【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王爷魅——修罗王妃(潇湘VIP完结) 作者:姚啊遥 内容简介   她,生在长在“男坑亲爹,女坑干爹”的年代。   一朝穿越,竟然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左相唯一嫡女,这其实挺好的,至少身份高贵,还有那么个高官的爹罩着,不仅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花。   可是,为什么这么高贵的身份,偏偏在即将要到来的新婚前夕,把新郎官给克死了,而且不是克死了一个,是…五个!   于是…刚刚还处于兴奋中的某个穿越女,华丽丽的昏了过去。   尼玛,不带这么玩的吧!   人家穿越,运气好点的能嫁个皇帝,做个什么贤良淑德的皇后;差一点的能嫁个王爷,做个什么受尽宠爱的王妃;再不济的,也能嫁个什么盟主,做个什么祸害一方的夫人。   为毛,她就是一克夫命。   因为三年之内,克死了一只手的男人,世人送她外号——“修罗女”。   老爹再怎么是京城排名第一的名爹,也没人再敢上门求亲。   为了扭转克夫之名,也为了寻求克夫真相,她踏上了寻求真相的路途。   想她穿越前,堂堂一警花,就不相信在这个异世混不出个名堂。   事实上,没等她混出什么大名堂,就在某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六指的夜晚,误服了媚药,然后随便抓了个男人就那啥啥啥了。   等“吃饱喝足”后,却非常没责任心的,忘了看那个男人的长相,也非常不负责任的抹嘴跑人。   正查最后一个未婚夫的死因,查的风生水起,却接到了丞相老爹病危的家书。   等赶回去才知道,原来她的丞相老爹乘她不在,又给她许了一门据说绝佳,据说绝对般配的亲事。   …   訾容枫——宸郡王,当今圣上第三子,也是唯一一个在名字中加了母姓,刚出生就被封王的皇子。   据说此人出生时,天生异相,皇帝招来天监令,掐指一算,大贵之相,命格却也过硬,这不,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妃。   皇帝痛失爱妃,伤心欲绝之下,对此子百般宠爱,一道圣旨,直接把襁褓中的婴儿封了王。宸同辰,取日月星辰之意。   某女听到这里,连连甩手,满脸不耐烦,“捡重点说!”   丫鬟打了个寒颤,声音明显小了小去,“小姐…你…已经是宸郡王要迎娶的第六位王妃了。”   “这么花心?”某女挑眉,和种马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前面的五位王妃在新婚之夜都暴毙了。”丫鬟颤抖着嗓子说出事实。   “什么?”某女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嗤一下,笑出了声,问丫鬟,“同样克死了五个,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们很配。”   丫鬟死死的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好吧,既然全京城的人都在赌谁的命更硬一点,那她就奉陪一下。   当克夫,克妻碰到一起,所谓绝佳,所谓绝配,想必很好玩!   …   新婚之夜,她终于看到了传说中,和她一样,同样头顶“克”字,爹比她还硬,却一直娶不到老婆的男子。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个克妻的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更让她惊恐的是,这个男人怎么看了这么眼熟。   嫁入王府,她本没打算安心度日,原计划把王府弄的个鸡犬不宁,然后逼的那宸王爷不得不休妻,谁知…   在那个男人盈盈浅笑中,脉脉眼波中…   爱,就像滴水穿石般,慢慢的滴穿她的心头,融入她四肢百骸。   于是,本来的鸡飞狗跳计划,直接改成了狼狈为奸,男“盗”女“娼”,(我盗我心,我娼你身)就此由王府蔓延到皇宫。   身世之谜,朝堂之争,诡秘宫闱,她和他携手,金戈铁马,在这个异世皇朝,成就了另一番凰图霸业 ☆、第一章:沦为交警 S市,中国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街头,正值上班高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谁也没注意到有个穿着墨绿色警服的年轻女孩,正奋力蹬着脚下的自行车。 今天开会啊,还是上面很大的头,她入职两年以来,第一次亲自召开的会议,不能迟到,坚决不能迟到。 这么反复念叨后,本没什么力气的腿,勉强又挤出一丝力气。 好不容易骑到分局,把车丢进车棚,没锁,就直接奔三楼会议室,看到大门紧闭,心里一阵窃喜,边拧开门,边长长的,非常大声,而且用力的吐了口气,“娘嘞,还算好,终于没迟到,话说回来,这个张老头,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多少年没有来开过会了,怎么今天脑子像被门夹过一样,非要……” 非要后面的抱怨,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口。 谁说会没开始的?早开始了,不仅开始了,而且整个分局,分管各个部门的警察都到场了。 她心怀最后一丝侥幸朝会议首座上看去,当看到坐在那里的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那张黑到已经不能再黑,几乎和锅底灰差不低多的脸,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对再座的各位,挠挠头,讪讪笑道:“呵呵,好巧,大家都在啊,刚才我还没睡醒呢,说胡话呢,呵呵……” 说完,自己带头干笑了两声,可惜,会议室里肃然一片,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却是屏息静气,大气都听不到一声,偌大的会议室,那么多人鸦雀无声。 …… “言惜玉,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昨天下班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今天张局亲自召开会议,叫你不要迟到,你倒好,不但迟到了,还给我胡说八道,你平时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也就算了,偏偏还让张局听到,让他听到也就算了,偏偏,你还骂他脑子被门夹过,你……”坐在大班椅上的中年男子,非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被称为言惜玉的女孩,沉闷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赵局,什么都不要说了,您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了。” “上头觉得你太年轻,历练的太少,决定把你暂时调到交警大队锻炼一下,然后……” “什么?就因为我开会迟到了,就要把我从刑侦大队调到交警大队去,这也太官僚了!”女孩猛然抬起头,桃心形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服。 “惜玉啊,这呢,也不光是张局的意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还年轻,去下面锻炼一下,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作为城南分局的局长,赵升非常有耐性,而且给足面子的劝说着下属。 一切无他,这个女孩是他战友的女儿,虽不是嫡亲,却是当成嫡亲女儿一样养大的侄女。 她考入警校,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是他从小就在她耳边,反复说除暴安良,维护社会和平,导致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盲目的把警察,误以为是比美国总统还值得奋斗的职业。 入职三年,眼前的女孩,由一开始的满腔热血,变成了眼前这副懒懒散散,上班迟到,还爆粗口的模样,他真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是他给了她希望,又打磨掉了她的积极性,实在是S市的治安太好了。 本年度,甚至连只猫走丢的案件都没发生,这让他们这帮整天想着,维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的人民警察情何以堪。 “哼!”女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根本不领会局长的情,“这么好的锻炼机会,你怎么不去啊?” “言惜玉,你别得寸进尺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去交警大队报道,明天就等着去扫马路!”赵升用力敲着桌子,可见真是被气到极点。 女孩眼珠转的飞快,脑子也在交警大队和扫马路间,做着思想斗争,终于,她狠狠心,猛然抬起头,看着大班椅上的中年男人,咬牙道:“报告局长,我选择去交警大队。” …… “这位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逆行,是非常危险的,非机动车发生事故,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一方逆行。” “这位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开的是电瓶车,是不允许到机动车道上来的。” “这位同志,你知不知道,电瓶车是严禁带人的。” 接下来的几天,在人民路和解放路的交叉口,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很敬业的女交警,苦口婆心的劝道着,各种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 没错,这个女孩,就是由刑侦大队,暂时调到交警大队,美其名曰下基层锻炼的言惜玉。 短短的几天,她还真的觉得做交警其实挺好,虽然能遇到各种奇葩,总比整天在办公室里要么翻看以前的案卷,要么偷偷摸摸看小说,没什么事干要强。 这不,刚整理好警帽,眼前又来了个闯红灯的,她走过去,举起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对着违反交通者行了非常标准的礼,“这位同志,现在是红灯,你不遵守信号灯,现在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法规第……” “喂,老升头,你在哪里呢?”没等言惜玉把这几天说的最多的,也是最义正言辞的话说完,穿红灯者已经掏出手机,判若无人的打起了电话,“对,本公子遇到了一个瞎了眼的交警。” 言惜玉是个火爆脾气,外加上正午时分,太阳很毒,空气闷热的,人像是在蒸桑拿,火气一下被勾了起来。 什么也没想,伸手就去抢他的电话,厉声训斥,“你闯红灯了,有什么要紧的电话都等会儿再打!” “我是色盲。”闯红灯者梗着脖子,还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言惜玉冷笑,“这借口,前两天沈阳有个女人已经用过了,我告诉你,你这叫剽窃。” 那人愣住了,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挖苦加嘲笑的交警,嘴角动了动,正想开口,言惜玉把手机夹到胳肢窝下面后,拿出罚单和笔,“把你的电动车行驶证拿出来。” 那人再次愣住了,等明白过来,拧动开关朝前飞奔出去。 言惜玉反应过来,第一个涌上心头的情绪就是这个违反交通规则的人,胆子真的太大了;第二个反应,对此类犯法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于是,她冲到自己的警用摩托车旁,腿一抬,没等坐稳,已经转动钥匙,白色的警用摩托车,以离弦的箭的速度朝前疾驰而去。 当然了,言惜玉没忘了打开竖在车身尾部的那盏警灯,蓝红相接的颜色瞬间亮了起来,言惜玉有种错觉,自己追捕的不是闯红灯的人,而是大案要案里的要犯,这么一想后,更是把摩托车骑的落落生风。 于是,那一天,但凡是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学前路的人,都看到这样的一幕,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交警驾驶着她那辆警用雅马哈牌摩托车,在一阵狂躁的引擎声中,如一阵狂风一样,在大街上呼啸而过。 风早把她的警帽不知道吹哪里去了,长发凌乱,虽看起来很飘逸,但是,对一个女交警来说,这飘逸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嚓!的一声巨响,雅马哈牌警用摩托车来了个紧急停车。 “我让你跑,看你还怎么跑!”年轻的女交警胯下摩托车,伸手就去拽下被她堵住去路,傻愣在电瓶车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样子真的被吓傻了,打了哆嗦,瞪大眼惊恐的看着言惜玉,手死死抓着放车把手就不松开。 言惜玉勃然大怒,做了三天交警,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顽固分子,冥顽不灵啊,素质有待提高啊…… 没等言惜玉总结完,电瓶车上的人因为害怕,又或者明知脱逃的希望很小,依然想逃逸,他居然转动了车把手,静止的电瓶车,硬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狂奔而去。 言惜玉只感到一阵狂躁的冷风从身边掠过,然后,没等她明白过来,只听到一声巨响,那个闯红灯的人,连人带车撞到了墙壁上。 …… 半个小时后,S市城东分局局长的办公室里,赵升的脸已经不是黑色,赤裸裸的变成了白色,煞白煞白的那种。 言惜玉咽了下口水,说:“干爹,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赵升啪的下,又用力拍了下桌子,“我这次不是生病,是快被你气死了!” 言惜玉眨了眼,飞快的把这三天来的所作所为回想了遍,觉得没有任何让干爹丢脸的事,理直气壮地反问:“干爹,什么时候气你了?” 赵升被她清亮的话语,无辜的眼神噎住了,这个孩子这么单纯,不畏惧势力,他一方面很欣慰;另一方面却也很难过,在这么个物欲纵横的年代,这样性情的人,注定是要吃亏的。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打击显然是会非常大,正当他想着怎么最委婉的表达出来,门被人敲响,“赵局,局长夫人来了。” 言惜玉高兴的呀了声,不顾干爹的脸脸色大变化,转身就跑了出去。 很显然的,言惜玉理解的局长夫人,和来人报告的局长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言惜玉理解的局长夫人,是赵升的妻子,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养大的蔡美芳;来人报告的则是S警察总局的局长夫人。 ☆、第二章:坑爹穿越 来人雍容华贵,无比高雅,看人都是用眼角斜着看,她现在正用眼风斜斜的睨着一身交警服的言惜玉,“你就是追赶我儿子,最后害他连人带车撞上墙的女交警?” 言惜玉愣住了,难道说,那个小时前,她奋力尾追的年轻人是警察局张局长的公子。 正厅级官员的公子开着辆不起眼的电瓶车,很低调的出门,然后很高调的闯了红灯,只怕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吧,至少言惜玉是不大相信。 正想开口,赵升也赶到了,他挡到干女儿面前,隔开两个人后,满面堆笑的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局长夫人,“嫂子,您怎么来了?” 局长夫人根本不买赵升的面子,看他挡在在言惜玉面前,扬起包就朝他砸去,“站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听到这里,言惜玉要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她的脑袋就真被驴踢过了,赵升自然是护短的,忍着胳膊上的痛,就不躲到一边,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却朝右移了一步,和他并肩而站。 言惜玉目光灼灼,说来的话,也是咄咄慑人,“局长夫人,如果您是来替贵公子罚款的话,请出门下楼,右转弯,第二道门,那里就是交罚单的地方了。” 局长夫人被她巨有气势,而且理直气壮的话给噎到了,举起手指点着言惜玉,嘴角颤动,半响都没发出声音。 赵升知道这次言惜玉惹的麻烦真大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S市警察总局的局长就是个妻管严,他们夫妻两个就是现代版的程季常和柳月娥。 他叹了口气,没再开口,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身边那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 短短三天之内,言惜玉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个拼爹的年代,她的亲爹早死了,干爹是个警察分局的局长,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吧,可是呢…… 正想着,人已经站到了特护病房门口,左手捧着鲜花,右手拎着果篮,陪她过来的另外一个警察用手肘推了她一下,“小言,在想什么呢?快点进去吧,局长夫人就给你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还不能得到张公子的原谅……” 那人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言惜玉却是知道当中的要害,无非是不但她连交警都做不成,还会连累她的干爹。 当下流行一句话,也是和爹有关,“男坑亲爹,女坑干爹”。 她的坑,虽然和某个号称存款有好几十个亿的坑爹女,有着本质的区别,却也绝对不要做后者,所以,深深吸了口气,挺直胸膛,她就用腿,敲响了特护病房的门。 过了很久都没听到声音,言惜玉侧着耳朵打算趴到病房门上听一听,可千万别走错了。 这么一趴,推开了本来就没上锁的房门,病房门猛地敞开,带起的惯性,把言惜玉带进了病房里。 腐败啊,真是腐败,不就是腿那么小小的骨折了一下,居然住这样高档的病房,太令人发指了。 没等她发指完,耳边传来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像是痛苦,又像是舒服到极点,勉强能听出是男人嗓音的声音。 她抬头循声看去。 “啊!” “啊!” 和病床上的人四目相对,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发出尖叫。 言惜玉尖叫,是因为一条腿暂时残废的张公子的第三条腿上面,正摇摆着个女人,他嗯嗯呀呀的声音,就是因为这项运动造成的。 张公子尖叫,是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女人就是害他住进医院,现在只能让女人骑在他身上的,那个胆子大到出奇的女交警。 言惜玉一阵鄙夷后,继而就是一阵窃喜,她没有像寻常没有出嫁的女孩子那样,哪怕早身经百战,看到这样的活春宫,依然双手捂着眼睛,边从指缝里偷看,边嚷嚷,“真是羞死人了。” 她没经验,理论的和实战的都没有,可是,她却坦坦荡荡的看了,而且还是放下手里的鲜花和果篮后,拉过凳子坐下后,大大方方的看了。 张公子泄气了,一泻千里,狠狠地瞪着不远处的女人,“你来干什么?” “我啊?”言惜玉朝左边看了看,又朝右边看了看,这才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鼻子,“张公子,你说我吗?” 张麒麟快被她气昏了,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把被子朝上提了提,盖住某个恶心的地方,扬起手,朝门口一指,“你给本公子滚出去!” 言惜玉并没被张麒麟的言语而惹怒,她慢慢起身,然后慢慢的朝窗边走去,“张公子,这屋子里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弄的我思维都混沌了,还是先开窗透透气再说。” 窗户是打开了,言惜玉觉得是不是因为站在窗边的关系,怎么那股子糜烂味更浓了,正想拿出面纸捂住口鼻,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双肩被人挟住,然后朝窗户外推去。 言惜玉虽说荒废了两年,好歹也是正规警校毕业的,手脚还算灵敏,虽然发现时大半个身子已经被人推到窗外,反手还是拉住了推她的那个凶手。 毫无疑问,凶手,就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张公子。 “啊!”又一声尖叫在病房里响起,俨然是和张公子行苟且之事的那个美人。 言惜玉明白过来,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张公子让那个女人帮忙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她很想凛然的怒斥那个女人,这样做,是帮凶,是犯法的! 可是,没等她喊出口,那个女人迫于张公子的淫威已经走到窗边。 言惜玉看到那个女人手里拿的东西,终于明白一句话的道理,天下最毒的果然是妇人心,那个女人居然什么都没做,只是拿着一个装着热水的热水瓶,打开塞子,对准她紧拽着张公子的手就倒了下去。 下一秒钟,言惜玉感觉到了被烫伤的刺痛,还有被开水飞溅到的张公子,满嘴喷粪的大骂,然后,她感觉自己像是折翼的小鸟,以和地面垂直的角度朝三层楼下面的水泥地摔去。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住院部后面的花坛里传出! 正在住院部门口忧心忡忡等着言惜玉凯旋的赵升,像是顿悟了什么,拔腿就朝住院部后面跑去。 一切都晚了,他最好的朋友的女儿,他当成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的干女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三楼不高,如果运气好的话,顶多也就断个胳膊,折条腿,言惜玉的运气显然是背到了极点,偏偏头着地,还是后脑勺着地。 看到赵升,言惜玉吊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干……干爹……是张麒麟把我……推下楼的,你……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报仇两个字,她是咬着牙,屏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来的。 赵升避开她充满希望的眼睛,有些为难的说:“玉啊,他爹的官比你干爹我大多了,这事恐怕有难度。” 擦!如果可以站起来,哪怕是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言惜玉肯定要点着赵升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是我认识的赵局长吗?你就是个畏惧权势的小人!”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个眼神,赵升就知道言惜玉在想什么,哭丧着脸说:“玉啊,这辈子,帮你报不了仇,是干爹对不起你,你放心,干爹一定给你找个风水宝地,逢年过节给你多少点纸钱。” 言惜玉本来真打算咽气了,听他这么一说,已经奄奄的气息,又硬提上一口气,“赵升,现在上坟都不允许烧纸了,你又欺负我无知是不是?” 咄咄逼人的口气,哪里有半分像大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 赵升打了个战栗,“玉啊,既然纸也不能烧了,干爹一定会让上头给你个说法的。” 这还像句人话,始终吊着一口气的言惜玉长长的吐出口气,就真的闭上了眼睛,一缕魂魄,脱离寄居了二十二年的躯体,悠悠然地朝半空飘去。 一个星期后的追悼会上,言惜玉很荣幸的被宣布成了烈士,说起来她被追封成烈士的功绩,显然光靠做交警那三天,劝阻了许多不按信号灯行驶的路人,还顺便害的警察局局长的公子住院了,肯定是没有说服力的,刚好,跨省有个逃犯在S市被抓了,于是…… 在布置的非常庄严隆重的追悼会上,赵升非常沉痛,声音哽咽,眼眶通红的对S市警察局的同事,对媒体记者,对着直播的摄影机,宣读了言惜玉同志的光辉事迹。 具体内容如下:“言惜玉同志,虽然只是我城东分局刑侦大队的普通警员,自从两年前加入到我们这个光荣的刑警大队以来,一直都以除暴安良,维护社会和平,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为己任,这次为了一举打掉XX犯罪团伙,更是不惜调到交警大队,明为部门调动,实为潜伏,这次更是为了抓捕犯人,因公殉职了,言惜玉同志精神值得我们学习,经过公安部批示,特授予她烈士称号!” 一缕还在空中游荡的幽魂,听到这段话,明知没有实体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阵恶寒从脚底飙到太阳穴。 跟着赵升飘回家,接下来的听到的一句话,让她差点喜极而泣,她终于打破了“男吭亲爹,女吭干爹”的说法,因为她,她的干爹立了个三等功。 “这下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吧。”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那缕游魂听到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就感觉被吸进巨大的漩涡,再然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言惜玉这个人了。 ☆、第三章:克夫之命 言惜玉从浑浑噩噩中睁开眼,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声,朝床边看去,发现声音正是来自于趴在她床边嚎啕大哭的女人。 “喂……”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的要命,耳边哭死人似的声音偏偏还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她真的火了,一个激灵,硬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屋子里响起一声尖叫。 “诈尸了!”门外,无数声尖叫一起响起。 言惜玉眨眨眼,打量了下四周,布置的古色古香的房间,不远处那个红木梳妆台上放的还是一面打磨的很光滑的铜镜。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情景,最后定格在她抓着赵升的衣领,让他帮忙报仇,他一脸为难的表示拒绝。 她死了!这是事实! 她又活了!这也是事实! 不同的是,她可以说是她,但是,又不是她,很准确的说,她赶时髦的穿越了,而且是最常见的魂穿。 从门口探进来半个脑袋的丫鬟,看到床上人,又是蹙眉,又是勾着嘴角冷笑,终于不怕了,传说诈尸的人是不会有表情的,这么说来,小姐其实没死,或许只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没缓过来。 她壮着胆走了进去,“小姐……”反复安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声音还是带着颤抖。 言惜玉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走近点,不要误会,不是金口难开,实在是没力气。 等她走近了,言惜玉也看清,这个丫鬟就是刚才趴在她床边哭的那个丫鬟。 言惜玉特地看了下她的眼睛,眼眶通红,眼皮浮肿,倒不像是假伤心。 不要怪言惜玉多心,实在是上辈子的人和事让她太失望了。 “小姐,先喝口水。”那个丫鬟很体贴的没等言惜玉开口提醒,已经转身给她倒了杯茶。 言惜玉真的是口干舌燥,嗓子干的像是要冒烟了,张大嘴很大口的就喝了起来,她被呛到了,不是因为太着急,而是茶水是凉的,冰凉刺骨的那种凉。 言惜玉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抬头看了看小丫鬟的衣服,明明是冬天好不好,怎么倒这么凉的茶给她喝,还亏她刚在心里夸她懂事,没想到啊…… 丫鬟一看到她咳嗽,什么害怕都没了,急步走到床边,替帮她轻轻的拍着后背,“小姐,您慢点喝,你都昏过去三天了,肠胃什么的肯定都很虚弱。” 言惜玉很想爆粗口,既然知道肠胃虚弱,还倒这么凉的水给我喝,对这个丫鬟的好感骤然降下去不少。 替言惜玉拍好背,小丫鬟就去拿她手里的茶杯,“小姐,您要再来……” “一杯”没有说出口,也没等言惜玉开口,她自己倒是尖叫了起来,“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奴婢该死,居然忘了这是三天前泡的茶了。” 言惜玉嘴角一个抽搐,这丫鬟也太老实了点,茶水凉就说茶水凉好了,干嘛非要把三天前的都说出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非常清楚一个常识,那就是喝隔夜茶是会得癌症的,更何况还是隔了三天的。 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其实比谁都怕死。 所以,当听那个小丫鬟说她刚才喝下去的那口茶,已经是三天前的,脖子伸长,做出干呕的动作,发现没什么效果,索性伸出食指朝喉咙里探去。 终于有了恶心的反胃感,正准确轰轰烈烈的呕吐一场,一只小手却抓住了她的手。 小手的主人噗通一声,跪到床边,肿的像核桃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小姐,那些人那样说你,是他们没有眼光,咱们小姐是左丞相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岂是那帮市井小民可以比的,小姐,奴婢告诉您,真的犯不着和那帮人一般见识……” “停!”言惜玉终于忍无可忍,“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那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不得不打断她,一桩一桩的弄清楚。 那小丫鬟真的抿紧嘴不开口了,那一脸的忠诚,任言惜玉怎么看,也是忠诚。 她刚才已经捕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左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丞相,不就是现代人长说的宰相,她记得很清楚,初中的语文老师曾经说过,宰相就是古代最高的行政长官。 这下真赚大了,前世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有了个干爹吧,还是个胆小如鼠,畏惧强权,什么都指望不上的低官。 小丫鬟看床上的小姐怔愣的看着某个地方,以为自己又提到了她的伤心事,眼泪又涌了出来,“小姐……真的让您受委屈了。” 言惜玉的大脑有一秒钟是空白的,她就说老天不会对她这么好的,看来爹是够硬了,却还有许多不顺利的东西。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口气,然后才开始盘问床边的丫鬟,要在这样一个异世生存下去,首先要弄清自己叫什么,身处的坏境是哪里,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这具身体的主人在三天前会死了。 对她开口问自己的名字,小丫鬟显然傻了,嘴角嗫嚅了半响,才说:“小姐,您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谁说我不记得的。”言惜玉不耐烦地一挥手,正想找借口,“我只是……” 没等她只是完,有许多不属于她的零散记忆,已经朝她大脑里纷至沓来,太诡异了,她居然拥有了两个记忆。 前生,这辈子,警察,嫡女,两辈子的记忆掺杂到一起,言惜玉大脑有片刻的混沌,连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最后,终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很清楚的告诉她:你叫暮雪瞳,年方十八,是嘉定王朝二十一年来,最权倾朝野的左丞相暮尉迟的嫡亲女儿。 慢着,没等她把这些信息消化成自己的,脑子里又涌出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其中最多的无非是关于她克夫,而且是三年克死了五个夫的噩耗。 愣了好久,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再清醒,冷静再冷静后,她终于知道这具身体三天前去世的真正原因了,被流言蜚语逼死的,三年来的气闷憋堵在心里,在三天前,直接要了她的命。 想到了什么,她忙对小丫鬟说:“紫菊,去帮我把镜子拿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她很熟练的就叫出了这个丫鬟的名字。 这个丫鬟是从她记事以来就在身边伺候她的,一直很忠心也很尽职,记忆告诉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既然三年克死了五个,想必是很难入人眼了吧。 被唤为紫菊的丫鬟一听言惜玉要镜子,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应了声,就欢天喜地的去拿了。 言惜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用错词,再次确定了遍,没错啊,就是欢天喜地,喜上眉梢的那种表情。 ☆、第四章:手起刀落 等拿过铜镜,仔细照了照现在的容貌,呃,的确小小的惊讶了一把,柳叶细眉,明眸生辉,嘴角微微一动,还能看到两个浅浅的像是盈满上等好酒的梨窝,她低头看了看手臂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可谓是真正的香娇玉嫩。 美人啊,绝对的顶尖美人,只是这么美的人怎么偏偏是个克夫命呢?言惜玉还真的不大相信。 除非老天真的是觉得给这样一个女人太过于好的容貌,实力太强劲的爹,如果再配上个旗鼓相当的夫君,那太对不起其他广大女性同胞了,这才让她背负上克夫之命。 只是……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来自于二十一世纪那个勇猛的小警察,哪怕真的是命格克夫,她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真是命由天定,那她一定要事在人为的篡改了它。 紫菊看言惜玉对着镜子发呆,又在一边夸赞道:“小姐,您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呢。” 言惜玉把镜子放到一边,看着因为主子是第一大美人而沾沾自喜的紫菊,很郁闷的叹了口气,“哎,再怎么是美人,也是个克夫命的蹩脚美人啊。” 紫菊安慰道:“小姐,不出意外,老爷明天就回来了,到时一定会再给小姐定一门好亲事的,您就放心吧。” 言惜玉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紫菊,这古代人还真是挺单纯的。 古代人比起现代人要重视命格多了,像她现在这样,爹再怎么是京城第一大名爹,长相再怎么是第一大美人,在一连克死五个后,只怕那些本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的人也不甘冒冒然地拿性命开玩笑了。 她伸了个懒腰,这副身体,还真是特属于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感觉浑身都酸,也没什么力气,不管还有什么惊天消息等着她,也先补个觉再说。 紫菊看就要躺回床榻上,忙拉住她,“小姐,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再睡。” “嗯。”言惜玉欣然点头,被她这么一说,也感觉到饥肠辘辘了,“好吧,听你的话,吃了东西再睡。” “小姐……”原本应该去拿食物的紫菊却忽然看着她,哽咽了,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很大的眼睛又盈满了眼泪。 言惜玉莫名其妙,试探地叫了她一声,“紫菊……” 紫菊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小姐,奴婢是高兴的。” 言惜玉真不明白喜从何来,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丫鬟说哭就哭,都不用半秒钟酝酿的,这要放到现代,哪怕只是个跑龙套的,那也绝对也是演技水平一流的龙套。 正想开口问她高兴什么,脑海里立马闪过了另外一个片段,原来,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那个叫暮雪瞳的女人,基本是不开金口的,哪怕是对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紫菊,那也是惜字如金,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亲密”。 虽然这种“亲密”多言惜玉来说,只是人和人之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交流,却把那丫头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把抓。 这个暮雪瞳还真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难怪会郁郁而终。 她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拉住了床边人的小手,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一抖,再接着就想把手收回去。 言惜玉笑了笑,拉的更紧了,“紫菊,以前是我不好,有什么事都不肯说出来,你反过来开导我,我还责罚过你,你放心吧,经过这一次,我已经想开了,以后啊,我就把你当妹妹看。” 噗通一声,是膝盖跪倒地砖上的声音,很响,可想下跪之人是何等用力,那该多疼啊,言惜玉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她露出什么破绽了,瞧把这小丫鬟给吓的。 紫菊小脸煞白,真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吓,迭声说:“小姐,尊卑有别,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如果让老爷和夫人听到了,那奴婢就……就死定了。” 这么严重,就因为一句话,把死都挂到嘴上了,不过,言惜玉也算是看过几本古代言情小说的人,也算知道在古代那些有钱有权的人,的确喜欢草芥人命。 看小丫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吓的连肩膀都在抖,整个人像是刚才冰水里拎出来也不忍心了,清清嗓子,对着窗户的地方,大声说:“紫菊,你还像个木头一样矗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本小姐饿了吗?” “小姐……”紫菊惊讶言惜玉的突变,愣了愣,正要反问,却见小姐看着窗外对她挤眉弄眼,立刻顿悟过来,应了声,“奴婢这就去。”就转身朝外面的小厨房走去。 古色古香,别致典雅的房间里,只剩下言惜玉,倒也方便她定定心心的把脑子里混沌的一片整理清楚。 窗外的黑影早在紫菊去给她拿食物时就走了,还当她是以前那个暮雪瞳呢?那就错了,不管你是人是鬼,以后胆敢再到本姑娘门外听墙角,那么恭喜你,你要倒大霉了。 …… 位于左丞相府西侧的“芳草苑”里,灯亮如白昼,一个妆容精致的妇人正坐在灯下,挑灯夜读,一双美目看似落在手里的书籍上,半响却没有动一下,她在等人。 不,准确的说,她是在等消息。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房门被人有规律的叩了三下,她放下书,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光流转到门上,“进来。” 来人一身家丁服,自推开门,就没敢抬头,“夫人。” “怎么样了?”左相夫人孙庆梅不顾身份,着急的询问眼前人,动作太大,牵扯发髻上的蝴蝶玉簪,来坏摇晃着,在灯影绰绰的投射下,恍如撕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那家丁始终恭敬地弯着腰,“回夫人的话,大小姐的确醒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药可是我亲自……”话脱口而出,她就冷静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落在家丁身上的眸光却在瞬间冷了下来,一个注意油然而生。 家丁打了个冷战,知道无意中听到这么多,今晚肯定是在劫难逃了,依然心存一丝希望,跪地磕头求饶,“夫人,求您扰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奴才……” 孙庆梅根本不为所动,她扬起自己的手,对着半空轻轻击了下掌,一个黑影腾空而降。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取人性命不过眨眼的工夫。 孙庆梅看着死不瞑目的家丁,嘴角蔓延开一丝残忍的笑意,“既然放不下,那我就送他们和你去地府相会。” ☆、第五章:胆大包天 紫菊真的很贴心,言惜玉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觉得背心里渗出薄薄的冷汗,每个毛细孔都放开了,通体舒畅。 紫菊又说:“小姐,您要不要沐浴后再就寝?” “可以吗?”言惜玉反问了一句,之所以这么问,也实在是觉得在连电和煤气都没有的古代,大冬天要洗个热水澡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紫菊掩嘴轻笑,“小姐,看您说的什么话,当然可以了,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 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雾气氤氲的木桶里,言惜玉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吻着鼻尖的花香,她心里暗叹,古代人其实远比现代人懂享受多了。 紫菊似乎不大放心,哪怕言惜玉让她先出去,也一直在边上守着,不仅如此,小小的脸上还写满了警觉,时不时打量着四周,手里也一直紧紧抓着一件披风。 言惜玉看着眼里,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却没有表示出来,开始和她闲聊,“紫菊,你放心吧,以后小姐我呀,不会再那么傻了。” 她用这样一句话鼓励人心,也算是提醒自己承认穿越这件事作为了开场白。 紫菊眼眶又红了,“小姐……” 看她又要哭了,言惜玉忙打断她,“那个紫菊啊,这里够不着,过来帮我搓一下呢。” 紫菊抹了抹眼角,又朝四周打量了一圈,这才大步朝浴桶走去,心里很高兴,经过这次假死后,小姐真的不一样了,她很开心。 一开心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不管言惜玉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 拐弯抹角的探听左丞相府那么多事,尤其是关于她现在所占据这具身躯的事,也实在是只因为她只拥有了一小部分记忆,对她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还有多少兄弟姐妹,那是一概不知。 …… 沐浴过后,言惜玉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说实在的,刨去克夫这个恶名,这左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日子过的挺舒坦的,这床比起她在现代睡的席梦思可软多了。 也许是换了个陌生的坏境,她一直都没睡着。 脑子里开始消化紫菊告诉她的那些消息,她是左丞相府唯一的小姐,上面没有哥哥,姐姐,下面也没有弟弟妹妹。 她就是左丞相夫人唯一嫡出的女儿,而且左丞相府除了丞相夫人,再也没有任何一房小妾或者是通房丫鬟。 乍听到这个消息,言惜玉很吃惊,不要说她看过那么多的言情小说,就算是上学时,也曾听语文老师说过古代的人是怎么怎么封建,女性是毫无任何地位可言。 不要说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丞相,就算是一般家境殷实一点的商人,也不止有一房妻妾,对这个毫无任何印象的丞相爹的好感飙升了不少。 得知丞相夫人,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亲娘还在人世,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为什么自从自己“醒”来到现在,都没看到那个亲娘的出现。 言惜玉虽没做个母亲,上辈子生母在她没记事前就去世了,蔡美华对她贴心的照顾却是记忆深刻。 对她的这个疑惑,紫菊却出现了明显的躲闪,似乎很不方便说,最后,只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夫人忙,就蒙混过去了。 再怎么有天大的事要忙,也总忙不过儿女的事吧,更何况只有一个女儿,还关乎到了生死,这样心狠的母亲,哪怕是来自现代,也让听说了不少狼爸狼妈的事的言惜玉,觉得心寒。 言惜玉觉得自己的处境肯定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到底又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就边想着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甚至连梦都没做一个,不过,天亮时却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在掐她的脖子,快要窒息时,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 房门被人敲的很响,如果不是门栓牢固,估计来人已经破门而入了。 刚刚睡醒的大脑,反应总要慢那么几拍,她坐在床上发愣的工夫,紫菊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她在哀求着什么人,言惜玉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顿时一片清明。 边想着穿越终究是落不了俗套,边下床,走到门边,拉开门栓。 敲门正敲的有点不耐烦的丫鬟,没料到门会由里打开,猝不及防,直朝屋子里冲去。 言惜玉本来可以拉她,但是,对这样一个打扰到她睡觉,而且敢在她院子里,欺负她的人的人,管他的主人是谁,都不会留情。 言惜玉看了眼,摔趴在地上,保持某个动物吃某样东西姿势的丫鬟,然后朝院子里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好多的人头,好大的架势。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看样就是有人来清理门户了,毫无疑问,这个需要被清理的门户,除了她,也不会是别人。 只是她好像只是克死了外面的五个人,这丞相府里的人没有因为她而缺胳膊断腿吧,这般架势是为了哪般? “暮雪瞳,你好大的胆子,平时我由着你的性子欺负府里的其他人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把自己院子里的看护家丁都打死了!”一道冷的让人打寒颤的声音,在不大的院落里响起,说话的人正是怒到极点的孙庆梅。 言惜玉循声看去,浅浅淡淡,没什么波澜的眸光落在走在最前面,身穿大红色织锦长裙的中年女人身上,好雍容华贵,气质典雅。 可惜,浑身散发出的怨气戾气太大,言惜玉撇撇嘴,在心里下了个结论,不管这个女人是谁,她都不喜欢。 她没有理会她,收回目光后就在人群里寻找紫菊,最后,在中年贵妇的脚步她看到了跪在那里,小小的身躯一直在瑟瑟发抖的紫菊。 心里大怒,这是她的人,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对她的人,怎么有人敢这样欺负她。 偏偏,紫菊察觉到孙庆梅的怒气,还匍匐在她裙边,不断磕头哀求,“夫人,周大哥的死肯定和大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昨天晚上大小姐很早就休息了。” 孙庆梅看了眼言惜玉,惊讶她的淡定从容,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那双美目流转,就落到了紫菊的身上,曼声笑道:“听你喊的这么亲热,莫非周全喜的死和你有关?” 紫菊打了个冷战,忘了害怕,仰头朝孙庆梅看去,还没等她的目光真正放到孙庆梅脸上,一阵风直朝脸上掠来,于此同时响起的是狗仗人势的吆嚷声,“大胆贱婢,谁给的胆子敢这样仰视夫人!” 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横空出现,甚至没人看清她的速度,人已经站到了孙庆梅的边上,而她的手,则不早不晚,在孙庆梅另一贴身丫鬟,即将要打到紫菊的脸上时,适时的挡住了她。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小姐的地方动手!”声音不算响,却绝对带着震慑力。 ☆、第六章:学以致用 孙庆梅愣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还是那张脸,就连眉眼处的那颗小泪痣也是是清清楚楚。 可是,气势却截然不同了,难道说,下药剂量太大,让她侥幸逃脱的同时,性情却大变了。 正当孙庆梅仔细打量着言惜玉时,言惜玉也在仔细打量着她,毫无疑问,她已经非常敢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左丞相夫人,也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 只是……这样两眼迸出厌恶冷光的女人,真的会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吗? 言惜玉怀疑。 像是被言惜玉的骤变吓到了,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就连孙庆梅都忘了说话。 最后,倒是言惜玉曼声轻笑,“母亲,这么一大清早带这么多人到我院子里来,肯定累了吧,要不要先到屋里去喝杯茶?” 做出来的表情,明明是不屑外加讽刺,声音却是软的像阵春风。 孙庆梅气的牙齿咯咯作响,偏偏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端着丞相夫人的面子,她不好发作。 清清嗓子,她又厉声开口,“暮雪瞳,先不说其他的,你这里的看护家丁死了总是真的吧?” “谁死了?”言惜玉眨了眨眼睛,很迷茫的朝四周看了个遍,“我没看到死人啊。” 她看到紫菊还跪着,走过去,拉起她,“起来。” 紫菊脸色大变,似乎怕牵连她一起遭殃,对她一直摇头,“小姐,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是我的人,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看谁敢让你跪!”言惜玉一个用力,这具身体虽然还很羸弱,力气不大,却因为她拿捏的方向很准,紫菊还真被她拽了起来。 紫菊无意触碰到孙庆梅的眼睛,吓的打了哆嗦,忙垂眸看地,不敢再吭声。 这一切看在言惜玉眼里,虽觉得这个紫菊懦弱的过头了,转眼一想,也算理解是这样尊卑有别的年代,造成了她这样,反正穿越也穿越了,来日也方长,留着时间慢慢调教好了。 她拉着紫菊的手,转身朝房间去,边走还边旁若无人的说:“紫菊,本小姐先去睡个回笼觉,记得帮本小姐看好门,不要再让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本小姐睡觉。” 她口中轻描淡写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除了丞相夫人孙庆梅还能有谁? 矗在后面的丫鬟和家丁里,不知道有谁很大声的咽了下口水,孙庆梅忽然回过神,对着那道身量纤细的背影厉声怒吼,“暮雪瞳,你好大的胆子,是谁给的胆子,敢这么嚣张!” “我的生命是母亲给的,至于我的胆子嘛,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也是母亲给的。”言惜玉转过脸,极不耐烦地看着身后人,“母亲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 “左一,右一,去请小姐过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离开一步!”孙庆梅真的被惹怒了,朝左右手一声命令。 高数,绝对的高手,在二十一世界学过跆拳道,自由搏击的言惜玉,单凭迎面袭来的掌风就知道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拳脚都不在她之下。 最要命的是,古代的人懂运气什么的,所以会轻功,偏偏这是她不会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没等那两个彪壮的大汉走到她身边,她已经推开紫菊大步朝孙庆梅走去。 她柔弱楚楚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母亲,女儿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言惜玉的反复无常,彻底打乱了孙庆梅的方寸,她努力的想把事情朝她计划的发展方向拉去,“我既然是这个丞相府的女主人,也是你的母亲,就更不能徇私枉法,我问你,周全喜是不是你的护院?” 言惜玉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真的暮雪瞳,管他是周全喜还是吴不喜,我怎么会认识。 话说真的很奇怪,她虽说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只有一小部分,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紫菊虽说是个胆小怕事的丫头,却不糊涂,昨天晚上言惜玉问她那么多,就觉得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回想起,也曾听人说过失忆之类的事发生,看言惜玉瞪大眼睛,很茫然的样子,生怕她吃了亏,连忙插上话,“回夫人的话,周全喜是……” “大胆!”不消孙庆梅出口,她边上的大丫鬟已经厉声呵斥起紫菊,“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 好盛气凌人的架势,言惜玉朝说话的丫鬟看去,穿衣打扮明显和紫菊不一样,看的出来,也算是这丞相府里比较体面的下人。 狗仗人势! 她对着那丫鬟微微勾了勾嘴角,“青莲,听你这话,你也是这丞相府的主子喽?” “奴婢……”青莲朝孙庆梅看去,孙庆梅紧紧抿着唇,她显然没有想到这十五年来基本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暮雪瞳,忽然说话就这么利索了。 “小姐说的很对,主子们再说话,哪里有你们奴才开口的道理,还不掌嘴!”这个时候,她唯有打落牙齿连着血一起朝肚子里咽了,对暮雪瞳的恨又多了几分。 青莲欲言又止,看了下孙庆梅的脸色,膝盖一曲,就跪倒了地上,随即不大的院落里就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在场的丫鬟家丁们都噤若寒蝉,屏息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言惜玉非常清楚孙庆梅的套路,无非是想让紫菊也同这青莲一样自刮耳光,她的人,她怎么样都会保护好。 所以,当青莲打完,她抢在孙庆梅开口前,直接吩咐紫菊,“紫菊,看青莲姐姐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这样下去可不好,还不快去把我屋子里的白玉膏拿来。” 紫菊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就是不走,很显然是不放心言惜玉在外面。 言惜玉着急了,转过身对着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没事的,紫菊的眼眶再次红了。 言惜玉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是水做的吗?怎么动不动眼睛就红了,眼泪就出来了。 孙庆梅倒没有阻拦紫菊花的离开,她要对付的人本来就只有暮雪瞳一个,从十四年前,她知道那个秘密开始,她每天都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泄愤她的心头之恨,她的…… “母亲,那个周全喜的确是我院中的看护,但是,我已经昏过去三天,如果不是母亲来提醒,我还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既然是我院中的人,我自然会给母亲一个交代!”咋一听出人命了,言惜玉其实非常兴奋,上辈子学了那么多的刑侦手段,看了那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都没派上一点用场,终于可以学以致用了。 ☆、第七章:无药可救 孙庆梅看着眼前这张脸,心里越发的厌恶,“好啊,既然你要给我交代,那么我等着。” 她才不相信暮雪瞳真能弄出什么花样,她的自信满满,在她看来不过是拖延之术。 言惜玉自知刚来到这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许多事还没弄清前,就和孙庆梅硬碰硬是占不到便宜的,于是抱着英雄能屈能伸的心态,对她盈盈欠身,“恭送母亲。” 三天前,下了那样的药,也没把暮雪瞳处理掉,孙庆梅也心存了顾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哼一声,带着众多的丫鬟家丁转身离开了。 言惜玉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虚汗,她很紧张,孙庆梅一走,她紧绷的背脊就松垮了下来,紫菊跑过来搀扶住她,眼眶又红了,“小姐,老爷怎么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言惜玉不想开口说话,只对她摆了摆手就朝屋子里走去,经过刚才一出,她越发肯定,她的穿越,绝对不像别的穿越女那么幸运。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生前好吃懒做,死后披星戴月,可是,她扪心自问反思了下,上辈子虽说懒散了点,却还没到好吃懒做的份吧,尤其是死前的三天,她可是绝对兢兢业业的当着她的小交警。 看她有气无力的坐在床榻边,紫菊又哭了,言惜玉很无奈的扶住额头,“那个……紫菊啊,我有点头痛,你能不能先别哭。” “好,小姐,奴婢不哭了,可是……”紫菊嘴上应着,眼泪却掉的更凶了,看着她的样子,言惜玉就知道暮雪瞳在孙庆梅手里肯定吃了不少的亏。 难道说,暮雪瞳真的不是孙庆梅亲生的,可是也没道理啊,如果不是亲生的,孙庆梅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孩子? 她越想越迷糊,开口问紫菊,“紫菊,你相信我吗?” 紫菊看着眼前的主子,觉得自从她醒过来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反正,她觉得以后肯定不会在因为流言蜚语而郁结在胸,也不会老爷不在府中时,被夫人欺负了。 想起以前暮雪瞳被孙庆梅欺负的样子,她的眼泪又迅速翻滚出来,“小姐,奴婢当然相信您。” “既然相信,我也不瞒着你了,这次醒来,可能伤到脑子了,有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她看着紫菊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再去相信穿越小说里的,所谓见招拆招,她真怕自己会死的很快,也会很莫名奇妙,那就真的太不划算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怕死,她想活,好好的活下。 似乎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征服了,紫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姐,很认真地说:“小姐,您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奴婢知道的,肯定都告诉您。” 言惜玉想了想,问出了当务之急,第一件想弄清的事,“丞相夫人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紫菊这次倒没露出丝毫惊讶,像是料到言惜玉就会这么问她。 “回小姐的话。”真不亏是从小就卖身官宦人家做了奴才的人,紫菊的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哪怕是只是单独面对言惜玉,该有的主次尊卑有别,还是被她划分的很清楚,“夫人的确是您的亲生母亲。” 紫菊很肯定的回答,倒真是出乎了言惜玉的意料,她怔愣住了,“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要这么苛刻的对待。” 留存的记忆虽然没有说孙庆梅怎么虐待原本的暮雪瞳,却连她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是什么样的疏远冷漠,又或者是不想面对,才会对生身母亲一点印象都不留。 紫菊忽然就变的很紧张,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这才重新折回到言惜玉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姐,奴婢也是听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婆子碎嘴时说的,据说夫人不喜欢小姐,是因为夫人在生小姐时伤了身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子嗣,所以……” 言如玉愣了下,这个理由听起来,的确听正常的,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人来看,的确没有比繁衍子嗣来的更重要的事。 只是,她想到了什么,又问:“他们的感情好吗?” 紫菊愣了下,才明白她问的他们指的是谁,“小姐,您是说老爷和夫人吗?” 言惜玉点头,“嗯。”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当然好啊。”紫菊笑了,“这么多年了,老爷从来没有纳过一房妾,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过。” 听到这里,言惜玉真的有点想不明白了,如果说因为“她”而导致孙庆梅无法再生育,而暮尉迟则借着绵延子嗣大肆纳妾,那么孙庆梅痛恨上“她”那是说得过去的。 像现在这样,丞相府只有一位夫人,一位由她所出的小姐,她真想不明白,孙庆梅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唯一的亲生女儿。 说不上电石火花,只是一念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怕是古人的心思太过于执着,孙庆梅因为再也不能生育,而暮尉迟又不肯纳妾生子,矛盾纠结,外加自责下,就开始怨恨起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么一想后,言惜玉也不再纠结了,事实上,到后来,她才知道,孙庆梅痛恨厌恶她的原因,远比这个要复冗繁杂许多。 …… 就当言惜玉还在努力弄清自己的处境时,丞相夫人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脸色很难看,走进去后,对着里屋就厉声吼道:“孙庆梅,你干的好事?” 孙庆梅刚躺到床榻上打算补个觉,猛一听到暮尉迟的声音,惊喜之下,不顾没有梳妆更衣,马上就走出内屋,“老爷……” “啪!”迎接她的是暮尉迟甩手的一巴掌。 孙庆梅打了个踉跄,朝后连退好几步,摸着红肿的脸,半响,看着眼前勃然大怒的男子,僵在唇边的笑意,又慢慢的绽开,“暮尉迟,这就是你离家半个月给我带的见面礼吗?” “孙庆梅,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试图挑衅我的底线,你偏不听!”暮尉迟狠狠瞪着眼前人,说出来的话,不带一丝夫妻情分。 “她又找你告状了吗?”孙庆梅走到梳妆台边,打开胭脂盒,旁若无人的,开始精心的修饰着脸上浮肿起来的鲜红掌印,“你这一巴掌,用的力还真大呢,差点毁容了。” “你简直无药可救!”暮尉迟咬着牙,从齿缝里冷冷的蹦出一句,就拂袖离开。 ☆、第八章:极度忍耐 “我再怎么无药可救,也总比你爱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要来的有药可救的多!”轻轻的,柔柔的言语在屋子里回荡,澄亮镜面里倒影出来的那张脸,依然娇柔妩媚,只是…… 凝眉怒视着镜中人,她忽然把胭脂盒重重放到梳妆台上。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她的身边已经闪出一道人影,左顾右盼后,才沉声道:“小姐,当心隔墙有耳,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如果心里真觉得委屈,可以去找皇后娘娘帮忙。” “展妈妈,现在连你也来管我了吗?”孙庆梅转过脸,勃然大怒的瞪着身后人,“你们一个个都还嫌我过的太舒坦吗?” 被唤为展妈妈的老佣人始终低着头,却没有吭声。 孙庆梅看着她满头银丝,渐渐的,火气也小了下去,对她摆了摆手,倦怠道:“有些事,你让我怎么去对姐姐说?” “小姐。”展妈妈抹了抹眼角,“外面的人都羡慕你,说左丞相府中只有一位夫人,可是谁有知道你的苦。” “好了,展妈妈,我有数的,等会儿我就进宫去陪陪姐姐。”面对把自己一手带大,也是整个丞相府唯一真心对她的奶娘,孙庆梅的口气终究是软了下来。 展妈妈这才破涕而笑,拿过梳篦替她梳理着光亮如绸的乌发,“小姐,老奴刚一回来就听说那边的活过来了,可是那药是老奴亲自去买,又亲手抹在手帕上的,怎么还会没事?” 正是因为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才会打着儿子结婚的幌子,出去躲避了三天。 孙庆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又道:“三年克死了五个,她的命有多硬,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老爷回来了,要想再下手,估计也没那么容易了。”展妈妈接上话,“而且经过这一次老爷肯定会特别谨慎。” 孙庆梅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琉璃镶玉金步摇,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沉吟片刻,才冷冷笑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如果告诉的人是自己的亲姐姐,我想那或许也不叫家丑吧。” 展妈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本说找皇后娘娘帮忙,也不过是安慰之言,看她真当真了,心里又着急了,手里一抖,梳篦拉下了好几根头发。 “小姐,真是对不住。”展妈妈连声道歉后,连忙说,“小姐,为了小小姐,有些事,暂时还不能说啊,皇后娘娘再大,那也不见得能管得了丞相府的家事。” 她打量了下孙庆梅的脸色,又说:“先不去想皇后娘娘相不相信您说的,但凡眼前的情景,左丞相府里只有那边的一位小姐,而丞相府里也只有您一位女主人,年龄又毫无任何差错,就让人会觉得是您在说谎。” 母亲妒忌亲生女儿的事,在本朝并不是没有先例,展妈妈怕孙庆梅被人这样污蔑,忙劝阻。 “听你这么说,我可怜的女儿就只能这样流落在外面吗?”孙庆梅眼眶一酸,有泪涌了出来,“我苦命的女儿,就连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暮尉迟他还真是狠心,明明是他的嫡亲女儿,却用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给换了!” 孙庆梅的声音越说越响,展妈妈不得把食指放到嘴上,“嘘”了一声,“小姐,这些话,以后在老奴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 孙庆梅抹了抹眼角,朝前院看去,嘴角蔓延开一丝自嘲又讥讽的冷笑,“哼,他暮尉迟做的出那样不要脸的事,还怕人知道吗?” 展妈妈吓的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伸手就捂住了孙庆梅的嘴,“小姐,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这样的话,以后万万不可再说。” 孙庆梅眼眶通红,伏在展妈妈肩头痛哭起来,“妈妈,我心里苦啊,真的很苦,诚如你说,外人有多羡慕我,其实,我才是这个天底下最苦命的人。” 展妈妈跟着直掉眼泪,轻轻拍打着孙庆梅的后背,叹息道:“小姐,奶娘知道你的苦,都知道,可是,小姐一定要记住老婆子今天说的话,为了能够找到小小姐,你们母女还有重逢那一天,不管多苦,有些事,就算是打落了牙齿,也一定要含着血吞下去。” 孙庆梅擦了擦眼泪,很用力地点头头,“妈妈说的对,刚才是我失了心,为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十五年我都忍下来了,也不在乎再多忍那么点时间。” 展妈妈看着眼前依然美艳,却难掩沧桑的女子,心里暗暗惋叹,曾经是多么天真烂漫的太史令家的千金,曾经是怀着什么多大的欢喜嫁入到这左丞相府里,繁华过境,经历了这么多,到如今也唯剩下幽怨痛恨。 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就因为手里有了两个小钱,就开始纳妾,出入那种污秽之地,最后得了脏病,浑身腐烂而死。 越发觉得男人都是寡性凉薄的东西,也越发替眼前人不值。 …… 言惜玉托着下巴想了很久,真是越想越不对,她觉得自己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会一命呜呼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上辈子在小说里看到的行走江湖。 紫菊自然要带上的,不然就她那胆小的模样,等她走了,还不被那个丞相夫人给欺负死。 紫菊一走进屋,就看到言惜玉在翻箱倒柜,看她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以为她在找东西,忙走过去,“小姐,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 言惜玉头也没抬,又去拉边上的柜子,这古代人用的东西还都是真材实料,单说这个柜子就是用一整块红木制成的,红木质地厚实,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打了开来,气喘吁吁地说:“还有什么珠宝啊,首饰啊,银票啊什么的都去拿出来。” 紫菊怔住了,“小姐,您要银票干什么?”珠宝啊,首饰可以作打扮用,只是银票对常年在深闺的大小姐来说,真的用不上。 “紫菊,姐姐带你游山玩水去好吗?”本来闯荡江湖四个字已经涌到嘴边,看着紫菊那胆小的模样,还是改口了。 “可是……”紫菊看着言惜玉已经收好的一个包裹,犹豫起来。 自从被卖进丞相府,就没有再出去过,她不是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也仅限于想想而已。 “没什么可是的,就一句话,去还是不去?”言惜玉不耐烦了,低头继续找着值钱的东西。 紫菊从眼前人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不一样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就相信她,“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 有了紫菊的帮忙,很快,言惜玉就又收拾好了一个包裹,掂掂分量,还算可以,于是,把两个包裹都背在肩上,拉着紫菊就朝门外走去。 ☆、第九章:丞相老爹 “小姐,我们这样就走了啊?”紫菊紧紧的跟在身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白天哎,按照戏本上说的,哪怕真的要离家出走,那也应该是半夜。 言惜玉回眸睨了紫菊一眼,“不然你还打算,等着吃过饭再走啊。” 这个地方虽然看着锦衣玉食,有那么厉害的丞相夫人在,她真怕会有钱也没命享受。 紫菊被她的话噎了下,偷偷吐了下舌头,没再说话,只是加紧了跟在她身后的脚步。 “小姐……”眼惜玉轻轻的推开院门,先把头探出去四下看了看,不是说看院死了吗?那应该暂时没人守着才是,此时不走等待何时,冷不妨,紫菊又在身后叫她,把神经本就紧绷的她给吓了一跳。 再次回眸,边拍着胸口,边用很严肃,也很认真地口气对她说:“紫菊,在顺利出府前,你能不能暂时别叫我。” 紫菊小脸涨的通红,想开口,又想到言惜玉说的,忙伸手捂住嘴,清亮的眸子对着言惜玉挤了又挤。 言惜玉看着她,很不解地挠挠头,“你这丫头,还真是懒驴上磨……”瞥着她清秀的小脸,后面那几个字,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脸皮那么薄,指不定一听说,又要哭起来。 紫菊却像是又受到了什么惊吓,扑通一下对着她,又跪了下来,“老……” “老什么?我有这么老吗?”言惜玉以为自己在不经意间又把这胆小的丫头吓坏了,打趣着,正要去拉她,一声带着关怀和心疼的声音已经由身后传来,“瞳儿!” 言惜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搂进一个宽厚的怀中,她愣住了。 确定自己真的穿越了后的言惜玉,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她也接受了眼前这个贵为左丞相的亲爹的拥抱,虽然觉得古代人不应该这么奔放来着。 “瞳儿,这是打算去哪呢?”暮尉迟貌似这才看到言惜月左右肩膀上各背着的包袱。 虽说眼前人,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可是,灵魂却不是了,言惜玉还真不习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抱着。 紧了紧肩膀上的包袱,借机离开了他的怀抱,确定眼前人就是暮尉迟,言惜玉抬头打量了一下,呀,还真是个美男子,虽说已经四十几岁了,却依然能看到年轻时帅气俊朗的样子。 言惜月讪笑着,学着古人那样对他行了个礼,“爹,你刚回来还不知道,我这里出大事了。” 暮尉迟知道孙庆梅给暮雪瞳下药的事,还以为她这么反常,是因为药性残留所致,也没多想,宠溺地看着她,“都怪爹爹不好,让瞳儿受苦了。” 言惜玉再次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原本以为暮尉迟会顺着她的话反问出了什么事,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要出府。 愣住了,傻眼了,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不过,她反应也算快,从暮尉迟话中,捕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既然暮尉迟知道孙庆梅一直在欺负她,当然了此她非彼她,为什么在出远门前,不多放点人在真正的暮雪瞳身边保护着?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正想着,身后传来太监尖锐而聒噪的嗓音,“暮大人,奴才可找到您了。” 暮尉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领头太监,“不知道徐公公找本官有何要事?” 被唤为徐公公的太监对他俯首行礼,满脸堆笑道:“暮大人,是皇后娘娘听说您从江南回来了,心里记挂着皇上,就想让暮大人携夫人进宫一叙。” 暮尉迟皱着眉,想了想后,就对那个太监说了声稍微,然后又走过去对言惜玉说了两句话,这才朝前厅走去。 …… 看言惜玉一手支颐,一会儿工夫已经对着两只包裹叹息了不止数十次,紫菊就知道她心里很失望。 于是笑着劝慰她,“小姐,这下好了,老爷回来了,我们可以不用出去游山玩水了。” 没出过丞相府的紫菊,总觉得哪里都没丞相府好。 言惜玉用一种非常惋惜的眼神看着,因为暮尉迟回来,就变得兴高采烈地紫菊,真是太单纯了。 她喝了口茶,看着忙着收拾满屋子被她翻的凌乱的残局的紫菊,开始没话找话,“紫菊,我的那几个倒霉的未婚夫是怎么死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暮尉迟和孙庆梅之间肯定不是普通夫妻那么简单,这样隐晦的事,只怕问了紫菊也白问,索性问点她有可能会知道的事。 紫菊拿抹布的手明显一顿,犹豫了一下,只含糊的地说了声,“小姐,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再放在心上了。”继续擦拭着根本没有灰尘的梳妆台。 言惜玉知道她不说,是害怕自己再次郁结在心里,可是,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她了呀,她是谁?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堂堂警花,死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郁结的。 之所以问,一是职业病犯了;二是虽然穿越来的时间很短,她却已经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紫菊真是个忠仆,言惜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套出了那五个倒霉鬼的死因。 据说,第一个是在骑马迎娶她的路上,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当场摔死了。 第二个是在踢轿门时,一个不小心,踉跄倒地,也摔死了。 第三个是想在新婚前夜,最后放纵一次,结果正和烟花女子行着苟且之事,床榻却忽然倒塌,摔到地上,被压死了。 第四个是试穿新郎礼服时,不小心被衣摆牵绊,摔到地上,也摔死了。 如果说前面这四个死的都和摔跤有关,那么第五个,也就是半个月前的那个死的更离谱,也更倒霉,听说他要娶暮雪瞳,喝水时呛死了,有人说,其实是被暮雪瞳吓死的。 言惜玉在上辈子是经过专门训练,还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不要说直觉,哪怕是根据那么多相似点也判断出五个人的死,绝非偶然。 再说了,如果套用现代的概率,这暮雪瞳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克夫命。 她想起了什么,又问紫菊,“皇后娘娘和夫人是什么关系?” ☆、第十章:乘机逃走 “皇后娘娘是夫人的嫡亲姐姐。”紫菊说着,转过身又去擦拭另外一张桌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言惜玉的选择性失忆。 “紫菊,我困了,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言惜月打了个哈切,朝床榻走去。 紫菊要给她盖被子,被她一个摆手拒绝了,这个世道虽是尊卑有别,可是她就是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着。 紫菊一走,床榻上原本双眼紧闭的人,忽然就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既然暮尉迟进宫了,她还不快点乘机逃走。 看紫菊自暮尉迟回来就表现出的那副安心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会反对自己再溜出这丞相府,这次注定是不能带她了。 言惜玉真心觉得这趟穿越,就是这变着法子折磨她的,居然让她在连丞相府的路都不熟时,就让她开始要逃出去。 还算好包裹是现成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只拿走了稍微重点的那一个人,有了钱,衣服什么的都可以先买,何必现在多个包裹,多惹人注意,给自己多分危险。 轻车熟路的就推开窗户,然后手脚敏捷朝外一翻,接着……扑通一声闷响传来,足足半分钟后,那个翻窗的人才扶着腰站起来。 事到如今,言惜玉不想骂这具身体两句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什么破千金大小姐,这身体居然会差劲到这份上。 在心里咧咧切切的骂了几句,揉揉擦破皮的手肘,猫着腰,左右打量了一番,选了一条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小路朝前跑去。 …… 凤栖宫里,黄花梨木制成的桌子上已经布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两个年纪相仿,就连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贵妇,正在边吃点心边聊天。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身处的坏境不一样,两个人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 身穿朱红色凤仙裙的皇后孙梦梅,玉手一挥,在边上伺候的宫人们就鱼贯退到殿门外。 孙庆梅看着姐姐,眼眶当即就红了,“姐姐!” 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早让孙梦梅做到喜形不于色,也越发的会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连带着最贴身的宫娥也遣了出去。 她端起白玉茶盏,纤细白嫩的手指捏着茶盖轻轻拨通着茶水上面的浮叶,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了,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因为母亲死的早,对这个一母所出的同胞妹妹,她总是格外宽厚,明明她比她大不了几岁。 孙庆梅抹了抹眼泪,“姐姐,暮尉迟他……”想起奶娘的话,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说,“他欺负我!” “你呀……”孙梦梅放下茶盏,轻声笑了一下,拿过自己的手帕去给妹妹擦眼角,“都多大的人了,还发小孩子脾气,暮尉迟能怎么欺负你,这么多年来,哪怕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也从不曾动过纳妾的念头,这样的男人,放眼整个大历皇朝,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孙梦梅说的是实话,落到孙庆梅耳朵里,却像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推开姐姐的手,脸涨的通红,不由得一声冷笑,“是啊,他这样的男人整个大历皇朝的确再找不出第二个!” 孙梦梅并没有接话,姐妹两个又坐了一会儿,殿门被人推开,一道年轻窈窕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母后。”大老远的就听到女子娇媚的声音。 孙庆梅起身对来人行礼,“妾身见过长公主。” 一身粉色宫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正是皇后孙梦梅所出的皇长女——慕容彩蝶。 慕容彩蝶看到孙庆梅,只对她扫了一眼,“是姨妈来了啊。”就去拉孙梦梅的手,“母后,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答应要给儿臣过十八岁生辰的。” 孙梦梅宠溺点了点女儿的鼻子,“都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整天这么黏糊着你父皇,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慕容彩蝶一撅嘴,“谁敢笑话我,我就让父皇把他的头给砍了。” 孙庆梅眼皮一跳,心想,因为暮尉迟官居一品,皇后又是自己的亲姐姐,怕引来闲言碎语,没有孙梦梅的召见,她鲜少进宫。 素闻,这个既是长公主,又是自己亲外甥女的慕容彩蝶为人骄纵蛮横,却没想到随便一开口就是要取人性命。 这样的女子,幸亏是生在皇家,否者,还真的很难嫁出去。 看她们母女两个亲密如斯,孙庆梅就越想自己那个连生死都未卜的亲生女儿,心里也就越发的难过,也就越恨暮尉迟和暮雪瞳,没过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告辞。 孙梦梅喊住她,拔下发髻上的玉簪递给了她,“你带了这么多礼物给彩蝶,本宫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个玉簪就当是给雪瞳的回礼吧。” 孙梦梅咬着牙接下,谢恩后,就大步离开。 她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只有马车和车夫候在那里,于是问道:“老爷呢?” 车夫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夫人,老爷有事先回去了,让奴才在这里等夫人。” 孙庆梅把手帕绞在手指,快要断指的感觉传遍全身,才愤愤地坐进马车。 看她沉着脸,车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战战兢兢的把马车驾的更稳当。 …… 凤栖宫里,孙梦梅亲自端了杯茶给喋喋不休的慕容彩蝶,“说这么久,也该口渴了,先喝口水。” 慕容彩蝶也没客气,在亲生母亲面前,也不需要注意她什么公主形象,端起来就喝,喝完后,刚要开口,忽然感觉眼皮很重。 孙梦梅笑着说:“你这孩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到很晚才就寝的,来先到母后床上睡会儿吧。” 慕容彩蝶眯着眼应了声,顺着孙梦梅的外力朝里面的凤榻走去。 等慕容梦蝶睡醒后,孙梦梅立刻急步跑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 美眸四处张望着,当在一株傲雪的腊梅边寻到那抹清瘦的身影,痴痴的看着,看着,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暮尉迟转身朝窗户里面的人看去,半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臣参见皇后娘娘。” 那声臣和皇后娘娘,差点把孙梦梅瞬间击溃,扶在窗栏上的手,深深掐入朱木,却浑然没察觉到任何痛意。 她痴痴的看着眼前人,痴痴的笑了,“迟哥哥……” 暮尉迟并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走,孙梦梅看着他的背影,早泪流满面,漫天的恨意也在她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无限的放大。 ☆、第十一章:被人暗算 殿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国舅大人求见。” 孙梦梅擦拭掉眼角的泪,等走出内室,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高贵端庄,“宣!” 稍顷,有个身穿一品官府,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着孙梦梅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孙梦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自从官拜右相后,可是很久都没到我这凤栖宫来了。” 孙少辛左右看了看,也不在意她话里其他的意思,直接问:“妹妹,听说你召暮尉迟进宫了?” “怎么了?难不成哥哥觉得本宫关心一下皇上在江南的情况也不妥?”孙梦梅看似平静,眉宇间已然渲染上了一层怒意,“更何况本宫也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家妹妹话家常了,难道这也不妥吗?” “当然不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他现在已经是庆梅的丈夫,是你的妹夫,也是你的臣子,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再见他!” “哈哈……”孙梦梅忽然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翻滚而出,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哥哥,我为你,为爹爹,为孙家牺牲的还不够吗?孙家在朝中的地位已经没人能撼动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肯让我按照我的心意去做一回呢?” 孙少辛看着痛哭不已的妹妹,凌厉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怜悯,但是就像是划过天边的流星,转瞬即逝,“皇后娘娘,您要记住一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朝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你既然贵为皇后,就不应该再心存其他的念想!” “对,对,我这皇后之位,是我牺牲了那么多东西得来的,我怎么能放弃呢,可是……”孙梦梅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岔开了话题,“哥哥,你不是说皇上有意立太子了吗?” 孙少辛皱了皱眉,“是啊,皇上毕竟已经上了年纪,立储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想到什么可惜的事,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孙梦梅冷哼一声,接下话,“只是可惜了,我没能生出儿子。” 孙少辛没应声,转移了话题,“就目前看,三皇子宸郡王的呼声最高,毕竟他母亲出生高贵,而且他出生时,天监令也算出他命格不凡,这么多年又深的皇上喜欢。” “一个小国的公主而已,有什么高贵的!”孙梦梅冷笑着打断他,“再说了,五年克死了六个,命格是挺不凡的!” “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些怄气话的时候,咱们要想继续稳住孙家的地位,就应该从长计议。” “办法不是现成的吗?还需要从长计议什么?”孙梦梅嘴角绽开诡异的冷笑,“在他被立为太子前,给他娶个王妃不就可以了,至于人选,那更是先成的。” 孙少辛看着她,明白了什么,狐疑道:“暮尉迟那么心疼女儿,只怕不舍得把女儿嫁进皇家。” 从孙少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孙梦梅只觉得讽刺,她很想厉声反问,既然你们都知道皇家并非女子最好的归宿,为什么还让我嫁进来,紧紧咬紧嘴唇,才没让自己脱口而出。 孙少辛岂会看不出这个妹妹在想什么,唏嘘一声,宽慰道:“娘娘,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真的可以释怀了,父亲之所以把庆梅嫁给暮尉迟,正是为了彻底断掉你的念想,让你一心一意的服侍皇上。” 孙梦梅笑了,盈盈浅浅中,她又成了那么高高在上的皇后,“哥哥放心,由我这一代开始,大历皇朝的皇后永远都要留着孙家人的血。” 孙少辛看她还分得清轻重,也放下心来,又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孙梦梅走到内殿那看凤榻上熟睡的少女,低声喃喃,“为什么你就不是个皇子呢?” …… 什么也不知情,一心只想要逃走的言惜玉,正猫着腰东张西望走的飞快,眼看前面有道门,心里大喜,以为这是后门,伸手就推开了它。 等回过神来,察觉不对,刚想收回脚步,也已经晚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夫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言惜玉听的出来,这个声音正是那天想教训紫菊的,孙庆梅身边的大丫鬟,难道说……她紧着眼左顾右盼,是个院子没错,不过那金碧辉煌的的气势,比起她那里可谓是要上了好几个档次。 好歹也是看过几十本穿越小说的人,猛地下就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来了孙庆梅的院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身后脚步声逼进,孙庆梅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怠,几分没好气,“这个丞相府我是女主人还是你是女主人?” 言惜玉翻了个白眼,典型的没事找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马上响起来的就是穿越以来听到的最多的“扑通”声。 果然,她还没想完,耳边已经传来人跪地的扑通声,尾随响起的是带着颤抖的求饶声,“夫人,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 再接着响起的就是人掴掌的声音,言惜玉觉得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才是正事。 鉴于对对古代建筑,以及这个院子的不熟悉,言惜玉来不及多想就钻到了床底下。 看着挺干净的,等钻进去才知道,好多的灰尘,呛的她鼻子痒痒,直想打喷嚏。 用力捏住鼻子才勉强闭住了,推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言惜玉透过床底下的缝隙看到一双绣着梅花样式的金缕鞋,就知道来人是孙庆梅。 她虽然不怕孙庆梅,可是这具身体怕,不受她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言惜玉暗暗骂了声,你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孙庆梅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回到屋里就开始砸东西。 言惜玉那个心疼啊,这些东西,哪怕是拿一件到现代去,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这个败家子的婆娘,就这样摔掉了。 正揪着心肝乱着急时,孙庆梅已经开始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你们人人都说你暮尉迟有多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纳妾找通房,你们知道个屁,如果不是生了个女儿,我真的以为他是太监,什么恩爱,什么痴情,都他娘的是欺世盗名的鬼话……” 她正骂的起劲,躲在床底下的人,也终于忍无可忍的打了个巨响无比的喷嚏。 安静了,四周瞬间就安静了。 言惜玉得知了另外一个真相,而孙庆梅也发现自己的床底下躲了一个人。 ☆、第十二章:达成一致 “谁?”孙庆梅美目流转,冷冷朝床榻下面的那条缝隙扫去,她相信自己院子的人,哪怕是借她们一百个胆量也不敢躲在床底下,那么这个人……正揣测着要不要喊护院进来。 悉悉索索,一阵人爬动的声音响起,有颗黑黝黝的脑袋,从床底下探了出来。 “是你!”孙庆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言惜玉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都看到是我了,还用这么大惊小怪吗? 她边拍打着衣袖上的灰尘,边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无邪又可爱,“母亲,是我。” “你……”不等孙庆梅厉声怒呵,她已经拿下肩膀上的包裹,放到孙庆梅床上,然后打开,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母亲,女儿昨天惹你生气了,今天特地……” 她本想捡个稍微贵重点的东西,也好说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可是……看着拎在指尖随风飘荡的藕色兜肚,她呆住了。 她明明记得拿走的是比较重的那只,装着是金银首饰,珠宝银票的包裹,怎么会变成装有换洗衣服的了? 反应过来,“呀”的一声尖叫后,也管不了眼前人的脸色已经由白变成红,由红变成了绿,转过身就开始翻包裹。 于是……一条白色的亵裤,再接着又是一个桃红色的兜肚,还有碧绿色的罗裙,漫天飞了起来。 这情景,有点像在下衣服雨。 言惜玉翻找的起劲,孙庆梅早被她气的连生气都不会了,最后,从怔愣中回过神后,扬起手,用力一拍桌子,“暮雪瞳,你疯够了没有!” 言惜玉正翻腾的起劲的手,蓦然僵住,低头看着手里的罗袜,心想无可奈何了,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她手拿着罗袜转身,犹自镇定地说:“母亲,女儿今天特地来给你打扫卫生的,听说床榻底下乃是死角之一,女儿这才第一个打扫,本想给母亲一个惊喜,哪里知道母亲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庆梅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笑意莹然的少女,真的很走上前撕开她的脸皮,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所认识的暮雪瞳。 “呵呵。”言惜玉看她还没缓过神来,心里暗暗叫了声好,讪笑着就朝门外走去。 “慢着!”孙庆梅带着恼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言惜玉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走着,全当自己耳朵聋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开丞相府,不妨坐下来好好聊聊。”孙庆梅打量着满地的衣衫纱群,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言惜玉果然止住了脚步,回头朝身后人看去,她已经在凳子上坐下,正把玩着手上的翡翠玉镯。 言惜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转身重新走回到房间里,她没有坐下,就站在她边上,“怎么个聊法?” 孙庆梅掀起眼帘,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果然隔着一层肚皮,终究是不一样的。” 猛一听到这句话,言惜玉心里一阵窃喜,又一个真相,她猜的不错,这丞相府里的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她就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哪怕因为这个孩子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孩子,也不至于冷漠至此。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了套到更多不为知的消息,言惜玉故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我的嫡亲女儿左边肩膀上有颗红痣。”孙庆梅看着她左侧的肩膀,嘴角的讥诮味更浓,“你有吗?” 言惜玉不需要摸也已经自己没有,昨天洗澡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具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熟悉了一遍,皮肤光洁莹润,不要说什么红痣,就连一个小粉刺都没有,让她羡慕的同时,也更下定决心要好好活下去。 她果然不是孙庆梅的亲生女儿,这就顺理成章的解释了孙庆梅讨厌她的原因,顺理成章的,那个护院的死因似乎也明了了。 这个世道,果然是弱肉强食的,草菅人命。 既然孙庆梅已经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言惜玉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矫情下去,她顺势在手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没等她开口,孙庆梅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后,嘴唇一勾,又讥诮道:“你好像真的变了。”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不变吗?”言惜玉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她,真正的暮雪瞳怕她,她言惜玉可不怕,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暮雪瞳的死,除了她自己郁结在心,这个女人也功不可没。 “哈哈……”孙庆梅放声大笑了起来,“和以前故作楚楚可怜相比,我还真的更喜欢现在伶牙俐齿的你!” “谢谢啦,如果喊我停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不好意思,我不奉陪了。”言惜玉说着就要起身。 柔若无骨,真正像是白葱玉指般的手按住她的手背,“暮雪瞳,没有我的帮助,你是走不出这个丞相府的。” 言惜玉不喜欢和别人这么亲近,抽回手,淡淡道:“不就是一个丞相府吗?我不相信还能找不到出口。” “刚才还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看样子,是我说错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蠢。” 言惜玉并没动怒,“我蠢,那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她绝对不相信一个眼底始终流露出厌恶的女人会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暮雪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想出这丞相府你都只能相信我!”孙庆梅言之灼灼地看着言惜玉。 言惜玉抿了抿唇,大脑飞快的收索着残存的记忆,可怜见的,她很悲催的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走出过这个丞相府。 古人盖房子讲究风水八卦,更不要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想必更讲究这些,言惜玉再次打量了下身边人,看她虽然眼底始终有着厌恶,却不像是在撒谎,遂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孙庆梅看她对自己的话感了兴趣,笑着眯起眼睛,然后对言惜玉挥手,示意她把耳朵贴过来。 言惜玉听完,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再次把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你不怕?” “他都十多年没来过我房里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孙庆梅一副无所惧的样子,看言惜玉还在质疑,又补充道:“看样子,你脑子真出问题了,你忘了,当今皇后娘娘是我亲姐姐,当今右相是我的亲哥哥了吗?我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却被追封为一品大司马,暮尉迟就算想动我,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言惜玉大吃一惊,真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原来背景这么强劲,于是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看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孙庆梅反而悠悠然地笑了笑,“暮雪瞳,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帮助你的原因。” “这么明显的原因,还要开口问吗?”言惜玉白了她一眼,手指勾起一缕头发玩弄着,眼睛直直地等着眼前人,“因为你讨厌我呗!” 同样的,我也很讨厌你,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第十三章:拿到令牌 暮尉迟的轿子刚刚落地,管家就碾着步子,匆匆跑了上去,“老爷,不好了。” 暮尉迟缓步走出轿撵,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发生何事了?” 管家左右看了看,看轿夫还在,壮着胆踮起凑到暮尉迟耳边,咬了咬耳朵。 暮尉迟听后,脸色大变,撩起官服下摆,冲进府里后,直朝后院跑去。 他才走近孙庆梅的“芳草苑”就听到砰砰啪啪的声音,想着管家说的夫人和小姐打起来了,他脚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 刚跨进院门,迎面就有什么东西飞来,本能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只上好的青花瓷。 看着手里价值不菲的花瓶,暮尉迟脸色又沉了好几沉,倒不是他心疼这些身外之物,实在是…… “孙庆梅,你太过分……” 那个“了”字,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生生的卡在喉咙口,只见满屋狼藉,但凡是本该放在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扫到地上去了。 孙庆梅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在他看来依然是暮雪瞳的暮雪瞳正在奋力砸着东西。 他微微蹙了蹙眉,也开始觉得她言行举止和以前大不一样,虽说以前孙庆梅乘他不在家时,也会去故意挑衅,何时也没见过她这般彪悍的模样。 言惜玉其实早听到脚步声了,那只花瓶,也正是约莫着现在砸出去刚好会被接住,这才出了手。 开玩笑,青花瓷哎,而且是出自正宗官窑的,管他这个是不是和中国古代交错平衡的年代,不去毁坏古董文物,总是正确的。 感觉暮尉迟已经站到房门口,她假装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鼓起浑身力气砸的更起劲了,暮尉迟发愣间,一把上好的紫砂茶壶又成了碎片。 “够了!”暮尉迟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进去,一把抓住言惜玉手里的字画,声音放轻柔了许多,“瞳儿,你在你母亲这里干什么?” 言惜玉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爹,您终于回来了。”瞥到他眼底的戾气,那字画的手拿抖了抖。 真不愧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肥皂剧看多了,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嘴唇一抿,立马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暮尉迟似乎根本不计较言惜玉把孙庆梅这里弄成什么样了,抓起她的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关切道:“瞳儿,你没弄伤吧?” 言惜玉不是第一次感觉到暮尉迟对这个女儿的喜欢,忍不住心里还是疑窦丛生,毫无任何疑问,暮尉迟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 也许是言情小说和肥皂剧看太多了,她脑海里涌出这样一个猜测,这个暮雪瞳肯定是暮尉迟和心爱的女人生的。 因为不想畏惧着孙庆梅娘家的实力,不敢把私生女堂而皇之的带回来,又不想让她受苦,于是,就来了个偷梁换柱,没想到还是被孙庆梅发现了,于是,夫妻矛盾了这么多年。 这么一想后,言惜玉其实挺同情孙庆梅的,看她那样,虽然娘家实力强劲到这地步,在这个夫为妻纲的世道,许多事,再怎么不公,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只是深埋在心里。 “爹,我没事。”言惜玉前世在还没懂事前,老爸就因公殉职了,这生爹,不仅叫的顺口,还包含着很多的感情在里面。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落到暮尉迟的耳朵里,特别的欣慰,以前不管他怎么对暮雪瞳好,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想办法给她摘下来,也不见她像现在这样爽爽朗朗的叫自己,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好孩子,你没事就好,走吧,爹送你回去。” 暮尉迟旁若无人的就要送言惜玉送她回去,孙庆梅终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暮尉迟,你当我是死人吗?” “爹,吓死我了。”不等暮尉迟开口,言惜玉已经眨着眼,拉了拉暮尉迟的衣角,懦懦开口。 “乖,瞳儿先回去,爹有些话要和你母亲说。”暮尉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落在她脸上的眸光若水,像在看她,又不像再看她。 “今天没把事情说清楚前,谁也不许走!”终于,孙庆梅发飙了。 暮尉迟牙一咬,刚想厉声怒呵,看到言惜玉的眼睛,还是平静下了口气,“庆梅,你能不能不要和孩子一般计较吗?” 满地都是年轻女子的衣服,他已经明白了什么,管家说自从大小姐醒过来之后就性情大变,看样子还真是的。 “她已经十八岁了,我十八的时候已经嫁给你两年,都已经做了母亲,难道说……” 看她越说越激动,暮尉迟冷声打断她,“你疯够了没有用?” “你问我疯够了没有?”孙庆梅眼眶通红,似乎想哭,却又没有眼泪流出,她忽然朝前,用力拽着丈夫的官服,用力来回推搡着,头上的翡翠玉簪因为巨大的外力,来回摇晃着,“暮尉迟,你对得起我吗?” 暮尉迟被她推的朝后连退了好几步,忍无可忍,双手按上她的肩头,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就把她挪到边上,拂了拂衣袖,没再看她,大步就朝门外走去。 暮尉迟真的被孙庆梅气到了极点,脸色铁青,喘着粗气,只是在看到言惜玉时,脸色勉强的好看了一点,“以后不要再到她的院子里来。” 说着就扬长而去,似乎随着孙庆梅的一番乱闹,他想开了,有些事,他也不怕孙庆梅说出来。 暮尉迟一走,孙庆梅立刻抹了抹眼角,眼眶虽红,依然看不到一丝眼泪,她摊开掌心,“喏,这就是出府的令牌。” 刚才哪出戏码,不过就是为了顺利拿到暮尉迟身上的令牌。 言惜玉从她掌心把那块小小的玉牌拿了过去,没说什么,在转身走出去几步后,又转身对孙庆梅欠了欠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我也不愿意这样。” 话说完,拔腿就朝门外走去,跨出门槛时,她回头一看,孙庆梅还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只是手上不知道什么起,已经多了一个婴儿用的肚兜。 一直泛红的眼眶里,终于噙上了眼泪。 言惜玉暗暗叹了口气,也只是个伤心人而已。 …… 言惜玉回到她院子时,紫菊都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一看到她,本就包在眼泪刷的下就流了出来。 已经见识到这个小丫头的哭功,言惜玉抢在她哭出声前,就说:“别哭出来,把眼泪擦干,鼻涕吸进去!” 哗啦一声,言惜玉真的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天呐,她胃口一阵恶心,除了觉得这个小丫鬟还真听话之外,她彻底无语了。 吸取了上次拿错包裹的教训,言惜玉这次把包裹打开检查了一番,才安安心心的放到枕头边,脱掉鞋上了床,抱着装有金银珠宝的包裹,她就闭上眼睛。 紫菊只当她是“大病”初愈,身体还很羸弱,却不知道言惜玉是为了晚上的出逃在补充体力。 ☆、第十四章:顺利出府 言惜玉其实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把紫菊也带走。 带走吧,路上怎么样都有个能说话解闷的人,最关键是她对这个和中国古代是平行的大历王朝,真的不了解,多个土生土长的人,也算是多本活的百科书,虽说这本百科书,有可能不知道缺了多少页。 但是,一旦发生危险,以她的拳脚,真的只能自保,还不足以保护他人。 不带走吧,她又担心,孙庆梅会来会又来欺负她,也许她不在这里了,孙庆梅也不会再来找一个丫鬟的麻烦。 外面的世界,毕竟是未知,言惜玉翻来覆去的想了想,最后做好不带紫菊的决定,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个丞相府的规矩,果然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哪怕是暮尉迟已经回来了,一家人依然不用在一起用晚饭,言惜玉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好后,也没看时间还早,洗洗就又上了床。 紫菊想说点什么,也没逮到机会,最后,拿着铺盖要睡在脚踏上,也被言惜玉拒绝了,她说:“我睡觉时,不习惯边上有人。” “小姐。”紫菊惊讶,“可是以前奴婢都是睡在脚踏上陪你的。” 言惜玉拉过被子躺了下去,“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了。” 尽管感觉小姐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紫菊还是有点怕她的,抱着铺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关门声一传到耳边,言惜玉一个鲤鱼打滚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摊开孙庆梅给她的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 暮尉迟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直到言惜玉按照孙庆梅告诉她的时间,顺着她所绘的,基本是靠人品才能分辨清东南西北的地图,出现在大门口,依然没有看到他。 言惜玉已经打扮过,现在身上穿的就是紫菊的丫鬟服,手心紧张的直冒冷汗,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大门走去。 没等她靠近大门口,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这么晚了,还要去何处?” 听出是暮尉迟的声音,言惜玉喉咙发紧,背脊僵硬,这么大冷的天,背心里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她吓的低头看地,就是没敢回头。 暮尉迟已经走到她身边,也不喊她的名字,只从口袋里摸出银票递给了她,“喏,这个拿着,出门在外,总是要多备点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言惜玉抬头,惊讶地看着眼前人,也许是今晚的月光太过于柔和,她居然看到暮尉迟的眼角闪烁过一道光亮。 是薄而莹的泪。 “爹。”言惜玉忽然就心虚了,“女儿只是想去弄清克夫的真相。” 明知这不是以前那个暮雪瞳会说的,会做出的事,言惜玉还是说了,做了,虽然依附在别人身上,可是她就是她,她要在这个异世活出自己的精彩。 “傻孩子,是那帮人没福气,怎么会是我的瞳儿克夫呢。”暮尉迟叹息道,“既然你那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就去吧。” “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言惜玉说着,就要跪倒地上,对着眼前人重重的磕头。 膝盖才弯曲就被人接住了,暮尉迟的反应有些异常,甚至说有点惶恐,语速极快的说道:“快快起来,使不得。” “使不得”三个字虽然很轻,言惜玉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人跪自己的父亲又天经地义,有什么使不得的? 暮尉迟也察觉到了不妥,忙说:“孩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路上一定要当心。” 被他这么一打岔,言惜玉也忘了心里的疑惑,对他挥挥手后,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外面的空气果然很好,哪怕是夜深露重,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她依然觉得世界忽然变得非常美好。 她就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什么阴谋,什么谋算,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生活里。 当听说左丞相府里只有一位夫人和她一位小姐时,真是窃喜了半天,还算好,没有出现百分之八十的穿越剧里都会出现的宅斗。 没有姐妹庶母算计,这算是一种进步,而且是质一般飞跃的进步。 她走的很欢畅,渐渐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脚步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频率,只是……忽然间就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果然,一道黑影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暗处躲去,速度虽快,却因为她的一个突然旋身,显得猝不及防,还是被言惜玉看到了。 她不敢确定这是孙庆梅派来杀她的人,还是暮尉迟派来保护她的人,眨眼睛,就有了主意,不管这个人是属于哪一拨的,她都要想办法甩掉。 朝四周看了看,还真看到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所谓的好,却是因性别而异的,言惜玉伸手拨弄了下头发,转眼,本来的丫鬟髻已经变成了这个时代男人最常见的发型,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披头散发。 至于衣服,她左右看了看,后退一步,躲到树荫里后,然后哗啦一声,外衣就被撕开,等她走出树荫,俨然已变成了风度偏偏的公子一枚,虽然这枚公子,稍显的瘦弱较小了点。 手腕一动,掌心的一柄扇子已经打开,这么大冷天,清风拂面的后果就是打了个天大的喷嚏。 也幸亏这个喷嚏,让在门口招揽过往客人的老鸨发现了她。 随着那条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胭脂香粉的手帕在鼻尖晃来又晃去,言惜玉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心里暗叹,真是天冷好个冬啊。 “这位公子,外面天凉,还是里面请吧。”话说着,热情无比的老鸨不由分说就把她朝妓院里面推了进去。 后来,言惜玉一直在想,如果她当初没有进妓院,或许……那层膜也不会就那样丢了,哎,每每想到自己随便拉个人就那啥啥啥,没有负责任就脱逃了,心里就唏嘘不已。 妓院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言惜玉刚走进去就至少有三个庸脂俗粉拥了上来。 这个说:“公子,您看着面生啊。”拿手帕在她脸上拂过。 那个说:“公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呢,快让奴家给你捂捂。”抓上她的手,就朝波涛汹涌的地方按去。 还有个说:“公子,奴家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要不先去喝两杯暖暖身。”说着,巨彪悍的推开言惜玉身边所有的莺莺燕燕,拉着自以为是良客的言惜玉朝楼上走去。 古代的楼梯都是木质的,走在上面发出噔噔声,言惜玉朝楼梯下面一看,看到一个疑似是跟踪她的人,吓的一缩脖子,反过来拉着那个失足妇女的手就朝楼上跑去。 那个女人故作羞涩的说了声,“公子,您真心急。” 言惜玉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谁要再说古代的人保守,她就和谁拼命,这摆明了比现代那些失足妇女要奔放热情的多了。 ☆、第十五章:果然彪悍 左丞相府里,暮尉迟并没有离开,他负手站在院子里,仰望夜幕苍穹,眼角虽然布满细细的皱纹,那张却依然俊美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痛楚。 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对他抱拳,恭敬道:“大人,属下的确发现夫人派去的人,也已经把他解决了,但是……小姐也不见了踪影。” 暮尉迟想到那双清澈中带着点狡黠的眸,心里忽然一动,对黑衣人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黑衣人虽惊讶暮尉迟的反应,却敢多问,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暮尉迟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朝书房走去。 暮尉迟的书房是整个丞相府的禁忌之地,门口看似几棵很普通的桃树,其实是一个易经八卦阵,这是他亲手设计出来的,除了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都顺利走过那个阵。 这一晚上,自从他走进去后,直到第二天才走出来,没人知道他在书房里干什么,只知道,他的眼眶通红浮肿,像是一夜未眠。 …… 这个夜晚,对许多人来说,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比如言惜玉,经不住那风尘女子的殷勤劝酒,外加走了一路,也的确口干舌燥了,于是就张开嘴,毫无任何防备的,把送到嘴边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慢着,刑侦专业出身的她,好歹是学过的,所以,酒一入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里面应该是被人加了东西。 至于是什么,看她现在的男子打扮,所处的坏境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满眼桃花,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衣服扒光的古代的这些失足妇女,心里忍不住又暗暗的鄙夷了一番,小说诚不欺我,这古代的风月场所的娘们,的确比现代的那些按摩女会做生意很多。 她练过憋气,正要把还没入喉的酒吐出来,那个满身浓浓胭脂味的古代失足妇女,已经很体贴的替她轻轻拍打着背脊,顺了顺背。 彻底完蛋了,鉴于对这个突发事件的没预料到,那口酒直接入了喉。 “你在里面下了多少的剂量?”言惜玉挠着喉咙,想把咽下去的那口酒给抠出来。 “公子,奴家没放多少啊,只是为了增加情趣而已。”这古代的失足妇女,满脸的无辜。 “情趣你个妹啊。”倒腾了半天也没能把入肠的酒给抠出来,言惜玉忍不住爆了粗口,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开始涮肠子。 “公子。”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意外中带着点窃喜。 “你又怎么了?”转眼间,言惜玉已经灌下去大半壶水,拂起衣袖非常粗鲁的擦了擦嘴角的水珠。 “奴家是想提醒公子,那壶水里也有……” 失足妇女正欲说还休,半娇半羞的说着,感觉到一阵凉风拂面而过,然后…… 满怀希望伺候少年郎的失足妇女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声,“人呢?” 她当然找不到言惜玉了,因为就在她暗自思量着该用哪一招伺候这个玉面小官人时,那个不懂偷香窃玉的人,已经翻到了窗户外。 言惜玉浑身热的快要冒火了,这娘们,说话还真是谦虚,只是为了增加一点情趣,依她看,是放了一把火,一把把她从头烧到脚,从里烧到外的燎原之火。 太热了,为今之计,除了男人或者是水,她的脑子里就没再出现第三样东西。 脚步有些不稳的在妓院后面那条黑乎乎,基本是没有一点光亮的小巷子里走着,她虽说是二十一世界的新女性,虽说对那层膜不是那么的在乎,但是,好歹还是在意的。 男人和水之间,她毫无疑问选择的是后者。 关键的问题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她要去哪里找水。 在心里,又把刚才那SAO婆娘痛骂了一万遍,扶着墙勉强朝前走去。 水既然暂时找不到,那就唯有希望老天不要让她看到男人,否则…… 没有否则了,因为她觉得老天爷就是在和她对着干的,她祷告着什么不要出现,偏偏出现了什么。 黑暗里,有阵轻微似碾树叶的脚步声传到耳边,有道身量修长的影子尾随着落到她眼眸里。 男人! 而且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这……言惜玉感觉自己真的控制不住了,她什么都管不了了,快步上前,一把就抓住男人的手。 手指修长,关节优美,指腹柔软,却很凉。 也许是天太冷了,又或者是她实在是太热了。 反正……言惜玉拉着他就朝边上走去,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手边刚好是间废弃的旧房子。 屋外漆黑,屋内同样不见一丝光亮。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言惜玉已经勉强能看清一些东西,比如被她压倒在地上的男人的大概轮廓,虽不是很清楚,依然可分辨出剑眉星目,是难得好看的男人。 浑身的燥热,在瞬间有上升了几个等级,隐约看清男人的长相后,色心大起也好,药性发作了也罢,反正,她就是非常非常的想强了身下人。 事实上,她不但想了,乘着药性,也开始付诸了行动,男人身上穿着的应该是白色的衣衫,被她用非常粗鲁的方式撕扯开。 然后,她有些费劲的扯开自己的衣服,再接着,凭借以前在宿舍里偷偷看过的那些少儿不宜电影里的活色生香的片段,调整了一下姿势,就朝男人的某个地方坐了下去。 一声尖叫刚要出口,已经被人堵回喉咙里,一阵属于被她压迫在身下的男人的气息席卷在她口腔里。 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清冽的好像着寒冬盛开的腊梅,言惜玉忘了去推他,甚至开始生涩的回应着他。 男人似乎在笑,悠然浅笑间,言惜玉觉得浑身的不适被舒畅替代。 大脑在半是迷糊,半是短路中,她吃饱喝足了。 整个过程,被言惜玉压在身底下的那个男人,除了那声似有似无的笑,再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事情完毕后,言惜玉悄悄伸手去试了下他的鼻息,如果不是掌心能感觉到温温的气息,她真的以为自己太彪壮了,把那个男人那啥那啥亡了。 她想起言情小说里看过的,男人在做过某项运动后,都会非常疲惫,通常倒头就睡,果然,言情小说的作者们,诚不欺我。 总归是自己把别人给强了,虽说除了衣服是她主动扯开的,其他动作,基本都是那个男人在主导。 罪魁祸首啊,生怕这个男人醒过来,呼天抢地的要她负责任,她抓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仓皇着逃离这个作案现场。 和其他把男人强了,然后会给男人多则上百,少则一块钱的,那些有个性的女人不一样,她非但没给人家一点金钱作为安慰,还觉得自己的衣服被扯破了,顺手把男人的外衣给穿走了。 衣服的触感非常好,像极了上好的绸缎,她眼拙,手也笨,除了觉得这衣服摸着挺舒服,穿着也挺舒服外,也没多想。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布料,并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有官位就敢穿的,这是大历皇族中人才有资格穿的织锦华绸。 ☆、第十六章:过美则妖 言惜玉走后没多久,某个被人推倒在地,当了床垫不说,还被吃干抹净的人,终于缓缓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一声夹杂着尴尬的轻咳,“主子。” 訾容枫伸出去拿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才吩咐门外人,“去帮本王买件外衣来。” 站在门口是訾容枫的暗卫宋越,他应了声,就在这深更半夜里,去给他的主子买衣服去了。 他刚才已经退的很远,无奈,练武之人,耳力天生敏锐,哪怕到最后干脆捂上了耳朵,他也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其中,让他最脸红的,当属于那个女人低声喃喃出来的,对他的主子所谓的安慰之言,“放心吧,我会很温柔的,应该是不痛的吧。” 他的主子是没发出声音,倒是她吃痛的惊呼起来,这不是一个暗侍可以想的东西,宋越摇摇头,摒除一切杂念后,在街道的两边飞快搜索着裁缝店。 …… 訾容枫穿着月牙白的中衣,缓步走到了窗前,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只是看样子她并不认识他。 巧的很,他在昨天刚拿到了她的画像,勉强算是认出了她吧。 也好,这样游戏似乎更好玩一点。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宋越才拿着一件衣服回来,他自从走进门,就低头不敢看訾容枫,“主子,这是您要的衣服。” 他心里有些忐忑,自小就跟随在訾容枫的身边,自然很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气,这么多年,哪怕一直没在盛京,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却都是最上乘的。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他也才回盛京——洛安,真的不知道上等的裁缝店在哪,只希望主子能先将就着。 訾容枫一摸布料,果然就皱了下眉。 空气像是凝滞了,听不到一丝声响,宋越讪讪地,把头垂的更低了,实话实说,“请王爷恕罪,属下刚回洛安,对地形还不熟。” 回应他的是衣服抖开的声音,悉悉索索,细微的穿衣声传来,他才敢抬头看眼前人,“王爷,您是回宫,还是找个客栈先住下?” “父皇不是赐宅子给我了吗?不妨先去看看。”訾容枫负手伫在窗前,也不知道是对身上的衣服不满意,还是对洛安这个地方不习惯,反正剑眉始终微敛着。 “是。” 这一夜,身为訾容枫暗侍的宋越,对訾容枫今夜的表现,也百思不得其解,彻夜无眠。 夜真的已经很深,訾容枫却还在这皇帝新赐的宅子里练字。 主子没休息,宋越自然不敢休息,他恭敬的立在书案边,想说什么,脸上却写着犹豫不决。 訾容枫睨了他一眼,对这个一直跟随自己在漠北荒芜之地的属下,没好气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主子,请恕属下直言,方才那个女子,可是孙皇后的外甥女,恐怕……”宋越迟疑了一下,并没说下去。 “你是怕这是别人下的一个圈套?”訾容枫笔锋一扬,最后一笔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刚劲有力,最大家的书法家,挥墨而出的字,与之一比,也不过尔尔。 宋越没敢抬头,只是点头“嗯”了声。 “无妨。”訾容枫放下笔,朝门外走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身后人,“这几年,我克死几个了?” 宋越愣了下,压低声音,实话实说,“五个了。” “她呢?”冷不防,訾容枫又接下去问了声。 宋越怔了怔,才明白訾容枫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稍微想了想,“也是五个。” “五个对五个,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们很配?”訾容枫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身后人。 宋越大吃一惊,他的主子五年内克死了五个,另外一个女人三年内克死了五个,这本没什么,关键是把这样两个人放到一起说,有好奇心的人类,就难免会要联想翩翩。 忙抱拳请罪,“请主子责罚!” 訾容枫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宋越对他抱拳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訾容枫已经换上自己原本的衣衫,白衣如雪,他神情从容淡定,缓步走在这自己第一次踏足的院子,仔细闻着这繁华盛京里浮动的熏人暗香。 不管是在极北的荒芜之地,还是这繁华圣京之地,那张俊美丰雅的脸上,似乎永远不会有过多的表情。 这就是訾容枫,二十年前,出生之日,就克死自己的母妃,随即就被封王的那个宸郡王。 世人皆知皇帝爱他,所以才会不顾祖制,让他跟随了母姓。 其实,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父皇之所以爱他,因为他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 同时,他也怕他,怕他出生时的天生异象,更怕他克完母后就克父,所以才会把他送到北面那个荒芜之地去。 五岁离京,已经十五年了,他再次踏上这片国土,心里竟然平静的毫无任何波澜。 …… 话说言惜玉,虽然仓皇逃离了作案现场,身上某个地方却是很不舒服,她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最主要的是,她非常着急的想知道,在这个年代,有没有事后避孕药。 京城果然繁华,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家客栈,而且看起来还相当的有档次,言惜玉扭捏着步子走了进去。 她现在虽说狼狈了点,却依然是男子打扮,扭捏,不是一个单身女子深夜入住客栈,觉得不妥。 事实上,当她还在二十一世纪当那个倒霉的小刑警时,为了没犯人也要抓出几个犯人,通宵不睡着出入各种夜店场所,那也是正常的。 之所以扭捏,是因为第一次那啥啥啥,经验不足,导致身体,尤其是两条腿那里,真的很不舒服。 掌柜的一看言惜玉的穿衣打扮,也不管她的衣服有多凌乱,衣襟都扣错了,立刻对她献媚道:“这位客官,甲字房还剩最后一间,您需要吗?” 言惜玉点头,“嗯,我要了,这是房费。”她从包裹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 掌柜边收起银子,边叫来伙计给言惜玉带路。 “老板,麻烦给我准备洗澡水。”她觉得泡个热水澡,应该会舒服很多。 掌柜点头哈腰,满脸赔笑,“公子,您请放心,澡豆和香精,干净的布帛,小的都会为您准备好。” 言惜玉只觉得这个掌的殷勤的有点过分了,虽说,她给了一锭银子,可是据她了解,这差不多也就是一间上等甲字房一晚上的价格。 难道说,这个大历皇朝,从事服务行业的人,早早的就有了服务意识。 嗯,躺到铺着厚厚被褥的床榻上,言惜玉舒舒服服的吁出口气。 冷静下来后,她对自己那样莫名其妙,就把那层膜给弄没了,还是非常懊恼,郁闷。 最最关键是,向来敢作敢为的她,胆小如鼠了一回,明明可以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她却吓的没敢多看一眼。 …… 得到言惜玉一两银子作为小费的伙计,看着掌心里银光闪闪的银子,挠头再挠头,也顿悟不了这个年轻的公子为什么要给自己银子。 这是个禀性纯良的小伙计,他帮言惜玉准备好洗澡水,下楼后就把那两银子上缴给了掌柜。 饶是掌柜的见过大风大浪,对言惜玉为什么给小伙计银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又想,把银子扔回到小伙计手里,“既然是那个公子赏给你的,就自己收好了。” 小伙计呆住了,这个掌柜为人最是精明,摆明了不会有银子不拿,那么他不拿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这两银子,绝对不是什么正义之财。 对不义之财的处理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花出去。 自古以来,挣钱都如针挑土,花钱犹如水推沙,所以,不消片刻,当小伙计垂头丧气的走出赌场,身上输的就只剩下一条遮羞用的内裤。 在冷风里,冻的瑟瑟发抖的小伙计,边搓着双肩取暖,边大声咒骂,“男子过美则妖,果然是的,你这个害我输的只剩内裤的妖精,我恨你。” 已经洗好热水澡,正躺在软软的被窝里打算睡个好觉的言惜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这天夜里,还有一个地方的人,也基本是通宵未眠,那就是整个大历皇朝,令许多世人都羡慕妒忌的皇宫。 本在江南巡查的大历皇帝——慕容南诏,连夜返回了盛京。 得到皇帝返回的消息,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把半边天空都映照的清清楚楚,在宛如白昼的皇宫里,所有的嫔妃皇子皇女,对着正午门的方向跪了一地。 有年幼的小公主揉着眼睛,刚想嚷嚷,“母妃,我困困了……” 话没说出口,就被身边盛装打扮的宫廷女子一把捂住嘴,“乖孩子,再坚持一会儿,父皇马上就回来了。” 小公主受母亲紧张情绪的影响,睡意全无,瞪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用孩童特有的懵懂而无知的眼睛,看着远处汗白玉铺成的通道。 小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疑问,父皇是个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小公主的疑问,一方面反应出慕容南诏很少和孩子见面;另外一方面也反应出慕容南诏的繁殖能力挺强大的,也只有皇嗣太过于多了,孩子才会连父亲的面也很难见到。 事实上,慕容南诏的子嗣还真的挺多,却有个奇怪的现象,除了在他还是太子时就生下的皇长子慕容兴衡;初登大宝时生下的二皇子慕容兴平;历经一番血雨腥风的厮杀,在朝堂上可以独挡一面,彻底树立起他帝王的威严后,生下的皇三子訾容枫,其余一十六位皇嗣,皆为公主。 这么多公主里,当属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慕容彩蝶最为他喜爱。 其余的公主,哪怕是站在他面前,只怕他也喊不上名字。 ☆、第一十七章:后宫女子 透露着肃严森穆的赤红色宫门徐徐打开,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巍峨的宫墙边,在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皇后欠身的带领下,所有下跪的后妃,皇子,公主,对着皇帝乘坐的龙辇大呼。 “臣妾恭迎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四周一片安静,静若寒暄中,有人急步跑到皇后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后脸色大变,转过身,狭长的凤眸,冷冷扫过下跪在身后的众人,“皇上明天才能回京,你们都先行退下。” 正当一行人,对雍容华贵的皇后行完礼,悄无声息的朝禁苑深宫里退去。 屏息静气的人群里,响起一声稚嫩清脆的孩童声,“母妃,那辆马车好漂亮哦,金黄灿灿的,上面还有很可爱的小蛇。” 听出是自己的女儿在说话,柔妃吓的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晚了,四周太过于安静,奶声奶气,又毫无任何顾忌的童言童言,已经落到每个人耳朵里。 今晚的月色清湛晶亮,外加几十把火把,早把皇宫上面的半边天都照亮了,那些妃子,皇子,公主又岂会看不到皇帝专乘的龙辇就停在不远白玉铺成的地砖上。 小公主所指的蛇,正是做工精致,雕刻在车身上的飞龙。 皇后凤眸微眯,冷冷的落到慕容南诏最小的公主身上,柔妃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像是被人刚从冰水里拎起来,想求饶,却连一个字都说不来,只是抱着小公主,不断对身穿织锦华烟凤袍,上面绣着栩栩如生凤凰的皇后磕头。 磕磕,单调而响亮磕头声回荡在幽静森严的皇宫内苑,眉宇间端庄高贵的皇后,看着俯伏在自己凤屐边的美艳女子,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皇后纤细光滑的手,轻轻一抬,就有两个侍卫跑了过来。 意识到了什么,柔妃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终于说出话来,带着颤抖的声音也同样落到其他人耳朵里,“求皇后娘娘看在十六公主年幼的份上,饶了她吧。” 孙梦梅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三年里最得自己丈夫宠爱的妃子,嘴角慢慢的绽开一抹冷笑,“十六公主是年幼,可是本宫记得很清楚,十五公主比十六公主大了不过个把月,为什么她却没有年幼无知?” 柔妃本就惨白如纸的脸,倏地下,更是变成了土色,随即,把十六公主推出怀里,对着傲然端庄,贵不可言的皇后,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十六公主妄言,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愿意接受惩罚。” 皇后金光灿灿的护甲在半空中浮虚而过,柔妃感觉到一阵冷风,随即下颌被人紧紧的捏住,外力逼的她不得不抬起下巴看着眼前人。 她从那个史官笔下,贤良淑德,笃孝思进的女人眼中看到了寒芒毒怨。 她忽然就不怕了,也许自从三年前被皇帝恩宠开始,就注定了她这样的结局,侧过脸看着,躲在她身边,紧紧拽着她衣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里很舍不得。 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如果没了她,她的女儿,是不会被人善待的。 为了她唯一的女儿,她牙一咬,伸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月光森冷,手起簪落,哗啦一声,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澄亮如镜的簪面上倒影出的不再是花一样的容貌,一道狰狞的血痕从左眉处横过整张脸,落点已在右侧耳根。 皇后眉都没挑一下,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柔妃,本宫还没开口,你自毁容貌做什么?” 柔妃疼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心里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口气恭敬,对着眼前的女人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十六公主刚才那番狂妄之语,完全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甘愿自毁容貌以谢罪,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孙梦梅在心里冷笑,这后宫的女子,果然个个都不容小觑,入眼的那张脸血迹斑驳,令她一阵反胃,厌恶的挥挥手,“都退下吧。” …… 这天晚上,自弱冠之年就搬离皇宫,住到宫外自己府邸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回自己的府邸。 兰贵人的怡月殿,大皇子坐立不安,手负在背后一直在母亲的寝殿里走来走去。 兰贵人正是大皇子慕容兴衡的生母,是当年慕容南诏还是太子时,在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一次酒醉,把她当成天仙下凡,就压到了身子底下。 兰贵人那时还只是个连大名都没有的宫女,也是她肚子争气,就一次,就让她怀上了慕容南诏的子嗣。 慕容南诏那时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不想让先帝知道自己干了件荒唐的事,就千方百计的想隐瞒下来,没想到,当时还只是叫兰儿的兰贵人却很有心计。 乘有一次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来太子府邸,当着她的面干呕了起来。 皇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慕容南诏虽不是她亲生,隔着一层肚皮,就是隔着一层血脉,却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帮着他登上大统还帮谁。 于是,她让兰儿当着先帝的面唱了一出戏,刻意的设计,落到先帝耳朵里却成了慕容南诏仁慈孝意。 正是因为兰儿在慕容南诏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时,伸手帮了他一把,登上那张九五之尊的宝座后,慕容南诏把她破格升为了贵人。 二十五年过去了,兰贵人却依然只是兰贵人,而且已经是年老色衰的兰贵人,如果不是皇长子慕容兴衡,慕容南诏只怕早忘了自己的后宫里还有个叫兰贵人的女人。 兰贵人真的很老了,这么多的后宫生活,让她越发的心力憔悴,看儿子一直走来走去,她走过去招呼他坐下,“衡儿,你走的母亲眼睛都花了。” 慕容兴衡想起刚才的事,真是越想越火,“母妃,你刚才都看到了,父皇明明还在龙辇中,那个女人居然敢这么猖狂!” 兰贵人脸色大变,走到门口,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把门带上后,才压低声音训斥儿子,“这深宫当中,人多嘴杂,当心隔墙有耳。” 慕容兴衡看着自己的生母,不是第一次觉得她懦弱,想到自己身为皇长子,到现在却连个封号都没有,心里的怨气更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起身,大步朝殿门外走去。 兰贵人伸出手想去拉他,却连个衣袖都没抓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满眼失落,转身对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衡儿,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皇位,你当真那么喜欢吗?你不听母亲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以为孙梦梅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吗?你以为……” 你以为娘在这深宫没有任何指望的守下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平平安安。 这句慈母的肺腑之言,随着慕容兴衡的绝尘而去,终究没说出口。 …… 和兰贵人怡月殿的凄冷相比,二皇子生母愉贵妃的瑶华殿,可是要热闹许多。 皇二子的生母愉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孙梦梅,而且她的兄长手握三十万兵权,为大历皇朝的稳定繁华,常年在外征战,战功显赫,连带着愉贵妃在后宫的日子都非常舒坦。 有句话说的果然很对,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一直是息息相关。 愉贵妃,在从不缺少年轻貌美女子的后宫中,虽说已经色衰,却因为兄长的关系,这么多年来,始终贵宠着六宫。 “母妃,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皇二子慕容兴平,长相清秀,人如起名,性情也很平和,最喜欢的就是舞文弄墨。 外人皆知,这位皇二子,文采出众,七步可成诗,信手可作画,对储位之争,没有丝毫兴趣。 在民间,他的墨宝已经被炒到了千金的价格。 他不想当太子,不代表他的母亲不想。 愉贵妃郁闷地瞪了儿子一眼,“你这缺心眼的孩子,你母妃再怎么样前面有个贵字,也只是你父皇的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能去驳皇后的面子。” 她告诉儿子的不过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真正不插手柔妃一事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她的私心。 争同样一个男人的宠爱,争过眼即散的荣华富贵,即便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根本不值得,还是想去争,还是想去抢。 柔妃霸占了慕容南诏三年的爱,她早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了,现在借着皇后的手把她毁容了,何乐而不为呢。 大概觉得母亲说的很多,也想起了后宫女人之间尔虞我诈,毫无任何硝烟,就掀起腥风血雨的可怕,慕容兴平叹了口气,又说:“母妃,等儿子有了封地后,就接您到儿子府中颐养天年。” 愉贵妃忽然变脸,扬起手里的白玉茶盏,就朝地上用力砸去,“混账东西,娘这么多年是怎么教导你的,如果不是有你舅舅在前朝战功赫赫,你以为你还像现在这样当个悠闲的二皇子吗?你以为我这愉贵妇的位置还能坐的这么稳当吗?” ☆、第一十八章:成了香饽 慕容兴平性子一贯软弱,看母亲真生气,吓得连口都不敢开。 “孩子,母妃知道你的性子比较平和,也一直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明争暗斗,可是,平儿啊……”愉贵妇抹了抹眼角,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你可知生在皇家,除了外人看来的风光,也有自己的难处,有的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照样会暗算到你头上,与其等着坐以待毙,不如抢在敌人动手前,先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慕容兴平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茜纱宫灯摇曳,第一次发现风华绝代的母亲,发鬓处已经有了几根银丝,心里瑟瑟的,闪过一丝不忍。 “母妃,您说的儿子都懂,只是……”慕容兴平咬咬牙,再次看了愉贵妇一眼,撩起锦绣长袍的下摆,对着母亲跪了下去,“儿子真的不喜欢那种斗来斗去,非要弄的你死我活的日子。” “你……”愉贵妃用力一拍桌子,杏目圆瞪,忽然间,看着和这皇室格格不入的儿子,连生气都不会了,她扶额叹息,“罢了,既然你的心性如此,母妃也不逼你了。” 听了愉贵妃的话,慕容兴平的脸上终于有了今天自入宫以来的第一抹笑容,仿佛,他所向往的,峥嵘山水,西湖画舫,旭日东升,落日西沉,朝晖烂漫,晚霞溶霜,花涧闻萧,月下煮酒的生活已经在眼前。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哪怕眼前站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愉贵妃走过去,拉上儿子的手,眉眼淡淡,眼眶却是通红,“只要你答应娘一件事,娘就再也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母亲,请说。”慕容兴平的语速极快,彻底道出他对身在皇家的无奈。 “听母亲的话娶妻,给母亲生个嫡孙,母亲就再也不逼你。”愉贵妇的口气很平淡,一听就知道这个主意不是她临时兴起。 “母亲!”果然,慕容兴平立刻出声反对,“这件事,请恕儿子难以从命!” 他是个迂腐执拗之人,年幼时不止一次看到风华绝代的母亲倚在窗前,等着盼着父皇来,从那一刻起,心里就暗暗下了决心,他这一辈子,只娶心爱之人,而且一生一世一双人。 慕容兴平的反应,早在愉贵妃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动怒,生怕儿子转身跑了,拉着他的手,更用上了几分力,她直直地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平儿,如果你连这件事就做不到,那也不要怪母亲心狠了!” 愉贵妃感觉到掌心中那只手,微微抖了下,避开他的眼睛,狠狠心肠,又说:“我儿如此不尊母命,难不成都是柳之远怂恿的,如果真是如此,明日我定当启禀皇上,柳家恶意教唆皇子,论罪怎么样都要当诛九族!” 慕容兴平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良久,才颤抖着嘴唇说出一句话,“您真的是我的亲娘吗?” 用他既是恩师又是良友的人来威胁他,这当真还是生养了他的母亲吗? 眼眶红的像是染了血,唇峰抿的太紧,而在微微颤抖。 愉贵妃只看了儿子一眼,就不忍卒睹儿子的神色,又别过头朝殿门外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多年的后宫,早让她心硬如磐石,强逼自己说出比刚才更残忍的话,“平儿,你应该知道母亲从来都是说话算话!” 慕容兴平用力抽回手,有风顺着没关严实的紫檀床溜进来,冷的他直打冷颤。 他双手作揖,面无表情的对自己的母亲行礼,“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愉贵妃看着被自己亲手越推越远的儿子,心里闪过一丝痛楚,很快,就像流星划过天边那么的快,她保养得到的脸上,始终端着盛怒,“你记得就好!” “天色已晚,儿臣不打扰母妃休息,现行退下。”慕容兴平转身,大步朝殿门外走去,毫无任何留恋。 只是转身的瞬间,愉贵妃从他眼底看到了黯淡无光的落寞。 自己生下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如果只是在普通的富庶人家,这样闲散烂漫的性格,也就随了他,偏偏,他生在皇家。 傍晚时分得到的消息,訾容枫已经回京,隔着一道帘子,她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怎么样了,也许大历储君之位的斗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她扬起一拍,殿门外已经跑进来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跪在她眼前,“娘娘,是要给大将军送信吗?” “嗯。”愉贵妃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眼前人,叮嘱道:“此事兹关重要,一定要亲自送到大将军手里。” 黑衣人应了声,转身朝殿门外走去,愉贵妃捏了捏眉心,转身朝南海珍珠制成的帘子后走去。 看着珍珠里倒影出的脸庞,脑海里飞快闪过另外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她斜起嘴角,冷然地笑了笑。 活的人怎么和死的人争,哪怕倾尽一辈子,活人也是争不过已经死去的人,不然……她眼前再次闪过柔妃,不,不光是柔妃,是这二十年来所有进宫的妃嫔,哪一个不是和那个人有着几分相似。 …… 慕容兴平走的飞快,宫门已经落锁,他回了自己成年以前居住的偏殿。 因为心里满满的都是抗拒,他并没有问愉贵妇给他指定的妻子是哪一家的名门淑女,直到某一天,他知道倾心的女子,原来就是母亲当初看中的女子,心里惆怅懊恼的无以复加。 …… 同一夜,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把主意打到了言惜玉身上。 那个人就是拂袖离开兰贵人怡月殿的慕容兴衡。 他离开怡月殿后,径直去了皇后孙梦梅的凤栖宫。 孙梦梅还没就寝,听太监说慕容兴衡求见,先是一愣,随即勾唇冷笑。 站在一边的太监,偷偷抬眼看了皇后一眼,捕捉到她嘴角的冷笑,心里揣揣的更厉害,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的收了慕容兴衡的一锭金子,这后宫中,多的是有钱没命享的人。 “去宣他进来。”孙梦梅抬手托了托凤凰朝阳髻。 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就退出殿外,很快,慕容兴衡就走了进来。 孙梦梅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心里暗暗的冷笑,虽是个贱婢生的,相貌和身姿却都是上乘的。 慕容兴衡对孙梦梅行礼,嘴里恭恭敬敬的喊着,“儿臣参加皇后娘娘。” ☆、第一十九章:情趣而已 孙梦梅嘴角噙着淡笑,凌厉的眸光始终定在慕容兴衡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慕容兴衡也没任何躲闪,放任这个并不是生母的人仔细打量着,今天来找她,早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她不这样打量他,他倒还真会不安心。 良久,孙梦梅终于收回目光,端起一边的香茗正要送到嘴边,慕容兴衡忽然扑上去,一把抢过那晶莹剔透的茶盏。 孙梦梅瞪着他,正想开口,慕容兴衡拿出锦帕,已经替她轻轻擦拭着,飞溅到手腕上的几滴水珠,温声开口,“皇后娘娘,夜已深了,喝茶对身体不好,儿臣特地给您准备了血燕。” 朝殿门外打了个响指,很快有宫人端着托盘,弓着腰走进殿内。 孙梦梅拿过锦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已经没有水珠的手腕,“真是难为大皇子一番心思了。” 血燕,产于大历最靠北的,那座叫北木的城池,本来不是什么稀罕物。 但是,自从那座城池在先帝手里被相邻那个叫宣治的国家,抢占了过去,两国连年来一直恶战不断,血燕在大历就成了非常稀罕的东西。 不要说富庶人家,就算是皇宫里,每年看到的也不会超过一斤,可想有多难求。 慕容兴衡把白玉汤盅放到孙梦梅手边的黄花梨木桌子上后,再次恭恭敬敬地跪倒她眼前,“皇后娘娘,你是一国之母,统管六宫,劳心劳累,孝顺您是儿臣应该做的。” 戴着雕有大红色腊梅护甲的手在空中浮过,金碧辉煌的殿里,立刻响起汤匙舀动的声音。 慕容兴衡满怀希望的看着孙梦梅舀燕窝的姿势,就像抓住了自己的前程命脉。 孙梦梅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始终没有喝的意思,“这血燕倒是上好的血燕,只是不知道……” 慕容兴衡忽然明白了,他搬出宫好多年,差点忘了这禁宫里的规矩,起身,走到孙梦梅身边,恭敬弯腰,“皇后娘娘,让儿臣先试下温度。” 孙梦梅没有表态,就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狭长的美眸,淡淡的看着身侧以身尝燕窝的人。 慕容兴衡不喜欢吃甜食,为了迎合孙梦梅的口味,这里面加了很多的BING糖,一口入喉,甜腻的他想吐。 忍住,暗暗一咬牙就咽了下去。 他那么细微的表情都也都被孙梦梅收入眼底,她掩嘴轻笑,“本宫素闻大皇子不喜甜食,刚才当真是难为你了。” 孙梦梅执起汤匙,送到自己嘴边,真的很甜,难怪他要皱着眉头才能勉强咽下去,可是,她却觉得很好吃。 慕容兴衡一听孙梦梅看似平淡无奇,却富含深意的话,心头一阵狂喜,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的出孙梦梅是在抛砖引玉,让他直说深夜觐见的真正原因。 对着孙梦梅又是以额抵砖,来了个响亮的磕头,“皇后娘娘,有件事,儿臣压在心里很久了,今晚才敢鼓起勇气求皇后娘娘成全。” “何事?”孙梦梅拿过另外一方干净的丝帕擦了擦嘴角。 “儿臣虽非皇后娘娘所出,这些年,却一直把娘娘您当成亲生母亲爱戴着,只可惜……”想起自己被人看不起出生的母亲,想起她畏首畏尾的模样,心里就越发的厌恶,“儿臣福浅,没能当成皇后娘娘您的亲儿子。” 孙梦梅挥手打断他,“直接说正事!” 皇后宝座坐了二十多年,她最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的话。 “儿臣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却尚未娶妻,想请皇后娘娘指婚!” 重点来了,孙梦梅“哦”了声,也不点破,只顺着他的话,扬眉问道:“不知大皇子看中的是哪家小姐?本宫给你指了就是。” 慕容兴衡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这样的反应,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又是一个重重的磕头,“儿臣想娶左相家的千金暮雪瞳为儿臣的皇子妃。” 因为尚未有任何封号,也没被封王,他现在要娶的妻子,只能叫皇子妃。 孙梦梅故做惊讶的“啊”了声,继续又问:“大皇子,你想娶的是本宫的外甥女?” 慕容兴衡很用力地点点头,“回娘娘,儿臣想娶的正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 孙梦梅又笑了下,“大皇子可听到民间对她的议论?” 什么议论?无非就是三年克死了五个未婚夫,现在外面已经送外号修罗女。 慕容兴衡也笑,却是避而不答,“回皇后娘娘,儿臣并非迷信之人。” 孙梦梅单手支胰,“你当真想清楚了?” “嗯,儿臣已经想的非常清楚,儿臣的嫡皇子妃非暮雪瞳不属!” 孙梦梅从慕容兴衡的眼底看到了所谓的狼子野心,但是,这又怎么样呢,相比訾清汐那个贱人生下的儿子,她倒真宁愿把暮雪瞳嫁个这个野心勃勃,有可能农夫怀蛇,反被蛇咬的人。 “本宫会和左相提起此事的,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就寝了。”孙梦梅懒洋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慕容兴衡并没有退下,而是再次一跃而起,如果不是知道进入后宫的人,身上都不会配有武器,真以为他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站在一边伺候的老太监,也被他这忽然一跃吓了一跳,两头都是主子,他正琢磨着怎么做才能两头都不得罪,大殿之中已经响起了慕容兴衡,期期艾艾的声音,“母后!” 太监身形一颤,习惯性佝偻着的腰,在瞬间挺了起来。 大历皇朝最讲究血统,出身,所以,放眼整个后宫,真正能叫孙梦梅母后的人,也只有长公主慕容彩蝶一人。 大逆不道! 按照先皇颁布的祖质,慕容兴衡要挨足足上百下鞭刑。 孙梦梅倒是没过大的惊讶,她低头看着匍匐在她凤裙边,双手紧紧抱着她脚的年轻男子,这一刻,心里平静的居然像是一碗水。 除去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的訾容枫,跪在她脚边的男人,长的最像慕容南诏。 片刻的恍惚,她抬手朝慕容兴衡乌黑的发线上摸去,温和道:“衡儿,你先起来。” 这声“衡儿”出口的如此自然,慕容兴衡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雍容华贵,却遮挡不住后宫算计,步步为营的憔悴。 “母后。”他又喊了一声,已经不再如刚才那样小心翼翼。 孙梦梅朝身侧的心腹太监一个眼神,那个太监马上走到殿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对孙梦梅使了个眼神,就立到殿门外,顺手带带上了殿门。 没人知道孙梦梅和慕容兴衡聊了些什么,一炷香的时间后,当慕容兴衡走出凤栖宫,孙梦梅的近身太监,偷偷的抬眼看了下慕容兴衡,只看他脸上透着意气勃发的得意。 也许……老太监在进内殿伺候时,朝黑幕似的天边看了看,真的要变天了。 …… 照理说,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新的,应该是很容易就睡的着,偏偏,言惜玉躺在软软的被褥中,任怎么闭着眼睛,心无旁骛的一心只想着睡觉,还是久久都没能睡着。 最后,又闭着眼,挣扎了好久,还是毫无睡意,她也不再逼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约莫着自己是失眠了。 身体,尤其是某个地方还是很不舒服,她一拍后脑勺,终于知道失眠的原因了,她差点忘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上等客房,和一般客房最大的区别在于,上等甲字客房的床头有根小红绳,只要一拉,掌柜的就能听到,主动上门服务。 言惜玉盯着那根红绳看了半天,心想,这大概就是最早的按铃式服务。 犹豫了一下,想到外面很冷,她拉下了那根红绳。 少顷,房门就被人敲响,“客官,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言惜玉捏紧嗓子,发出比较中性的声音,“你们这里有那个……服务吗?” 店小二挠挠头,隔着一道门,满脸的茫然,“客官,你到底要哪个服务啊?” 言惜玉脸红了,非要说的那么露骨吗? 牙一咬,想着自己反正是男子打扮,又没人认识她,豁出去了,对着门外,大声道:“去青楼帮我找个女子过来。” 门外的人大概是被这么直白的吼声给惊到了,半响才“哦”了声,噔噔的脚步声去了,不出片刻,噔噔的脚步声,又去而复还了,门外响起的还是刚才那个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还没给小的银子。” 自古以来,上门服务都是要先付款的,言惜玉恍然明白了。 还好屋子里没点灯,否则,那个小二指不定能看到眼前递银票给他的人,脸都红成啥样了。 ……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前面的噔噔噔,明显是男人,后面的沓沓沓,明显的是女人。 当然是女人了,在二十一世纪也从不用香水化妆品的言惜玉,刚一打来门,在那阵刺鼻的香气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店小二精心挑选来的,以他的眼光来看,是整个青楼最妖娆妩媚的失足女子,正当手帕一挥,就要朝言惜玉怀里扑去时,胸口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低头看去,借着楼道口传来的微弱灯光,她看到那是只脚。 失足女子,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吃靠男人吃饭的,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玩法没试过。 以足抵胸而已,在她看来,只是情趣而已。 ☆、第二十章:惋叹可惜 既然只是情趣,又已经拿了那么一大笔钱,那么她就应当顺应下去,更不要说透过楼梯下方那束微弱的灯光,她已经看清客人的模样。 少年英俊郎啊,这样的客人,不要说已经出手阔绰,哪怕是分文不付,她也心甘情愿。 年轻是年轻,俊美是俊美,就是脸皮薄了点,不然怎么随着她手指在她腿上的游走,脸红的像是能把人给烤焦了。 事实上,言惜玉脸上的那抹红,真的把那个失足妇女给“烤焦”了。 她“哎呀”一声,脚下故意一个趔趄,直朝言惜玉身上倒去。 换了寻常人,看东西朝自己倒来,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本能地反应就是去接住。 可惜,言惜玉是当警察的,学习的是警察的课程,她看到有东西朝自己倒来,第一个反应不是接住,而是身形一闪,朝边上躲了过去。 失足妇女太过于热情,那个假摔,基本是用上了十分的力气,扑通一声闷响,她半天没有反应。 店小二生怕自己要兜上什么责任,说了声,“客官,你早点歇着。”就脚底抹油,哧溜一下就跑了,还非常知趣又懂事的把门给带上了。 言惜玉点亮了油灯,看到地上的人影,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这个姿态也太像那啥动物吃啥东西了吧。 都是女人,而且等会还有事要请教她,言惜玉蹲下去拉她,“喂,你没事吧?” 失足妇女果然是有职业道德的,脸都被摔的变形了,妆容也花了,在面对言惜玉时还保持着媚笑,“公子,奴家没事。” 言惜玉再怎么受过专门的训练,比起这些古代人,心理素质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看到眼前这张滑稽的脸,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子,奴家有什么不妥吗?”这是失足妇女借住言惜玉的外力站稳后,问的第一句话。 “没有不妥。”言惜玉憋住笑,连连摆手,睁着眼说瞎话,“你很好。” “奴家再好,也没有公子您好。”失足妇女话说着,就做起习惯性动作,拿自己拿条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胭脂水粉的手帕,直朝言惜玉脸上挥去。 言惜玉没控制住,对着眼前这妆容有些狰狞的失足妇女,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失足妇女也有了经验,这次抢在言惜玉的唾沫星子喷溅到脸上前,就拿手帕掩住了面,而言惜玉也乘机也把灯吹灭了。 那个失足妇女的目光真太热情了,她怕再被她看下去,自己会露馅。 一阵娇媚的轻笑在房间里响起,“公子,您也太心急了,总要让奴家先给您宽衣吧?” 言惜玉在黑暗里对着失足妇女所站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宽衣呢?我恨不得再多穿两件衣服,真是太不自爱了。 她捏着嗓子,干笑两声,“那个……宽衣就先不用了,我们要不先喝两杯?” 失足妇女掩嘴轻笑,心里乐的都不成样了,约莫着这个年轻的公子还是个雏儿,才会在干正经事前,先要喝点酒壮壮胆。 “好啊,奴家听公子的。”扭捏着水蛇腰朝桌子走去。 言惜玉早习惯了黑暗,清清楚楚的看着眼前人,尽管一直告诉自己职业无贵贱之分,失足妇女在这个世道,完全是合法职业,心里还是忍不住那个鄙视啊。 当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按上她的肩头,她倏地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姑娘,请自重!” “公子,等您尝过了那滋味,就知道有些事,是自重不了的。”失足妇女不以为然,依然热情无比,那双手,还得寸进尺的朝言惜玉胸前游走。 言惜玉一把抓住她,她自小就练武术,后来上了警校,才改换了跆拳道,对付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用上一点力气。 倒是那个失足妇女,被她捏的嗷嗷叫痛。 言惜玉放开她,在凳子上坐下,有了前车之鉴,冒冒然的,那个失足妇女倒也不敢再随意去碰言惜玉了。 看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言惜玉也觉得自己过了,放低声音说:“你先坐下再说。” 失足妇女也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她看着言惜玉的神色,在某些方面,阅人无数的她,差不多可以判断出眼前这个人花那么大的钱,让她到这里来,其实并不是为了做那龌龊之事。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走上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香唇万人尝,这条毫无任何尊严的路。 看言惜玉不是什么放荡的人,她也敛起自己的浪荡,小心翼翼地问言惜玉,“不知道公子让奴家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是个聪明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睛,言惜玉抿唇想了想,推翻了本来的打算,抓过她的手,径直朝自己的胸口按去。 对她忽然这么“不正经”,刚打算正经的失足妇女,显得就紧张了,局促了,甚至是慌乱了,朝后抽着手,连声说:“公子,您……” 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言惜玉,您之后的半句话,因为手掌触碰的感觉,而噎回了喉咙里。 那触感,即便是隔着好基层布料,也是那么的明显,柔软中带着弹性,正是她还是个清倌时才有的感觉。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惜玉,“你是……女人……” 天知道,女人两个字,她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女人啊,女人,她梦想中多金又俊美的雏儿梦,就那样灰飞烟灭了。 叹了气,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把手从言惜玉手里,用力抽了回去,脸色很难看,“这位姑娘,你如果真的有需要,可以让店小二帮你去‘伶人馆’叫小倌。” 还算好,号称至少看过上百本言情小说的言惜玉,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都是一目十行,只是看大概的情节,怎么的也知道所谓的“伶人馆’,所谓的”小倌“指的是什么吧。 她半响都没吱声,绝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没想到在这个世道,居然也有现代人称之为牛郎的小倌。 看她不是说话,那个失足女子,嗤鼻讥笑,”喂,我说这位小姐,既然你也是女的,就麻烦你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转眼间,她似乎已经高出言惜玉好几等,她虽是风尘女子,却有着正常的性取向,又看了言惜玉一眼,惋惜的叹了口气,打扮成男人都这么好看,如果换成女装,不知道是怎么个姿容绝美,可惜啊,却是个……磨镜! ☆、第二十一章:无奈尝试 沦落到她这样的地步,只要男人能出得起钱,她就会陪睡,却还是不屑陪一个女人的。 撇撇嘴,从凳子上起身,就打算离开。 就在起身瞬间,衣袖被人拉住,侧身,回眸,看到一张泛着红晕的脸,脸的主人,有双非常清澈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尚未沦落风尘的她。 人对自己的过去,除非是特别不堪的过去,总是会格外的怀念,这个失足女子也不例外,声音放缓了许多,“你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她看人向来准,看样子,这个年轻的少女,并不是寻求另外一种满足的“磨镜”。 言惜玉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先坐下,等她坐下后,才说:“其实深更半夜的把你请来,我真的是有事要请问你。” 失足女子看着她,心里顿时了然了,微笑着反问:“你是想问我们这一行是怎么避孕的吗?” 言惜玉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点了点言惜玉胸口处露出的兜肚带子,“这么上好的绸缎,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的起的,我单凭这个,就能猜到你这样的名门小姐,深更半夜找我来,却又难以启齿的原因是什么。” 言惜玉脸上又一阵滚烫,像是火烧了一样,在现代还一直号称脸皮比城墙都厚,怎么到了这里,脸皮反而变的薄了起来。 不过,既然她主动点了出来,倒也避免了她说出口的尴尬,于是,就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你能告诉我吗?” “你真想知道?”女子打量着她,忽然笑的有点古怪。 言惜玉被她的表情弄的有点心慌,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真想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补充,“是事后的那种。” “啊呀。”真不愧是风月场所的女人,果然说变脸就变脸,上上下下的把言惜玉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故作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你不会因为一时没控制住,和心上人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言惜玉看她越说嗓门提的越高,不得不伸手捂住她的嘴,心里边嘀咕,要是和心上人生米煮成熟饭那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连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嘴却是凑到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耳边,咬牙切齿的警告,“你再说嚷嚷一句,当心我让你有来无回!” 见识过言惜玉的手劲,那个女人瘪瘪嘴,还真没敢说下去。 言惜玉觉得有些人,真的就是蜡烛,你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绝对的是会蹬鼻子上脸。 乘那个失足女子不备,她啪的下,用力拍了下桌子,再次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还是不说!” “我说……”显然是被言惜玉凌然的气势吓到了,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姑娘,不是我骗你,在我们决定接客的前一夜,老鸨都会让我们喝下一碗凉汤,那其实就是一碗断子绝孙的毒药,我……” 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被戳到了心里最伤痛的地方,方才还神情多样,妩媚妖娆的青楼女子转眼就小声抽泣了起来。 言惜玉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在穿越以来,又见证紫菊那个丫头的哭功后,现在对眼泪,真的是毫无任何的免疫力。 伸出自己的衣袖非常不淑女的替她擦了擦后,说:“你的意思是,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注意事后避孕的?” 青楼女子扬起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点头,“是啊。” 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随着她的点头,慢慢的,一点点的分崩溃塌。 青楼女子看着黯然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我们虽然都被逼着吃过凉汤,但是也有失败的。” 言惜玉眼睛倏地下就放光,抓住她的手,着急地追问:“一旦失败了你们会怎么办?” “我们连自身都难保,怎么都不会再去生下一个孩子,还能怎么办,有了就吃药打掉呗。”青楼女子说着,低头轻轻抚摸起自己的小腹,这个地方曾经也住过一个孩子,而且是和她心爱之人的孩子。 可惜……还是被人打掉了。 言惜玉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无比挫败的低下头,没精打采的对她摆摆手,“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青楼女子起身,朝门口走去,手在搭上门栓上时,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她又重新折到桌子边。 言惜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真是欲哭无泪啊,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关键的是连这具身体的生理期,她都不知道,风险在无意中又提高了很多。 算了,随缘吧,如果命里注定,她的穿越就是一通折腾的话,她就受着,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养着,反正爹是那么有钱有权的名爹,也不愁养不起一个孩子。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侧过脸,“咦,你怎么还没走?”想起了什么,朝衣袖里摸去,心里暗暗嘀咕,这个失足妇女还真是贪心,都给她那么一大张银票了,临到头,什么忙都没帮上,钱倒还要。 青楼女子看着伸到眼前的银票,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脸上写着“我很有职业操守”的,有些是钱财如粪土的推开了。 她凑到言惜月耳边说了句什么,言惜玉听完,看着她的表情,半是古怪,半是不可置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挑着眉毛反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我拿了你那么一大张的银票,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当然不会骗你,我的好多姐妹都是这样做的,都没有再出现过意外。” 那天晚上,等失足妇女走后,言惜玉关上房门,落了门栓,反复拉了几次,确定真的不可能被打开,这才解开衣服。 其实,那个青楼女子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她按哪几个穴位就可以了。 关于按穴位避孕,言惜玉在网上那些关于清朝皇室的野史中也看到过。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躲进被窝都尝试了下。 失足妇女按照她的要求,是从后门走的,所以,当房间里发出床板的响声,而且是很久的响声,无意经过的店小二脸红了,跑去跟掌柜的窃窃私语,“那位客官还真是精力旺盛。” 掌柜呵斥道:“多嘴,还不去忙自己的。” 店小二受了训斥,缩缩脖子退了下去。 掌柜的朝楼梯上方看了眼,心里却暗暗嘀咕了起来在,白天去茶楼喝茶时听人说,三皇子訾容枫,也是大历皇朝唯一一个封王的宸郡王,在皇帝的密诏下,已经回京了,会是他吗? 风度偏偏,凤仪典雅,和传说中的宸郡王挺像,尤其是“他”身上穿的长袍,一看就是只有皇家人才有资格穿的织锦华绸。 只是,这深夜召来青楼女子,又似乎有点说不通。 摇摇头,这是天家的事,岂是他一个平头百姓可以菲薄的,低头核算起今天的账目。 ☆、第二十二章:皇帝中毒 当天夜里,宫里宫外都热开了锅。 凤栖宫,老太监弯着腰刚走进内殿,正要伺候孙梦梅就寝,孙梦梅却忽然说:“你先退下吧。” 老太监不敢多说什么,弓着腰,低着头,退出了历代皇后居住的凤栖宫。 他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殿内人随时的命令,却忽然听到殿门打来的声音,凤屐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敢抬头看,头垂的更低了,连带着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孙梦梅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就朝前走去。 这后宫之中,这大历皇朝,除了皇帝慕容南诏,除了早不理是非的皇太后,就属皇后孙梦梅最大,这后宫再大,嫔妃再多,也是她的私人家园。 没有她的吩咐,老太监自然不敢跟上去,直到脚步声完全不见,他才揣揣的敢抬头觑了眼。 抬眼的快,他尚且来得及看到消失在朱红色城墙边的皇后,竟然穿了身素色的衣裙。 老太监想到她去的方向正是皇帝的紫宸殿。 一个念头从眼前闪过,他惊骇地打了个冷颤。 …… 换下大红色绡罗凤裙的孙梦梅,的确是去了皇帝的紫宸殿。 门口站着的是她的心腹,一看到她,就恭敬行礼,“奴才参加皇后娘娘。” “皇上怎么样了?”孙梦梅的脸色在雪的映照下,惨白的毫无任何血色,和她的表情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是冰冷渗人。 “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孙梦梅推开殿门,朝里面看了去,皇帝的寝殿,这二十多年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趟,却没有一次是在这里过夜,哪怕她是皇后,是他慕容南诏唯一的妻,依然没能在这里和他同床共枕过。 绣花凤屐抬起,正要跨过门槛,忽然就扬眸朝头顶看去,在夜风中来回摇曳的宫灯,把那块悬挂在殿门上方的匾额映照的清清楚楚,“紫宸殿。” 紫宸殿……所以,二十多年前,在这“紫宸殿”日夜陪伴着慕容南诏的訾清汐,生下的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了王,而且封号里带着宸字吗? 事到如今,她倒要看看,所谓的宸,是不是当真如日月星辰那样永不磨灭。 …… 皇帝的龙塌边正围着好几个太医,一看到皇后来了,齐齐对她行礼。 孙梦梅广袖一挥,凤眸微挑,直接打断他们,“皇上怎么样了?” 跪在下方的几个太医,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个资格相对来说比较老的太医跳出来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的情况很不容乐观啊。” “到底怎么个不乐观法?”孙梦梅朝明黄色的帷帐里看去,这个万万人之上的男人,正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的躺在龙床上,第一次发现他也老了。 太医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凝重,“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像是中了毒,而且……”太医吞吞吐吐,不敢去看孙梦梅。 “而且什么?”孙梦梅动怒了,带着盛怒的美眸在太医身上一一扫过,发髻上唯一一只金簪随着外力来回晃动,斑驳倒影,骇人眼目。 常年出入这后宫的太医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孙皇后显赫的背景,铁腕似的手段,头垂的更低了,声音也在瑟瑟发抖,“回娘娘的话,而且这毒药的药性有些诡异,看样子不像是咱们大历有的,倒像是……” 孙梦梅冷冷的接下话,“倒像是宣治的。” 太医把头埋的更低了,如果可以,在皇后尖锐似刀的眸光中,他恨不得可以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身后有人看他不说话,重重的推了他一把,本就颤抖着快要稳不住的身体,直朝前倒去,手指碰到了一片裙角,那个太医吓的面如土色,双手匍匐在地上,头紧紧的埋在双手间,肩膀瑟瑟颤抖。 嘴里连声喊着,“请皇后娘娘恕罪!” 孙梦梅并没动怒,反而笑了,低头看着磕头求饶的老太医,笑了,“爱卿,能够如此关心皇上的龙体,何罪之有!” 一句话,让在场的太医更紧张了,素闻这升平皇后心面不一致,为了自保,还是少开口为妙。 “本宫再给你们一盏茶时间,确定陛下到底身中何毒。”升平皇后凤袖轻摆,已经在龙床下方的黄花梨木的凳子上,端庄贤贵的坐了下来。 少顷,不需要她开口吩咐,已经有宫人送上了香茗。 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以她品茶的速度为算。 几个太医看皇后纤细白皙的手指已经捏起茶盖,心里骤然一紧,顾不得慌张,连忙再次凑到龙床边。 一时间,大殿之内,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孙梦梅以非常优雅的姿势拿捏着茶盖,轻轻的拨弄着茶水,那双尖锐似剔骨刀的眸子却是始终落在那道明黄色的帷帐里。 有个年轻的太医在回头拿银针时,无意看到升平皇后眼底漫天的恨意,吓得打了个瑟缩,忙敛眉低目。 …… 身为孙梦梅的皇后忙着,同样的,愉贵妃也没闲着,既然孙梦梅不让其他的人知道皇帝的境况,她就去找个能压制她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她虽非皇帝慕容南诏的亲生母亲,慕容南诏却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在当年皇位之争上,为慕容南诏倾尽了所有的力量,慕容南诏对她一直尊敬有加。 皇太后住在南面的慈寿宫,皇帝登基当年,她就以年事已高,再也没有掺和后宫的是是非非。 愉贵妃赶到那里时,宫灯早就熄了,夜色里紧闭的殿门,给这本就没有任何温度的后宫,渲染出另外一种冰冷苍凉。 她对身边的太监一个眼神,很快,太监就上去叫门。 皇太后住在后殿,前面当值的老嬷嬷过来开门,揉着眼睛也是一副睡意惺忪的样子,对着眼前点头哈腰的太监就厉声呵斥,“你这奴才,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来打扰太后休息!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太监赔笑着朝边上退了一步,老嬷嬷看到站在雪地里的愉贵妃,平时拿了她不少的好处,脸上的怒气稍微消下去一点,走到她跟前,对她行了个礼,道:“不知道愉贵妃娘娘,这么晚了还来找太后有什么事?” 这是在皇太后眼前伺候的老人了,一辈子没有出宫嫁人,这个宫里,除了对皇帝和太后的行礼算是有模有样,其他的都只是敷衍。 明明是虚到不能再虚的行礼,愉贵妃偏偏笑着搀扶起她,“秦嬷嬷,我知道太后已经休息了,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不深夜前来打扰。” 手下一动,顺着搀扶的那个姿势,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已经落到秦嬷嬷的手心里。 秦嬷嬷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压低声音,实话时候,“愉贵妃,实在不是奴才不替你通报,今天太后的心情很不好,睡觉前还发脾气摔了好几样东西。” 说出去,真的有点贻笑大方,先帝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居然有着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心情好不好,全部写在脸上。 ☆、第二十三章:幽居太后 大概正是因为她不善于迎合圣意,透过先帝在位时彤管笔下的记载,可以惊讶的发现,除了每月的十五,皇帝必须和皇后敦伦同寝,其他时间,先帝竟然从没临幸过她。 先皇后没有子嗣,或许和先帝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关于先帝和太后的关系,只有宫中的老人还会知道那么一点。 巧的很,愉贵妃进宫前,曾听父亲提起过一次。 也终于明白先帝为什么不喜欢临幸自己的皇后。 也对,有谁会喜欢上是自己亲外甥女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再怎么年轻玉润,妩媚妖娆,再怎么倾国倾城。 皇室看着外表光鲜,其实当中的肮脏腐败,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就好比先太后,为了巩固自己儿子的皇权,逼他娶了自己的亲外甥女一样。 也许是出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内疚,更有可能是出于一个舅舅对外甥女的爱护,他把一个妃子所出的孩子放到她名下养了,至于那个妃子,翻遍所有卷宗都没有任何的记载。 那个妃子,只怕早在诞下孩子当天就白骨森森,魂魄西去了。 愉贵妃拉回飘远的思绪,对秦嬷嬷笃定笑道:“秦嬷嬷,事关皇上,我想太后如果知道了,肯定会见我的,还是麻烦嬷嬷帮我通报一声。” 秦嬷嬷偷偷摸了下掌心中的玉镯,质感光滑细腻,的确是上等货,正犹豫着,殿内传来带着点起床之气的声音,“秦嬷嬷,是谁在外面吵吵闹闹?” 秦嬷嬷脸色大变,正要开口,愉贵妃却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启禀太后,是愉儿有事要打扰您老人家。” 周愉儿,正是愉贵妃入宫前,在娘家时的闺名,她特地在太后面前这样自报闺名,一是为了套近乎;二是为了表示自己这个晚辈对她那个长辈的尊敬。 那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怒意果然已经平息了不少,“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这就是愉贵妃比起孙梦梅那个皇后的高明之处,她从来没有因为太后不理后宫繁事,而忽略了她,深谙皇帝对这个母亲的尊敬,相反的,自从生下慕容兴平后,她基本是日日都会到她这“慈寿殿”来给她请安。 太后是小孩子脾气,谁惹她不痛快了,哪怕是皇帝,也照发脾气,唯独对愉贵妃是个例外。 慈寿殿里点着好几个暖炉,猛的一走进去,愉贵妃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像是细密的绣花针在扎着每寸肌肤,很难受,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对着斜卧在软塌上的人盈盈欠身,“臣妾参见太后。” 一声骤然转变的臣妾,道出她深夜打扰的确是有要紧事,而且是关乎皇家的要紧事。 软榻上的人眯着眼睛,微微发黄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她有一半的脸藏在宫灯照不到幽暗中,看不清面容。 “有何急事?”太后懒洋洋地开口,闭着眼,又打了个哈欠。 “太后,臣妾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深夜来打扰太后休息。”愉贵妃双膝一弯,对着软榻上的人就跪了下来。 “我年纪大了,早就管不了你们后宫中的事了,有什么事,你还是去找皇后商量吧。” 对太后这个说辞,愉贵妃并没有丝毫意外,看着软榻上的人影,心里暗叹,明明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保养的却比她看起来还要年轻。 可是老了就是老了,从她的心态就看的出来,幽居在这慈寿宫二十多年,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 “太后,这次的事,如果您不出面,皇上真的会有危险的!”愉贵妃声音带着哭腔,还擦拭起根本没眼泪的眼角。 果然,刚才还半倚在软塌上的人,立刻坐了起来,瞪看着她,语速急促,“你说什么?皇上不是去江南巡查了,怎么会有危险?” 愉贵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感觉太后语气像是很着急,脸上却没半点的担心。 也许,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终究是隔着一层肚子,哪里能一样。 她点头,又抹了抹眼角,“是啊……”她故作抽泣,断断续续的才把话给说清。 太后揉捏着光洁的额头,迟迟没有开口,似乎在考虑什么,愉贵妃急了,她深夜来打扰太后,一是得知皇帝是被人抬进的紫宸殿;另外则是知道了慕容行衡去孙梦梅的凤栖宫,很久才离开。 慕容兴衡,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只是没想到兰贵人那样性子懦弱的人,生出来的儿子会这么工于心计,生母靠不上,就朝没有儿子的孙梦梅身上靠,她当真还是小看了他们。 只是……这还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太后,皇后让人把持着紫宸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臣妾是真的担心皇上的安危啊!”愉贵妃看着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上几岁的那张脸,凄凄切切的哀叫着。 “罢了,哀家随你去看一下吧。”看到太后要起身,边上的秦嬷嬷忙搀扶她。 愉贵妃退到一边,恭恭敬敬的低头看着地,只听到太后在对秦嬷嬷闲聊,“秦嬷嬷,哀家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慈寿宫了?” 秦嬷嬷恭敬地回道:“回太后的话,自从奴婢十五年前到您跟前伺候,您就没有出过慈寿宫。” “哎……”愉贵妃垂眸看地,只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时间过的好快,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哀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也是时候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秦嬷嬷谄笑,“是啊,奴婢可还记得第一次瞻到太后真颜时的惊艳呢。” “行了,还惊艳呢,就别再逗我这老太婆开心了。” “奴婢哪里敢逗太后啊。”秦嬷嬷一本正经地接上话,“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太后那时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太后侧了下脸,没有一丝褶皱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很老了吗?” “太后,奴婢……”秦嬷嬷被太后一个眼风扫过,背脊僵硬,打了个哆嗦,马上就要下跪。 太后看着她,却缓了脸色,看着悬挂在夜幕苍穹上的那弯月亮,轻声笑了,“好了,逗你玩的,我又不是千年老妖精,凡夫俗子而已,终于红颜老去的一天。” 尾随在她们身后的愉贵妃,听着主子俩毫无重点的闲聊,心里暗暗着急,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修有华美图案的衣袖,再次郁闷了,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区别就是大,她特地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她却还有闲情和身边的嬷嬷闲话家常。 太后忽然转身朝她看来,“愉贵妃,哀家已经有很多年没离开过这慈寿宫了,已经不知道皇帝的寝宫在哪里,还是要麻烦你给我这个老太婆带路。” 愉贵妃心里不满,面上却欣然,走到太后边上搀扶起她另外一只胳膊。 贴的近,心里又一阵妒忌,明明是和自己母亲一辈的人,皮肤却光洁玉润的好像二八少女,也不知道这老太婆是怎么保养的,等眼前的事摆平后,一定要套出点保养的诀窍来。 ☆、第二十四章:大历太后 紫宸殿里,皇后端坐在龙床下方的凳子上,轻轻品着香茗,凌厉的眸光却一直锁在跪在龙床边的那群太医身上。 这么冷的天,紫宸殿点燃着好几个暖炉,殿内气暖如春,太医们背心里都被薄薄的冷汗浸湿。 终于,耐性被耗尽的皇后,把手里的茶盏用力朝桌子上放去,“砰”一声,太医们齐刷刷地转身,对着她跪下。 个个身子紧绷,以额抵地,却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王太医,你是太医院之首,就由你来告诉本宫,皇上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孙梦梅抬起手,在宫灯照耀下发出熠熠眩光的长护甲,直指太医中的一个。 被点到名的,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的王太医抬眼朝孙梦梅看来,拱着手,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所中的毒,的确是宣治特有的,那种毒,非常诡异,一开始中毒者会陷入昏迷,神智全无,如果……” 他不敢对视孙梦梅的眼睛,低头看地,话犹豫着也不敢立刻说下去。 “说下去!”孙梦梅一个扬手,小桌子上的白玉茶盏已经飞出去,落到澄亮金灿的地砖上,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碎片。 太医们一个个把头埋的更低了,生怕下一个就被盛怒中的皇后点到名。 王太医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怒气难掩的孙梦梅,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接着朝下说道:“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后皇上就会……” 后面大逆不道的话,饶是王太医在一帮太医中是最有威望的,也不敢说出口,孙梦梅脸色很平静,似乎早料到他后半句会是什么意思。 她单手支胰,淡淡的问:“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可会研制出解药?” 王太医再次对着孙梦梅拱手,实话实说,“这是宣治皇室特有的毒,据说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除非是有他们的解药,否者……” “否者陛下会怎么样?”一道焦躁的声音从殿门外传进来,截住了王太医。 孙梦梅循声朝殿门看去,门口安排的都是她的心腹,是不可能放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更不可能有人闯进皇帝的紫宸殿,却连声通报都没有。 定定盯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纤细身影,孙梦梅隐隐约约明白来人是谁。 不得来人全部走到明处,她已经起身,对着来人盈盈欠身,发髻上的玉簪,在她身后回来颤动,“臣妾参见母后。” 她是慕容南诏的皇后,不管慕容南诏后宫有多少人,他最宠爱的是谁,只有她孙梦梅一个人有资格喊皇太后为母后。 在烛心摇曳的宫灯映衬下,幽居多年的皇太后,缓缓走出了阴影,她的脸很干净,一路过来,鬓发被风吹的有点乱。 这就是大历皇朝的当朝太后,保养得当的脸,看不到任何细纹,光洁如玉的肌肤,在昏黄色光圈的映衬下,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年纪已经五六十的皇太后,甚至让比她小上一二十多岁的后妃媳妇们都自卑了。 王太医是这帮太医里唯一一个见到过身居深宫多年,甚至连除夕中秋那样盛大的节日,都不出现的皇太后。 皇后行完礼,一干太医在王太医的带领下,对着太后高呼,“微臣参见太后!” 皇太后肩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殿内太热,白皙的脸有了一丝红晕,秦嬷嬷眼尖,帮她轻轻拿掉狐裘,就恭恭敬敬的立到一边,太医们更是俯首看地,不敢动弹分毫。 皇太后没理会殿内的任何一个人,绣花锦履慢慢朝明黄色的帷幔走去,在她手指触碰上那道明黄时,有人已经帮她撩起那道帘子。 那人正是王太医。 皇太后看了龙床上昏迷的皇帝一眼,就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压低声音问:“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王太医把刚才说给孙梦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皇太后虽是孩子脾气,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任何的不满都放在脸上,王太医倒是不怎么惧怕她。 他看着皇太后的眼睛,发现她眼前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 很多人只知道太后和皇上并不是嫡亲的母子,他的父亲是先帝在位时的太医,所以他还知道皇上和太后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相差了好多好多岁的表亲。 “你刚才说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皇太后看着龙榻上的男人,轻声问一边的王太医。 “回太后,顶多一个月。”王太医拱手,如实回答,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捏了把汗,自己年纪大了,这太医院为首的位置,还是让给他们年轻人吧。 “陛下喜静,留两个手脚麻利点的人在这里伺候着就可以了。”皇太后眼眸清冷的扫过殿内所有的人,最后定格在了皇后孙梦梅身上,“皇后,你随哀家到偏殿来。” 孙梦梅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在经过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愉贵妃身边时,狠狠地,非常用力的瞪了她一眼。 周愉儿并不在意,反而还在和孙梦梅擦肩而过时,故作嫌弃的拿丝帕捂住了鼻子。 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被王太医点到名的两个太医,其余的太医们闷着头,只当自己是睁眼瞎,什么都看不到,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 …… 紫宸殿的偏殿里,熏炉中余香袅袅,却也把气氛渲染的更诡异紧张。 孙梦梅做了这大历皇朝的皇后已经快二十年了,这才是第二次看到自己的婆婆——大历皇朝除了她以外,那个最为尊贵的女人。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以秀女身份进宫时,当时她和许多待选的名门淑女跪在大殿之下。 她出身将门,胆子比起其他秀女自然要大,乘人不备,抬头朝金銮殿看去,拳头那么均匀大小的南海珍珠制成的隔帘后,有个绰绰约约的影子若隐若现。 透过珠帘无意摆露出的缝隙,她看到才荣登上太后之位的女子,额间所贴的金钿,金光灿灿,是朵妖艳欲滴的牡丹,面容却不甚清楚,只隐隐觉得很年轻罢了。 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这么年轻。 皇太后幽居深宫,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威仪,瞪着孙梦梅,晧腕抬起,重重的落到桌上,“皇后,你好大的胆子,今夜要不是愉贵妃哭着去求哀家,你是不是打算瞒我这老太婆一辈子!” 孙梦梅扪心自问,入宫这么多年,真的从没把皇太后放在眼里,说句大不敬的话,要不是今夜,她忽然出现了,她早忘了这后宫之中,还有这么个比她权利还大的女人存在。 再怎么厌恶慕容南诏,再怎么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慕容南诏的生母,面子上还是要做足。 她对着皇太后,直直的跪了下去,眼泪顺着眼角就翻滚而出,“母后,您冤枉臣妾了,臣妾是看夜已深,约莫着您老人家早就歇息了,而太医还没有最后确诊,就想着等天一亮就去禀告您老人家。” 一口一个带着无比尊敬的老人家,眼眶通红,眼泪蜂拥而出,却没有让正襟危坐的皇太后脸色好看一点。 她没再开口,而是跪在地上,边抹眼角,边抽泣着,真像是受尽了委屈。 皇太后定定看着她,良久,终于开了口,“哀家这么多年没有出过慈寿宫了,对宫里的事,也不甚了解,很想听听依皇后的意思,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孙梦梅暗暗咬牙,好个表里不一,狡猾奸诈的老刁妇,才走出慈寿宫就想着反将她一军。 ☆、第二十五章:宣旨入宫 心里愤愤,却也拿她没办法,抹了抹眼角,又说:“母后,陛下出了那么大的事,臣妾早慌了神,还是请母后拿注意吧。” 言辞间看着都是晚辈对长辈的谦尊,凌厉的眉眼却飞扬着,这是二十多年高高在上位者,养出来的不怒自威。 皇太后眼风生凛,眸光一暗,生生压下心头怒意,“皇后,哀家虽然从不过问后宫之事,却还知道这么多年,皇后你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皇上分担了很多的后顾之忧。” 身子朝前倾了倾,像是再更仔细的打量着皇后,亮如白昼的宫灯在她背后映照着,眉目更平添几分妩媚动人,“孙氏贵妃,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柔明毓德,有徽柔之质,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恭俭,少嗜玩,不喜笑谑,性仁孝,多矜慈,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太后那双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依然放在皇后身上,一字一句,“皇后,这是皇上当年册封皇后的诏书,哀家没有记错吧?” 孙梦梅看她把完整的立后诏书都背了出来,早怔愣住了,看着那双精锐明湛的眸子,不禁开始怀疑,这个老太婆看似二十多年没有出慈寿宫,看似二十多年没理会这后宫的纷纷扰扰,到底是真是假? 太后看她默不作声,又笑了,“皇后,哀家相信你早拿好了注意,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可怜一下我这个关心儿子的老太婆。” 孙梦梅被她话里有话的话,噎住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间,半响没能发出声音。 “怎么了?你还当真以为哀家老到不中用了吗?”皇太后大怒,胸口猛烈起伏,扬起手,用力朝桌子拍去,咣当一声,手腕上那只翡翠玉镯,转眼成了碎片。 孙梦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闯进了偏殿,来人正是随时准备对孙梦梅落井下石的周愉儿。 “太后,当心伤着您的手!”愉贵妃果然善于做人,心想着既然已经把太后搬出来,也让她对着孙梦梅大发雷霆,落井下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还是想办法讨老太婆欢心要紧。 储君之位只能是她儿子,她孙子的。 于是一看到桌子上的碎玉片,第一时间就是扑上去把太后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丝帕上,然后不顾贵妃的礼仪,拂袖把那些碎片扫到地上。 外人看来这天家贵妃的礼仪也太差了点,拂袖那举止和市井泼妇有何差别,落到太后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太后的脸色当落到愉贵妃身上时,果然好看了许多,“还是愉儿知道贴己我这个老太婆啊。” 凌厉的眼风若有若无的从孙梦梅身上扫过,徐徐的,如一阵秋风,冷的人心尖都打颤。 孙梦梅眉心微蹙,一丝不屑讥讽从眼底飞快掠过,下一刻,她不甘示弱的也跪倒太后裙角边,眼眶通红,眼泪说来就来,“母后,臣妾刚才是在想皇上的事,一时失了神,还忘母亲不要与儿臣置气。” 愉贵妃掩嘴轻笑,“瞧皇后这话说的,难道太后是小孩子啊?”看似劝慰,实则火上浇油,好歹毒的心肠。 孙梦梅真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周愉儿那张嘴,没理会她,依旧跪在太后脚边,极为真心的抽泣着,“母后,臣妾绝非那样想的,臣妾只是刚想到了找寻解药的方法,所以……” 她欲言又止地朝边上的愉贵妃看了眼,太后对愉贵妃摆摆手,“哀家饿了,你让小厨房给哀家煮一碗莲子百合粥。” 莲子百合粥,最难煮烂的东西,摆明了就是想把她支开,愉贵妃心里恨得直痒痒,面上却还带着笑,应了声,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等走到殿门外,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纤细的手指用力扯着丝帕,想到了什么,放到鼻子底下吻了下,立刻皱着眉很嫌弃的抛掷到一边。 又抬起衣袖闻了闻,怎么连衣服也有訾清汐那死人,喜欢点的那香的味道,吩咐宫人去准备太后要的粥,就气嘟嘟的回自己的寝宫去沐浴。 等她走后,紫宸殿的偏殿里的两后,不过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才开始了真正的,有实质性意义的对话。 太后看着跪在脚边的人,怒气已经全部消殆,只幽幽吐出一口气,“皇后,这里也没外人了,你先起来吧。” 皇后再次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角,这才站了起来,却不复刚才的伶牙俐齿,只是无声的立在一边,唯一证明她这个人存在的就是时不时发出的抽泣声。 太后曾经也是皇后,也和很多女人侍奉过同一个男人,对她们的戏码,早看的一清二楚,她也不点破,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孙梦梅看太后慵慵懒懒的微阖上眼皮,像是困了,着急了,“母后,臣妾想到有一个人或许能顺利进入宣治皇宫。” “哦,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太后慢慢的睁开微阖的眼睛,“说来听听呢。” 孙梦梅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太后耳边,压低声音道:“臣妾的外甥女暮雪瞳。” 躺在客栈床榻上半睡半醒间的言惜玉,忽然就打了个响彻的喷嚏,怕是要感冒了,拉过被子从头蒙到脚。 感觉到不安,紧紧拽着被角,在半是忐忑,半是安慰中睡了过去。 …… 左丞相府,随着太监尖锐高亢的一声,“懿旨到!”顿时灯火通明。 深更半夜,暮尉迟也睡下了,来不及整理好衣衫就匆匆跑到前厅接旨,因为是懿旨,孙庆梅也被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 半夜被人吵醒,孙庆梅明显的很不乐意,听说了是懿旨,以为是自己的亲姐姐下达的,也多放在心上。 暮尉迟的脸色却是闪烁着异常,这么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这深更半夜到来的懿旨,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随着宣旨太监用细锐的嗓音宣读完那道懿旨,暮尉迟连眉色都沉了下去。 孙庆梅也彻底清醒了,下意识地朝身边跪着的人看去,心里冒出两个天大的疑惑,第一,这道懿旨居然是二十多年没有理会后宫之事的皇太后颁达的;第二,上面居然说让暮雪瞳准备准备,明日进宫,至于进宫到底是为了何事,倒是没说。 避世多年的当今皇太后,到底是个有着什么样心性的人,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当然更揣测不明她那道懿旨的目的。 “臣领旨,谢皇太后恩典。”暮尉迟起身弓着腰,去接过那明晃晃的卷轴。 太监笑道:“左相大人,太后娘娘可惦记着您家的小姐呢,明天一早还请左相大人早早的就送暮小姐进宫,不要让太后等太长的时间。” 暮尉迟笑的有点僵硬,侧身对着上座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公,一路辛苦,请喝杯茶再走吧。” 说着,一个眼神,左右的人已经下去准备。 孙庆梅再怎么不喜欢暮雪瞳,也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看太监还在犹豫,笑着插上话,“是啊,公公从宫里赶来,想必也累了,不妨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这个宣旨的太监也不是什么大太监,在宫里那么多太监里,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的,不然也不会被人差使着深更半夜的出宫宣一道没什么要紧关系的懿旨。 半推本就的就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暮尉迟已经把一沓银票塞到他衣袖里,那个太监借理袖笼的空当,偷偷的摸了下厚度,的确不菲,被人,还是权倾朝野的左相这么一对待,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一杯茶下肚,整个人都飘忽了起来。 不需要暮尉迟多问,他已经主动把皇太后出慈寿宫是因为皇帝中毒一事,泄露了给暮尉迟。 一盏茶喝完,那个太监也走了,正厅里灯火明亮,暮尉迟坐在凳子上,目光凝视着某个地方,半响都没动一下。 ☆、第二十六章:一只乌鸦 或许是暮雪瞳已经不在府中,孙庆梅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她看着暮尉迟,柔声说道:“老爷,要不……我现在就去宫里找一下姐姐。” “不必了。”暮尉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很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起身,朝偏厅走去,衣袖被人拉住,回眸,孙庆梅正张大眼,狠狠地瞪着他。 “还有事吗?”永远都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口气和表情。 在边上伺候的管家,一听主子这口气,悄无声息的就退了下去。 “你今天不把女儿的消息告诉我,我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左丞相府里的暮雪瞳是个冒牌货!”孙庆梅死死拉着丈夫的衣袖,忍了十多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点。 “孙庆梅!”暮尉迟并没有动怒,只是拧眉看着她,“如果我没猜测的话,让雪瞳进宫,正是你姐姐的主意,另外,我可以再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次,暮雪瞳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孙庆梅连连摇头,眼眶里漾上了泪,睫毛颤的不能自抑,“不可能,我的女儿生下来左肩就长有一颗红痣,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亲生女儿的人却没有!” 最后一句话,她是用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啪!”看她越来越疯癫,暮尉迟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要再胡闹,我就把你送回右相府去好好学些一下怎么为人妻为人母!” “你要休了我?!”孙庆梅捂住肿痛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我和你二十年的夫妻,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要休了我!” 暮尉迟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低头,拉近彼此的距离,他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脸上,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要再敢说一次野种,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手用力一甩,孙庆梅已经被摔跌到地上,她趴在地上对着暮尉迟的背影,凄厉怒吼,“暮尉迟,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她告诉过自己,在这个丞相府里,在没找到亲生女儿前,坚决不能哭,可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还是让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翻滚出来。 暮尉迟后背一僵,却没止步,也没回头,仰起头朝黑绸似的夜幕看去,那双古潭似的眸子漾过难以言喻的哀痛。 后悔?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有了生平的第一次悔! …… 这一夜,嘈杂纷乱也好,昼夜难安也罢,终于是迎来了天明。 言惜玉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睡不着,结果,一觉到天亮,而且是没做一个梦的好觉,看来,异世也不一定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混。 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伸个舒舒服服的懒腰,手刚举到半空,窗户外就传来很细小的声音。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偷窥,这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看看她现在是谁,披上外套,走到床边,非常用力的推开窗户。 木质的两扇窗户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闷声响,有点像人打瞌睡时不小心碰到了头。 言惜玉并没有立刻探出头去看,她在等着人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的呻吟声,或者是骨折声。 双手环绕在胸前,背倚靠在窗户边,眉宇渲染着得意,就等着那声不和谐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毫无任何声息,不由地纳闷了,难道是她草木皆兵的弄错了,头朝窗户外探去,耳边传来动物扇翅膀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上多了样不算重的重物,而且…… 言惜玉慢慢的侧过脸,先是看到了一双细细的爪子,目光朝前移动,终于把那个重物的真面目看了个清楚,居然是只黑色的鸟。 乌鸦! 只一秒钟,她就认出堂而皇之,大模大样停在她肩上的鸟是什么。 那只乌鸦转了下圆溜溜的小眼睛,似乎在辨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它要找的。 言惜玉虽不是个爱动物的人,却也不会去伤害它,对着小东西笑了笑,就扭了下肩膀。 那只小乌鸦没动。 以为力度太小,加大力度的又扭了下,那只小乌鸦依然稳如泰山的站在她肩头,那颗黑黑的小脑袋,甚至做出像人一样,歪着头打量言惜玉的动作。 言惜玉有点哭笑不得,一大清早,似乎也挺无聊的,开始和一只小乌鸦聊起天,“小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踩在我的肩膀上。” 乌鸦再怎么聪明,也是不会说人话,却像是听懂了一样,两只细细弯弯的爪子,干脆在言惜玉肩膀上走起了猫步。 一只乌鸦,胆子大到敢停在一个陌生人的肩头,已经算奇迹了,现在,它居然还敢在上面走来走去,饶是言惜玉觉得它很可爱,可也怕它是个动物,控制不住那啥啥,要真在她肩膀上拉上那么一坨。 咦……想想就恶心,这下也不再以是爱好动物者自居了,抬起手,非常粗鲁的就去扬它。 小乌鸦没飞走,反而得寸进尺的顺着她伸过来的手,停到了她手腕上。 言惜玉咬牙,举起另外一只手去抓它,本来也没想真抓,就想把它吓跑,结果,那只呆头乌鸦,愣着保持着不动的姿势,让她一把给抓住了。 言惜玉正想用炖汤,红烧,或是爆炒吓唬它,手心碰到它尖尖的爪子,不由怔住了,掌心翻动,轻轻的拨开小乌鸦的爪子,果然看到那里面夹着一个小小的卷成轴一样的纸团。 摊开一看,就一行字,“父患重病,速归!” 言惜玉没在意,以为是那户把乌鸦当信鸽使的奇葩人家弄错了,乌鸦虽说是公认的聪明,可是,再怎么聪明,也不能让它管不是它该管的事,这不,信送错地方了吧。 本想随手扔掉,想了想,不想误了人家的大事,还是把纸条卷好塞到了小乌鸦的小爪子中,然后手朝窗户外用力一甩,看着晨曦微露的地方,淡淡道:“你送错地方了。” 惯例让小乌鸦在空中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就当言惜玉弹弹肩膀打算关窗户时,那小东西扑哧着翅膀,在窗户即将要关上时,哧溜一下飞进了屋子里。 大概是感觉出再去招惹眼前这个人,等着它的真的不是炖汤,就是红烧,小眼珠转了两圈,落到了桌子上的包裹上。 言惜玉拧眉看着它,真的很难想象一只鸟,居然会有这么执着的一面。 她俯身下去,在同一视平线的角度,和那对和红豆差不多大的小眼睛正视上,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以非常慢的语速,一字一句,“小乌鸦,你听仔细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小乌鸦肯定是听懂她说的话了,因为,小脑袋一歪,又盯着她看了起来,黑黑的小眼珠,让言惜玉想起了上辈子衣服上的黑亮亮的纽扣。 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忍不住就想去抠。 咳……察觉到自己有这个残害小动物的念头,言惜玉尴尬的咳嗽起来,“小东西,我知道你的主人生病了,心里很着急,可是,你真的弄错对象了。” 自言自语喋喋不休的说着,转身去推开窗户,“你还是快点飞……” 那个“走”字,在侧眸朝桌子上的小乌鸦看去时,卡在了喉咙里,这小乌鸦还真成精了,就她转身开窗户那一会儿工夫,居然把她的包裹给啄开了。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道,赖以生存的银票啊,就那样撒了一桌子,窗外吹来一阵风,有几张还吹到了地上。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小乌鸦小屁股一撅,随着一声非常不文雅的响声,某张银票的正中央已经有了坨冒着热气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是龙是蛇 言惜玉愤了,怒了,火了,大步走到桌子边,一把揪住小乌鸦的翎毛,就像是在揪着一只刚出壳的小鸡,手一抬,哗的下,再次很用力的把它朝窗户外扔去。 而且这次,还抢在小乌鸦企图再次飞回屋子前,把窗户用力关上了。 小乌鸦砰的下,以自残的方式在窗户上撞着,一下,两下,三下…… 言惜玉双手以宝塔状的形式抵着下巴,愣愣的看着桌上那张中间被渲染了一大坨黑色物体的银票,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了。 话说,暮尉迟对她这个女儿还真是疼爱,每张银票的金额都是五百两。 上辈子做小警察时,因为一直没有奇案要案去破,每个月基本也就是只拿三千多的死工资,真的是穷怕了,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过随便抓来的抹布就去擦拭那似乎还冒着热气的某物。 手在碰到银票时,再次愣住了,想到了什么,转身奔到窗户边,就推开窗户,她看到刚才还精神昂扬的小乌鸦,停在窗栏上,已经耷拉着它那颗小脑袋,像是撞晕了。 言惜玉一把抓住它,比起刚才,不知道要温柔了多少,再次拿出它爪子里的纸条,对比了一下银票下方的一个小水印。 一模一样,小纸条上的小水印和银票上的一模一样。 难怪小乌鸦那么执着,它从一开始要找的就是自己。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只乌鸦怎么会找到她的,想到上辈子在警校学的课程,她拿起纸条闻了闻,再抽出张干净的银票闻了闻,虽然很淡,却是有种特殊的气味。 顿时明白了,难关暮尉迟要塞给她这么多银票,原来,通过银票上的气息,这只他特别训练过的乌鸦就能找到他。 明白过来后,一开始心里很生气,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但是,冷静下来后,又有些感动,说到底,终究是因为关心。 暮尉迟生病了,而且从纸条上看,非常严重,言惜玉抱着因为撞昏了头,而显得格外乖巧的小乌鸦,开始努力回想最后一次看到暮尉迟时他的脸色。 脸色很好啊,虽然不像年轻人那样红润光滑,却也是红光满面,气色非常的好。 她才出来一个晚上而已,怎么说生病就生病了? 按照她的本意,是不打算回去的,可是,自己霸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老爹生病了,而且还来信通知了,要再不回去,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把愣头愣脑的小乌鸦放到一边后,就去更衣。 当她怀抱着小乌鸦,以一身女装出现在客栈掌柜面前要退房时,那个年过五旬的掌柜瞪大眼睛看着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奇怪了,我记得很清楚,昨天入住的是位公子啊?” 言惜玉笑了下,“掌柜的,这里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发生些稀奇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摊开掌心放到掌柜的面前,“麻烦把剩余的房费退给我。” 她拿着几张面额小的银票转身走了,掌柜的看着她的背影,却是嘀咕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方的人,原来只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伪大款。” 鄙视这样的人,狠狠的鄙视。 …… 出了客栈,言惜玉根据太阳的高度估算了下时间,应该是现代差不多九点多的样子,时间还早,她打算中午到左相府,刚好吃午饭,就转身朝打听来的尚书府而去。 据说,她最近克死的未婚夫,正是尚书府最小的公子。 前面的几个,时间太久远,要再去查找真正的死因,已经很困难,而且那几户人家都不在京城。 这个尚书府的小公子,却死了不过半个月,按照这具身体的记忆,大历富贵人家要死了人,丧期在一个月。 记忆不假,半个月过去了,人也早就入土为安了,尚书府的大门口却还悬挂着白幡,两头守门的石狮脖子上也系着白色的花簇,一大早就有人去里面悼念。 言惜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很后悔怎么就换了女装,正左右瞅着有没有合适的换衣服的地方,一道高昂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宸郡王到。” 介于这是她穿越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带王字的皇室中人,目光带着三分好奇,三分审视,三分八卦,外加一分期盼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身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上半身微倾,如绸一样光亮莹然的长发遮挡着一般面容,而遮挡住的这一半,正是从言惜玉这个方向看过去的那一半。 没看清人的长相,只觉得他的穿的衣服很好看,另外身材也很好,又粗略的瞄了几眼,鉴定出来的结果,丑人多作怪而已。 本来还想着怎么混进去,现在人家王爷都来了,而且听这封号“宸郡王”,来头真真不小,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自己就是克死这尚书府小公子的罪魁祸首,还是下次再说吧。 宋越早就看到躲在不远处那棵树后的人影,实在很想装作自己没看到,但是,那个人偏偏不老实的探出大半个头,外加大半个肩膀,而且那两道目光一直盯在他主子身上,实在假装不了了。 主子向来敏锐,估计早察觉到了,不然不会身子微微朝边上倾了倾,他忙伸手去扶,只听到主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去看一下。” 宋越不愧是跟在訾容枫身边多年的人,当即明白去看一下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虽然察觉到不对,老早就避到很远的地方,还是知道那个女人把主子给那啥啥了。 看一下,顾名思义,看一下,她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个既无脑又跋扈的女人。 听下人来报宸郡王来吊丧,正在新纳小妾院子里陪着娇滴滴的新欢用早膳的尚书大人,放下筷子,来不及漱口就跑到大门口去迎接。 随着脚步声,心里的那把老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砰砰作响,三个皇子都已成年,皇上的年事虽不高,立储却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大事。 大皇子慕容兴衡,虽然是皇长子,在朝堂中也拉拢了一些朝臣,因为母亲出身低位,并不被人看好。 三皇子慕容兴平,性情温厚,督醇孝义,母亲出身高贵,舅舅又手握三十万兵权,许多朝臣暗地里都把宝押在他身上,无奈,储君之位的吸引力,对他来说,似乎远远抵不上一场斗酒吟诗大会来。 这样的人,如何能挑起大历的大任,更不要说北面的宣治国,自从在先帝手里把最北面那座叫北木的城池抢占了过去后,这些年,越发的猖狂了起来,时不时的就挑衅一下。 放眼整个朝堂,唯有离京十五年的三皇子——訾容枫,成了众望所归。 三皇子一岁识字,三岁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五岁已经看出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安邦定国之能。 只是五岁生辰过后,忽然就被皇帝送到大历最北的漠北之地去了,原因除了当事人,至今无人知晓。 十五年过去了,已经无人知道当年那个稚嫩却惊世的孩童,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更没人知道他十五年极北之地的生活,是变得更强了,还是因为缺少皇家太傅的谆谆教诲,他已经成了漠北之地的野草,任意而妄为的生长着。 现在的宸郡主王,是展翼在天的龙,还是俯首在地的蛇,一切只有见了面才能得分晓。 ☆、第二十八章:察觉猫腻 大历皇朝,有不成明的规定,皇家中人到大臣家,不管是为了喜事还是丧失,一律都要等着主人家的亲自迎接方可进门,这也是为了彰显皇家人的天威。 訾容枫站在门槛处,等着尚书的到来,身边早跪了一地的人。 一路疾奔,尚书擦了擦额上的汗,人还没到门口,惊呼声已经先至,“老臣参见宸郡王。” 訾容枫对着来人,面无表情的笑了笑,一别这号称盛京的洛安城十五年,人,还是那么的虚浮。 年过五旬的尚书扑通一下,就跪倒了紫容枫面前,入戏非常的快,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老臣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訾容枫面色淡淡,眸光却是落到了下跪之人的嘴角边。 尚书府管家的胆子一向比较大,感觉到气氛的凝滞,抬头偷偷的朝唯一站着的那个人看去。 这一看,呆住了,他没看到他的表情,更没看清他的长相,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探出衣袖的那只手吸引住了。 这只手,指关节修长优美,白秀的肌肤,宛若无暇的美玉,绝对比一般女子的芊芊玉手,还要好看上不知道多少倍。 那只秀腻好看的手,正朝他家主子的脸上伸去。 管家统管着整个尚书府,也算是阅人无数,只一眼,就能判断出,这只手看似秀美细腻,发出的力道却是人所想象不到的。 他想提醒自己的主子,却又不敢,不敢再多看下去,暗暗祈祷自己主子的运气不要那么差后,敛目低头看着面前的方寸之地。 “尚书大人,你嘴角这颗米粒,可是用于饥饿时果腹的?”略显清冷,却好像天籁一样的嗓音,淡淡的从某个人唇线优美的人口中逸出。 尚书大人虎背一颤,心里也咯噔了下,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愣是没能说出话来,“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訾容枫也没有再难为他,抬脚朝尚书府里走去,“尚书大人,带本王去给你家小公子上炷香。” 尚书额头上冷汗涔涔,起不来了,朝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刻弓着腰来搀扶他,尚书尾随上訾容枫,北风拂面,这才发现经过刚才那一幕,这么冷的天,背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激的打了个冷颤。 看样子,亏心事,还真的不能做,看他朝灵堂走去,又暗暗的舒了口气,还好,他把面上工夫都做全套了,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猫腻。 …… 言惜玉躲在树后面,把刚才那一幕,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尤其是訾容枫假意要替尚书擦去嘴角那颗米粒那个动作。 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要替那个肥头肥脑的尚书擦掉有碍面容的米粒,光是他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大模大样的说起这么无关紧要,既驳了尚书面子,又有损两人关系的事,似乎就有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言惜玉努着嘴想了半天,就当以为什么也想不出来时,忽然,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他好像在暗示,尚书大人最心爱的小公子死了,生为父亲的他,一点都不伤心。 有猫腻啊! 触类旁通,她很快理清了一些事,她就说,哪里有人天生克夫命的。 言惜玉还不知道不远处那个给她暗示的男人,就是昨晚被她强了的那个,所以没有自恋到以为他是在提醒她,只当时訾容枫在暗暗的警告老尚书他知道了些什么。 末了,又很自我贴金的想,幸亏被聪明的她听到了。 皇家人啊,为了那张高高在上,真正能让他成为孤家寡人的镶金嵌银的龙椅,真的是各择手段。 随着訾容枫的进府,尚书府门口的守卫顿时森严了好几倍,言惜玉已经彻底放弃了,转身朝左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天气还真冷,看了那么久的戏,感觉脚趾都冻僵了,原地蹦跶了两下后,才大步朝前。 被她用昨晚顺手牵来的长袍,包裹起来后,塞到包裹里的,目不能视的小乌鸦以为地震了,小眼睛里发出惊恐后,把小脑袋藏进了翅膀里。 …… 言惜玉真的没想到,上辈子没能用的上的本领,在这辈子能得以发挥,所以,当她看到有人当着她的面调戏良家妇女时,包裹也不要了,随手一甩,就冲了上去。 古代人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也太过于麻烦了,她手刚要伸出去,发现胳肢窝那里丈量很准的宽度,很大程度的限制了她的行动。 于是,眼都没眨一下,双手在胸前交错,下一秒钟,空气里就响起衣服撕开的声音。 宋越那个假装是流氓的流氓,忘了调戏良家妇女,而那个临时花钱雇来的失足妇女,也忘了半推半就,四目瞪的大大的,就那样看着眼前当街撕衣服的女人。 这……宋越真替主子感到不值,他的主子,在这个女人之前,还没有被任何一个女人沾过身呢。 多金贵华胄的身份,居然被这样一个放浪的女人给糟蹋了。 这头还没惋惜完,那头已经把两只碍事的衣袖扯下来的言惜月,手握拳头,乘宋越不备,就朝他脸上打了过来。 这具大小姐身体虽然羸弱,言惜玉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再加上宋越的没什么防备,那一拳,又狠又重的落到了他脸颊上。 真的好痛,想他大历数得上的高手,居然当街被一个女人打了,这要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连带着把他主子的脸也给丢尽了。 看他握紧拳,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响,言惜玉心里到底是害怕了,她多年练武的经验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容忽视,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她现在的身体如果能锻炼成上辈子那样,或许还勉强可以较量一下,现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了下像是营养不良,某个没膨胀起来的地方,再抬头看了看男人的宽肩虎背,朝后退了一步。 觉得一步还算不上安全范围,又连着退了好几步。 心里是打退堂鼓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她瞪着他,口气很是凛人,“你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现在还想当街打女人,这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最后一句,她故意大声嚷嚷出来,天气冷,街道上的人虽然不多,被她这么大声一嚷嚷,有许多爱看热闹的人,还真围了过来。 没有訾容枫的命令,宋越当然不可能出手,刚才那样,也只不是想吓唬吓唬她,却没想到他反而被弄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哪怕他易了容,时间匆忙的关系,只是把相貌稍微做了改变,大致的轮廓还是老样子。 转身想走,一只手却拦住了他,他侧身看去,对视上的正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得意,眉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你欺负了这位姐姐,就这样打算走了吗?” 宋越再怎么脾气好,这会儿也发作了,反正主子是让他试探,既然是她纠着不放,那就让他好好再试探试探。 手指朝不远处的女人勾了勾,“小红,你来告诉这位姑娘,我刚才欺负你了吗? ☆、第二十九章:充愣大款 被唤为小红的女子踩着小碎步就跑到宋越的身边,没等言惜玉弄清状况,那个小红已经依偎进了被她暴打一拳的男人怀里。 天呐,她捂住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血,看那言行举止,百分之一百,肯定又是个失足妇女,她的穿越,难道注定要败在失足妇女手里了吗? 小红把脸埋在宋越胸口,娇滴滴的说:“公子,外面天凉,去奴家那里喝一杯取取暖吧。” 言惜玉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这……词汇量有限,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瞪了小红一眼,彻底无语了,转身就走。 这次,轮到她被一只手拦下了。 “有事?”她头都没抬,看着拦在眼前苍劲有力的手臂,垂头丧气的开口。 “你打了我一拳,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想走了?” 言惜玉又不是没吃过亏,亲生父母因公殉职后,虽然赵升收养了她,在学校时,有一次还是被人骂是个没爸没妈的野种,当即和人打了起来。 那个人比她高出许多,还是个男孩,骑在她身上,把她打的浑身都是伤,也是那以后,赵升送她去学了自由搏击。 一声对不起而已,没有那么难说出口的,僵着脖子,低头看地,良久,很轻很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她没看对面人的表情,三个很难得才会说出口的字,一口气说完后,抬脚朝前走去。 古人留给后世之人一个叫“穷寇莫追”的成语。 管他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年代,总归也是古代吧,应该是一样的,听到身后人那声,“站住”,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古人也分好多种的,比如身后的那个斤斤计较,根本没有男人度量的男人。 约莫着是遇上无赖了,她头都没回,“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宋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真站在原地没动,他看到强了他主子的那个女人走到不远处,俯身下去,像是在捡东西。 接触不多,他已经见识到这个女人的狡诈,所以当她折回时,特地留了神。 她把背在身后的手朝拿到眼前时,他还下意识地做了防备,刚才那一拳的痛感还很清晰。 言惜玉看到他眼底的防备,失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要拿什么炸弹轰你,紧张成这样,你还是男人吗?” 宋越满脸黑线,她说的话,虽然有点古怪,也和大历名门千金很不一样,大概意思也听懂了。 似乎是被她激到了,冷哼一声,低头朝她伸来的手心看去。 惊呆了! 石化了! 怔住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只鸟,还是只浑身上下乌漆抹黑的,好难看的一只鸟,目光一动,当看到他家主子千金难买的衣服被当成了鸟窝,血压直接飙升到两百,差点喷出一大口血来。 这个可恶,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你这是要干什么?”实在是太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向来少言寡语的宋越打破了常规,说了很多的话。 “一声对不起已经说了,你还不让我走,不就在等着赔钱吗?”言惜玉冷笑,下颌似不屑看眼前人似的高高扬起,她脸部的轮廓很漂亮,在蔼蔼雪光的映衬下,带着一丝悠然的飘逸。 这么美好的一幕,可惜都让她的言行举止给打破了。 宋越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困难了,看着缩在她掌心里的那只鸟,不利索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只丑鸟……赔偿给我?” 蜷缩在言惜玉掌心,被形容成丑鸟的小乌鸦,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忽然扑掕着翅膀,脖子上的翎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丑鸟?”言惜玉不耐烦地皱着眉,低头朝自己的手心看去,下一秒,她也怔愣住了,瞪大眼看着蜷缩在她掌心,短暂的威武过后,再次瑟瑟发抖的小乌鸦,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记得自己朝包袱里一摸,摸出的是一沓银票啊。 这下好了,大款没装成,倒是闹了一出笑话。 红着脸,竖起食指,对着拿银票当被褥的小乌鸦的脑袋就愤愤大骂,“你丫的,真长能耐了,是不是想和反腐第一名人那啥美美比拼的。” 她一本正经的低头看着小乌鸦,“我告诉你,人家之所以牛,那是因为有个牛叉的干爹,你有吗?小样的,你干爹再牛叉,那也是只鸟。” 左丞相府里正让下人伺候着,更换朝服的暮尉迟,鼻尖一阵发酸,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他朝窗户外看了看,想起了什么,问下人,“掠影呢?” “回老爷,今天一早就没看到它。”下人给他整理衣摆。 暮尉迟以为它出去玩了,也没多想,下人要给他扣纽扣,被他挥手遣退了下去。 今天进宫,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雪瞳进宫,不管是谁的注意,目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样,这都是绝不可能的事。 暮尉迟走出府门时,回头朝书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眼波看似平静,却有惊风骇浪涌过。 一辈子后悔一次足够了,他暮尉迟不会再让自己后悔第二次。 …… 宋越看着她掌心里,何其无辜的小乌鸦,嘴角抽搐再抽搐,这个女人还真是罕见的“极品”。 暮尉迟权倾朝野,虽是个武官出身,也断然不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宋越看着那只鸟,心里也起了乐趣,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空气里传来只有他能听到,听的懂的暗号。 身影一闪,已经越过故意在对着一只鸟自言自语的言惜玉,脚步轻点在雪地上,手朝身侧舒展开,径直朝前飞奔而去。 言惜玉感觉到一阵冷风掠面,抬头朝对面看去,除了那个叫小红的古代失足妇女,哪里还有人。 她问呆若木鸡,似乎也被吓傻了的小红,“你的恩客……他人呢?” 小红合上半张的嘴,咽了咽口水,朝她身后点了点,“去那里了。” 言惜玉回头,早就没了人影,想到了什么,忙朝雪地上看去,果然高手,那样的速度,居然雪地上基本没留下足印。 有机会,如果再次遇到的话,一定要拜他为师。 正施展轻功朝传来暗号方向奔去的宋越,忽然间,鼻子一通痒,打了个响彻的喷嚏。 过了很久后,宋越才想起自己那个喷嚏,其实是在提醒他注意某个人,可惜,他忽视了。 日后的某一天,当宋越耷拉着眼皮,披星戴月的指点某个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的女人武功,看着她摇摇晃晃的马步,只有泫泪欲泣的仰天长叹,这都是命啊! …… 小红眨巴着眼,慢慢的朝言惜玉靠来,“这位姑娘……” 想到上次在失足妇女手里把那层膜给弄没了,心里就有怨气,身在这个世道,对在这个世道,本就正当的职业,再怎么不心存歧视,到现在也终究是厌恶了起来,不耐烦地瞄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小红打量着她,手帕捂嘴,笑的妖娆,也妩媚,“姑娘的皮肤可真好。” “谢谢。”言惜玉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就把被自己扔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乌鸦抱进怀里,用外衣给它取暖后,就朝前走去。 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袖,却是透过没有外衣衣袖,直接抓住了她中衣衣袖,“姑娘,先别忙着走,我还有要紧事和你说呢。” “什么事?”言惜玉很轻松的就甩开拽在衣袖上的那只手,她就不相信一个靠皮肉吃饭的人,能说出什么正经话。 她的第六感再一次出奇的精准了,那个小红说了一句,让她恨不得立刻把她摁在地上,暴揍她一顿的话。 那个小红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她一番后,说:“这位姑娘,我敢保证,如果你去我们杏花楼,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当红头牌。” “头你个尼玛!”言惜玉自从穿越以来的就憋屈在心头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小红身上。 她不是斯文人,按照心中本来的想法,她的的确确是很想把她摁在地上,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狠狠的揍一顿再说。 但是,她却没有遵从内心的想法,而是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沓银票,然后,撕碎,把雪花一样的碎片扔到了小红脸上。 在小红无比哀痛,惋惜,又唾弃败家的目光中,扬起头,怀揣着逐渐暖和起来的小乌鸦,趾高气扬,眼眉吐气的朝前走去。 小红那声气急败坏的“败家子!”落到耳膜上,她直接拿手抠了抠耳朵,然后对着半空弹弹手,面带微笑的大步朝前。 装大款,当街撕钱,的确让人身心愉悦。 ☆、第三十章:争锋相对 “主子,您想笑就笑吧。”宋越抬头看了眼,嘴唇抿的很紧,嘴角依然在抽搐,看样子像是憋的很难受,也快内伤了的主子,闭上眼睛,咬牙道。 紫容枫自由就没有母亲,五岁被生父送到了荒芜的漠北之地,性子慢慢的越来越冷,这么多年来,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今天,这一刻,他却放肆着自己的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宋越脸涨的通红,心里暗暗埋怨,那女人下手还真是狠,害他用内力搓揉了半天,主子依然看了出来。 打人不打脸,她难道连这句话都不懂吗? “真是她打的?” 宋越闷着头“嗯”了声,心里又道,要不是有您的命令在,说不定我已经打回去了。 “她还说了些什么?”訾容枫看着最衷心,最得力的属下,面带微笑的问道 他声音带着灿若春花的柔情,连他自己都察觉到。 宋越把自己去青楼找了个妓女演戏,然后被在他看来是暮雪瞳的女人,见义勇为的打了一拳,再然后,她道歉,又拿出一只乌鸦当赔偿金的事,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甚至连说话的口气都模仿的有七八成相似。 訾容枫再次笑了起来,那双深入古潭的眸子,第一次让人看到赞许,欣赏,还有丝丝宠溺。 “主子,宫里已经传来消息,皇上昨夜就回宫,而且陷入昏迷,朝臣们都已经闻讯赶去,许多事,已是一触即发。”正事当头,宋越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难道面露真心微笑的主子。 訾容枫理了下衣袖,朝左丞相府的方向看去,悠悠道:“阔别十五年,是该回去看看故人们了。” 宋越立在一边,没敢接话,脑子里一道光亮闪过,却像是明白了很多事。 按照计划,一早就要进宫的,主子却忽然改变了计划,决定先到半个月前刚刚死了小公子的尚书府吊丧。 他以为为了大事,一向不屑拉帮结派的主子,终于想通了,直到看到躲在大树后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似乎才明白了过来。 主子嬉笑尚书大人嘴角有米粒一事,似乎是故意在说个某个人听,至于她到底能不能领会,那就看她的悟性了。 “走吧。”訾容枫朝轿撵走去,宋越拉过飘远的思绪,走上前给主子掀起轿帘。 看着起地的轿子,心里又想了一句话,看样子,主子这是动真情了,也好,那个女人虽说有点怪异,却是个真性情的人,最主要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逗乐主子的人,有她陪在主子身边,孤独了二十年的主子,终于将不再孤独。 …… 有两顶轿子同时到了宫门口,宫里有规定,除了皇太后,皇上,皇后,其他的人一旦入宫,都要弃轿步行,就连出生就封王,通体尊贵的訾容枫也不例外。 暮尉迟早一步走出轿子,他看到对面轿帘掀开,有个年轻的身影走了下来。 如墨般的眉,泛着桃花似的丹凤眼,弧线优美的下颌,真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好一个承贵气风雅于一体的男子。 訾容枫对着暮尉迟淡淡笑了,“左相大人,一别数年,可还别来无恙?”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嫩稚儿童的长相,随着他那声“左相大人”暮尉迟也认出了他,忙对他拱手道:“老臣参见宸郡王。” 訾容枫扶住他的手,“左相大人不必多礼,本王离开盛京已经多年,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望左相大人能多多提点。” 暮尉迟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迭声说:“老臣不敢。” 訾容枫笑了声,没再说话,抬脚朝宫门走去,暮尉迟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 可是,一时又想不明白暗示的是什么,吁出口浊气,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理了理衣襟也朝宫里走去。 …… 皇上昨夜就回宫,而且中毒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大殿前已经站满了本不该出现的朝臣。 一看到訾容枫,不需要太监通报,已经辨认出他的身份,齐齐地对他行礼,“微臣参见宸郡王。”唯恐落后了,就让这年轻的王爷给记恨上。 皇帝中毒,立储君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如那个老尚书暗暗打算的那样,有一半的朝臣把希望都押到了訾容枫身上。 也有人质疑,訾容枫虽然深受皇帝宠爱,却在十五年前被皇帝送到了荒芜的漠北之地。 自古以来,圣心最难揣测,皇帝对那个自出生就跟随了母姓的皇子,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俨然已经让所以的人都茫然了。 訾容枫眉色淡淡,清醇却让人看不到眼底的眸子,扫过群臣,语意慵懒中带着三分与身居来的贵气,“诸位卿家,不必多礼。” 朝臣们直起身子,刚要再客套一声,尖锐的太监声由大殿内传来,“皇太后宣诸位大臣觐见。” 每个朝臣都听的清清楚楚,耳朵根子会动的不由一动,不会动的,心里则打了个突,是二十多年没出现过,连带后宫之事也不曾参与的皇太后忽然要见他们。 訾容枫犹豫了一下,像是没听到,转身朝另外一道宫门走去,群臣都想着在即将掀起暴风雨的储位之争中怎么自保,哪里还有心思顾及他人,唯有暮尉迟看着訾容枫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拧了下眉。 大殿之内,高高在上的龙椅边,正端坐着一个身穿锦绣凤袍,头戴镶嵌琳琅珠翠凤冠的皇后,而她身侧后,也就是那张金灿灿的龙椅后面,一道珠帘,隐约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场的很多都是两朝甚至是三朝元老,自然记得当今皇帝初登大宝,皇太后隔着一道珠帘垂帘听政的情景。 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再次猛然一看到那熟悉的场景,很多朝臣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齐刷刷地对着大历皇朝最高地位的两个女人跪地行礼,“臣参加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朝堂之上又响起一道,“臣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珠帘后传出皇太后的声音,虽然透轻柔,却露着久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众卿平身。” 朝臣们应声而起,却是立在原地,既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多看代表着皇家的两个女人。 珠帘后再次传来声音,却是对端坐在龙椅边上的皇后在说话,“皇后,陛下的事,就由你来说吧。” “臣妾谨遵母后懿旨。”皇后起身,对着珠帘的方向,盈盈欠下身,然后华丽的广袖在空中凌虚而过,人已经立在金阶之上,万人羡慕的那张龙椅之前。 她直面群臣而立,凤裙裙摆上镶着的珍珠太过于刺眼,群臣把头埋的更低了。 孙梦梅冷冷的扫过一干大臣,带着凛然之气的眸子,最后定格在了站在大臣最前方,也是唯一一个不垂眼看地的男子身上。 这个人,正是左相暮尉迟。 “左相。”孙梦梅直直的看着他,话锋一转,直接问,“你难道没有收到太后的懿旨吗?” 暮尉迟面无表情地朝她看去,拱手道:“微臣收到了,但是……” “既然收到了,为何不把暮小姐一并带入宫。”不等他说完,孙梦梅已经厉声打断他,“你这是在公然忤逆皇太后的懿旨吗?” “微臣不敢,启禀太后……”暮尉迟不卑不亢,对着珠帘后的人影,拱手道,“不是臣不带小女入宫,实在是小女不在府中。” “什么?”孙梦梅眯起眼,一丝凌厉掠瞳而过,“堂堂丞相府家的小姐,居然会不在闺阁中呆着,她去哪里了?” 关于皇后孙梦梅还没进宫前,和还不是左相的暮尉迟,之间曾经有过的那段情,朝堂上许多大臣是知道的,他们只是想不明白,当年为了不进宫为后,长跪雨里苦苦哀求的女子,怎么会对曾经心爱的人这么恶言相向,争锋相对。 所有的人,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齐刷刷地都朝暮尉迟看去。 暮尉迟面色平淡,看着咄咄逼人的孙梦梅,知道她今天不逼着他把暮雪瞳送进宫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正想着怎么应对,一道略显清冽的声音由殿外传来,“左丞千金,昨晚在本王那里。” ☆、第三十一章:尘封往事 群臣循声看去,升平皇后也循声看去,就连隐在珠帘后面的那个人,也透过帘缝朝来人看去,没人看到,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五指瞬间收拢,握紧成了拳头,眸光在惊风骇浪似的翻涌着外人看不到,也看不透的情绪。 朝臣们看到訾容枫,非常自觉的就让出了一条道,訾容枫缓步走到金阶下,对着高高在上,龙椅之侧的女子,端端正正的行礼,“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孙梦梅很勉强的扯了下嘴角,声音勉强带上了几分柔和,两道犀利的眸光却像是鹰鹫一样,直直的落在立于金阶之下,群臣之首的年轻男子身上,“是宸郡王回来了啊,快免礼。” 看清他的长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闪过另外一个念头,这个孽种,十五年没见,虽然和那个贱人长的没一点相似,只怕让慕容南诏看到了,还是会…… 不行,自慕容南诏中毒以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生不生儿子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也已经不重要了,她还有个女儿,不是嘛,这就足够了! 慕容氏男尊称王三代之久,也是时候可以出现一个女皇了。 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却不知这个世界上的事,都是有定数,看似简单,其实越发复杂。 “本宫实在是想不通,宸郡王才回京,怎么就会和左相家的千金……”堂堂一国之母,在朝堂上,很多话,的确需要顾忌一下,稍加引导,大臣们又都是聪明人,齐刷刷地再次朝訾容枫瞄去。 訾容枫侧过身,看了眼暮尉迟,当眸光再次落到孙梦梅身上时,眼波平淡,没有任何的波澜,嘴角却划过一道若有若无的浅笑,“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本王刚回京,刚好遇到左相府的下人,说是小姐得了痢疾,正病急乱寻医,本王这些年孤身在漠北,对医术,尤其是痢疾方面还算精通那么一点,就让左相把小姐送到本王府邸去了。” 这话明明漏洞百出,在金銮殿上,当着皇太后,众朝臣的面,孙梦梅却没有拍案怒斥的底气,这时,珠帘后面的皇太后开口了,却是直接在和訾容枫说话,“枫儿,左相小姐家的病可稍微好转了些?” 訾容枫似乎这时才知道珠帘后坐着皇太后,立刻跪地恭恭敬敬的行礼,“孙儿参见皇祖母。” 一只秀丽白皙的手,由珠帘后伸出,帘子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好孩子,走近点,让我这个老太婆看仔细点呢。” 这声久别多年的“皇祖母”让珠帘后的人眼眶一热,眼泪差点狂飚。 訾容枫应了声,正要上前一步,孙梦梅眉头一蹙,朝立在另外一边的哥哥,右相孙少辛一个眼神。 右相孙少辛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自保,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现在接到妹妹的眼神,更是开始暗思忖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两天明明说好,把筹码都压在訾容枫身上,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女人心呐,还真像海底针,怎么样都弄不清。 他犹豫间,訾容枫已经和珠帘后面的皇太后闲话家常了好几句。 孙梦梅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剜了亲哥哥一眼,真是个蠢货,还看不出来她的意思吗? 有皇太后那个老太婆在,訾容枫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吗?真是愚蠢至极! 满朝文武听出太后对这个孙子的喜欢,那些不把宝压在訾容枫身上的人,也在悄无声息间把宝转压到他身上。 一夕间,訾容枫成为最被看好的储君人选。 …… 皇太后和多年没蒙面的孙子闲聊完,也开始说正事。 她依然坐在珠帘后,却俨然已经成了主角,以非常平静的口气向群臣说了皇帝中毒一事,然后就是询问可有妥体的解决方法。 群臣把头垂的更低了,偌大的金銮殿上,死一样的寂静。 孙梦梅静静听着,漠北……宣治…… 眼皮一跳,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计。 她转身对着珠帘的方向,盈盈福身,“母后,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哦,皇后说来听听呢。” 透过珠帘的缝隙,她清清楚楚看到孙梦梅眼底的算计,昨天晚上,她听信了孙梦梅的劝说,才会连夜给暮尉迟下了道懿旨。 避居在“慈寿宫”多年,她真的不知道暮尉迟娶的原来是孙梦梅的亲妹妹,而他膝下的独女居然三年之内克死了五个未婚夫,人送外号修罗女。 原本打算着让暮雪瞳一个柔弱的丞相小姐去宣治找解药,看似荒谬,却也是有原因的,皇太后盯着珠帘发呆,珠宝莹华,刺眼璀然中,她忆起了那段尘封很久的往事。 和大历北面相邻的那个叫宣治的小国,因为国小,人少,一直没有被比它强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大历放在眼里,直到他们出其不意在先帝手里,把大历最北面那座盛产血燕的城池抢占过去,大历才恍然察觉到那个小国似乎已经不容再小觑。 按理说,只是个兵马都不如大历的小国,不要说把失守的城池给抢占回来,就算是把它践平,让它归隶大历的国土,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出在了统治宣治国的皇室人身上,传说,宣治国的皇室并非一般的人类,他们乃是以精养魂的圣灵,曾经一统天下上千年的太平盛世,因为宣治皇族人的自我满足,骄奢淫逸享,在百年前,长达上千年的统治,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百年前,在大司马和丞相勾起起来的,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乱中,宣治统治了上千年的太平盛世被一分为三。 分别是大司马建立起来的兵力最强的大历,屈居第二由丞相建立起来的东陵,还有就是宣治国皇族最后保存下来的那么一点疆土。 关于宣治皇室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以精养魂的圣灵,在经历了战乱纷争,早无从考察,半道出家成了皇室的慕容氏后裔,却从自己的皇室卷宗中洞悉到了那么一两点。 大历的先先帝,也就是当时宣治国家的大司马慕容昂,在临终前拉着即将继承大统的先帝的手,吊着最后一口气,反复叮嘱一件事,无非就是慕容氏的子孙后代千万不能去宣治国,尤其不能到宣治皇宫里去。 正是因为有了这条祖训,就算是极北的城池被抢占了过去,先帝除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加强了相邻城池的戒备,也没怎么说。 宣治皇室因为人类的好奇心,也因为自百年前沦丧了绝大部分领土,变得越发低调,而越显神秘。 说起来,不管是现在兵力最强的大历也好,看似最弱的宣治也罢,本就是一个大天下。 许多事,命运之神似乎早有了自己的安排,兜兜转转,迂迂回回,历经岁月洗礼后,又由终点折回到了起点。 尽管大历皇朝的先先帝在临终前,再怎么叮嘱后人不可和宣治的皇室有任何来往,大历皇朝经过七八十年风雨洗礼后,看着和宣治彻底断绝关系的大历皇朝却又和宣治又扯上了那么点关系。 ☆、第三十二章:皇后心思 二十五年前大历在看似繁荣太平,实则诡谲多变,惊骇阴谋的皇权斗争中,迎来了它的第三代君王。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许多戏本里演的差不多,年轻的君王出游,爱上了一个女子,执意把她带进了皇宫,直到要册封,文武百官才知道了那个女子的身份,她居然是东陵国的公主,虽非皇后嫡出,却也是堂堂正正流着东陵訾姓皇室血脉的公主。 这本没什么,皇帝娶个公主,就权利地位,国家强富来看,说起来,还是那东陵国的公主高攀了。 没想到,册封的诏书刚送到升平皇后那里盖皇后之玺,就在朝堂上引起大臣异口同声的反对。 新帝大怒,朝堂上的反对声却依然不绝于耳,皇帝立个妃子而已,管他是一时兴起,还真的是心头挚爱,本无大碍,关键是那个东陵公主,她的生母,正是宣治皇室宗亲里的一个郡主,她的身上流着一半宣治皇室的血。 先先帝虽然驾崩多年,遗言却历历清晰,犹在耳边,大历皇朝的子嗣,永不可踏入宣治一步,更不能和宣治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 没人知道先先帝,弥留之际留下这句话到底是对身为人臣,却觊觎不管觊觎的东西的愧疚,还是真的因为宣治皇族,是凡人动不得以精养魂的圣灵,却知道,为了大历皇朝好不容易固守下来的百年基业,为了能够继续是三国之首,一定要谨遵先先帝的遗旨。 人在年少事,总会被所谓的情爱蒙蔽了眼睛,新帝也不例外。 新帝不顾花甲之年的帝师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的哀求,硬是用皇后礼仪把那个叫訾清汐的东陵公主从正宫门迎娶进了皇宫,赐封宸妃,居“宸元宫”。 宸,取日月星辰之意;元,同首,始。 这样两个意义非常的字,用在同一个女人的封号上,可想,新帝有多爱她。 訾清汐,见过她真颜的人并没几个,除了当时已经是皇后的孙梦梅,已经是贵妃的周愉妃。 新帝对她视若珍宝,自从她入宫后,娇宠六宫,皇帝雨露不均沾,一时间整个后宫怨声载道。 不过从服侍那位宸妃的宫人口中可以得知,那位宸妃娘娘,虽宠冠六宫,也是一国公主,却毫无半点骄纵,对人很和睦,在她的“宸元宫”,甚至从来没人听到过大声的呵斥。 渐渐的,朝堂之上,也没了反对的声音。 在新帝的恩宠下,宸妃很快有了身孕,自古以来,红颜都注定是命薄的,就连这位冠宠六宫的宸妃也没例外。 生产之日,即便皇帝派了皇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请来了二十个民间经验最老道的接生婆,依然没能让宸妃避于女人的难产。 最心爱的女人死了,皇帝罢朝三天,躲在“宸元宫”颓废了三天。 群臣再次荐举德高望重,既是皇帝恩师,又是皇帝良友的帝师前去劝说他。 皇帝果然给老帝师三分薄面,第四天,他如常出现在了金銮殿上,面色阴郁消沉,全然没了帝王贵胄之气。 朝堂上,大臣们捏着手里的奏章,正打算对伤心欲绝的皇帝忠心进谏,皇帝已经宣布了一桩大事。 朝臣愣住了,皇帝居然要封刚出生三天的一个奶娃娃为王爷,而且开天辟地的,让那个孩子跟随了母姓。 堂堂大历国的皇室血脉,却去姓了东陵的国兴訾,这…… 朝堂上当即发对声一片,皇帝这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彻底变成昏君吗? 稳定根基的皇帝却是笑了,坐在金銮殿那张熠熠发光的龙椅上笑了。 皇帝并非皇后所出,只是个从不得宠的妃子那里过继来的养子,他的太子之位,曾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太后在最后倾尽娘家之力帮了他,现在坐在金阶之上,睥睨天下,将会是其他人。 皇帝看着性子温和,只是,为何他登基没多久,先帝的其他子嗣,不是意外身亡,就是忽然失踪,到现在,先帝所出的皇嗣里,除了当今皇上,除了远嫁的几位公主,竟然再无一皇嗣存活的消息。 皇帝的手段,朝臣们早就心知肚明,随着皇帝嘴角越发冷冽的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皇后孙庆梅入宫多年,一直无所出,皇帝把宸郡王送到她那里抚养,谁知,才送过去一天,皇后的凤栖宫就走水了。 皇后跪于紫宸宫前,不顾皇后该有的胸襟,该有的典范,以八字不和,坚决反对宸郡王由她抚养。 皇子遭嫌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根本不理后宫是非的皇太后耳朵里,虽不是自己的亲孙子,皇太后还是不忍心,于是,尚在襁褓中,一出生地位就比其他两个兄弟高出很多的宸郡王,被送到皇太后那里,这么一养就是五年。 宸郡王五岁那年,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却是道令所有的人都琢磨不透圣意的旨意,皇帝居然要把最心爱的儿子送到大历最北,也最荒芜的漠北去。 和五年前相比,这道圣旨并没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也无一大臣站出来反对,就这样十五年过去了。 至于现在皇帝中毒,为什么想到要让暮尉迟的女儿去寻解药,也的的确确和这些往事有一点关系的。 慕容南诏心仪訾清汐,而且到了痴迷的地步,如果不是她难产早薨,估计要不了多久,皇后之位就会属于她。 朝臣本以为慕容南诏的爱只是一时兴起,倒随着訾清汐的去世,成了永恒。 皇太后却知道慕容南诏并不是在出游时,偶然遇到訾清汐,从而一眼倾心,他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訾清汐。 那时,他还是太子,先帝依然健在,訾清汐随东陵使节到大历游玩,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再要说起来,金殿之上,还站着另外一个曾经也是东陵国的人,那个人就是权倾朝野的左相暮尉迟。 说起三十多年前,东陵国派来的使臣,许多人,或许还有影响,那个人就是暮尉迟——传说在东陵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因是大历东陵两国,自百年前各自建国封都,首次的邦交,先帝极为重视,在御花园设宴,让大历位高权重的朝臣协家眷作陪,这里面就有是大司马千金的孙梦梅。 男子清俊,女子靓丽,一个少年将军,一个大司马千军,佳话如何不成? 造化弄人,一心只想嫁给心爱之人的孙梦梅,终究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她的大司马爹,用她娘亲的命,逼她嫁给了慕容南诏。 没人知道还只是太子的慕容南诏,是否知道升平皇后孙梦梅和东陵少年将军之间,曾有过的那段情。 新帝登基没多久,就纳了东陵公主訾清汐为妃,再没过多久,东陵就传来少年将军暮尉迟叛变的消息,寡不敌众,暮尉迟饶是一身本事,最后也是身负重伤的倒在了大历的国界,所带五千精英,无一人生还。 就当所有的大臣都在暗暗揣测,新帝会怎么对待暮尉迟此时,一道圣旨下,却是直接把他升为大历左丞相。 朝臣倒吸冷气无数口,皇帝御书房的玉案上堆满了劝谏反对的奏章。 从御前侍奉的太监嘴里流出这样一句话,时间久远,不能一字一句的还原,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皇上看着满案反对的奏章,根本没看一封,直接命人投掷火盆烧为灰烬。 朝臣们顿足痛心,红颜祸水啊,新帝一意孤行执意要立敌国将领为重臣,只怕又是后宫那人在皇帝耳边吹的枕头风。 流言蜚语,诸多猜测,最后随着訾清汐的去世,都销声匿迹,暮尉迟在朝堂上逐渐站稳了脚。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明一点,暮尉迟曾经是訾清汐的护卫,他的女儿,命又如此的硬,让她去宣治为皇帝寻找解药,实在是最合适不过。 皇后孙梦梅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回荡在整个金銮殿上,拉回太后飘远的思绪,“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左相大人在官拜我大历丞相前,和宣治也称得上有过一段颇为深厚的渊源,以左相如今大人的身份和地位,的确不再适合却给皇上寻解药,但是有一个人却是再合适不过。” 朝臣中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暮尉迟脸色大变,曲膝就跪下,“禀太后,皇后娘娘,小女抱恙在身,实在……” “左丞!”升平皇后厉声打断他,声音冷如萧索的夜风,阴冷刺骨,“你这是在公然抗太后娘娘的懿旨吗?” “微臣不敢,实在是……”昨夜,宣旨太监走后,暮尉迟就想明白太后无故宣暮雪瞳进宫的原因,他今天早就报了以死的决心,也绝不让暮雪瞳进宫。 淡淡的,醇厚的像是陈年佳酿的声音截上他的话,“左相大人,本王也算懂点医术,有本王陪在令千金身边,然后一同去给父皇寻求解药,你总该放心了吧。” 手轻轻的,状似很无意的拂过衣袖,暮尉迟却看到了一根极细的绒毛漾在了空中。 他是在提醒他,他的掠影,着了别人的当,已经去找雪瞳了吗? ☆、第三十三章:赐婚之喜 “宸郡王,万万不可,您乃是万斤之躯,岂可去冒险!”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三思啊,忠孝帝的遗诏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我大历的皇家子嗣绝对不能踏入宣治半步!” 升平皇后没再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珠帘后。 珠帘后的人,貌似正在考虑,良久都没声音。 暮尉迟却在这时插上话,“禀太后,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小女今年已经十八了,微臣想替小女提亲!” 珠帘后,皇太后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不知道左相大人看中了哪家的公子?” 朝堂上,家有正直婚配年纪子孙的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一大步 暮尉迟没理会他们,目不斜视,径直朝訾容枫看去,“微臣想提亲宸郡王。”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寂静,朝臣各有表情,最相似的莫过于吃惊。 不等皇后开口,孙梦梅凉飕飕地声音已经率先响起,“左相打的真是好注意啊!” 暮尉迟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诮,对着珠帘后的太后,拱手,神色格外认真,“禀太后,微臣自知是高攀了,但是小女昨晚留宿在郡王府的消息,现在满朝皆知,微臣也没有办法。” 大历民风并不像另外两国那样开放,平常百姓,哪怕是看了下女子的玉足,可就要娶回去的,更不要说像暮雪瞳那样“夜宿”男子府邸中的。 太后没理会他,而是直接问訾容枫,“枫儿,你怎么看?” 訾容枫笑了,笑的人畜无害,深褐色的瞳仁实则掠过一丝锐利,“回皇祖母的话,方才如果左相大人不提出,孙儿也自当要恳求皇祖母赐婚。” 朝臣再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心里都暗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如果太后真同意把暮尉迟的女儿赐婚给訾容枫,就意味着在储君之位的争夺上,訾容枫又多了暮尉迟这个强大泰山的支持,他的母亲本就是暮尉迟的主子,这么一来…… “好,真不愧是哀家的皇孙,果然敢做敢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哀家准了!”皇太后的声音似乎很高兴,只是隔着一道珠帘,她脸上的喜色到底有几分,却无人可以窥探到。 訾容枫和暮尉迟双双拱手谢恩,孙梦梅笑的雍容华贵,静静的放任眼前一幕的发生,心思却在瞬间百转千动。 暮尉迟真是老奸巨猾,知道抢在前头,把女儿推到皇家人身边,这么一来,她就再也不能去给皇帝找解药。 而她……朝殿门外看去,心里渲染上滔天大怒,好个慕容兴衡,她在朝堂为他算计,他却迟迟没有出现,真是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虽然她的苦心,也只是想为她的女儿做“嫁衣”。 …… 孙梦梅如果知道,她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打压着暮尉迟,想逼的他不得不把暮雪瞳嫁给慕容兴衡,慕容兴衡却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出一大口血。 慕容兴衡不是傻瓜,他知道孙梦梅没有儿子,才会答应帮他成就大业。 看似答应帮他成就大业,毕竟不是亲生母亲,真当以为他会轻易的相信她吗? 一手抓两头,才是上上策,毫无疑问,一头是皇后孙梦梅,还有一头是孙梦梅和慕容南诏最疼爱的女儿——长公主慕容彩蝶。 至于昨晚求娶暮雪瞳那个克夫女,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右相孙少辛还有待字闺中的千金,他断然是不会想娶暮雪瞳,哪怕她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他固然爱美色,可是,相比权利,性命,美人根本不值得一提,更不要说是个有着克夫之名的倒霉美人。 …… 话说言惜玉,抱着瑟瑟发抖的,在她看来,只是一只小乌鸦的鸟,朝左相府大步走了去。 美丽的女人,走在路上,像是道漂亮的风景线,时不时引起路人的回头,可惜,那落落生风,和彪壮大汉无异的走路姿势,大大煞了风景,美感荡然无存。 很快言惜玉已经到了左相府门口,同时,她也纠正了自己一件事,从穿越到这个异世,附到这具身躯上,她就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警察言惜玉,她现在是暮雪瞳。 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很多遍,仰起头看了眼悬挂在褐色大门上方,刻有“左相府”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后,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脚朝门口走去。 和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一样,富贵人家门口不仅有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站着受执武器的守卫。 看到她,两个守卫,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异口同声的喊她,“大小姐。” 暮雪瞳真有点不习惯,这声大小姐,让她想起上辈子看的张柏芝演的河东狮吼,很想像她那样面带微笑,笑容和蔼的说声,“旺财乖。” 还算好,把嘴抿的紧紧的,终于算是控制住了。 在守卫笑脸相迎,外加目光远送中,暮雪瞳大模大样地走进了左相府。 一走进去,直接就告诉她不对,转身朝门口那两个守卫看去,按照道理,主子生病了,守卫一看到她应该立刻禀告才对,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想着,有人迎面走过来,对她福身行礼,看似客气,其实眼底却无半分尊敬,“奴婢见过大小姐。” 来人正是孙庆梅身边的大丫鬟,暮雪瞳见过她两次,外加身体残存的记忆,让她喊出了她的名字,“珠云,是你家主子找我吗?” 对她一语道破自己前来的目的,珠云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大小姐真是个聪明人。” 暮雪瞳看都没看她,根据记忆径直朝孙庆梅的院子走去,嘴里咕哝着让珠云满头雾水的话,“聪明什么?什么聪明?”不过是为了在这个陌生的世道自保而已。 刚走进孙庆梅的院子,原本躲在怀里的小乌鸦就嘎的一声就尖叫了起来。 暮雪瞳低头看了它一眼,乌溜溜的小眼珠,转的飞快,像是很不喜欢到这个院子来。 暮雪瞳笑了笑,谁说动物低等,就什么都不懂,依她看,怀里的小乌鸦比许多人都聪明。 听到鸟叫声,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暮雪瞳脑海里飞快迸出一个信息,这个人,是孙庆梅的奶娘,姓展,平时左相府里的人不管是谁都唤她一声“展妈妈”。 她知道对这些古代人来说,有的时候对奶娘的感情,远远比一口奶都没能喝上的亲娘还要亲,孙庆梅也应该属于这类人。 就当暮雪瞳打量着展妈妈的同时,展妈妈也在打量她,药是她亲自去取的,也是她亲手下的,怎么可能会让她逃出升天? 可是,她就活灵活现的站在眼前,又不容她不相信,难道是剂量下小了? 暮雪瞳是研究过心理学的,看她打量着自己,两条稀疏的眉毛拧了又拧,快像两条炸坏的麻花,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她不开口,暮雪瞳也不开口,瞪大眼睛,牢牢地看着她。 最终,在这左相府以姜还是老的辣,而且是以一口辣喉老姜自居的“展老姜”,在她彪壮的目光中,渐渐落了下风。 老的像是橘子皮的脸,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大小姐来了啊,夫人等你好久了。” ☆、第三十四章:张狂妄行 果然,是孙庆梅找她,而不是暮尉迟病了,刚才才感叹怀中的小乌鸦聪明,懂得辨忠奸,转眼就伸出食指,也不去管有展妈妈和其他下人在,狠狠地戳向它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就开始训斥怀里的小乌鸦,“亏我才表扬过你懂的辨好坏,你丫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它上当了,她也跟着上当了。 小乌鸦耷拉下黑黝黝的小脑袋,做出一副知错的表情。 展妈妈愣住了,院子里其他的下人也呆若木鸡,而暮雪瞳则将赶了一路,挡到前额的碎发巨有气势的撩到一边后,目不斜视的就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展妈妈回过神,忙跟了进去,她感觉暮雪瞳这次醒过来,就像是真的死过一回似的,像是彻底转性了。 以前的暮雪瞳仗着暮尉迟的疼爱,虽然也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嚣张! 展妈妈看着她的背影,确定了一下自己的形容,没错,就是嚣张。 屋子里点着香炉,氤氲的香气在屋子里四处蔓延,孙庆梅端坐在凳子喝茶,气氛有些诡异,人也有些奇怪。 暮雪瞳已经大概猜到这个时间点,暮尉迟上朝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又把自己叫回来干什么? 既然已经把不是母女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没有再装的必要,她抚摸着小乌鸦黑色的羽毛,慢慢悠悠开口,“左相夫人,帮我离开是你,现在喊我回来的又是你,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不是我找你。”孙庆梅睨了她一眼,把茶盏放到桌子上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样东西,直接朝暮雪瞳扔去,“是有其他人找你。” 有东西袭来,而且是出自一个敌人之手,暮雪瞳本能地就抬起脚去踢。 这么一踢,把原本卷起来的明黄色的给弹了开来,书写在明黄色绸缎上的隶书黑字,映入眼眶。 暮雪瞳对这场无缘无故的穿越,哪怕再怎么心灰意冷,再怎么指天抱怨哀叹过,也对这个异世说的话,写的字,居然和二十一世纪中国一模一样,心存了感激。 老天终究是没有彻底让她失望。 一目三行,看的飞快,虽是有点难懂的古文,大概意思,她也懂了,无非这是道当今皇太后下的懿旨,懿旨的内容,是让她进宫。 她咬住下唇,想了又想,还是对下懿旨的皇太后没丝毫印象,也许认识,只是这具身体选择性记忆造成了她现在的没印象;也许是真的不认识。 反正有昏死那三天在前面,现在一遇到关于以前,她并没印象的人和事,一概推说,脑子混沌,有的东西不记得了。 孙庆梅把暮雪瞳踢出去的那一脚看的清清楚楚,什么时候,暮雪瞳会武功了? 难道是暮尉迟偷偷摸摸教她的! 重新去端茶盏的手,一个颤抖,“啪”的一声脆响,出自正宗官窑的青花瓷碗就成了碎片。 暮雪瞳看着那堆碎片,暗暗的心疼了一把,这娘们,还真是个败家子,手一抖,就摔了到二十一世纪有可能价值上百万的东西。 展妈妈忙上前打扫,孙庆梅问眼前人,“太后宣你入宫,你打算怎么办?” 暮雪瞳觉得走了一路,又站了好久,腿发酸,也没问孙庆梅,走到她身边的梨花木凳子,没什么坐相,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孙庆梅被她的长幼不分,目中无人的举止行为噎住了,“啪”的下,抬起手,就用力朝桌子拍去,“暮雪瞳,你别太过分!” 昨晚一夜没睡,半是思念自己的亲生女儿,半是在想暮尉迟会怎么应对。 女儿暂时还毫无消息,从暮尉迟一早就进宫,她就知道暮尉迟是打定主意,抗旨不尊,也绝不把暮雪瞳送到宫里去。 有句话说的很对,有多恨一个人,就代表有多爱他。 心里终究是爱他的,不想看着他丢了性命,这才想办法把暮雪瞳找了回来。 “左相夫人,太后宣我入宫,我已经知道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暮雪瞳说着,还真从都没坐热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真的受不了这些古代人的磨叽,既然已经知道双方都没好感,想说什么,就可以直说。 “你……”孙庆梅出身名门,自小学习的就是贤淑典仪,活到三十多岁了,何时看到过这样桀骜不训,张狂妄行的女子,脸当即变了色,却是说不出应对的话来了。 还是展妈妈反应快,伸手拦住了暮雪瞳的去路,“小姐,慢走,夫人有话和你说呢。” 暮雪瞳站起来是站起来了,在弄清孙庆梅打的主意前,还没真打算走,她是在激她,一个常年养在深院里的妇人,论心理战,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本小姐,昨晚睡的不好,要回去好好补个觉,有什么事,你快说吧。”一手托着装有小乌鸦的包,一手捂嘴有模有样的打了个哈切。 “展妈妈,你去厨房看看给老爷熬的鸡汤好了没有。”孙庆梅朝展妈妈看去。 展妈妈应了声,就退了下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暮雪瞳低头看着怀里小眼珠依然转的飞快,一副不想在这个屋里待下去的小乌鸦,忽然就笑了。 孙庆梅被她的笑,弄的有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啊,乌鸦终究是乌鸦,哪怕是再怎么比一般的鸟聪明,对主子再衷心,还是不及人脑啊,很容易就被蒙蔽了眼睛。”事情发展到现在,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这么聪明异于一般乌鸦的小乌鸦,之所以会带着虚假的消息去找她,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哈哈……”孙庆梅看着躲在暮雪瞳怀里的小黑鸟,讶然失笑,“暮雪瞳,你不会一直以为它是乌鸦吧?” 暮雪瞳撇撇嘴,捧起小乌鸦放到眼前再次看了看,没错啊,和她在现代看到的乌鸦的确是一模一样啊。 不对,当看到它眉心那里有一撮暗红色的毛,就知道它不是她所认知的普通乌鸦,或许……是只杂交乌鸦吧,她捏了捏下巴,又去拽了拽小乌鸦眉心处那撮暗红色的毛,很狭隘的想。 小乌鸦吃痛的叫了一声,如果它的爪子真能当手用,也能开口说话的话,肯定揪着暮雪瞳的刘海,愤愤大骂,“尼玛,这样揪你的头发,你痛不痛,痛不痛。” 可惜,它不会,所以只有被揪的份。 “它叫乌莺。”孙庆梅看着把小脑袋别过去,似乎不屑多看她一眼的乌莺,道,“是传说中神鸟的后裔。” 暮雪瞳在心里,暗暗地,狠狠地鄙视了孙庆梅一回,不就是只和乌鸦长的有点不一样的乌莺嘛,怎么就变成神鸟的后裔了,这也太能吹了。 孙庆梅看她不相信,也不多做解释,算算时间,暮尉迟应该快下朝了,如果没有准时回府,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暮雪瞳进宫去。 “暮雪瞳,我不喜欢你,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恨暮尉迟,是因为他把我的亲生女儿不知道弄哪里去了,可是……” 她很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暮雪瞳清朗的眸光注视下,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决定进宫 暮雪瞳笑了笑,了然于胸地接下话,“你想说,你我虽非亲生,可是暮尉迟却是我的亲爹,他处处为我考虑,我这个当女儿的绝对不能够忘恩负义,至他于危险却不顾。” 孙庆梅无声的点了点头。 暮雪瞳垂眸看着,才知道品种是乌莺的小黑鸟,想了想,才抬头问孙庆梅,“要我主动进宫也不难,你要先把皇太后宣我进宫的目的告诉我。” 孙庆梅眸光一闪,“自古圣意最难揣测,我怎么知道皇太后宣你入宫的目的。” “你真的不知道?”暮雪瞳扬起下颌,目光带着三分审视,七分嘲弄的盯着孙庆梅。 孙庆梅下意识地就去避开她的目光,“不知道。” “这样啊。”暮雪瞳拖着长调,转身走到孙庆梅身边,就当孙庆梅猜她又会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话时,她已经在她身畔再次坐下,感觉到一阵冷风,心头一紧,暮雪瞳不会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吧! 侧身朝她看去,只见展妈妈重新给她端上来的茶,已经被她端在手中,而她捏起茶盖,把茶盏送到嘴边,正以一种千金小姐根本不会,倒是外面的市井泼妇常用的方式喝茶。 噗!她正看着,冷不放,被人喷了满脸的茶水。 “你!”孙庆梅脸色大变,目光一凛,拍案而起,“你到底是谁?” 以前暮雪瞳虽然也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绝对不会想现在这样放肆,放肆到借着吹茶水上的浮沫,弄了她一脸的茶水。 “我当然是我啊。”暮雪瞳把茶盏送到嘴边,很大口的喝了起来,嗯,口感醇香,比起现代的瓶装的两三块钱,号称也是什么三瓣新芽的红茶绿茶,茉莉花茶的茶可强多了。 “我看未必你是你吧!”孙庆梅忽然抓住暮雪瞳的手臂,就是毫无章法的乱抓,暮雪瞳想甩开她,易如反掌,她只是本能的推了下,就放任她把自己的衣袖朝上撸去。 她是魂穿,她怕谁! 外衣的袖子早被她自己扯掉,孙庆梅撸的是中衣衣袖,看着手臂被她牢牢抓住的人,一声冷笑,“你要真的是暮雪瞳,断然是不会穿着这样的衣衫出门。” 这样的衣衫怎么了?叫时尚懂不懂,真是缺少欣赏美的目光,暮雪瞳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出来,她倒要看看孙庆梅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她不是暮雪瞳了,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暮雪瞳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孙庆梅看到她手肘上的小黑痣,愣住了,的的确确是本来的暮雪瞳,可是怎么性情会大变到这样的地步。 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暮雪瞳也看到了手肘上那一颗,如果不是看的很仔细,根本不会发现的小黑痣,估计只有芝麻的十分之一大。 嗤鼻冷笑一声,她用力抽回手,拉下中衣衣袖,“检查好了吧,这下不会再怀疑我不是暮雪瞳了吧?” 孙庆梅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再次把暮雪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会性情连带着变到这样。” 暮雪瞳正想开口,她怀里的小乌莺忽然就扑掕起翅膀,以为是抱的太近,它不舒服,就把暂时当成它鸟窝的包袱放到桌子上。 小乌莺扑掕着翅膀飞了起来,门关着,窗户却是开着,既然是什么神鸟的后裔,也见识到了它的聪明,暮雪瞳以为它会飞走,哪里知道,它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哪怕是对它的认知,已经由本来的乌鸦改成了乌莺,再次落到肩膀上而已,暮雪瞳并没大惊小怪,倒是一边的孙庆梅失控似的狂笑了起来。 “你忘了吃药了吧?”暮雪瞳受不了的瞪了她一眼,看着年纪不大,四十岁都不到,怎么古古怪怪的。 “暮雪瞳,看样子上次的药,还真是起了作用,你当真不认识它了吗?”孙庆梅止住笑,手一扬,直朝停在暮雪瞳肩膀上的鸟指去,“以前不管暮尉迟怎么想办法让这只畜生跟着你,你可都不愿意,现在居然肯让它停在你肩膀上,看样子,你真的变了。” 暮雪瞳从孙庆梅眼底看到了疯狂妒忌,又侧着扬起下巴看了看肩膀上的所谓神鸟后裔,一声轻叹,“你要真的没什么话说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外一段记忆,有人偷偷摸摸的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在她的丝帕上下药,烛光昏沉,她看到了一张老的像橘子皮一样的脸。 等展妈妈走后,她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嘴角却噙着一丝释然的淡笑,拿起那快丝帕蒙到了脸上…… 原来……正是因为真正的暮雪瞳一心寻死,这才有了她附身重活的机会。 忍不住打了个战栗,原来的暮雪瞳一心寻死,真的是因为受不了克夫的流言蜚语,还是因为其他的事。 胸口忽然一阵疼,捂住胸口,心里暗暗的祈祷,你选择了求死,也没什么不能面对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我不打扰你吃药,先走了。”暮雪瞳抓住肩膀上的小乌莺,看了气的已经面无表情,不知道怎么生气的孙庆梅一眼,大步朝门口走去。 “慢着。”孙庆梅忽然喊住她,“如果我告诉了你太后为什么召你入宫,你是不是真的会进宫去。” “看情况吧。”暮雪瞳撇瞥嘴,看着同样不让她喜欢的那张脸,实话实说,“万一太后是要我的命,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孙庆梅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暮雪瞳,你这么怕死,真是难为了暮尉迟对你的一片心呐。” 听出她是话里有话,暮瞳雪沉默了半响,终于折回去,又在孙庆梅身边坐下,眉开眼笑地接上话,“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不把太后的意思告诉我,我是肯定不会进宫的。” 孙庆梅听她松下口气,心里暗暗的也松了口气,权衡再三,自我安慰是为了得到亲女的下落,而不是还在乎着暮尉迟那个没良心的,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暮雪瞳。 最后一个字落地,孙庆梅用一种近乎是研判的目光,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身边人。 暮雪瞳脸上的反应很平静,眼底也是一片寂静,毫无任何波澜,任孙庆梅怎么看,都是澄清如水。 孙庆梅不知道暮雪瞳之所以反应平静,正是因为在对她说的庞大信息量在总结消化。 少顷,理清头绪后的,号称看过上百本各类网路小说的暮雪瞳,在心里默默的哀号了一声。 穿越者,果然处处有坑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轰个灰飞烟灭。 随着孙庆梅的一番话,她总结出以下几点。 第一,她穿越来的这个地方,天下分为三个国家,她所在的是兵马最强的大历,另外两个国家,分别是原本一统天下上千年的原宣治和原宣治丞相占据的东陵。 第二,皇帝中毒了,而且中的毒肯定是和其他两个国有关。 第三,她的丞相老爹原本是东陵国的少年将军,却在最意气风发,鲜花驽马时叛离了东陵,成了大历的丞相。 第四,她的丞相老爹暮尉迟,曾经和当今皇后有过一段情。 第五,太后召她进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让她去其他两国寻找解药,至于这么看得起她的原因,请看第六条。 第六,皇上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就是东陵国的公主,而那个公主的母亲又是宣治的皇室宗亲,暮尉迟曾经是做过东陵公主的侍卫,放眼看来,不管药是哪个国家下的,派是暮尉迟的女儿出去,似乎最合适不过。 第七,没有第七了,就单单这六条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暮尉迟没有通知她,选择了自己进宫,就代表了他抗旨的决心,心里虽怕死,终究还是被他的爱女之心感动了。 只是寻找解药而已,又不一定有性命之忧,再说了也没规定一定要找到,她去就是了。 孙庆梅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快,似乎还有点不相信,“你真的决定进宫了?” ☆、第三十六章:奴才护主 “是啊。”暮雪瞳站起来没看她,径直朝门口走去,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既然你知道他和你姐姐有一段情,你为什么……” 古人的婚姻虽说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可是,她听紫菊念叨过孙庆梅的出身,因为是大司马最小的嫡出女儿,大司马的夫人年逾四十几才生下她,虽说只是个女儿,依然疼爱有加,甚至高于任何一个儿子。 这样受尽万般宠爱的女子,如果对父母撒娇,或者已死相逼,大司马夫妇肯定会改了注意。 孙庆梅笑了,像是回忆起了往事,她的眸光不再锐利,淡淡的,带着一丝少女对爱情的憧憬和幸福。 她看向窗户外的芭蕉,声音轻柔的不像是她,“人人都以为皇宫里那次宴会,我父亲只带了及笄的姐姐去参加,其实,家父经不住我的哀求,也悄悄的把我带了去……” 听着入耳的和少女初见自己爱慕之人,那种半是羞涩,半是希翼的声音,暮雪瞳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豆蔻之年的少女顽皮,硬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宠溺女儿的父亲,经不住女儿的哀求,把她打扮成随身的小厮。 外人只知道邻国那个戎装飞扬,自信满满的少年将军和大司马家温柔娴静的大小姐,一见倾心,却不知,那个少年将军同样扎根进了另外一个小女孩的心中。 孙庆梅说完后,没等暮雪瞳一声叹息,又补充了一句,“很多人都以为我父亲把我嫁给暮尉迟,是为了他百年之后,孙家依然能保住他在世时的富贵昌盛,其实……” 她看着暮雪瞳露出惊讶的眼睛,苦笑一声,“是我跪着求着让父亲去帮我提的亲。” “啊。”暮雪瞳没控制住,叫出了声,“既然明知他喜欢的人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还要非要嫁给他。” 可能是上辈子也没经历过真正的感情,暮雪瞳只觉得,执意去嫁一个并不喜欢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自找苦吃。 “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孙庆梅低头看着手指上新染上的凤仙花汁,沉着声音喃喃自语。 暮雪瞳没在意她这句话的意思,只说了声“我先走了”就真的离开了她的院子。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当一个又一个惊天秘密揭开时,她才恍然想起孙庆梅自言自语的那句话,那个她,原来不是她,而是她…… …… 目送暮雪瞳离开院子后,展妈妈很快进了屋子,她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姐,正揪着帕子泪流满脸。 这是个自出生就比府中其他公子小姐受疼爱许多的孩子,在嫁进左相府前,她甚至从来没听到过她哭一声。 仔细想来,她这一辈子的哭,都是因为暮尉迟那个男人。 她为她不值,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姐,不哭了,为了这样薄情寡意的男子,不值得!” 孙庆梅没有说话,而是把头依偎进奶娘的怀抱,哭的更伤心了。 孙庆梅稳定情绪后,却是做了一件整个左相府,没人想到的事,她居然让展妈妈回老家去,说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不再适合伺候她。 展妈妈得到消息,虽然震在原地,却没有去求孙庆梅,收拾收拾包裹,对着孙庆梅的院子磕了几个头,就离开了左相府,孙庆梅让人给她的银票她没拿,而是拿石头压在了院门口。 话说暮雪瞳,她走出孙庆梅的院子,就直奔大门外走去,也没注意自己的衣衫和名门闺秀四个字,多么的不配。 管家听人来报,说大小姐站在马路边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东西,匆匆的就跑出了府。 “大小姐,您是要马车吗?”还是管家善于观察。 暮雪瞳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那个……这里没有收费的马车?”看管家随着她一言,张大到几乎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的嘴,以为自己不了解风俗人情,说错了,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其实不一定是马车,随便什么车,只要是需要付钱的都行。” 管家闻言,再次呆若木鸡了几秒钟,然后应了声就朝街角跑去。 不愧是左相府的管家,办事效率就是高,暮雪瞳才蹲下来看蚂蚁搬家,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 心喜的抬头看去,正要夸赞管家两句,却在看到来的车时,愣住了,傻眼了。 尼玛,只是谦虚的说什么车都可以,你也没必要真的给我找辆驴车来吧。 上辈子,暮雪瞳生在南方,长在南方,不要说驴车,连毛驴都没看到过一次,心里虽然有些埋怨,还是按捺不住初见毛驴的新奇,走上前,伸出两只手就要去揪那两只耳朵。 伸到一半的手,被人拦住,暮雪瞳侧眸看去。 不是以为的管家,而是展妈妈。 她浑浊的眼眶通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小姐,奴婢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暮雪瞳想了想,双手环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回看着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展妈妈朝立在驴车另一边的管家看了一眼,又朝始终停在暮雪瞳肩膀上,任刮起东北风都吹不走的小乌莺看去。 暮雪瞳明白她的意思,挑起一边的眉毛,对管家说:“我不要驴车,我要马车。” 管家很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暗叹,这大小姐自从醒过来后真的秉性大变,也别无他法,只能去吩咐侍卫准备。 “我还有事,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暮雪瞳明知正是因为这个老妇人才害的真正的暮雪瞳死了,倒也没想着报复她,换句话说,是暮雪瞳自己不想活了,这个老妇人只是个媒介而已。 没有她下药,暮雪瞳还是会想办法自尽,如果是上吊,目凸舌伸,要再附上她的身体,那真是会难看很多。 说到底,再活一世能有这么好的皮囊,还得谢谢她。 展妈妈双腿一弯,忽然就对暮雪瞳跪下去,“大小姐,所以的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和夫人无关,请小姐不要为难她。” 暮雪瞳看着她,只觉得好笑,真的笑出了声,“她是左相夫人,姐姐是当今皇后,哥哥是右相,我怎么欺负得了她?” 展妈妈愕然片刻,把头低低垂了下去,“这只是大小姐看到的表象,小姐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从得到孙庆梅让她出府的消息,她就知道,她下毒的事,是被眼前这个人知道了,她在保她啊。 她一把年纪了,一条卑贱的老命就算死了也不足叹息,可怜的是她只有三十多岁的小姐。 主子保奴才,奴才自然也要护主子。 她对着暮雪瞳用力的磕了个头,再次抬头看着她,浑浊的眼珠上,已经蒙上水雾,“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出的主意,小姐您要报仇,就冲奴婢来吧,不要为难小姐。” 暮雪瞳承认自己心软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换位思考,孙庆梅也是个苦命人,她痛恨自己,只是因为她顶替了她亲生女儿的位置。 “展妈妈,你起来吧,我做人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暮雪瞳说完,就转身离开,不远处,管家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马车。 人都有疯狂的时候,年过半百的展妈妈也不例外,看着暮雪瞳的背影,眼底阴鸷的冷光乍显。 现在的暮雪瞳,虽然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刑警专业毕业的言惜玉,却也不再是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暮雪瞳,她的敏锐直觉依然在,感觉到一阵带有杀气的冷风从身后袭来,她一个转身,避开的同时也抬起脚,以外人根本没看清的速度就朝那阵冷风踢去。 ☆、第三十七章:沾亲带故 展妈妈手腕受到重创,“咣当”一声,刀尖雪亮的匕首应声落地,而展妈妈也踉跄摔倒在地,脸上惨白,眼神却迸出浓浓的毒狠,“暮雪瞳,你这个贱人,今天杀不了你,就算是下地狱,我也绝不放过你!” 管家匆匆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大惊失色的家丁,手一挥,那两个家丁正要上前,暮雪瞳挥手阻止了,“你们先下去。” “大小姐……”管家还想说点什么,暮雪瞳已经朝他扫去一个犀利的眼风,“要我说第二遍吗?” “奴才不敢。”管家带着两个手执武器的家丁退了下去,生怕展妈妈再度袭击暮雪瞳,并没敢走太远。 非常惊悚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还在破口大骂的展妈妈嘴里,下一秒钟被人塞进去一样东西。 展妈妈忘了骂,管家外加家丁都目瞪口呆,就连停在暮雪瞳肩膀上的小乌莺也嘎的一声,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 整个现场,唯有“施暴者”还保持着冷静,暮雪瞳拍拍沾有馒头屑的手,下颌微扬,不再理会展妈妈,朝不远处看起来很奢华的马车走去。 展妈妈缓过神,皮肤褶皱的老手,颤抖着把馒头从嘴里抠出来,对着暮雪瞳的背影,刚要继续开骂,噗嗤一声响,刚才还晴好的天空,转眼下起雨,不偏不巧,那一串雨珠,正对准了她张开的嘴。 好骚,好腥。 展妈妈意识到这是什么水,抬头看去,果然……一团黑影在她闭嘴抬头的瞬间,嗖的下就飞走了。 展妈妈用力抠着喉咙,想把咽进去的鸟尿抠出来,哪里还有心思去骂暮雪瞳。 暮雪瞳走到管家身边时,若有若无的睨了他一眼,发现他忍笑忍的很难受,也没多说什么,撇撇嘴朝马车走去。 这古人笑点还真是低。 管家示意家丁去处理展妈妈,就跟上暮雪瞳。 暮雪瞳并没有立刻上马车,一来是因为和自己想象的出入太大,实在是太奢华了;二来,她正在考虑以怎么样的姿势翻上去。 想着想着,就去撩裙子下摆,这些古代人穿衣服还真是麻烦,大冬天的也穿着裙子。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眼看自家小姐就要失仪了,管家真的比谁都着急,看出她是要自己上马车,以最快的语速阻止她,“小姐您这是要上哪里去?” 另外一边,展妈妈的确有当咆哮妈的潜质,两个体格彪壮的家丁,一个不留神,她又吼出几句。 自古以来,人类最旺盛的莫过于看热闹的八卦之心,很快,就有人围观了过来,还指指点点。 管家着急了,一边示意家丁把展妈妈从后门拖进府里,等着暮尉迟回来定夺;一边还要防止自家小姐用非常不文雅的方式上马车。 就在他打算亲自充当踏板时,有道洪亮威严的声音随风传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看热闹的百姓看到是暮尉迟回来了,心里都忌惮这权倾朝野的左相,很快就做了鸟兽散。 管家一看到暮尉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顾不上暮雪瞳了,小跑到暮尉迟身边,恭恭敬敬的把方才发生的一幕都告诉了他。 暮尉迟脸上除了刚下朝的倦怠,并没有其他的表情,挥手让管家退下后,朝不远处性情大变的女儿看去,“瞳儿,你这是要上哪去?” 脸上带着笑意,俨然的慈父。 暮雪瞳总觉得暮尉迟身上藏着好多的秘密,他对她的好,像是父亲对女儿的好,可是有的时候感觉好到有点过了。 电光火石间,她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是暮尉迟和最心爱的女人所生下的,这才会百般宠爱。 她对着暮尉迟也笑了笑,“是爹回来了,女儿正要进宫去找你。” 暮尉迟多聪明的人,肯定已经知道小乌莺上了孙庆梅的当,去把她骗回来,她和孙庆梅互没好感,她也没必要帮她兜着。 自从暮尉迟的声音传来,原本停在她肩膀上的小乌莺就颤抖着滑到了她手臂上,这会儿,更是低着小脑袋,瑟缩着羽毛不敢看暮尉迟。 那小翅膀展开,慌里慌张的正努力的挡住那个小脑袋。 暮尉迟扫过小乌莺,“掠影,到干爹这里来。” 暮雪瞳愣住了,暮尉迟居然是这只小乌莺的干爹,那么换句话说,她和它还沾亲带故了。 人和一只鸟沾亲带故,呵呵,她不想傻眼,似乎也有点难。 关键是今天早晨,她还骂她的干爹是只鸟来着。 被唤为掠影的小乌莺似乎知道自己不经大脑思考,这次注定要倒大霉了,小爪子在暮雪瞳肩膀上慢慢的分开,然后再慢慢的分来翅膀,再慢慢的做着扑翅膀的动作。 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却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暮雪瞳。 暮雪瞳哑然失笑,这只鸟,还真快成精了,居然懂的用搬救兵的迂回之术。 好吧,看在它这么聪明的份上,暮雪瞳决定出手帮它一次,她把它抓在手里,对暮尉迟道:“爹,你不是答应把它送给我了吗?它也是护主心切,你就原谅它一次吧?” 暮尉迟正要开口,暮雪瞳却说了句让他语塞得无法接话的话,她说:“一个人要和一只鸟计较,也太没风度了。” 管家很想笑,却不敢,只能低头看地,死死的控制颤抖不已的肩膀。 …… “什么?你又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一声巨大的,几乎要把人耳膜震聋的声音由左相府里飘出。 暮尉迟尽管早做好准备,也用内力抵抗了下,耳朵还是嗡嗡直响,他叹了口气,眼底闪过无奈,“好孩子,你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听出他口气里的笃定,暮雪瞳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暮尉迟耳边,嬉皮笑脸地问道:“爹,那几个被我克死的倒霉蛋,你知不知道真正的死因?” 靠的太近,暮尉迟本能地朝边上偏了偏,一声轻斥,“你这孩子,是他们没福气娶我的瞳儿,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死因。” 他不说,暮雪瞳也没有追问,摸着鼻子哦了声,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 回到自己的院子,迎接的她的,毫无任何悬念就是紫菊的一顿嚎啕大哭,看样子像是哭了一晚上,两只本就不算大的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 “乖了,不哭了,本小姐不是回来了嘛。”暮雪瞳边拍着她的肩膀边安慰。 不安慰倒好,一安慰,紫菊哭的更凶了,抽抽搭搭,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姐……除非你答应以后不再丢下奴婢……奴婢就不哭了。” 这小丫头还懂的蹬鼻子上脸了,暮雪瞳没生气,笑着替她擦了擦眼泪,“好啊,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不过前提是你不准再动不动就哭鼻子。” 紫菊破涕而笑,“小姐,奴婢尽量吧。” …… 皇太后的懿旨很快就到了,暮尉迟带着孙庆梅和暮雪瞳一起下跪接旨。 懿旨宣读完毕,暮尉迟忙着应付打赏太监,孙庆梅则震在原地,愣愣的朝暮雪瞳看去,似乎不大相信刚才听到的,暮雪瞳居然要嫁给当朝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宸郡王了! 暮雪瞳看到她眼里的大惊小怪,也没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宸郡王”,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三个字,感觉很耳熟,肯定什么时候听过。 忽然有人挡住她的去路,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来人是谁,跟在她身后的紫菊如临大敌似的挡到她眼前,颤抖着声音喊了句,“夫人。” ☆、第三十八章:如此惩罚 暮雪瞳抬头看去,却没丝毫惊讶,任孙庆梅怎么看,眼底也是一片平静,她无波无澜的看着她,“左相夫人,友情提醒,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围追堵截,问些我也不清楚的事,不如去后院关心一下你的奶娘。” “展妈妈?”孙庆梅皱了皱眉头,很快反问,“她怎么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暮雪瞳把玩着垂在肩头上一缕头发,淡淡地说。 一阵风似的,孙庆梅转身就朝后院走去,等她走远了,紫菊才小声问她,“小姐,展妈妈她怎么了?” 暮雪瞳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也许她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 紫菊自小就在这左相府,自然知道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尽管依然一头雾水,却没再开口。 一主一婢继续朝前走去,暮雪瞳想起了什么,侧过脸问紫菊,“紫菊,你认识宸郡王吗?” 紫菊笑了下,“小姐,奴婢哪里会认识宸郡王啊,不过是听别人说起过而已。” “来来,快把听到的,说给本小姐听一下呢。”暮雪瞳拉着她在游廊上坐下,不远处腊梅开的正艳,沁凉的香气入鼻,让人神智清明了不少。 紫菊也跪在后面一起接的懿旨,看暮雪瞳这样问,以为她是想知道自己所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在紫菊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暮雪瞳知道了如下的消息。 据说,这次她所要嫁的人,全名訾容枫,封号宸郡王,当今圣上第三子,也是唯一一个跟随了母姓,刚出生就被封王的皇子。 又据说,此人出生时,天生异相,皇帝招来天监令,掐指一算,大贵之相,命格却也过硬,这不,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妃。 再据说,皇帝痛失爱妃,伤心欲绝之下,对此子百般宠爱,一道圣旨,直接把襁褓中的婴儿封了王。 宸同辰,取日月星辰之意。 暮雪瞳听到这里,连连甩手,满脸不耐烦,“捡重点说!” 紫菊打了个寒颤,偷偷瞥了她一眼,声音明显小了小去,“小姐……你……已经是宸郡王要迎娶的第六位王妃了。” “这么花心?”暮雪瞳挑眉,这和种马有什么区别,这古代人节操还真是差。 “不是的,前面的五位王妃在新婚之夜都暴毙了。”紫菊颤抖着嗓子说出事实。 “什么?”某女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嗤一下,笑出了声,问紫菊,“同样克死了五个,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们很配。” 紫菊死死的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好吧,既然全京城的人都在赌谁的命更硬一点,那她就奉陪一下。 当克夫,克妻碰到一起,所谓绝佳,所谓绝配,想必很好玩! 不过,在这之前,她怎么样也要折腾点事情出来。 主意一打定,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 中午饭,依然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狼吞虎咽,毫无美观可言的吃相真的把紫菊惊到了。 暮雪瞳把汤碗递给她,正好看到她张大到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的嘴,把嘴里嚼烂的肉咽下去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紫菊,我……” “小姐,你受苦了。”没等暮雪瞳把话说完,紫菊小嘴一咧,豆大的眼泪说来就来。 暮雪瞳本想吓唬她一下,看她还动不动就哭,看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的真心,终究是没忍心,拉着她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紫菊,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小姐不一样了?” 紫菊抹了下眼泪,点头如捣蒜,“小姐,你是不一样了。”以前吃饭,哪里会像刚才那样……豪爽。 暮雪瞳看她点头,才又接下去说:“所以啊,你要相信你家小姐真的是看开了很多东西,比如……”她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双筷子,递了过去,“我觉得你以后应该和我一起吃饭。” 和主子同桌而食,紫菊哪里敢,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没等跳起来,肩膀已经被人按了下去,“小姐……”她惶恐地看着暮雪瞳。 暮雪瞳一下就乐了,笑着把筷子再次塞到她手里,“好好吃吧,你小姐我啊,可是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紫菊何时被人这样待过,山珍海味硬是如鲠在喉,暮雪瞳除了强迫她要把一碗米饭都吃完,也没强迫其他的。 吃着吃着,暮雪瞳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像是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端起鸡汤喝了口,这才想起,掠影不见了,自从回到这个府里,它就不见了。 再怎么聪明,也毕竟只是只鸟,生怕它再次着了孙庆梅的当,当再次见面,它已经被扒光毛清炖,变成一锅鸟汤,碗一扔,就朝门外跑去。 暮尉迟看她终于肯答应要掠影,无比欣慰的同时,把掠影的具体身世,召唤它的办法都告诉了它。 孙庆梅并没有夸大其词,掠影真的是传说中神鸟的后裔,曾经在宣治一统天下时,是皇室人才有资格豢养的高贵品种。 后来,随着宣治四分五裂,乌莺在战火中本就剩下的不多,再加上乌莺非常有灵性,根本不屑落到一般人家的手里,到最后,根绝不完全统计,除了暮尉迟手里的这只,这个世上估计顶多还有一只。 紫菊反应过来,暮雪瞳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急得团团转,也没看什么方向,随便捡了条路就小跑了过去。 暮雪瞳其实就在后花园里,食指弯曲,扣在嘴唇上,发出类似哨子的声音,这是暮尉迟告诉她的召唤掠影的方法。 她在花园里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小黑影,真的有些着急了,直朝孙庆梅的院子跑去。 走廊的拐弯处,她听到两个下人在窃窃私语,“喂,你说夫人抱着展妈妈的尸身不放,这可怎么好。” 另外一个说:“已经去禀告老爷了,至于怎么处理老爷自然有数,你我瞎操什么心。” 暮雪瞳听到这里就停住脚步,朝前院走去,走的很快,和迎面而来,同样步履匆匆的人差点撞上。 抬头一看,来人正是阴沉着脸的暮尉迟。 他看到暮雪瞳,脸色才微霁,“瞳儿,你怎么在这里?” 暮雪瞳知道他着急着要去后院处理孙庆梅的事,实话实说,“掠影不见了。” 暮尉迟朝管家看去,“带小姐去找掠影。”他很着急,话说完,就朝后院跑去。 管家走到暮雪瞳身边,弯腰恭敬道:“大小姐,请跟奴才来。” 尼玛,看到眼前一幕,暮雪瞳忍不住还是在心里爆了粗口,见过体罚的,没见过对一只鸟实行体罚的,而且体罚的内容居然是让一只鸟用它的爪子洗衣服。 “这……” 似乎看出暮雪瞳被惊住了,老管家很同情地看着,正背对着他们,崛着鸟屁股,奋力洗衣服的掠影,“当年老爷给它选择做错事后的惩罚方式,是它自己选的洗衣服。” 暮雪瞳嘴巴张了张,过了很久才发出声音,“它这是在给谁洗衣服?” “狗大壮。” 暮雪瞳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左相府里的下人,也没多想,后来,等看到狗大壮,她才知道,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条狗。 这左相府里的人估计真的吃饱了太空,才会干一些现代人才会干的,比如给猫猫狗狗穿衣服的事。 掠影的衣服随着暮雪瞳的到来,终究是没要继续洗下去。 跳到暮雪瞳怀里,它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嘎嘎叫两声,以表谢意,而是抬起被水浸泡的又白又肿的爪子,扬起头,转动漆黑黑的小眼珠,可怜兮兮地看着暮雪瞳。 暮雪瞳真的笑喷了,轻轻抓住它的爪子,“你呀,以后可要记住一句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掠影似懂非懂地拿喙轻轻蹭了蹭暮雪瞳的脸颊。 一旁的管家则直接像是被五雷轰顶,呆在原地。 ☆、第三十九章:皇后贵妃 暮雪瞳接到皇太后懿旨的同时,皇宫里也闹翻了天,皇后怒的把自己宫里的东西砸了一半,愉贵妃气的脸都绿了,拍着桌子直呼虚伪,偌大的皇宫只有兰贵人那里一片安静。 至于其他嫔妃那里,不是没有生育,就是生育的是公主,也没有生气的理由,倒也安然一片。 皇太后又去了“紫宸殿”,听完太医的禀告,她就挥手退下了所有的人。 盘着九条金龙的香炉里,点着香气馥郁的龙涎香,香气氤氲直朝明黄色的帷幔后飘去。 保养得当的太后缓缓走了过去,手刚触摸到明黄色的帷幔,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太后本能地“啊”了一声,侍卫刚要冲进来,太后一声厉斥,“都给哀家退下!”顺势把手抽了回来。 侍卫首领虽有狐疑,却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手一挥,侍卫们俯首看地,恭恭敬敬地退到殿门外。 皇帝寝宫里再次恢复安静后,皇太后再次撩起明黄色帷幔,这一次,她的速度非常快,眼底也闪着人看不懂的情绪。 明黄色帷幔后,原本双眼紧闭的男人,睁眼看着俯身把头探进帷幔后的人。 他笑了,“母后,你终于肯出慈寿宫了?” 皇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龙床上的男人,“哀家如你所愿出慈寿宫了,皇上是不是也该不治自愈了?” 慕容南诏从床上坐了起来,躺的时间有点长,这么多天,那帮太医又只是让人给他准备些流质,当真是浑身无力。 他有气无力的靠在绣有九爪的软枕上,“母后,你怎么知道朕这次不是真的中毒?”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他又说:“清汐,如果不是命不久矣,我怎么会把儿子从漠北召回,可惜……” 他自嘲地笑了,“我这个父亲留给他的终究还是一副烂摊子。” 始终面色平淡的皇太后,随着那声“清汐”脸上终是起了波澜,她瞪大眼睛看着龙榻上,双鬓已经灰白的男子,“慕容南诏,哀家……” 眼前迅速升腾起水雾,声音有些艰涩,“终究是枫儿的祖母,你放心,哀家一定会像当年辅助你一样,把他送上大统之位。”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喃喃,“说心里话,我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枫儿坐上那张冰冷冷的龙椅。” 慕容南诏闻言,忽然激动起来,猛地抓住皇太后的手,她的手隐白而秀丽,像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清汐,你不可以这么想,枫儿可是……” “枫儿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哀家知道,同样的,他也是哀家最疼爱的皇孙,请陛下放心,如果他当真喜欢那张皇帝宝座,哀家一定会帮他!”皇太后截上他的话,“陛下该服用汤药了。” 她起身,对殿外吩咐,“来人哪,把皇上的汤药端来。” 慕容南诏眼中闪过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 孙梦梅把东西砸的差不多,贴身太监才敢凑过来,“皇后,长公主……” 看他吞吞吐吐,孙梦梅心头怒火又刷地下涌上来,素手用力拍打着桌案,“有什么事,快说!” 她自己生的女儿,心里最有数,这个关键时刻还是不要给她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太监左右看了看,这才附到孙梦梅耳边,小声嘀咕。 孙梦梅听后,脸色大变,诧异中带着几分惊慌,斜眼看向自己的心腹,“当真?” “皇后娘娘,在愉贵妃那里当值的小六子,是奴才去年收的干儿子,消息应该可靠。” “快!”孙梦梅飞快吩咐,“准备凤辇,本宫要去长公主那里。” 太监应了声,正要出去准备凤辇,孙梦梅想到了什么,又喊住他,“不要凤辇了,由你陪本宫去就可以了。” …… 周愉儿边品着香茗,边打量下跪之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下跪的是个宫女,低头不敢看周愉儿,声音虽带着颤抖,却很肯定,“回贵妃娘娘的话,如果奴婢有一句谎话,就让奴婢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周愉儿朝边上的太监一个眼神,很快,那个太监就拿出一锭金子递到宫女面前,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寝殿里,特别的刺耳,“拿着,这是贵妃娘娘赏给你的。” 那个宫女看到金子本能地伸手就去接,余光无意触碰到半靠在软塌上人的裙摆,打了个瑟缩,手僵在半空中,“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奴婢不敢要赏赐。” 太监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把金子顺着宫女的衣襟塞进去,冰凉的触感激的宫女起了一层粟粒。 宫女又惊又羞,刚要开口,胸口一阵冰凉,剧痛毫无任何预兆的袭来,她都没来得及惊呼,就感觉浑身冰凉,低头看去。 她看到左胸口鼓起,一把刀尖雪亮的匕首,直插进她胸口,鲜血像是溪水汨汨流出,她刚张开嘴,眼前一片漆黑,绝地倒去,已经了无生息。 周愉儿看着右手上三个纯金的护甲,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把人送回长公主的彩蝶宫,另外把这里打扫干净一点,本宫闻不得一点血腥。” 太监应了声,退到殿外,很快又走进来两个太监。 周愉儿慢慢抬起眼皮,“小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陪本宫去看看长公主。” 小德子把手腕伸过去给周愉儿扶搭上后,就朝彩蝶宫走去。 …… 宫里的人只知道素来不和的皇后和愉贵妃不约而同的去了长公主的彩蝶宫,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彩蝶宫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直到惊动了皇太后,才暂时平息。 彩蝶宫中,盛怒中的皇太后,用力地拍打着桌子,“你们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吵吵闹闹,皇家颜面何存!” 皇后跪下,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太后,“母后,是愉贵妃挑衅在先,她污蔑臣妾的长公主……” “皇后,臣妾到底有没有污蔑你的长公主,请太医过来一诊脉,不就真相大白了。”周愉儿咄咄逼人的接上话。 “你……”孙梦梅被她嚣张的气焰,噎住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看向皇太后,“母后,彩蝶乃是堂堂的金枝玉叶,是正宗皇室嫡出的长公主,如果让外人传出这样的谣言,才是真正的让皇室蒙羞!” ☆、第四十章:胆子好大 皇太后蹙眉,扶额,并没听信任何一方,沉吟片刻,她才缓缓开口,“这样吧,哀家觉得皇后所言不错。” 皇后刚喜上眉梢,皇太后下一句话却让她刚提升起来的心跌又落到谷底,“愉贵妃所言也有道理。” 在皇后和贵妃双重忐忑期盼中,皇太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没有召来太医院的任何太医,而是让这么多年,一直为她一个人诊治的医女为慕容彩蝶诊脉。 慕容彩蝶很心慌,放在诊木上的手,左右摇晃,就是不配合。 医女着急了,又不敢去按慕容彩蝶,只能朝太后看去,“太后……” 皇太后眼皮一挑,“长公主,难不成要哀家这个老太婆亲自过去按着你的手吗?” “回母后的话,彩蝶只是有些不习惯。”皇后忙插上话解围,话在对皇太后说,眼睛却一直落在医女身边,神色带着哀求,她的意思很明显,医女也明白,只是她效忠的是皇太后。 “这还只是医女把脉而已,要换做太医,长公主岂不是要昏过去了。”周愉儿在边上掩着嘴,轻飘飘的就煽风点火。 皇太后对慕容彩蝶的躲躲闪闪本就怒火中烧,听周愉儿这么一说,这把火,直接烧到脑门上,没再说话,而是起身直接走到慕容彩蝶的身边。 慕容彩蝶再怎么嚣张跋扈,再怎么目中无人,对这个第一次真正见得真容的皇祖母还是心存三分敬畏,手腕动了一下,就没敢动第二下。 医女的手很快搭上慕容彩蝶的手腕,渐渐的,脸色变了,再接着,忽然就对着皇太后跪了下去。 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毕竟经历了三朝,她岂会不知道让她的贴身医女惶恐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周愉儿心里乐翻了天,就等着皇太后追问医女,却没想到,只等来,“除了皇后,长公主,闲杂人等都退下”,这么无痛无痒的一句话。 错失这么绝好的机会,周愉儿虽不心甘,也觉得万分可惜,也没任何办法,福身行了个礼就带着自己的宫人气嘟嘟地朝外走去。 正要跨出殿门,有人迎面跑了过来,面色慌张,步履匆匆,像是天要塌下来。 周愉儿朝身后已经端坐回黄花梨木椅子上的太后看了一眼,大声呵斥跪在地上的奴才,“该死的奴才,不知道太后在这里吗?这样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要惊到太后,你这个狗奴才担当得起吗?!” 小太监磕头不断求饶,“奴才该死,不知道太后娘娘驾到,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皇太后出声打断他,“这么匆匆忙忙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刚要开口,太后朝身边的太监一个眼神,太监心领神会,笑着走到周愉儿身边,俯首恭敬道:“最近宫里不太平,还是由奴才送愉贵妃娘娘回宫吧。” 周愉儿笑的有点勉强,“算了吧,赵公公还是好好伺候太后,本宫不做亏心事,不怕走黑路,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话是在对太监说,眼睛却是落到孙梦梅身上,这个贱人,出了那么大的事,就不相信她还能化险为夷。 孙梦梅不再和往常一样犀利,心事很重的样子,垂眸看着自己的凤靴,周愉儿却看到她骤然收紧的五指,嘴角挂上得意地冷笑。 …… 周愉儿走后,太后听完小太监俯到耳边的报告,连最贴身的太监赵公公都遣到殿外。 医女低头站在一边,她服侍太后多年,自然有办法做到让人觉得她不存在。 孙梦梅已经猜到太后屏退所有人的目的,噗通一声,就跪倒太后脚边,“母后,这肯定是个圈套,有人要刻意栽赃陷害我的长公主!” 精致端庄的妆容已经被眼泪鼻涕弄花一片,升平皇后已毫无任何尊贵而言。 皇太后只看了她一眼,并没让她起身,直接朝打着瑟缩,直朝椅子后背躲去的慕容彩蝶看去,“彩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来告诉哀家。” 她用的是哀家,而非皇祖母,道出她真的生气了。 也难怪她会生气,堂堂大历国,尚未婚配的长公主居然有了身孕,这……才真的叫皇室蒙羞,皇帝无颜见人! 慕容彩蝶眼眶通红,眼泪无声的掉下来,她很想实话实说,可是,面对太后凌厉的目光,她忽然就不敢了。 “你非要哀家把你交给大理寺审查才肯说实情吗?” 皇宫里除了皇帝,就只有太监,一般的大臣根本不允许到后宫来,她真的想不明白,慕容彩蝶怎么就会珠胎暗结了? 慕容彩蝶还在支支吾吾,孙梦梅却没了耐性,用力朝她挥去一巴掌,“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现在有皇祖母给你做主,有什么委屈还不快点说?” 她这是在提醒慕容彩蝶,太后把所有的人都支走,就是为了皇室的颜面,在给她们母女最后一条生路,所以,不管那个男人是谁,都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只有这样她们母女两个才能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至于周愉儿,这次安然度过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她! 慕容彩蝶也当真不是笨蛋,抱着太后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皇祖母,儿臣是被逼的呀……” 皇太后低头看着腿边的孙女,眼底闪过厌恶,冷哼道:“你倒是说说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敢闯入这守卫森严的后宫,然后把我堂堂大历皇朝的长公主给玷污了?” 皇太后的声音太过于森冷,慕容彩蝶再次打了个战栗,“皇祖母……” 孙梦梅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在怨她这么紧要关头给她弄出这么大纰漏的同时,也那拿她没办法,她是她的亲娘,在这只看到荣华富贵,不见人情的后宫里,唯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她对着慕容彩蝶又挥去一巴掌的同时,也接上慕容彩蝶的话,“回母后,这后宫是森严,除了皇上,还真有其他的人是可以自由出入。” “比如……”皇太后眯起眼,冷冷地打量着孙梦梅,语带警告,仿佛她一语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事到这个地步,孙梦梅还有什么可怕的,皇长子又如何,本就是给她女儿准备的垫脚石,现在更是被当成了挡箭牌。 “回母后的话,比如……”她犹豫了一下,嗓音猛然拔高,“皇长子,慕容兴衡!” ☆、第四十一章:一对母女 “孙梦梅!”皇太后拍案而起,毫无任何皱纹的眉宇渲染上滔天的怒意,“你好大的胆子,身为一国之母,一国之后,居然敢说出这样有违常伦的话!” “禀母后,臣妾并非空口无凭的瞎说,您要不相信可以问一下蔡医女,彩蝶的……”对女儿身怀有孕几个月,孙梦蝶没好意思说出口,直接跳过,“再去翻看一下慕容兴衡的入宫时间,或许您就知道臣妾并非是空穴来风。” “慕容兴衡,你好大的胆子!”皇太后眉宇间的愤怒,又重了几分,“当真以为皇帝子嗣稀少,哀家就拿你无可奈何了吗?!” “来人!”皇太后暴怒中夹着着威慑的声音在内殿响起,不一会儿就有侍卫跑了进来,“奴才参见太后。” “去……”皇太后真是气到了极点,胸口猛烈地起伏,良久才说出一句话,“去把兰贵人和大皇子带到这里来!” 侍卫领命很快退下去。 孙梦梅心思转的飞快,她心里很清楚,老太婆这是要当面对质。 慕容兴衡看着不受宠,对老太婆的意义却是非常的,皇帝虽非她嫡亲,这个皇孙却是她应允下出生的第一个皇嗣。 她对慕容兴衡虽说不如亲自带到五岁的訾容枫,却也是偏爱的。 如果慕容兴衡一口咬定是慕容彩蝶勾引的他,在皇子和公主间,毫无任何疑问,她只会保皇子,所以她必须在慕容兴衡和兰贵人来之间就扭转乾坤。 什么是真相?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子失徳,害公主蒙羞。 皇室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丑闻,早在先先帝时,先先帝就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姑姑,为霸占亲姑姑,硬是把只会执笔挥墨的亲姑父送上了战场。 皇太后不再说话,皇后心思转的飞快,暂时也没再开口,剩下的蔡医女继续扮演着她的不存在,至于慕容彩蝶早吓的脸色惨白,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香炉里的余香袅袅,在殿内幽幽回转,沁入每个人的鼻尖,气氛却诡异到了极点。 “母后,臣妾以为……”孙梦梅打量了下皇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件事不宜闹大。” 实在是摸不清老太婆对慕容兴衡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没有冒然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慕容兴衡身上。 她采用了迂回的柔术。 皇太后满脸倦怠,斜斜的睨了孙梦梅一眼,“依你之见,这件事怎么处理才最好。” 孙梦梅壮着胆,靠到皇太后身边,轻轻揉捏起她的肩膀,“母后,既然您关起房门说这件事,就是想把它当成一桩家事处理,既然是家事,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皇太后并没后立刻说话,也没动怒,更没把拍掉落在她肩上的手,这让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孙梦梅在心里暗暗的舒了口气。 老太婆没有生气,就说明她听进去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火上再添一把柴。 “母后,彩蝶今年已经十八了,皇上却还没为她指婚,一来是因为实在舍不得这个女儿;另外一点,其实您心里也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公主都是要嫁给能帮助到社稷江山的朝廷忠臣,或者用于是安邦定国的和亲,更不要说彩蝶是名扬在外的大历嫡出长公主。” 这一番话,的的确确是说到皇太后的心坎里去了,她眯起眼睛朝紧闭的殿门看去,想当年,她的命运何尝不就是这样。 “母后,与其把事情弄大,既毁了皇长子,又毁了长公主,不如……”孙梦梅抹了抹眼角,声音已然哽咽,“就当只是一场误会。” “皇后啊,你好生糊涂,真以为这件事还能瞒得住吗?”皇太后头疼地捏了捏眼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小太监俯在哀家耳边说的是什么?” 孙梦梅睁大眼睛看着皇太后,却没开口,这个时候,唯有保持沉默,以弱者示人方为上上之策。 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睛,把小太监告诉她的话,一字不落都说给了她听,“贴身伺候长公主的宫女冬梅,被人从御花园的荷花池里发现了,胸口插着把匕首,已经死了。” “啊!” “啊” 孙梦梅和慕容彩蝶异口同声尖叫。 “当真是一对母女,不过死了个奴才,你们就惊成这样,如果哀家没猜错的话,那个奴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这才被人灭了口。”皇太后朝慕容彩蝶看去,目光笃定,似乎已经肯定幕后的指使者就是世人口中以温柔贤淑著称的长公主慕容彩蝶。 慕容彩蝶也不是笨蛋,从皇太后凌厉的目光就看出她在怀疑她,深知大难当头,不能再多任何一项欲加之罪,忙磕头解释,“皇祖母请明察,孙女绝对没有杀人性命!” 皇太后用研判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孙梦梅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看她这个时候胆敢解释,就知道她肯定是没做过,语速飞快地插上话,“母后,人肯定是周愉儿杀的!” 那肯定的口气,就像她亲眼所见似的。 皇太后冷冷笑了,斜眼打量着孙梦梅,“你说愉儿杀了冬梅,理由呢?” ☆、第四十二章:当面对质 孙梦梅听出皇太后对周愉儿的袒护,怨恨地牙根直痒痒,生生压住心头愤意,曲膝跪下,“禀母后,臣妾并非空穴来风,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召愉贵妃宫中的小太监小六子过来问一下。” “哼!”等着她的不是皇太后的求证,却是一声带着怒意的冷哼,“哀家最不喜欢的就是宫妃之间互相猜忌,为了博取圣宠,互在对方宫中安插眼线,皇后,你身为后宫之首,这是明知故犯,你想让哀家怎么罚你!” 这个时候,孙梦梅也不顾上那些不痛不痒的禁足或者是罚抄经书,俯首用力朝地上磕去,“母后,等听臣妾说完后,您想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心服口服。” 她把自己为什么会来慕容彩蝶宫里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加上了自己的猜测,“如果不是母后及时把所有的人都遣下去,只怕愉贵妃是要拿冬梅来说事,皇上中毒昏迷,愉贵妃为了儿子能被立为储君,真是好狠毒的心肠,不仅要毁了皇长子,更是连累了我无辜的女儿!” 眼眶再次红了,黄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翻滚出来,怎么样都止不住。 皇太后经历了三朝,在皇权争夺的倾碾中,她早就没了寻常女人的同情心,对宫里女人的手段更是一清二楚。 她淡淡地看着孙梦梅,眼底无波亦无澜,良久才轻轻启动唇角,“既然你已经明白当中要害,估计这次愉贵妃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的哥哥是镇国大将军。” “母后!”孙梦梅忽然一把抱住皇太后的大腿,“您是皇上的母亲,是大历皇朝的太后,您一定有办法救您的孙女!” 皇太后犹豫了片刻,正想喊她起来,殿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启禀太后,兰贵人和大皇子求见。” 皇太后把脚朝边上偏过去的同时,也对着殿门说了一个字,“宣。” 很快,一袭素雅宫装打扮的兰贵人就和慕容行衡走了进来。 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慕容兴衡到底是心虚的,目光只和皇太后有了短暂的接触就飞快收回,垂眸看地。 慕容兴衡惶惶心虚的模样落在皇太后眼里,她大概已经肯定慕容彩蝶腹中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对这慕容氏的皇家,她真的已经快无话可说了。 孙梦梅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傲,冷眼看着兰贵人,心里鄙夷,终究是奴婢出身,再怎么打扮,骨子里散发出的依然是卑贱。 兰贵人看慕容兴衡神情恍惚,忙拉着他一起下跪行礼。 对皇太后,兰贵人始终抱着知遇之恩,当年如果不是她出面,她腹中的孩子断然是不可能会生下的,也不会有她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 皇太后没说让她起来,她心里越发的忐忑,这么多年宫中生活,说的好听一点,她那样不争不抢,是生性淡泊,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懦弱自卑。 和那些有显赫身家背景,既年轻又貌美的嫔妃相比,除了生育了皇长子,她毫无任何的过人之处。 皇太后没开口,倒是孙梦梅开始先发制人了,她已经理的很清楚,既然老太婆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周愉儿要咬着这次不放,索性,她就和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慕容兴衡身上。 她在赌,赌皇帝子嗣稀少,统共三个,再怎么不争气,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老太婆也断然是不会要了皇嗣的性命。 手高高扬起,重重落到茶案上,“兰贵人,你纵子干出大逆不道,有为常伦的事,你可知罪!” 慕容兴衡抬头朝她看去,眼底迸出毒芒,好个狠毒的女人,居然直接逼问她懦弱的母亲,愤怒之余,又有些自我安慰,幸亏,在来的路上,不管兰贵人怎么追问,他都推说不知道。 果然,什么都不知情的兰贵人闻言,除了露出惊愕的表情,就是惊魂未定,惨白着脸,迭声道:“皇后娘娘,臣妾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兰贵人的惶恐,正合孙梦梅的心意,她嘴角慢慢绽放开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微笑,“不用本宫明示,兰贵人只需要问问你身边的大皇子就一清二楚。” 兰贵人着急了,当真侧过身追问慕容兴衡,“衡儿,你快告诉母亲,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皇后娘娘这么大的怒火。” 利用孙梦梅和兰贵人说话的空当,慕容兴衡早偷偷的把殿里打量了一番,也找到了瘫坐在地上,脸上还有泪渍,毫无公主仪态的慕容彩蝶。 一个念头从脑中掠过,难道是慕容彩蝶那贱人,无意中把两个人的事泄露给了孙庆梅。 他已经得到太后把暮雪童指给訾容枫的事,正怨恨孙梦梅说话不算话,她倒开始反将他一军。 女人,果然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东西。 被兰贵人催的不胜其烦,他脖子一梗,拱着手,直接回道:“儿臣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好啊,好你个无耻至极的慕容兴衡,昨晚那声母后叫的多真诚,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如果你大大方方的认了,我兴许还能为你在老太婆面前留情两句,现在,真的怪不得我了。 冷冷瞪了下跪母子一眼,走到慕容彩蝶身边,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拉到兰贵人母子面前,“慕容兴衡,非要本宫撕破脸说的那么清楚吗?” ☆、第四十三章:翩翩公子 慕容彩蝶对慕容兴衡还真有了感情,猛地四目一对上,就像是看到了最值得信赖的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干涩的嘴唇刚微微翕动,慕容兴衡已经收回目光,他再次恭敬拱手,却是对着始终没开口的皇太后。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启禀皇祖母,两个月前恰逢孙儿母妃四十岁生辰,孙儿就进宫给她道贺,孙儿许久没看到母妃,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两杯,虽然人已半醉,可是谨记着宫中的规矩,在宫门落禁前,孙儿连夜离宫,哪里知道在经过长公主的彩蝶宫时,忽然有个宫女扑撞到孙儿的怀中。” 慕容兴衡说到这里,忽然就叹了口气,懊恼之色溢于言表,“您说孙儿酒后乱性也好,血气方刚罢,孙儿没把持住,糊里糊涂就要了那个宫女,本来这次孙儿进宫就是打算求娶她为孙儿的侧皇子妃,哪里知道……” 他故作伤神的叹了口气,很知分寸的没有继续朝下说去。 那个主动投怀送报的宫女,毫无疑问就是慕容彩蝶的贴身宫女,已经死掉的冬梅。 好个死无对证! 孙梦梅被他红口白牙的颠倒黑白,气的脸色铁青,手扬起来,直接朝慕容兴衡脸上打去。 皇后要打皇子,天经地义的事,慕容兴衡并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接下那一巴掌。 兰贵人没敢阻止,只能发出一声惊呼。 孙梦梅是武将门第出身,自幼又是在马背上长大,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涯,虽然让她不再舞刀弄枪,那双手依然孔武有力。 这一巴掌下去,慕容兴衡的嘴角渗出血丝。 兰贵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掴掌,自然很心疼,看他流血,直接叫出声的同时,也拿出丝帕去给他擦嘴角,眼眶立刻就红了。 慕容兴衡并没有避让,皇太后在眼前,他最要做的就是母慈子孝,他曾听说,皇太后当年之所以愿意以外甥女的身份嫁给自己的亲舅舅,就是因为她是个非常孝顺的人。 “母妃,儿臣没事的,倒是让您受惊了。”他抓住兰贵人擦拭的手,乘机给了她一个眼神。 兰贵人虽然卑微懦弱,却不笨,不然为何能以奴婢的身份顺利怀孕,并生下皇长子。 她了然,收回丝帕时,对着皇太后重重磕头,“禀太后娘娘,这件事,衡儿曾经和臣妾提起过,因为皇上去江南巡查未归,才一再的拖延。” 有了她的证词,慕容兴衡转眼就由浪荡的轻薄之人,扭转成了有情有义之人。 “兰贵人!”孙梦梅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她怎么都没想到性子软弱到连得宠一点新人都敢去欺负的兰贵人,居然敢联合着慕容兴衡一起睁眼说瞎话,“你这个贱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兰贵人被孙梦梅凌冽的语调吓坏了,伏在澄亮的地砖上,不敢抬头,肩膀瑟瑟发抖,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请太后娘娘明查,臣妾若有半点虚言,就让臣妾不得好死,死后无葬身之地。” 她道只是个寻常的嘴皮子扯一扯的发誓,却没想到很快一语成谶,她当真不得好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皇太后似乎被她们各执一词,吵的头疼,她示意蔡医女过来扶她。 蔡医女扶起她,就朝殿门外走去。 孙梦梅看她忽然撂摊子,不由心慌了,上前拉住她的衣袖,用细细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哀求着,“母后,彩蝶可怎么办呢?” 两个月了,不能再拖了。 皇太后看着她,声音有些涩哑,似是累极了,“皇后,你是中宫之主,本来后宫之事都应该由你来处理,但是,现在关系到了皇子,依哀家看,还是等皇上定夺吧。” “母后,可是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孙梦梅拉着她的衣袖就是不肯放。 皇太后刚要开口,殿门外传来急沓的脚步声,“启禀太后,皇上醒了!” …… 和孙梦梅贴身太监预想的一样,宫里真的变天了,速度之猛,让人措手不及;涉人之广,也让人心有余悸。 先是长公主慕容彩蝶忽然暴毙,再接着皇长子慕容兴衡忽然失足从城楼上掉下去,经太医抢救,虽性命无忧,两条腿却废了。 更诡异的是,向来与世无争的兰贵人在赶去看大皇子,途径御花园时忽然遭到恶狗袭击,尽管宫人全力驱赶,依然迟了,兰贵人被恶狗咬断了喉咙,而且……尸身被恶狗吞食到了肚子里,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三条消息一经传出,文武百官一片哗然,皇帝子嗣本就稀少的可怜,现在健全的就剩下两个了,储位就将在两个实力本就不分伯仲的年轻人身上产生。 众人纷纷猜测,太子头衔到底是落在二皇子慕容兴平身上呢?还是最终花落已经封王的宸郡王訾容枫身上? 这不,消息一经由宫里传到民间,大大小小的赌坊都开始赌有大将军舅舅作为靠山的慕容兴平,和深受皇上宠爱的訾容枫到底谁最有希望成为储君。 两个身量娇小的年轻人,就在一阵开押的锣鼓声中,大模大样的走进了京城第一大的赌坊。 “小……”跟在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身后的小厮,时不时左右张望,一看自己的主子进了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刚想出言劝说,被人一个眼风扫到脸上,“你刚才叫本少爷什么?” 紫菊有些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少爷,奴才刚才叫您少爷,少爷我们出来很长时间了,该回去了,要不让老爷知道就不得了了。” 化装成风度翩翩少年公子的正是暮雪瞳。 ☆、第四十四:乌鸦要吗 当真以为她那么好心的提醒孙庆梅,展妈妈在后院接受私刑吗?当真以为紫菊是为了找她,而在府里乱跑吗?更以为她不知道掠影在什么地方吗? 种种的假装不知道,只是为了她能顺利出府,如果暮尉迟不是去了后院,所有下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后院去了,她哪里会那么容易就出府了。 锣鼓声再次响起,咚咚,清脆的声音就像过年时放的鞭炮,暮雪瞳响起上辈子过年时的情景,整个人一下就兴奋了起来。 她回头,刚想问紫菊身上带了多少银票,却看到她一脸紧张,自己那小身板根本还不及她,却努力为她左遮右挡着人流,心里暖暖的,在陌生的异世能遇到这样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人,感觉真好。 看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就想让她放松一点,像个浪荡公子一样,用手里那把用来装风流的扇子柄,轻轻挑起她的下颌,媚眼如丝,“哎呦,好俊俏的小官人?” 紫菊急的都快哭了,紧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暮雪瞳看她眼眶通红,也真不忍心再逗弄她了,拉上她的手,直朝赌桌走去。 眼快离那张赌桌越来越近,暮雪瞳心里的感叹也越深,想她上辈子多天真无暇一警察,怎么跑到这个世道就背道而驰成了赌棍。 想归想,做归做,就像许多人喜欢尝试新鲜事一样,她对上辈子深恶痛绝的赌博,忽然也感了兴趣。 感兴趣的后果是什么? 出自京城第一绣坊——锦媛坊的外衫抵债了;出自京城第一包包店——爱死马的钱包也被抵债了。 几个虎背熊腰的债主,掂量着手里两样价格不菲的东西,上上下下把眼前这倒霉蛋又打量了一番,几张嘴,异口同声吼道:“还不够!” 就银子方面,紫菊到底要比暮雪瞳懂很多,护主心切,她叉着腰,对着几个彪壮大汗,怒道:“你们可别欺人太甚,就光一件锦媛坊的外衫就足够抵消我家公子刚才的欠下的赌债。” “哎呦。”有人YIN笑,“真想不到还有这么细皮嫩肉的男人,要不你跟大爷一次,刚才的债就两清了,放心吧,大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那人说着还真伸出手去捏紫菊的脸颊,紫菊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她只稍微偏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看她不动,另外一个男人猥笑着,搓着手也围了过来。 暮雪瞳怎么不知道紫菊的心思,她是怕她一躲,那些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感动啊,稀里哗啦的。 所以,没等那只肮脏的手碰到紫菊的脸,就在半路被人截住。 好事被人打断,那人很生气,恶狠狠地朝多事者看去,却对视上了一张带着非常真诚和讨好的脸。 脸的主人笑着说:“这位大哥,你别着急嘛,我还有好东西没给你看了。” “什么好东西?”那人看暮雪瞳把手朝中衣衣襟里伸去,真的已经迫不及待了,外衫和钱包已经是极品,不要说藏在这么隐秘地方的东西,他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大历民风保守,虽有妓院,却不像另外两个国那样有男妓馆,也许正是因为行业的缺失,越导致了它的神秘,就连许多原本不好男风的男人,每每听人提起另外两国的男妓馆,也是心如猫抓,痒痒难耐。 他光看暮雪瞳露出来的白皙通透的手腕,就感觉到一阵燥热,这男人皮肤怎么比娘们还好。 他和其他的几个猥琐男,正瞪大眼珠等着看所谓冰雕玉琢的肌肤,却不曾想,一个黑黝黝,油亮亮,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大煞风景地跳进眼眶。 大煞风景的同时,随着暮雪瞳的一句话,他们也集体恼羞成怒。 暮雪瞳说:“我这里还有一只乌鸦,你们要不?” 她已经大概知道大历的风俗,对乌鸦这种鸟类的认知,基本和二十一世纪差不多,反正就是不讨人喜欢。 虽说她已经知道掠影不是乌鸦,还是这样说了。 掠影一听,率先激动起来,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暮雪瞳不可置信地发出嘎一声尖叫,还颇有几分高傲的仰起它的小脑袋。 暮雪瞳觉得很好笑,压低声音凑到它小脑袋边,飞快说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看重自己是什么品种,先将就一下吧。” 掠影绝对是通人性的,还当真不再有声音,与此同时,那几个猥琐的大汉,边撸衣袖,嘴里边不干不净喷着粪朝暮雪瞳走去。 暮雪瞳眼疾手快,上辈子没能真正一展的身手,在这个世道终于一展而开。 掠影也不含糊,被暮雪瞳甩出去后,只在空中稍微晕乎了半秒钟就扑掕着翅膀,以闪电般的速度,俯身冲去,用它的喙朝最近那个男人的眼睛啄去。 它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眼睛比它一只鸟还小的人类。 ☆、第四十五:俗套认识 一声杀猪似的哀嚎声立刻充斥在赌场里,暮雪瞳在一脚踢飞妄图拿板凳袭击她的人后,还没忘,对盘旋在半空物色下一个被啄对象的掠影竖起大拇指,眼睛里都是赞赏。 很快,暮雪瞳就知道什么叫做扶不起的阿斗,掠影那家伙绝对的是,也不知道多久没被人表扬,鸟巴一翘,再次下嘴,直接啄到人脸上去了。 被啄者大怒,反手就去抓它,眼看骄傲自满到反应明显慢了一拍的某鸟,即将要被人抓住,暮雪瞳眉头一皱,抓起手边的骰盅就朝那人手腕打去。 瞄点很高,那人痛的脸都变形了,骰盅是货真价实由铁铸造而成,外加上暮雪瞳的力气又大,估计骨折了。 另外一些人看同伴遭殃,见识到了一人一鸟的厉害,都没了上前的胆量,你看我,我看你,是在等出头鸟。 打的不行,他们就开始来骂的,几个大男人叉着腰,刚要破口大骂,暮雪瞳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这一张嘴,噼里啪啦骂了很长的一串,仔细听来把这几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一代不落,全都骂到了。 “你这个小白脸,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是病猫!”祖宗被骂,真有人跳出来当了出头鸟。 暮雪瞳怕什么,论吵架,还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上辈子唯一可以称的上特长的东西,终于找到发挥的地方,她也有些洋洋自得,浑然没察觉有人抓了只花瓶从侧面对她偷袭。 紫菊早吓傻眼了,想开口提醒暮雪瞳,硬是没能发出声音,这个愚忠的小丫头,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身子去给暮雪瞳抵挡危险。 砰! 一声闷响在耳边响起,紫菊却没察觉到痛,她睁开眼睛惶恐地看去,只看到刚才手执花瓶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巧的很,他自己刚好躺在了花瓶的碎瓷片上,鲜血长流,杀猪似的哀嚎声连连。 紫菊晕血,“啊”的一声,头昏目眩地就朝暮雪瞳倒去。 暮雪瞳本能地伸手接住她,这才看到身后的一幕,好险,如果不是有人好心出手,只怕现在血流如注的就是紫菊了。 “滚!”随着一声威严厉斥,几个流氓抱头窜走。 暮雪瞳这才看清出手相助的人,是个很年轻的一个男人,她的词汇量很有限,可是,面对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也文绉绉的挤出丰神俊朗,长身玉立,既温和又儒雅,这样一系列的形容词。 “兄台你没事吧?” 不高不低,好听的像是天籁的声音传到耳边,暮雪瞳忽然就别扭了,具体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为自己现在是男儿打扮,又或者是懊恼自己刚才很粗鲁的打斗吵架。 反正,她就是很后悔。 慕容兴平笑了笑,走到赌桌边,把那几个人忘了拿走的长衫递给暮雪瞳,“天气寒冷,兄台还是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 …… 暮雪瞳和慕容兴平就以这样俗套的方式认识了。 要问像慕容兴平那样只喜欢吟诗作赋的斯文人怎么会出现在赌场,也当真是机缘巧合,他带着小厮本来是要去参加京城一年一度的吟诗大会,没想到在经过这家赌场时,他的小厮忽然腹痛难忍。 大历皇朝是经济繁荣,国泰民安,在公共建设,尤其是公厕这一块却是有缺失的,这不,导致那个腹痛的快憋不住的小厮,只能去借用赌场的厕所。 慕容兴平正边等边酝酿着最新的诗作,忽然就看到很多人跑出赌坊,里面还传出打斗的声音,以为是他那个爱惹事的小厮,上个厕所上到和人斗殴了,就跑了进去。 他进去时刚好看到暮雪瞳在拿怀里的黑漆漆的小鸟戏弄那几个彪壮大汉。 没忍住,他嘴角浮出了笑意,真是个有趣的男子,他本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次却有了在一边旁观的兴趣。 真的没想到看着和那么纤瘦的身板,速度和力度都出乎人意料之外。 看到有人偷袭她,想都没想,直接就出手了。 生在皇家,哪怕是他再怎么不喜欢学武,从小还是被逼着学了,第一次,觉得会武功还挺好,至少在关键时候,可以帮到想帮的人。 …… 暮雪瞳讪笑着接过衣服穿上后,对慕容兴平道谢,拱手,学着他刚才那样,同样称了他一声,“兄台,请问尊姓大名,今日之恩,改日有机会定然回报。” 慕容兴平勾唇轻笑,“举手之劳,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小厮,边提着裤子边跑到他身边,“二……” 皇子两个字还在喉咙口,慕容兴平就打断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顺带着给他挤了挤眼睛。 小厮也是个聪明人,当即知道慕容兴平不想人知道他是当今的二皇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才昨天晚上蹬被子着凉了,有点拉肚子。” 暮雪瞳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这都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说睡觉蹬被子。 不由得一声感叹,这架空的大历皇朝的人,还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慕容兴平是个体贴下人的主子,一听他拉肚子,当即让他回去休息,小厮走后,慕容兴平也对暮雪瞳告辞。 暮雪瞳想了想,走到他面前,施施然道:“刚才幸亏兄台出手相助,如果兄台不嫌弃,就让在下替你做一下跑腿。” 慕容兴平一向不喜欢陌生人和自己这么亲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暮雪瞳提出这个建议时,他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了。 紫菊虽知道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可是,小姐身份尊贵,让她去做小厮,而且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她当然不乐意,很难得嗓门洪亮的插上话,“公子,还是让奴才去吧。” 暮雪瞳差点把另外一个小“拖油瓶”给忘了,手朝半空伸去,被人忽视了好久的掠影万分委屈的就停到了暮雪瞳的手臂上。 好歹也是功臣,却被人忽视了这么久,它能不生气吗? “掠影,小宝贝,你看看你的毛都怎么脏成这样了,就这邋遢样,你让你们鸟族其他的男性同胞怎么喜欢上你。”暮雪瞳探出食指轻轻摸过掠影的翎毛,还状似很嫌弃的砸了咂嘴。 掠影,堂堂神鸟后裔,虽说真正知道它是什么高贵品种的人已经很少了,依然过不了自己虚荣心那一关。 所以…… 很快,暮雪瞳就利用掠影的爱美之心,再加上紫菊的忠心,把一人一鸟给支开了。 ☆、第四十六:讲究效率 走出去几步,她回头一看,只见掠影虽然在紫菊的怀里,却很不老实,扑展开翅膀,小脑袋东扭西扭,似乎在闻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异味,至于紫菊更是一脸苦瓜状。 让她带一只鸟去浴室洗澡,她能不苦瓜样吗? 慕容兴平也回头看了眼,轻笑出了声,“好可爱的乌鸦。” 暮雪瞳愣了下,继而附和着干笑两声,“是好可爱的乌……”那个鸦字终究没说出口,如果让掠影听到了,估计又要急的上蹿下跳。 身后,闷闷不乐的紫菊忽然对她喊了句,“少爷,记得早点回家,少夫人还等你一起吃晚饭的。” 暮雪瞳再次回眸看去,含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这丫头,真以为她好色,用少夫人代替姑爷,提醒她是有婚约的人。 慕容兴平不知所以,呵呵笑道:“真看不出来,兄台年纪轻轻已经成家了。” 暮雪瞳笑的很勉强,“哪里,只是定亲了,还没过门,不过啊……”她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凑到慕容兴平耳边,很小声说道:“可当真是很凶悍的婆娘,我很无奈啊,都是被逼的。” 对她忽然靠的这么近,慕容兴平有些不习惯的朝边上退了两步,脸上不经意的染上红晕,看着她的眼睛,狐疑道:“不会吧,这年头还有女子硬要嫁给男子的吗?” 大历王朝女子向来比男子要稀少,所以,只有男子娶不到,绝对没有说女子嫁不出去。 暮雪瞳很郁闷的点点头,“是啊,还是那个女子的老爹亲自给提的亲。” 她说的其实就是自己。 慕容兴平正想问是哪一户人家,需不需要他出手解围,有小厮打扮的匆匆跑到他身边,“平公子,您可算来了,就等您一个人了。” 慕容行平淡淡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小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江边的一条画舫上。 暮雪瞳虽说水性不错,可是这大冬天的,要掉到水里去,滋味肯定不好受,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走在前面的慕容兴平忽然朝她伸过手,“兄台,如不嫌弃,可以拉着我的手。” 暮雪瞳把手伸过去的同时,也察觉到什么不对,主动对他说:“我姓晚,名雨目,平公子你直接喊我雨目就行了。” 慕容行平知道她没有说真话,因为大历皇朝根本没有姓晚的,也没戳穿她,笑着报上自己的字,“既然晚兄不拘泥于小结,日后唤我平岸就可以。” 暮雪瞳了然的笑道:“好,平岸兄。” 他的手不似她的那帮冰凉,暖暖的感觉让暮雪瞳忽然想起那个夜晚,那个被她倒霉扑到的人,他的手也很暖。 …… 等真正走进画舫,看清眼前的架势,暮雪瞳在心里忍不住又爆了粗口,尼玛,这真能折磨人的老天爷,前面才夸过他,立马又给她摆了一道。 如果早知道这个平岸带她来参加的是什么赋诗大会,打死她也绝对不跟来。 这下怎么办呢? 一看就知道,已经落座的几位,就是走文艺路线的所谓文青,暮雪瞳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慕容兴平就在这时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让她惊讶的同时,也放心的坐了下去。 其实,慕容兴平也没说什么,无非是看透她的心思,就说了五个字,“放心,有我在。” 莫名其妙的就心安。 有人看了暮雪瞳一眼,呵呵笑着问慕容兴平,“平兄,这位是……” 暮雪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慕容兴平倒是很大方,“这位是我的远方表亲,晚目雨。” 暮雪瞳捏紧嗓子,用很中性的声音和在座各位打招呼,就这样,算是彼此认识过后,赋诗大会也开始了。 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比如眼前这赋诗大会,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一个挨一个的站起来作诗。 一个空酒觞放在桌子上,由上一个人传到下一个人手里,一侧专门有人负责弹琴,等琴声停下时,那只空酒觞落在谁手上,就是谁站起来作诗。 虽然有慕容行平的安慰在,暮雪瞳看着那只酒觞,还是很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停在我面前。 也许真是应了怕什么,什么就来。 悠扬的琴声停下,那只酒觞不偏不移刚好传到暮雪瞳手里。 怎么办? 她看着手中的空酒觞,既悲又愤,老天爷,你让我穿越,难道就是为了看我出笑话吗? 都到这地步了,就算是把观音,外加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抱怨一遍也没用了,有小厮替她在空酒觞里斟满酒,她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不是求助慕容兴平,而是抄袭。 她知道抄袭可耻,想着现在自己又是混在小说中的女主,抄袭这条路似乎行不通,她当即决定改成借鉴。 思来想去,正想着拿哪首诗篡改最合适,手上的酒觞忽然被人拿了过去。 那人的手指很温暖,很无意的碰到她冰凉的肌肤,忽然就有些不自然。 慕容兴平似乎没察觉到,暮雪瞳还低头脸红时,他已经举着酒觞站了起来,“诸位,我表弟初来此地,这杯酒和诗都由在下代替他,也算聊表地主之宜?” 在座的各位自然都是知道慕容兴平真正的身份,既然是他的远房表情,那也是皇亲国戚,他们虽说也都是权贵子弟,却还不敢得罪皇室,一干人,欣然点头同意。 暮雪瞳知道在自己那个时空,历史上有个曹植可以七步成诗,却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在一杯酒入喉间,就信手捏来一首绝佳的诗句。 她仰头看着嘴角溢着恬淡笑意的慕容兴平,居然从他深邃的眸光里看到了微微的波动,像是伤感。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从他的举手投足看的出来他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贵,为什么又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慕容行平做出的诗,自然毫无任何瑕疵可挑,画舫里响起一阵掌声,就连不懂诗词平仄押韵的暮雪瞳也只觉得很好听。 在众人交口称赞中,暮雪瞳自我斟满酒觞,对着慕容兴平举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平岸兄,小弟敬你。”然后一口饮进。 她很少这么快的就认定一个朋友,这自称平岸的人却是个例外。 慕容行平愣了下,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也斟满自己的酒觞,淡淡笑着,也同样一口入喉。 ……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了。”宋越走进书房,拱手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字无遗漏的重复了一遍。 訾容枫拿书的手微微顿了顿,抬头朝宋越看去,“慕容兴衡从城楼上摔下,慕容彩蝶忽然暴毙?” “是。”宋越察觉到主子口气里的凌厉,吓的低头看地,不敢和他的视线有任何接触。 良久,訾容枫的声音才再次在书房里响起,“宋越,你想到了什么?” “主子,属下……”宋越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那个大胆到足让常人肝胆俱裂的想法,终是没敢说出来。 “无妨,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宋越再次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訾容枫听后,俊美紫菊的脸上挂上一层千年寒冰,宋越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有罪。” “你说的本就是事实,何罪之有。”訾容枫转移了话题,“左相府可有任何动静?” 在已经趋于白日化的储位之争中,訾容枫根本不关心暮尉迟会站在哪一方,他之所问,是以他对那个丫头的那么一点点了解,直觉告诉他,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接受赐婚。 宋越正想开口,书房外传来声音,“启禀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不需要訾容枫开口,宋越身形一闪,已经躲到房梁上,他是訾容枫的暗卫,这么多年,除了訾容枫,真正见过他原本面目的,大概也就只有暮雪瞳一人,那一次,也是因为时间仓促,只稍微易容了一下,和本来长相还保八九分的相似。 他趴在房梁上,看到自己主子的脸色,随着侍卫提到暮雪瞳现在正和慕容兴平一起在吟诗大会,就变得很难看。 他本就对暮雪瞳没什么好感,这一下,更是鄙夷了,这个女人,先是把他的主子那个了,现在又和慕容兴平走到一起,还真是放…… 那个荡字,在想到她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女主子时,戞然而止了。 更让宋越绝倒的事还在后面。 他的主子,听完侍卫的报告,丢下手里的书,就出门了,他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 他以为让性子沉着稳定的主子着急成那样的事是宫里出的大事,没想到,他的主子直接朝小侍卫禀告的画舫而去。 心里五味陈啊,要是那个女人能明白主子对她的一番心就好了。 可惜,没主子的命令,他不敢冒冒然地做什么。 …… 再说暮雪瞳那里,因为有了慕容兴平的袒护,那个弹琴的青年也多了个心眼,明明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酒杯是在暮雪瞳手里,他会格外拉长音调。 暮雪瞳不是个懂得欣赏风雅的人,也觉得此景甚美,酒觞中的酒也越发的甘甜可口。 最后,她只觉得在优美的琴声中,自己所在的世界好像颠倒了。 她拍了下额头,想让自己清醒,结果,酒劲一上来,直接朝桌子上倒去。 头在即将要碰到硬邦邦的桌面时,被人一把接住,她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看去,看到是慕容兴平,咧开嘴吃吃的笑了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慕容兴平斟酌了下,还是把她抱起,在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时,神情蓦地一僵。 有眼力尖的以为他也喝多了,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分量,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像女子般娇小,想伸手帮他。 慕容兴平拒绝了,起身,任身后在座的各位如何觉得扫兴,都没多停留片刻。 他走后,那些人就议论开了,大概的意思,围绕的也是慕容兴平身为皇子,为什么到现在府中不要说皇子妃,就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看他刚才对晚雨目的态度,约莫着是好男风。 众人意见一致后,对着慕容兴平离开的方向一致望去,又一致惋惜,当今圣上本就子嗣稀少,奈何,还出了个好男风的二皇子。 此八卦消息一经传出后,碎了满京城一地的芳心。 …… 右相孙少辛得到长公主慕容彩蝶暴毙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进宫。 他是国舅,又是朝廷重臣,很顺利就到了皇后的寝宫,他刚想让人去通报,就看到孙梦梅贴身的宫女,眼眶通红的走出来,“右相大人,您可来了,快去劝一下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呢?”自己的亲妹妹,他很了解,就是一根筋,当年为了暮尉迟,拒进宫当皇后,弄的满朝皆知,现在唯一的女儿死了,还指不定要弄出多大的纰漏。 宫女擦了擦眼角,在前面带路,“皇后娘娘在长公主那里。” 孙少辛匆匆赶到彩蝶宫,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正抱着慕容彩蝶的尸体不放,像是疯了一样,谁上去,就打谁。 一帮太监和宫女站在一边,就是没一个敢上前,孙少辛不由蹙紧眉头,当着宫女太监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出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后娘娘节哀。” 孙梦梅听出是自己哥哥的声音,这才把头从慕容彩蝶身上抬起来,孙少辛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发髻凌乱,双目红肿,妆容狰狞,这哪里还是一国之后,只怕是市井泼妇都比她好看上许多。 “你们都先下去。”他知道这个样子下的孙梦梅极有可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宫人都屏退下去。 果然等宫人退尽,孙梦梅不顾皇后礼义,咧开嘴就嚎啕大哭,“哥哥呀,你终于来了,我的彩蝶死的冤枉啊,呜呜……” 孙少辛上前,想把她拉起来,她就是死死的搂着断气的慕容彩蝶不放。 孙少辛也是个当爹的人,自然理解父母对子女的爱,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有的时候爱也只是一种利用。 看孙梦梅痴癫的厉害,他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的女儿已经死了,你醒一醒吧!” 那一巴掌把孙梦梅本就凌乱的发髻彻底松垮了下来,凤冠应声落地,飞溅了一地的珍珠。 在此起彼伏的滴答声中,孙梦梅像是忽然惊醒了,没等孙少辛反应,她一把放开慕容彩蝶,踉踉跄跄地就朝殿门外跑去。 孙少辛赶过去时已经晚了,他的皇后妹妹直闯了皇帝的寝宫。 皇后敢闯,他却不敢,想在一边等,又没这个胆量,只能先回府找谋士谋算。 …… 孙梦梅之所以能那么容易的闯进“紫宸殿”,不过是因为有人早吩咐下去过。 从他下令赐死自己的女儿,弄断亲生儿子的双腿,就猜到这个女人会来找他。 伺候他大半辈子的大太监不大放心,也的确皇后现在这模样,估计和冷宫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约莫着是疯了。 慕容南诏挥手让他退下,他走出殿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顺手把门带上了。 在这深宫之中,人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孙梦梅看着倚靠在龙床上的男人,直接出口厉声质问,“慕容南诏,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皇帝的寝殿太大,她的声音带着回声,格外诡异。 慕容南诏深深吸了口气,久病多日,脸色蜡黄,他侧过脸看着自己的皇后,嘴角挂上一抹残忍的弧度,“孙梦梅,朕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回你的凤栖宫!” 毕竟是皇帝,哪怕上了年纪,还在病中,那种由内散发出来的威慑,还是让孙梦梅一滞。 只是片刻,她忽然仰头笑了起来,以为早流干的眼泪顺着眼角翻滚而下,“慕容南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人!” 慕容南诏并没应声,眉色一沉,涌起了怒意,他这皇帝虽然当的不风光,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骂他。 孙梦梅开始得寸进尺,嗓音猛地拔高了许多,人也摇摇晃晃的朝那张硕大的龙床,那个三国中最有权力,也站在最高处的男人走,“慕容南诏,彩蝶已经十八了,你却迟迟不给她指婚,原来就是为了今天,你还是人吗?为了一个孽种,居然狠心毁掉你两个亲生的孩子!” 想到死相凄惨的女儿,孙梦梅浑身都在哆嗦,“慕容南诏,你想把皇位给你的那个孽种,你说就是,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啊?” 慕容南诏冷眼看着她,同样冰冷的话在内殿响起,“孙梦梅,你还想说什么,朕给你个机会,一并说了。” 慕容彩蝶死了,和暮尉迟这辈子也再无希望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忽然就吃吃的笑了起来,“慕容南诏,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十七年前,你要我宫中故意走水,不顾皇后该有的胸襟和端庄跪在御书房门口求你不要让我抚养訾容枫,我都依了你,为什么?时至今日,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肯放过,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在这深宫中,彩蝶是我唯一的希望!” 慕容南诏冷眼看着她,良久才从齿缝里吐出一句话,“正是因为她是你唯一的希望,朕才要彻底毁了她!” “为什么?”孙梦梅瞳孔蓦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瞪着龙床上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十年前,你对清汐做过什么,你心里有数。”正是因为眼前这个半疯癫的女人,才让他痛失心爱之人这么多年。 “我……”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孙梦梅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理直气壮,“即便我真想动什么手脚,在你的万全保护下,我并没有得手,至于她难产,我只能说这是天意。” 她坦然地看着慕容南诏,并没说谎。 二十多年前,訾清汐入宫,受尽万般宠爱,她的确怕过,不是怕她抢走慕容南诏的爱,而是怕牺牲了毕生幸福换来的皇后宝座被人抢了去。 宫中女子的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苦苦找不到机会,除了册妃大典上见过訾清汐一次,直到她死,后宫中的其他人都不曾再看到过她的面容。 时隔这么多年,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就算是有人说新入宫的新人长的和訾清汐多像,也只是听人说,她真的不记得了。 慕容南诏仰头看着明黄色帷帐上的九条金线绣成的盘龙,一声喟叹,“无所谓了,你欠她的,朕终是帮她讨回了,只希望还来得及!” “慕容南诏!”孙梦梅抬起手扶了扶早不成髻的发髻,嘴角勾起阴测测地冷笑,“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的明白,你娶我,娶周愉儿,不过是为了稳定你的皇帝宝座,可笑的是,我们还在斗的你死我活,你才是背后真正的赢家!” “如果没有你们斗的你死我活,朕的枫儿如何能坐稳这龙椅!朕的清汐如何能原谅朕!”慕容南诏慢悠悠地一句话,直接把孙梦梅最后一点侥幸剿灭,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本想上前,脚步虚浮着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恶狠狠地咬牙,“好,很好!” “孙梦梅,还有一件事,你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慕容南诏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梦梅,又道,“暮尉迟为了留在大历,当年和朕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孙梦梅的声音在颤抖,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相信这个男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心骗了自己,事关暮尉迟,她还是想听。 “他听从朕的安排假装倾心于你,而朕答应他,登基后,就让他顺利留在大历。”慕容南用毫无任何起伏的语调,说出一句最残忍,把孙梦梅打入十八次地狱的话。 “为什么?”孙梦梅感觉好冷,像是被人当头淋了盆冰水,忍不住打了个战栗,不等慕容南诏作答,又开始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他……也是为了訾清汐那个女人?” 慕容南诏迎上她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神色的目光,冷冷道:“这个等你在地下哪一天看到了他,亲口问他比较好。” 孙梦梅忽然冷静下来,“慕容南诏,既然暮尉迟也只是你的垫脚石,为什么还放任太后指婚?” 大概觉得孙梦梅已是将死之间人,有些秘密藏在心里也挺难受,慕容南诏难得的回了她,“因为你今天闯入朕的寝宫,就会担上弑君的罪名,朕会抄了你孙家满门,朕的一半兵权还在周飞度手上,暮尉迟……朕暂时还要利用他去对付周飞度。” “你!”孙梦梅再一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竖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慕容南诏,她想转身,已经晚了,有个黑影从天而降。 孙梦梅张大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脖子上已经有血喷涌而出。 她大口喘着气,竖起手指指着慕容南诏。 慕容南诏冷笑着从床榻上走下来,半蹲到她面前,毫无任何怜惜的捏住她的下颌,“你是不是想问朕中毒是不是真的?” 孙梦梅早说不出话,苟延残喘地看着慕容南诏,真是回光返照,涣散的瞳孔又猛然收缩,干涸似龟裂的河床的嘴唇里发出呀呀声。 慕容南诏很用力的把她的头甩向一边,“孙梦梅,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朕还可以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朕的确中毒了,如果不逼的暮尉迟不得不把他的女儿嫁给枫儿,怎么能让他亲自去为朕寻解药;第二,你真的想知道朕为什么不给你的女儿指婚吗?” 随着慕容南诏的用力猛甩,孙梦梅很清楚的听到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慕容南诏说的第一件事,她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她始终拖着口气,就是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 慕容南诏看着她的眼睛,迸出怨毒厌恶,还有恶心,“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珠胎暗结的事吗?自从生下那个野种之后,你再也没有身孕,你当真没有怀疑过吗?你问过那么多太医,却没得到自己身体里有麝香的事,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你……”人之将死,孙梦梅硬生生的从断了的喉管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朕怎么了?朕命人在你的每餐的膳食里都加麝香,在让你不孕前,从不真正的释放在你体内,你难道不知道吗?真以为朕是瞎子不成,居然胆大包天到让人把奸夫藏在水桶里带进宫和你苟合!” 孙梦梅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慕容南诏看着她,用只有自己可闻的声音低声喃喃,“这后宫之中,再也没人生出儿子,也是因为朕!除了她生下的孩子,其他的人,在朕看来都粪便不如!” 话音落下,他骤然转身,身后的黑衣人不需要他提醒,对着殿门外高呼一声“有刺客,快护驾!”就扬起匕首,动作利索的抹上自己的脖子。 侍卫们匆匆跑进大殿,就看到两具倒地的尸体,都是血流如注,唯一不同的是升平皇后瞪大双眼,脸上挂着毒怨,似死不瞑目,另外一个侍卫,则是双眼闭,好像……死得其所。 看到皇上安然无恙,领头的侍卫首领才长长松了口气,拱手跪地,表情惶恐,“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半坐在龙榻边的皇帝,脸色很难看,眉宇间笼罩一团黑气,“你们是该死,但是最该死不是你们,来人!” 不出片刻,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手捧明黄卷轴的圣旨急匆匆的出了宫。 …… 天变的似乎快了点,宫里才传来一公主死,一皇子伤的消息,又传来了以温懿恭淑著称的升平皇后,行刺了尚在病中的皇上的消息。 皇上盛怒,当即命人抄了皇后娘家——右相孙少辛的家。 在大历皇朝盛极一时的孙氏家族随着一道圣旨,就此衰亡了,所有男性不管成年还是年幼一律斩首;女性除了嫁入左相府的孙庆梅幸免,其余不管长幼,一概充为军妓。 可怜的孙家老母,一听自己七十岁的老妪还要沦为军妓,当即一命呜呼了。 发生了这样灭门的大事,满朝文武没一个敢站出来为孙家求情,隐隐约约,他们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历皇朝似乎又要迎来新的战乱纷争。 …… 消息传到左相府里时,孙庆梅还在为展妈妈的事伤心不已,这个奶娘对她来说,当真是比亲生母亲还亲,就这么死了,而且是因为她,怎么不难过?怎么不自责? “夫人!夫人!”她的贴身大丫鬟珠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正要开口,就遭到孙庆梅一个巴掌,没好气道:“跑什么跑,又有谁死了吗?” 珠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就掉了下来,“夫人。”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了。 孙庆梅正愁满肚子火气没出发,一把揪住珠云的头发,“你这贱人,连你也来欺负我!” 珠云痛的眼泪流的更凶,却不敢挣扎,“夫人,孙大人家出事了!” “什么?”孙庆梅揪她头发的手猛然一送,声音带着颤抖,“我娘家出什么事了?” …… 暮尉迟也刚得到消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眉头从昨天到今天,就没舒展开过,管家刚要给他上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管家躲闪不及,茶盏里的茶水尽数泼洒到孙庆梅身上。 孙庆梅什么都顾不上,对着暮尉迟就跪下,拉着他的裤腿,声音嘶哑的哀求着,“老爷,求求你,救救我娘家人。” 暮尉迟伸手去扶她,一个眼神,管家很快退了下去。 孙庆梅就是不肯起来,凄凄惨惨地伏在暮尉迟腿边嘤嘤痛哭,“老爷,以前都是妾身的错,从今天起,妾身一定会把瞳儿当成亲生女儿,求老爷救救我娘家人!” 暮尉迟收回手,很无奈地喟叹道:“夫人呐,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少年时是东陵的将军,现在是大历的丞相,他很敏锐的嗅觉出,这是个圈套,为的就是把孙少辛一举打掉。 右丞没了,下一个或许就会轮到他这个左相。 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男人,果然也是天底下,最阴狠毒辣的人! 孙庆梅也不傻,抬头,隔着水雾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很轻很轻的喊出他的名字,“尉迟。” 暮尉迟一怔,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叫他了,依稀记得还只是在新婚时,她曾经这样叫过。 他虽然不爱她,可,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妻子,还曾给他生下过一个女儿,终究是见不得她这么难过,再次伸手去扶她,“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这一次,孙庆梅没再固执,顺着他的外力站了起来,“尉迟,长公主忽然暴毙,我姐姐行刺皇上,我孙家满门抄斩,是那个人一手设计的吗?” 夫妻多年,亲密的次数,虽少的可怜,还是暮尉迟还是会懂她话里的那个人是谁。 他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你会不会有事?”孙庆梅着急地拉上他的手。 暮尉迟已经知道慕容南诏这么做的原因,事隔这么多年,他终究还是容不下他,罢了,只要暮雪瞳能够安好,即使要了他这条老命又如何。 为了雪瞳能安全,有一件事,他现在就要去做。 “我马上要进宫一趟,夫人……”暮尉迟凑到孙庆梅耳边,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句什么。 孙庆梅眼睛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暮尉迟,“我们的女儿真的在那里?” 暮尉迟点头,“真的,她也是我的女儿。” 孙庆梅很仔细地看着暮尉迟的眼睛,的确没看到一丝惊慌躲避,她选择了相信,没有去追问现在的暮雪瞳到底是谁的女儿,匆匆的就朝门外跑去。 她现在就要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谁也阻止不了她。 孙庆梅走后,书房里多出来一个人影,对着暮尉迟恭敬行礼后,欲言又止。 暮尉迟闭上眼睛,满脸的倦意,“想说什么就说吧。” 站在他面前的,是当年跟随他从东陵一起出来的五百精英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个,曾经他想给他一大笔钱,让他隐姓埋名就那样过一辈子,他却执意不肯。 他和他都有同样的信念。 “将军,小姐先天不足,早就夭折了,你为什么……” 暮尉迟朝门外看去,“她毕竟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我又很对不起她,终究不忍心看着她没活路。” “将军,你真这么打算?”那人想到了什么,又问。 “嗯。” “陆海,你能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吗?” 陆海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请吩咐。” “帮我在暗处保护夫人。”暮尉迟淡淡地开口,“等把她送到东光县后,你就回东陵,出来这么多年了,你也是时候回去看看家中的亲人了。” …… 暮雪瞳并不知道她喝醉了呼呼大睡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更不知道,皇家的两个兄弟,为了她,差点大打出手。 即便十五年没见面,慕容兴平只一眼,就认出了訾容枫。 訾容枫没理会他,话都没说一句,伸手就去接他怀里的暮雪瞳。 事实上,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画舫,却看到慕容兴平抱着装扮成男子的暮雪瞳,眼睛里差点喷出火。 这是他的女人,怎能让其他的男子这样抱着,即便是他的兄弟也不可以。 慕容兴平已经知道怀中人其实是个女子,看訾容枫二话不说,上来就抢人,本能地就朝边上闪去。 訾容枫的身手,从来不在人前显露,这一次,却是显山露水的大打出手。 慕容兴平的武功其实不差,因为怀中抱着暮雪瞳,外加上许久不练,很快败下阵来。 手一颤,怀中人很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慕容兴平一个分神,訾容枫就把暮雪瞳从他手中抢了过去。 既然美人已经在自己怀中,訾容枫也不想再和慕容兴平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慕容兴平怔了下,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不甘心的想再次出手,被訾容枫抱在怀里的暮色雪瞳却在这时说起梦呓,口齿虽不算清楚,他却听的清清楚楚,“该死的宸郡王,该死的訾容枫,你让我怎么嫁给你,我买你小,偏偏开大,我买你大,你偏偏又开小,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那爱死马的钱包就这样被抵债了。我恨死你了!明明都挂着克字,你就不能照顾我一下……” 慕容兴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满目震惊错愕,僵伫在原地久久的都没动一下。 訾容枫满脸黑线后,开怀的爽朗大笑,“你这丫头,不就是个钱包嘛,本王买给你就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气身后的慕容兴平,他的口气佯装恼怒,“以后不准再拿去赌自己的未婚夫。” 慕容行平没有再追上去一步,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走。 …… 暮雪瞳再次醒来,觉得头昏沉沉的,整个人一点都不舒服。 有了穿越经验,她生怕自己再一次穿越了,手掌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下四周,依然是她所熟悉的房间,只是原本的蜡烛都变成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珠光柔和,比起原本的蜡烛,真是既环保又舒适。 她拍着脑袋想了想,记忆只停留在和那个自称叫平岸的男子去参加赋诗大会,她喝多了,然后…… 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好像被人抱着在空中飞来飞去,其他的,再也记不得了。 正要下床,有人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是端着托盘的紫菊。 紫菊看她醒了,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后,就走到床边,“小姐……”她的小脸难得很严肃,“你怎么能醉成这样呢,幸亏送你回来的人是宸郡主,不然……” 她还在喋喋不休,暮雪瞳捕捉到敏感的信息,不得不打断她,“你刚才说谁把我送回来的?”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紫菊说的就是害她输的不得不把锦媛坊的外衫,出自京城第一包包店——爱死马的钱包也抵债的,她的未婚夫,宸郡王——訾容枫。 紫菊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暮雪瞳,“小姐是宸郡王把你送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 她可不记得和这个克妻的家伙什么时候认识了。 脑子转的飞快,难道说是那个叫平岸的人看自己醉了就去通知了訾容枫。 鉴于平岸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贵胄气息,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平岸的好感,在瞬间骤降到零点以下。 紫菊是真的关心暮雪瞳,稍微消停后,又在她耳边絮叨开了,暮雪瞳有点受不了了,于是,捂着肚子,拉住她的衣袖,讨好似的来回摇晃着,“好紫菊,我知道错了,以后决定不再喝醉了,可是现在我饿了,你看肚子都瘪了。” 紫菊哪里舍得饿暮雪瞳,她这么一讨好,小脸上什么生气都没了,忙去拿托盘。 紫菊真的很贴心,知道她酒醉,只是准备了清粥小菜,真的很爽口,她吃到一半时,开始和紫菊闲聊,“那个訾容枫长什么样?” 在她的认知中,早把那个克妻的家伙,想象成蒜头鼻,谢顶,冬瓜身材。 紫菊羞红着脸,很客观的把訾容枫的长相描述了一遍。 暮雪瞳根据紫菊的描述,就得出一个结论,妖孽,也就只有妖孽才能长那么好看吧。 一碗粥喝完,暮雪瞳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毕竟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暮雪瞳,她就有必要问一下,对她酒醉归来,暮尉迟的态度。 紫菊想了想才把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暮雪瞳有些发懵,不是訾容枫送她回来时,暮尉迟进宫了,不在府里,而是夫人孙庆梅收拾了细软已经离开了丞相府。 “她为什么要走啊?”她可没听暮尉迟说会休了她。 紫菊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关上门,才告诉暮雪瞳,“奴婢也是带掠影洗澡时听人说的,夫人的姐姐,也就是当今的升平皇后,忽然行刺皇上,皇上龙颜大怒,抄了孙家,夫人大概是伤心过度,这才会离开京城吧。” 最后一句话是紫菊以她一个丫鬟所有的见识的猜测,暮雪瞳并不这么认为。 她拥有的这具身体的记忆虽不多,和孙庆梅的接触更是寥寥可数,她还算是有点了解她。 这么多年和暮尉迟顶着,就是为了得到亲生女儿的消息,现在即便孙家出了事,依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逃避。 既然不是难以面对的逃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很可能暮尉迟已经把他们女儿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很欣慰暮尉迟并不是心狠绝情的人,或许,他真有什么苦衷吧,就像他把她许配给訾容枫,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去寻解药。 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暮雪瞳打了个战栗,紫菊看到了,以为她冷,又给她加了床被子,“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掠影?” “掠影?”暮雪瞳这才想起从醒来就没看到那只小东西,“它怎么了?” …… 暮雪瞳自问还算见识过一点大场面,看到眼前一幕,还是浑身一个哆嗦,鸡皮疙瘩爬满了一身。 你见过滥赌的鸟吗? 你见过被人众心捧月一样拥簇着的鸟吗? 不要奇怪,不要惊讶,眼前就有一只,暮雪瞳赶到下午去的那家赌坊时,只见掠影大侠扬着它高傲的头颅,倨傲的站在庄家位置上,用它的喙在买大买小。 暮雪瞳扶着墙,用力喘了好几口气,平复心里的震惊,才赌桌走去。 掠影大侠正赌的起劲,猝不及防被人抓住翎毛,一把抓了起来,歪着小脑袋就朝来人啄去。 看到来人,小眼睛瞪到最大,嘎的一声,刚才的英雄气概立刻熄灭了。 暮雪瞳伸出手指,戳着它的小脑袋就大骂,“你丫的,一只鸟,什么不能学,偏偏学人滥赌!” 赌场内的一帮赌徒傻眼了,静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听的到。 掠影大侠也还算是个听得进别人意见的好鸟,耷拉着小脑袋,做出一副知错的表情,暮雪瞳好气又笑,拎着它就朝赌坊外走去。 走出去两步,她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折回,把掠影大侠赢来的银子打好包,塞进衣袖里,这才大步朝赌坊外走去。 一帮赌徒很快回过神,不约而同上前,就把一人一鸟给围了起来。 有人认出暮雪瞳,“呀,她不就是下午把衣服都输给马三的那个人吗?” 暮雪瞳赶来的匆忙,现在还是男子打扮。 她拂过掠影光滑到连只苍蝇都会站不稳的羽毛,斜眼瞟着说话者,“怎么了?你有意见?” 他对暮雪瞳这个人当然没意见,除了觉得这小白脸长的还真他妈的好看,他是对她怀里的鸟有意见。 明明是只乌鸦,偏偏押什么开什么,害得他们很多人,输的马上就要脱衣服了。 他们还没翻本呢,怎么能让它走,坚决不可以。 掠影的赌瘾似乎也被他们撩起了,不安分的在暮雪瞳的肩膀上上窜下跳。 暮雪瞳被它铺展开的翅膀挡住了视线,好不容易平复好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非常粗鲁的抓住它,然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只鸟笼。 掠影的小眼睛里露出恐怖惊惧,晚了,一切都晚了,它被人塞进了笼子里,没等它反应过来,吧嗒一声,笼门已经被人很不鸟道的上了锁。 掠影悲哀了,郁闷了,毫无任何办法,在笼子里又上窜下跳了几次,发现同情心没有博得,反而为它博得了一块黑布。 掠影大侠的在一片漆黑中,哀嚎一声,很无奈地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鸟笼子里。 见识过暮雪瞳的身手,那些赌徒只能目送她离开。 …… 暮雪瞳的生活还比较恣意,闲来无事还能去训斥训斥无辜的掠影大侠,把它关关禁闭,浑然不知宫里的腥风血雨,已经朝宫外,朝她蔓延而来。 訾容枫本想把暮雪瞳带回自己的王府,生怕吓到她,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她被吓到可能性几乎为零,在成亲前还是没坏了规矩把她带回去。 送她回了左相府,本想等她醒来,却得到孙家被抄家的消息,这次觉得事态比他想要严重许多,是要进宫一趟了。 他刚到宫门口,就看到了,同样赶来的慕容兴平。 人说骨肉亲情,哪怕不是同一个母亲,终究是同一个父亲,对皇家兄弟来说,亲情似乎寡淡的很。 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朝宫里走去。 两个人到的似乎都有点迟了,暮尉迟已经跪在御前主动请缨去给康平帝慕容南诏寻求解药。 慕容尉迟就一个要求,此去凶险万分,希望能看到唯一的女儿可以成家。 康平帝应允了。 刚好訾容枫去皇帝的寝宫,圣旨就当时就宣读了。 訾容枫谢恩,接过圣旨,并没有进殿内,他没去任何一宫,直接朝宫门外走去。 走到偏僻处,忽然有人拦住他的去路,他对来人淡淡扯了扯嘴角,“左相,这是特地在等本王吗?” 暮尉迟的脸色非常难看,对訾容枫恭敬行礼,“宸郡王,微臣的确是在等你,还请借一步说话。” …… 相比訾容枫,慕容兴平进宫的目的就比较简单,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件大事,他很担心自己的母亲。 周愉儿看到慕容兴平很高兴,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拉着儿子的手在软榻上坐上,眉眼飞扬,很是得意洋洋,“平儿,你来了啊,母妃原本也正打算让人去召你前来。” 慕容兴平看母亲安然无恙,心里就放心了,生怕她又说什么储君之位,想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溜走。 知儿莫如母,周愉儿岂会看不出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原先她一直还在顾忌有个野心勃勃的慕容兴衡,现在看来,连老天都在帮她,慕容兴衡彻底废了,就算皇帝再怎么喜欢訾容枫,相比她有个镇国大将军的哥哥,都不算什么。 生怕自己一个松手,慕容兴平就跑了,她紧紧拉着慕容兴平的手不松开,再一次语重心长的老话重提,不过这次她也改变了策略,拿眼前发生的事,当成了前车之鉴,“平儿啊,你当真以为皇后敢行刺你父皇吗?这一切不过是你父皇为了灭掉功高盖主的孙家而找的一个借口,如果……” 她红了眼眶,“你不希望你的母亲和舅舅也落的皇后和右相的下场,你就听母亲一次!” 慕容兴平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妃……” 周愉儿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哭了起来,“好孩子,你如果只是生在寻常人家,母亲绝对不会逼你,可是……你生在皇家啊,你真的忍心看你的母亲到了晚年,却落的下场凄惨!” 慕容兴平是个孝顺的孩子,沉吟了很久,他垂在一边的手,慢慢的抬起,终于扶上母亲的肩膀,“母妃,您不要再伤心难过了,儿子听你的就是了。” 周愉儿喜出望外,拉着儿子的手都在颤抖,她的生性单纯的儿子终于开窍了,她一定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边关的哥哥。 …… 唇亡齿寒,随着孙家的落败,朝堂上的大臣人人自危,尤其是曾和孙少辛来往密切的大臣,都担心会遭受牵连。 暮雪瞳拎着鸟笼子刚走进左相府,就看到有人负手站在院子里,稀薄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徒生了几分凄凉寂寥。 听到脚步声,暮尉迟转过身来,对着暮雪瞳宠溺的笑了笑,“瞳儿回来了。” 暮雪瞳身上还穿着男子的衣服,以为暮尉迟怎么都会训斥两句,没想到这么和蔼,她反而紧张了。 “爹。”她发自肺腑的喊了声,“你有没有用晚饭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闻言,暮尉迟脸上露出欣慰,“爹不饿,爹有事和你说。” 按照穿越小说惯例,古代人不管是什么事,都喜欢去书房说,看暮尉迟带她去了他的院子,她就知道自己又被那些穿越小说给骗了。 暮尉迟的院子,没有想象中的大,也就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 暮尉迟没让任何人在边上伺候,不大的院子里就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 当然了,到底是不是真的父女,暮雪瞳已经开始怀疑了。 这个曾经名动东陵的少年将军,当真在人生最得意时真的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吗? 除非真的是有足够的理由,不然真的说不通。 暮尉迟打量了她一圈,才慢慢开口,“瞳儿,皇上已经下旨,三天后就是你和宸郡王的大婚之日,圣旨一会儿就到。” 暮雪瞳怔住了,“三天?” 这大历皇朝的人做事都这么讲究效率吗?太后的赐婚懿旨才到没多久,这结婚的圣旨就到了。 “等嫁入了宸郡王府,你一切都要当心,皇家不比自己家,凡是都要自己多当心,另外时间太仓促,爹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他把手伸进衣袖,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暮雪瞳,“这样东西,跟了爹大半辈子,现在爹把它给交给你了。” 暮雪瞳低头看去,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见和田玉,却没看到质地这么纯然的,那样难以雕琢的软玉,在现代要雕琢成钥匙形状都有困难,不要说在这个什么都要靠人工的古代。 事实证明,古代人的智慧绝对不容小觑,静静躺在暮尉迟掌心的和田玉雕刻成的钥匙,栩栩如生,像是一把真钥匙,等待开启许多未知的东西。 暮雪瞳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摇头,“爹,既然是跟了你这么久的东西,女儿怎么能要。” 暮尉迟看她推辞,二话不说硬塞到她手里,“拿着,或许有一天,你能用到。” 暮雪瞳还要推辞,暮尉迟拍拍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神闪过复杂,什么也没说,就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暮雪瞳觉得暮尉迟怪怪的,非常的奇怪,刚才那番话看着是一个父亲在叮嘱即将出嫁的女儿,可是,仔细听起来,更像是……遗言。 遗言两个字跳到脑海里,暮雪瞳也不顾上什么了,拔腿就朝他追去。 暮尉迟已经快走到八卦阵前,听到脚步声,脸倏地下就冰冷,眼底有戾气掠过,转身瞬间,手里已经卷起阴冷的掌风,如果不是月光皎洁,让他看清来人,只怕那一掌下去,会直接要了暮瞳雪的命。 暮雪瞳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左右看了看,看到几株光秃秃的桃花树,总觉得和着富丽堂皇的丞相府格格不入,有点不对,一时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暮尉迟已经收起掌风,满目慈爱的看着暮雪瞳,“瞳儿,怎么了?” “爹。”暮雪瞳对他挤出一个微笑,“你是要出远门吗?” 她不算多聪明,发生的一系列事还是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只怕……着急着三天后就把她嫁入王府,暮尉迟是要代替她去寻解药了。 上辈子没有真正的父爱,暮雪瞳的心里一暖,一头扑进暮尉迟怀里,哽咽着喊了谁声,“爹。” 暮尉迟接住暮雪瞳,浑身绷的很紧,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没和他这么亲密过,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却没想到,他朝身后的书房瞥了眼,眼底柔光乍现,忽然觉得这辈子值了。 “爹,给皇上寻找解药的事……”暮雪瞳刚开口,暮尉迟就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神慈祥中带着宠爱,“瞳儿,你只要安心嫁给宸郡王,其他的事,你都不需要管。” 暮雪瞳着急了,“可是爹……”以他判将的身份如何再去东陵! 暮尉迟再次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瞳儿,不管爹以前是怎么想的,记住了,从这刻开始爹只想要你好好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好孩子,宸郡王虽说年纪还轻,可是,我相信他会保护好你的。” 暮雪瞳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他同样克妻的事。 她扬起头问暮尉迟,“爹,宸郡王他真的也克死了好几个未婚妻?” 白天在赌场,她已经弄的很清楚,被他克死的那五个女人,和被她克死的五个男人,就倒霉程度,真是有的一拼。 暮尉迟脸色沉了下来,“是紫菊告诉你的?” 暮雪瞳想到紫菊那丫头的胆小,忙摆手,“不是,是女儿听其他人说的。” 有些事已经成了定数,暮尉迟也不想再去追究,还有三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只想每一分每一秒的都待在书房里。 暮雪瞳看暮尉迟的脸色很不好,以为他是累到了,又随便说了两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 回到院子,就看到一人一鸟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好奇的走了上去,又看到让她大怒的一幕,再次很粗鲁的揪住掠影的毛,张嘴就骂,“你丫的,一只好好的鸟,赌博还赌上瘾了!” 掠影很想噶的尖叫一声,迫于暮雪瞳的淫威,尖嘴抿的铁紧,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圆圆的小眼珠朝紫菊投去求救的眼光。 紫菊也心虚啊,在懊恼自己怎么和一只鸟赌起博的同时,怯怯懦懦的低下头,哪里还敢说话。 训斥完掠影,让它站在桌子上反思后,就朝紫菊看去。 紫菊胆战心惊,只飞快看了暮雪瞳一眼就收回目光,“小姐……” 暮雪瞳看着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好注意,对她挥挥手,“紫菊,你来呢,我有话要和你说。” 紫菊很紧张的靠了过去,等听完,眼睛瞪到最大,就连嘴巴也能塞进一大个鸡蛋,等开口,哪里还有半分紧张,她很诧异,天大的诧异,半响,懦懦的开口,“小姐,这不好吧?” 暮雪瞳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连这点度量都没有的男人,还算是好男人吗?” …… 夜色已深,訾容枫却还没休息,从宫里回来,他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新来的管家在还没摸清这个新主子的脾气前,当然不敢随意打扰,他让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去给訾容枫送了晚膳。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啊,那个丫鬟要是惹怒了这个新主子,倒霉的不是他,;如果讨主子欢喜了,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没想到,新主子却连门没都没开一下,特地打扮一番的丫鬟,把晚膳放到门口就被遣了下去。 书房里,訾容枫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执着毛笔,泼墨挥毫。 宋越在书桌边站了好久,嘴巴张了又张,始终没说出一个字,终于,訾容枫落下最后一笔,朝他看来,“有什么事就直说。” “主子,你真的答应暮尉迟的要求了?”他是訾容枫的暗侍,没人看到他,不代表他看不到别人,他一直躲在暗处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訾容枫愣了下,才明白,他所指的是暮尉迟对他提的要。 下午出宫前的一幕,在脑海里闪过。 暮尉迟直言有话和他说后,两个人就一起朝宫门走去。 慕容南诏最痛恨的就是皇子和官员私自会面,储君之争迫在眉睫,他訾容枫偏偏敢胆子这么大,无疑是在告诉满朝文武,他訾容枫不惧怕任何人。 暮尉迟斟酌片刻才说:“宸郡王,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对这个大历皇朝其实并没有建树的左相,他没有半分好感,淡淡道:“左相放心,本王一定会善待令千金。” 暮尉迟没想到他会猜透自己的心思,不顾自己仍然在宫中,对着他就恭敬下跪,“老臣多谢宸郡王。” 他在暮尉迟的膝盖即将要跪倒地上时,不早不晚的接住他,眸光深邃,容颜依然是倾国倾城,“左相客气了,她很快就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岂会让她受委屈。” 心里暗暗的嘀咕了一句,以那个人的性子,不给他委屈受,那已经很好了。 大步离开时,暮尉迟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訾容枫的表情有点怪,暮尉迟却如释重负的大步朝朝前走去。 灯光明灭,来回他飘远的思绪,看着纸上的一行藏头诗,他回了宋越的话,“她嫁入王府,就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然会善待她。” “可是……”听出訾容枫口气里的宠溺,宋越着急了。 “可是……你是不是想说,她是暮尉迟强塞给本王的?”訾容风放下手里的笔,端起一边的香茗,轻轻的饮了口。 宋越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 想到那个女人对主子做的那令人发指的事,宋越就会想到八个字,“罪恶累累,恶贯满盈。” 訾容枫也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出了声,“她其实是本王求娶的。” 宋越呆住了,他注意到主子用的是求娶两个字。 他真的想不明白那个女人除了长相还算可以,真是一无是处,至于行为举止更是可以用粗鲁来形容,他的主子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女人了。 难道说,男人和女人一样,也会爱上夺走自己第一次的人,关于这个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的,宋越真的无从考证,因为,他自己现在还纯真无邪着呢。 宋越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正想再开口说点什么,书房的门被人急促敲响,那个很知分寸的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出大事了!” 宋越纵身一跃,已经藏到了暗处。 訾容枫对着门口,道:“进来说。” 也许是这位新主子的气场实在是太大,管家推门进来,始终低着头,声音更是带着颤抖,“启禀王爷……” 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下人来报的事说完,管家惊觉背上已经密密麻麻渗出一层冷汗。 说完后,更是低头看地,不敢抬起半分,也不能怪他紧张成这样,才入这王府当值,好事没禀告上一桩,未来王妃的坏事倒是禀告上了。 正等着訾容枫的答话,也好给他指明方向,却感觉到一阵冷风迎面袭来。 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也不同于一般男子汗气的味道拂鼻而过,管家壮着胆偷偷抬头看去,书桌后哪里还有什么人。 新主子不见了,倒是多出一个穿着黑衣,脸色冷峻森严的刚毅男子。 在他的目瞪口呆下,宋越也朝门外走去,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宋越忽然把手朝他伸了过去,把他张大到不能再大的嘴合上后,才缓步朝书房外走去。 一出书房,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好方向,急步飞驰起来。 …… 看到眼前一幕,宋越对暮雪瞳这个三天后就会成为他女主子的女人的好感度,由零骤然降到了零下。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 听到管家所说的,他还将信将疑,直到亲眼所见,这才百分之百的确信。 亲眼所见,即便已经有了管家的话在前面有了警醒,他依然惊愕当场,嘴巴张大的程度,比起管家似乎还要大上几分。 一个女人家进酒坊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喝的烂醉如泥;喝的烂醉如泥也算了,关键是她还不付钱;不付钱也算了,关键是她还在大声嚷嚷。 嚷嚷的什么,所有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呃。”那个女人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的看着扫视所有人,“不就是点酒钱吗?打电话让訾容枫来,我都快要嫁给他了,他要是连这点酒钱都付不起,那还做什么王爷。” 单凭她当着訾容枫的面,直呼他的名字,按照大历皇律就可以治她个大不敬之罪,更不要说,她还讽刺了当今唯一的一个王爷。 所有的人,听到她嘴里的醉言醉语,心里都打了个咯噔,一半是因为这样一个和大家闺秀搭不上边的人居然是当今左相千金;另外一半是她胆子居然大到这样的地步,还没过门,就敢这样讽刺当今王爷。 所有的人,咯噔打完,又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让下颌脱臼的一幕又发生了,只见被人讽刺的当事人像是根本没听到,抱起醉眼朦胧,双手乱舞的女人大步朝酒坊外走去。 众人的视线,再次不约而同地跟着朝门外移去,宋越走到众人面前,一个眼风冷冷的扫过,所有的人,感觉到一阵恶寒,打了个激灵,低头看地,偌大的酒坊,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宋越看差不多了,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放到掌柜的手里,“这钱够了吗?”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够了,够了。” 要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未来的宸郡王王妃,就是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她扣押在这里硬要钱。 自从那次以后,訾容枫对暮雪瞳有多宠爱的版本就不断的在翻陈出新。 最为离谱的版本莫过于,宸郡王为了讨王妃的欢心,亲自去好南风的东陵一趟,为王妃寻来能唱小曲的美人小倌一枚。 这条消息,在日后的某一天,不知哪个口风不紧的,就让暮雪瞳听到了。 她当即勃然大怒,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骂,“尼玛,你让老子坑爹的穿越也就算了,现在又开始破坏我的名声,你真当绿帽子是这么好戴的吗?!” 当然了,訾容风去东陵,那是后话,他也的确去南风馆了,也的确和当红的第一美人密谈很久,也把他带回了大历。 至于原因,半是为了他的王妃,还有一半嘛,暂时还不能说。 …… 紫菊躲在黑暗里,借着不算亮的月光,牢牢的盯着酒坊的大门,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自己的小姐,真的着急了。 她是陪着小姐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酒量,不要说一大坛的酒,只怕是小半盅都会烂醉如泥。 因为小姐从来没喝过酒,她就越发的担心,消息送到宸郡王那里了,她也看到宸郡王急匆匆的赶来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紫菊觉得心焦,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心里着急,这么一着急,时间就过的越发的慢。 一拍手,也不管了,抬脚就朝酒坊走去,才走出去一步,就看到有人从酒坊里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正是还有三天就会成为自家小姐姑爷的宸郡王。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姑爷,而且是一天之内,第二次看到,仍然被他俊美似神邸的容貌,与生俱来的贵气震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算是个知分寸的丫头,虽然脸红心跳的花痴了几秒钟,还是很快就回过神,她看到自家小姐被未来姑爷抱在怀里,手一直在乱舞,嘴里在嘀咕着什么,逆风,又有点距离,她真的没听清。 看到暮雪瞳出来,她按照原计划跑了上前,“小姐……”跑到跟前,状似这时才看到訾容风,一声惊呼,“姑爷!” 跟着訾容枫身后的宋越,听到她这声称呼,不由地紧了紧眉,有句话说的还真没错,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主子还没过门,奴才就姑爷姑爷的叫,也不怕人笑话。 事实上,除了他一个外人在义愤填膺,当事人倒觉得这声姑爷入到耳朵里,很舒服。 訾容枫不开口,他当然不能逾越,心里再怎么愤愤,也只能跟在身后,而且只能默不作声。 紫菊也的确具有当最佳女配角的潜能,看到訾容枫对她那声“姑爷”并没任何不悦,得寸进尺的又喊了声,就想伸手去接暮雪瞳。 紫菊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和她商量着,只是装醉的小姐,真的喝到烂醉如泥了。 訾容枫打量了下眼前的小丫鬟,这小身板当真能扶起他怀里醉的已经不成人样的女人吗? 光目测,他就知道答案是不可能。 他可舍不得让她受伤,身形一偏,紫菊伸过来的手落了空,“本王送她回去。”声音虽淡,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肯定。 紫菊哪里敢说不,低头暗暗想着根本想不出的对策时,訾容枫已经大步朝前。 “姑……”她觉悟过来,刚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人,侧过脸对着身边的人抛去个大大的白眼。 毫无疑问,这个莫名其妙就遭人白眼的人,正是非常无辜,也非常郁闷的宋越。 他很想回瞪身边这胆大包天的丫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懵懂和清澈,他忽然就气馁了。 好吧,算是好男不和女斗,他收回视线,朝訾容枫所走的方向,也是他一天之内,去了两趟的地方走去。 衣袖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到那张脸,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主子胆大,当丫鬟的果然也不差。 看着紫菊巴掌大的脸上写着坚决两个字,他忽然害怕了。 很悲催的,他再次想起了自己主子那次在他看来是悲惨,在他主子看来却是另有一番感悟的经历。 紫菊本来是想和他说两句客套话的,没想到,他的眼睛忽然瞪的很大,看她的眼神也很惊恐,有点莫名其妙,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 那个“吧”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冷风迎面吹来,眼前哪里还有人。 紫菊看着施展轻功,用逃一样的速度逃走的宋越,很不解的挠挠头,摸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嘀咕道:“我长的有这么吓人吗?” 她长的当然没有这么吓人,甚至可以说是属于秀色可餐那种,只是因为她的主子给宋越的印象实在是太彪悍,无形当中,把她也给连累了。 …… 左相府的守门侍卫看到訾容枫再次抱着自己家的小姐回来,以为看花眼了,揉揉眼睛再看去,没错啊,来人的的确确就是宸郡王,而他的怀里抱的也的的确确是自己家的小姐。 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左相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小姐还有三天就要嫁入宸郡主王府了,看小姐浑身酒气的样子,难道说是因为高兴的?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真是难为小姐了,出生这么高贵,长的又这么漂亮,却是个克夫命,这不,听到有人要娶她的消息,高兴的都喝醉了。 宸郡王亲临,自然没有任何人敢拦他,在守卫恭敬的行礼中,訾容枫缓步走了进去。 他虽然只有下午来过一次,却像是走在自己的王府里,不需要任何人带路,轻车熟路就到了暮雪瞳的房间。 推门进去,几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暖光,窗外漆黑一片,屋里朦胧的像是隔了层茜纱。 訾容枫是个心思多巧锐的人,也许因为关心则乱,在听完管家的来报后,他的确担心了,但是,走出王府大门他已经清楚了所有的事。 喝醉了,在酒坊里耍酒疯,这估计是她为了逼他退婚。 退婚! 他把她放到床上,勾起食指轻轻的摩挲过她的侧脸轮廓,在心里暗道,你已经把我给强了,这辈子都别再想跑。 紫菊喘着粗气跑到暮雪瞳的房间里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视觉关系,她看到的不是訾容枫摸暮雪瞳的脸,而是……他在亲她。 虽说还有三天,小姐和姑爷就会成亲,可是,这……毕竟是古代人,又是个常伴小姐在深闺的丫鬟,紫菊的脸皮很薄,刷地下就通红,这还远远不止,她连带着耳根子,脖子都红了。 訾容枫感觉到有人,也没着急着回头,而是拉过被子替暮雪瞳不紧不慢的盖上,才回过头。 紫菊哪里有胆量和訾容枫正视,只是一瞥,就飞快低下头,訾容枫也不多说什么,再次看了熟睡中的暮雪瞳一眼,就朝门外走去,在经过紫菊身边时,和她说了一句话,“好好照顾她。” 紫菊点头如捣蒜,“姑爷放心,奴婢会的。” 也许是“姑爷”两个字,听的非常舒服,訾容枫居然赏了紫菊一沓银票才离开。 …… 訾容枫很随意的走在左相府里,并没任何一个人上来阻止他。 他看似只是很随意的散步,其实,目标却很准确,那就是暮尉迟的书房。 他虽精通易经八卦,还是被眼前几株桃花摆出的八卦阵惊讶到了,一个丞相的书房而已,再怎么藏着稀世珍宝,也没必要布置的这么周详密致。 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刚想试阵,有人已经从阵外跳出,直接落到他面前。 看清眼前人,他很随意的把小石头朝半空抛了抛,瞥了眼前人一眼,慢悠悠地开口,“真没想到,左相会有如此好的身手!” ☆、第四十七章:使劲折腾 暮尉迟阴霾的脸色,在看到来人是訾容枫时,稍微好看了点,拱手行礼,声音却依然强硬着,“老臣参见宸郡王。” 訾容枫朝他身后变幻的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阵势看去,“左相客气了,这么多年在漠北,闲来无事,本王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八卦易经,真没想到左相对八卦易经也这么感兴趣。” 暮尉迟怎么会听不出訾容枫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他刚才出来的快,只怕訾容枫手里的石头已经破了他的阵。 他的书房,就算要杀了他,也绝对不会让第二个人进去,除非,他死了。 所以对訾容枫的试探,他只当听不懂,再次拱手,“还有三天就是宸郡王和小女大婚的日子,有些事,老臣刚好要和王爷商量,要不正堂里请。” 话说着,他不容訾容枫开口,当即做了个请的姿势。 訾容枫嘴角慢慢勾出一丝清冽的冷笑,再次朝暮尉迟身后的几株桃花看了眼,这才说:“好。” 訾容枫转身时再次看了一眼,那几株桃花已然又变化了新的阵势。 心里暗道,暮尉迟在书房里到底藏了什么?为什么要布下这么难破的八卦阵? …… 訾蓉枫才在正堂里坐下,宋越急匆匆地就找了过来,他已经易容过,现在的打扮和长相就是个普通的王府下人。 他似乎很着急,顾不上行礼,附到訾容枫耳边就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暮尉迟根本听不到,只看到訾容枫的脸色忽然变的有点古怪。 他挑眉反问:“真的?” “真的。”随着那两个字,訾容枫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起身就告辞。 暮尉迟巴不得他快走,当然没挽留,还有三天他就要去东陵了,瞳儿嫁给訾容枫他也算是放心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 …… 一走到门外,訾容枫就冷下脸问宋越,“你说真的?”他当然看的出宋越对暮雪瞳的成见。 宋越抱拳,低头,声音恭敬,“属下不敢有半句谎言。” 訾容枫脚尖点地,人很快朝王府的方向腾飞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有人到宸郡王府上要债了,说是他们家未过门的王妃欠下的。 “我们家未过门的王妃一共钱欠了你们多少银两?”这是訾容枫才到自己的王府门口,就听到管家在对围堵在大门口的一干人说的话。 晚一步到的宋越刚想上去驱敢那帮刁民,訾容枫一个挥手,阻止了他。 宋越把话噎到喉咙里,发现自从回到京城,自己真的越发猜不到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了。 难道他还嫌自己为那个女人破的例还不够多吗? 他正想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已经开始了。 先是这个自报家门,然后说暮雪瞳欠了他多少钱。 接着就是那个自报家门,接上话说暮雪瞳欠了他多少钱。 如此云云,管家一听这些数额,惊的直拿衣袖擦额头上源源不断渗出的冷汗,这数额也太大了,光听一家勉强还能让人接受,这么多家累加起来,乖乖,新来的管家,就总结出一句话,这还没过门的王妃,还真是个会花钱的主。 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宋越,他做了訾容枫这么多年的暗侍,虽说酬劳不低,可是,这么多年累加起来,也只是勉强能抵得上她欠绣衣坊的银两。 和管家感叹的不同,他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娶个如此败家的女人,只怕不管家境多殷实,都会被她给败光了。 訾容枫眉色淡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看一帮人的账也报清了,这才朝大门口走去。 管家站的高,大老远的就看到他,心里大喜,不顾尊卑之别,对他挥手就欢声叫道:“王爷,您可回来了。” 一听訾容枫回来了,众多债主感觉暮雪瞳欠自己的银两有了希望,朝边上退去,给訾容枫让出了一条路。 訾容枫与生俱来的贵胄气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仰视,他走到管家身边,用不算犀利的目光把众人巡梭了一遍,最后留给管家一句话,就径直回府了。 他说:“去账房把王妃欠下的银两全部偿还清了。” 管家怔住了,半响才明白过来,“好的,王爷。” 宋越狠狠瞪了一帮高兴的就差跳起来的,所谓的债主,毫无任何办法的跟进了府里。 自从这一晚上,訾容枫很大方的帮暮雪瞳偿还了所有债务,关于宸郡王有多疼爱王妃的消息,再次传出,导致日后的很长时间,不管是暮雪瞳到哪家店里,要赊欠任何东西,一概都顺畅无比。 …… “听说宸郡王对未来的王妃可好了。” “我也听说了,估计那个王妃想要月亮,宸郡王也会想办法去摘。” 慕容兴衡从剧痛中醒来,就听到在外面伺候的丫鬟在窃窃私语,也许生为皇长子,到了年纪却还没被封王,他对“王”这个字,特别的敏感,咬牙忍着剧痛,用力拍打着床榻,“来人!” 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肩膀瑟瑟发抖,不敢看慕容兴衡。 慕容兴衡早就知道自己的两条腿废了,这两条废腿被截掉,还是征得他的同意,他做人一贯如此,没有任何用的废物,不值得留。 同样的,他对自己也如此。 “抬起头看我!”慕容兴衡恶狠狠地瞪着小丫鬟。 小丫鬟慢慢抬头,只飞快的看了慕容兴衡一眼,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大皇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慕容兴衡嘴角露出一抹噬血的阴笑,“你是不敢再在背地里嘲笑我?还是不管背地里羡慕訾容枫?” 小丫鬟吓的哪里还敢说话,低头看着地,整个人抖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你过来!”慕容兴衡阴测测地声音再次响起。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真的爬到床边。 一声带着恐怖的惊呼声由慕容兴衡的房间朝整个大皇子府蔓延,天色阴黑,凄厉的女声,更是给这富丽堂皇的皇子府邸平添上几分阴森诡秘。 管家很快跑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饶是伺候了慕容兴衡这么多年,深知他是什么样的秉性,依然被吓到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动。 “怎么了?”看他不动,慕容兴衡眯起眼冷冷地开口,“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 “大皇子,看您说的什么话,您可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奴才……”管家背上冷汗直流,还是硬着头皮说平常慕容兴衡最喜欢听的好话。 “啪!”这一次,没等他说完,脸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中。 东西是慕容兴衡砸来的,除非是不想要命了,否则绝对不能躲闪,这导致他硬生生地接下来夜壶。 慕容兴衡喜奢华,府邸里用的东西虽不是最好,却是他能弄到的最好的,即便是刚刚砸来的夜壶,那也是纯金打造而成,上面还镶嵌着珍珠玛瑙。 好痛,管家觉得自己脸肯定变形了,却不敢惊呼,也不敢去揉,只能强忍着。 他的经验告诉他,忍过去就好了。 果然,慕容兴衡靠在软枕上大喘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下来,“把这贱人拉出去喂狗!”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就退出去叫人,很快就进来两个侍卫,他们对慕容兴衡折磨人的手段早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把死相凄惨的丫鬟像抬动物一样拖了出去。 慕容兴衡的启蒙恩师,现在是幕僚的刘永,在门外站了很久,也听了很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慕容兴衡一不如意就喜欢拿府中的丫鬟撒气,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以为他需要发泄,而且上位者,的确需要心狠手辣,他并没有多加阻止,只要他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着。 当府里的丫鬟听到慕容兴衡动怒的声音,都瑟瑟发抖,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上位者是需要心狠手辣,可是对象却不能是连缚鸡之力都没有的女人。 慕容兴衡听到脚步声,正想发火,一睁开眼睛看到是刘永,口气才稍微好了一点,赌气似的说道:“是不是连先生也觉得我是个废人了,要另寻良主?” 刘永并没和他生气,而是笑着在他床边坐下,“看大皇子说的什么话,不就是没了两条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慕容兴衡看着他的眼睛,又朝空荡荡的被子看去,再怎么心狠手辣的人,看到眼前这副模样,也是心酸无比,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先生,你学识渊博,我问你,你可听说过有坐在轮椅上的皇帝吗?” 刘永知道他的心结就在此,笑着回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先生……”慕容兴衡瞳孔猛然收缩又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永,“你的意思是……” 刘永伸手朝慕容兴衡空无一物的双腿压去,嘴角的笑因为他是文人越发斯文,也因为他的博学,没有用到正路上,显得越发的诡异阴戾,“万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没有,没有腿,可以让人抬着扛着,没有牙齿,可以让人嚼碎了喂,大皇子,你记住一句话,这个世道,什么都能缺,唯独权力,那是万万不可少的!” 这个道理,慕容兴衡何尝不懂,不然也不会去巴结孙梦梅母女,却害自己失去了双腿。 看慕容兴衡抬起手,想朝自己没有腿的地方摸去,却又不敢,刘永抓过他的手,咬咬牙,很用力的按了下去,声音萧瑟的就像是窗外的寒风,“大皇子,不要再犹豫了,为了能给你母妃报仇,你也一定要坐上万万人之上的那张龙椅上。” “我母妃?”慕容兴衡自从懂事以来,虽一直嫌弃着兰贵人的出生,也讨厌她的懦弱,却也知道这是世界上最爱他,最为他着想的人,不关心生母,那也只是用来骗骗孙梦梅的,“她怎么了?” 刘永很满意从他眼底看到关切,可惜,为了让他真的对那张龙椅抱了必得的决心,要连他最后一丝善良也抹杀了。 直视着慕容兴衡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声音格外清晰,“兰贵人听说你从城楼上摔下来,着急着要出宫看你,结果……” 打量了下慕容兴衡的表情,他很讲究战略的停顿了下来。 慕容兴衡果然着急了,再次用力拍起床榻,“我母妃到底怎么样了?” “兰贵人她……”刘永神情凄楚道,“走的太急,在经过御花园时引来恶犬,结果……” 慕容兴衡现在关心的不是御花园怎么会有恶狗,他非常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母亲怎么样了。 刘永看着他流露出期盼和侥幸的眼睛,狠狠心,道:“被恶犬当场咬死,当宫人们赶到时,兰贵妃已经……” 慕容兴衡的声音如刘永希望的那样,已经带着颤抖,“已经怎么了?” “已经被恶犬吃食了!” 慕容兴衡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刘永,瞳孔涣散,看似很平常,刘永却知道这是暴风雨来前的短暂安静,果然,只是眨眼的安静,慕容兴衡就拍着床板,撕心裂肺的吼了起来,“啊!我的母亲啊!” 刘永并没有出言安慰,更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慰藉,他冷眼看着慕容兴衡近乎疯癫一样的嘶吼。 那叫声太过慑人惊恐,府里所有的丫鬟都打着寒颤,暗暗祷告天上所有的神仙,千万别让自己进去伺候大皇子。 慕容兴衡一通发泄,等平静下来,整个人已经脱力,只能靠在软枕上大口喘着粗气。 刘永这个时候才拿过一边的锦帕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顺带着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眼角。 他哭了,这是最后一次,他以后绝对不能再看到他流泪,这不是一个想成大事,登大宝之人该有的东西。 慕容兴衡也渐渐想明白一些事,他一把抓住刘永的手,“先生,御花园里何来的恶犬,即便有,难道我母妃身边没有奴才跟着吗?” 刘永慢慢的抽回手,“这个问题,我相信大皇子肯定比在下要想的明白。” 的确,慕容兴衡在成年前,一直居住在宫中,虽然兰贵人不参与任何的争宠或者是宫斗,因为有他这个大皇子在,也要进行必要的自我防备。 曾经,他年少时,亲眼目的,她那个懦弱到在宫里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母亲,溺死了贴身的宫女。 他追问过为什么,因为那个宫女经常陪他一起玩。 结果,得来的答案却是那个宫女,是其他宫里的娘娘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先和他混熟,然后伺机杀了他。 也是那一次,他才真正的知道,在深宫里,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他曾经单纯无邪的心,也在那次之后发生了变化。 他的母妃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就想到在慕容彩蝶宫中,当孙梦梅要当真皇太后的面,要当面对质,他母亲发的毒誓,“臣妾若有半点虚言,就让臣妾不得好死,死后无葬身之地。” 果然是不得好死,又死后无葬身之地。 慕容兴衡背后阴森森的,他才不相信所谓的毒誓报应,肯定是有人听到他母亲当时的发誓了,借着毒誓,把人给杀了。 这个人是谁呢? 孙梦梅,毫无任何悬念的首当其冲的就跳到他脑海里,“是孙梦梅干的!”慕容兴衡带着恨意的声音脱口而出。 刘永笑着摇头,“大皇子,凡是莫要着急着下结论,皇后娘娘……”他把孙家的变故告诉了慕容兴衡。 孙梦梅死了,孙家被抄了,这一切真的是太戏剧化了,慕容兴衡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响都没开口说话。 刘永虽知道皇子府邸用的都是自己人,还是担心隔墙有耳,或者是出了家贼,不敢再多说什么,意味幽深的拍了拍慕容兴衡的肩膀,叮嘱他早点休息后,就告辞了。 慕容兴衡盯着跳跃的烛光,久久都没动一下,孙梦梅也死了,最大的嫌疑人被排除了,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先回想了下自己怎么会掉下城楼的,心里越发的惊惧恐怕,难道幕后的人真的是他! 怕到极点,他反而不怕了,收回目光,闭上眼,开始好好的筹划自己的未来。 本来去争储位,赌气要大过于对权力的贪恋,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样想。 九阶金梯上的皇帝宝座,只能是他的,一定只能是他慕容兴衡的,他绝对不能让母妃枉死,更不能让自己的两条腿白白废了! 刘先生说的对,自己没腿,可以让人抬着;没牙,可以让人嚼碎了喂,只要有权利,什么事都不将是难事! …… “皇上,你太心狠了!你怎么能那样对皇后!”皇帝的寝宫外,连一个侍卫都不见,偌大的寝宫里,只有皇太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在响起。 “不要再在朕面前提到那个贱人!”皇帝慕容南诏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皇上,你今年都四十有二了吧,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 “清汐……”皇上的声音忽然变的柔情似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去做,除了你……” “皇上,你病的时间太长,又开始说胡话了。”太后冷冷打断他,“哀家听说你已经让左相替你去寻解药,相信用不了多久,龙体就会康复。” 慕容南诏忽然朝站在龙床边的人伸去手,“清……” 这次,不等他喊出那个“汐”字,太后已经冷声打断他,“陛下,你又认错人了,哀家是你的母后。” 慕容南诏伸在半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着眼前穿太后宫装的美丽女子,嘴角勾起自嘲地笑意,“母后,哈哈,真好,你是朕的母后。” 皇太后被他的狂笑弄的有点心慌,生怕引来支开的侍卫,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捂住他的嘴,轻斥,“别再笑了!” 慕容南诏把脸贴到她软软的掌心上,闭上眼睛,露出无比惬意的表情,“母后,朕之所以让暮尉迟去找解药,是为了清汐能够再次回到朕身边,陪朕走过这剩下的日子。” 他睁开眼,瞳仁上已经蒙上一层水雾,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稀世珍宝,“母后,你答应朕好吗?” 太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地抽回手,瞪大眼睛,有些惊慌地看着慕容南诏,“你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暮尉迟已经知道了?” 慕容南诏失落的摸着自己的侧脸,“母后,这些事,就让朕来处理,你放心,要不来多久,訾清汐就会再次回来。”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打击着他,“陛下,訾清汐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就算用情再深,陛下也该醒一醒了!既然陛下已经给枫儿定好了婚期,哀家要回去给孙儿准备了!” 话说完,广袖轻拂,翩然离开。 慕容南诏想喊住她,话到嘴边,却没了勇气,目光痴痴的看着她离开。 …… 第二天,暮雪瞳是在一阵鸟叫声中慢慢的睁开眼,睁开眼后,她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寸方之地看了很久,直到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她枕头边。 侧过脸一看,看到那双纤细的腿,黑漆漆的羽毛,暮雪瞳就知道她还在架空的大历皇朝。 掠影对暮雪瞳的意见似乎很大,它昨晚赌博被她关了一晚上的鸟笼,她倒好,一天之内醉两回。 要轮鄙视,也是它来鄙视她。 可惜,它不会说话,两只爪子也不会做出鄙视人的动作,一只鸟,在心里腹诽一个人,已经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了,掠影扑展着翅膀,生为一只鸟,到它这份上,也算满意了。 暮雪瞳拍着昏沉沉,又星星作疼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没理会枕头上掠影看她的异样目光,边揉太阳穴边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很无耻的,利用紫菊和掠影赌博一事,把有事可以利用,没事关鸟笼的掠影,再次关到了鸟笼里,然后威胁着紫菊让她帮自己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让紫菊重新打扮一番,长相虽说不像,穿的衣服却是她的,两个人穿着基本一样的衣服就出门了,方向不同,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分别在京城有名的店铺赊账,然后在京城最大的酒坊门口会合。 有件事情,紫菊真的不大好意思说,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如果说去第一家店里胡海似的买东西,最后报出自家小姐的名号,然后赊账,她还很紧张。 那么到第二家,她就开始放松了,以至于到后来,她开始享受这种痛快购物,却不付钱的畅快感觉。 第二件事,她进酒坊喝酒,紫菊去宸郡王府通知那个宸郡王,她就不相信,她那样败金外加毫无任何大家闺秀的形象,那个什么王爷的还不退婚。 这么多天下来,其他的事情还是没想起来,对暮尉迟的性格倒是想起来一点,那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一旦有了决定,除非到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暮雪瞳是个孝顺的孩子,上辈子对陈升夫妇两个就很孝顺,更不要说,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暮雪瞳,把暮尉迟当成了真正的父亲。 她不想让暮尉迟去冒险,而她一旦成为宸郡王的王妃,就再也没有出去寻找解药的机会,她悔婚,肯定是不会有任何效果,被逼无奈,只能把主意打到看似有些无辜的宸郡王身上。 至于她为什么会喝醉,也是有原因的,她原本的打算只是装醉,把最坏的一面展示给訾容枫看,看他还到底还要不要和她成亲。 喝了几酒,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这么多天,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訾容枫的聪慧传说,据说那个人三岁就会作诗,尤其当她回想起在尚书大人府门口,他貌似很无意的那句提醒。 她已经很肯定,他当时就知道她躲在一边,那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样心思敏锐犀巧的人,当真那么好骗吗? 心一横,要来最烈的白酒,不顾烧到喉咙痛,捏着鼻子就喝了起来。 古代的东西就是绿色啊,说是最烈性的白酒了,她喝了好多才勉强有了醉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算算訾容枫也该来了,索性又要来一坛子黄酒,混合着就喝了起来。 喝酒最忌混着喝,这样最容易醉。 暮雪瞳察觉到自己有了醉意,又开始矛盾了,一是想乘清醒时可以看看那个据说一笑能倾国,再笑能倾国的訾容枫一眼,也好慰藉她这颗穿越来,备受摧残的心灵。 另外一方面,她想到宿醉后的难受,懊恼不甘喝这么多。 时间刚刚好,就当她醉的真的睁不开眼,鼻尖沁入淡淡的有点像青苔就有点像兰花的香气。 闭着眼,她安然的紧贴在他胸口处,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一声声的落在耳膜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安静了,非常舒服的就想这样睡过去,一直睡着,一觉醒来,她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言惜玉。 不过,却不再是曾经那个平凡无为,最后得罪权贵,被调去当交警,悲催遭害的小刑警,她是屡破奇案的大刑警。 梦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耳边很快就传开聒噪声,不厌其烦的同时,也让她想起了买醉的正事,真是难为她了,醉成那样,还能吼的那么清楚。 吼完后,她就真的睡着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非常无耻的希望能在这样的怀抱里睡一辈子。 正努力回想着訾容枫带她出酒坊后的事,紫菊端着托盘又走了进来。 看到暮雪瞳已经坐了起来,这丫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着急着就走到床边,而是慢慢的走到桌子边,然后慢慢的弄着托盘里的东西。 终于,性子一向比较急的暮雪瞳就出声催促她了,“紫菊啊,我饿了,不要凉了,快端过来吧。” 紫菊非常非常难得没有听她的话,暮雪瞳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侧过脸想和掠影说两句,哪里知道,看她转过脸,掠影扑扑一声就飞到了紫菊身边。 暮雪瞳怔住了,看着处于生气中,而且气性不小的一人一鸟,心虚的咕哝起来,“我也不是故意喝醉的。” 紫菊哪里会真的生暮雪瞳的气,端着碗就走到床边,口气有些埋怨,“小姐,奴婢真的想不明白,姑爷那么好的人,你还那么折腾干什么?” 暮雪瞳拿过碗,这才发现是碗深褐色的东西,皱起眉,不答反问,“这是什么?” “这是姑爷让人送来的醒酒汤,说是一喝头就不会痛的。”紫菊答的飞快,丝毫没觉得声“姑爷”喊的是多么的不妥当。 暮雪瞳很想很有骨气的说,訾容枫送来的东西坚决不吃,可是头痛啊,真的很难受,英雄暂时气短的端起了碗。 她捏着鼻子,用像是喝毒药的表情,喝着碗里褐色的液体,结果,舌尖品到了淡淡的甜味,像是甘草。 手一松,醒酒汤的味道充斥到口腔里,不要说苦,就是连点涩都没有。 紫菊边看着她喝,边在她耳边絮叨,“小姐,姑爷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就把你昨天欠下的巨款给还清了,而且……” “而且什么?”暮雪瞳端着汤碗,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其他的流言蜚语了。 真是越不希望出现什么就越出现什么,紫菊把外面最新流传的关于她和訾容枫的版本告诉了她。 听完后,暮雪瞳错愕当场,如果有风正好吹来,她绝对不负“风中凌乱”四个字。 谣言就是这样出来的啊,外面传说,訾容枫之所以这么宠爱她,是因为她暮雪瞳经过大师指点解煞,如今已成了旺夫之命。 你还不要不相信,这谣言可是有据可依的,如果不是经过大师指点,尊贵如宸郡王为何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着。 那么一大笔钱啊,眼都没眨一下就帮着还了。 好不容易才从错愕中回神,她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紫菊,我爹呢?” 心里暗暗祷告,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不然他肯定能猜到她那么做的原因。 紫菊刚想开口,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大小姐,老爷请你到前厅用早餐。” 暮雪瞳真的很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她这张乌鸦嘴啊,什么好的不灵,坏的一说就灵。 …… 扭捏捏,拖拖拉拉,直到管家来催第三遍,也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逃不掉了,暮雪瞳才万分紧张的朝前厅走去,还算好,紫菊跟在身后,掠影停在肩头,一人一鸟,到底给她壮了不少胆。 在前厅用餐,自暮雪瞳穿越来,还真是第一次,再加上心虚,要说她不紧张,不忐忑,那才是骗人的。 暮尉迟真的在等她,他面前的碗空空的,象牙制成的筷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眼前。 也许是这三天他都不需要上朝,他就穿着很普通的长衫,发鬓虽然已经染了岁月,却依然看的出年轻时俊朗英挺,威武挺拔的模样。 暮雪瞳看着这样的暮尉迟,眼眶酸涩,忽然就很想哭。 这次,她能很真实的感觉出,是她想哭和这具身体存不存在本来的记忆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三天后,暮尉迟就会启程去东陵。 自从知道自己是给皇帝寻药的最佳人选后,翻阅了好多资料,也知道,朝上追溯三代,大历和东陵都属于臣子篡位,东陵和大历原本一直是有来往的,不然东陵国的公主也不会到大历来,最后被大历的太子,也就是当年的皇上看中。 只是后来,随着公主难产而殁,暮尉迟的忽然叛国,东陵和大历也开始恶交。 国与国的交往,看似平淡,又或者是互不相干,其实,当中都大有学问,估计和二十一世纪差不多,有很多国家,都会派自己国内的人潜伏在他国,也许不是为了掠夺,只是为了自保。 暮雪瞳相信,暮尉迟要去东陵的消息,早就传到相关人的耳朵里去了。 暮尉迟是东陵国的叛徒,要是让他们抓住,毫无质疑,只有死路一条。 看她睫毛轻颤,眼睛里有了水雾,暮尉迟心里一暖,柔声道:“好孩子,你放心吧,爹没事的。” 拉着她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亲自给她盛了碗粥,“来,多吃点。” 暮雪瞳很感动,她觉得暮尉迟要是骂她两句,心里还好过一点,拿起筷子,头一低,眼泪就滚了出来。 暮尉迟笑道:“傻孩子,哭什么,等会儿锦秀坊就会把嫁衣送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暮雪瞳哽咽着开口,“爹,我不想嫁。” “说什么傻话呢,女大当婚,这是人之常情,何况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暮尉迟语重心长地给她夹过去一个花卷。 “爹,女儿以前一直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真的不想那么快嫁。”暮雪瞳咬着筷子,明知暮尉迟打定好的主意,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还是说了。 “傻孩子,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爹好歹是东陵人,对东陵很熟悉,那里也还有爹的好多旧部下。”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爹都一把年纪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倒是你,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嫁入皇家,不比在家里,一定要自己分外当心。” 暮雪瞳看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暮尉迟,也不再说话了。 嘴里在吃着,脑海里也飞快的在转着。 暮尉迟似乎很忙,吃完后,就匆匆回书房了,等暮尉迟一走,暮雪瞳才放下筷子问站在一边伺候的紫菊,“紫菊,去帮我准备一下,等吃好,我们就出门。” 紫菊别别扭扭的,像是很不愿意出门,低声问道:“小姐,你要出去干什么?” 暮雪瞳不傻,当然懂紫菊话里的意思,看着她如临大敌似的表情,心里暗暗的思忖了下,真没想到这个訾容枫的魅力这么大,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她身边的人心给收买了。 虽不是带着什么特异功能穿越,更不是像有的穿越女运气那么好,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去的人,也知道那么一点,手心摊开,伸到紫菊面前,“他给了你多少好处,都拿出来吧。” 她不是不相信紫菊,而是不相信訾容枫那个男人。 其实,她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点,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紫菊形容的他那好看到令人发指的长相,哪怕是戴着克妻的帽子,照样还会有很多的女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她自诩除了这张脸长的稍微好看点,似乎再无任何优点了,而且……想到那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六指的晚上,心里就懊恼的肠子都悔青了,还算好,总算是没怀孕,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紫菊看着摊放在眼前的手掌,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朝后院跑去。 暮雪瞳撇撇嘴,以为是自己在无意中伤害到那个小丫头的自尊心了,事情实在是太多,也暂时无心去安慰她。 暮尉迟三天后去东陵,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她现在要做什么才能挽回? 正想着,特属于紫菊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暮雪瞳抬眼很随意的朝她看去,以为是那个脾气也渐长的小丫头等不到她去安慰她,自己折回来了,眼眶肯定又红了。 没想到,这次,她的眼眶没红,脸倒是红了,红扑扑的小脸像是苹果一样,忍不住让暮雪瞳就想去咬一口。 看着紫菊的小红脸,一个主意再次跳到脑海里。 不错,既然金钱对訾容枫来说毫不在意,她就彻彻底底的更换方针路线。 紫菊被她的眼神,看的怪怪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小姐,你怎么了?” 暮雪瞳眨了眨眼睛,飞快藏起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没什么。”朝紫菊手里的藏青色的包袱看去,“你拿的什么?” 紫菊把包袱放到饭桌上,“小姐,你刚才不是问奴婢姑爷给了多少东西吗?这些就是姑爷给的东西。” 包袱打来,暮雪瞳只觉得哪怕是青天白日,自己的眼睛也被刺的痛了又痛,这个訾容枫……她随手翻了起来,捏起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问紫菊,“我怎么感觉这颗珠子这么眼熟?” 紫菊不以为然,答的飞快且流畅,“小姐,这是姑爷怕烛灰刺眼,特地给你换上的夜明珠。” ☆、第四十八章:新婚之喜 转动着手里的夜明珠,暮雪瞳真是彻彻底底的不会说话了,也越发弄不懂訾容枫到底要干什么。 “紫菊,昨天我喝醉的两次真的都是訾……”察觉这样直呼訾容枫的名字终究不好,话到嘴边,她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两次酒醉都是宸郡王送我回来的吗?” 紫菊胸脯一挺,样子颇为自豪,也颇为理所当然,“那当然,姑爷不送小姐回来,还能让谁送啊。” 紫菊一声叫的比一声顺口的“姑爷”激的暮雪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想纠正她,也知道她属于一根筋,估计是说了也没用,也没浪费那个口水。 她在二十一世界,当宣扬正义的梦想毫不客气的被人摧毁后,也学会了改变自己去适应别人。 不过是一声称呼,比逼着她由刑警变成交警,要容易接受多了。 姑爷,姑爷,只是个称呼而已,听多了,其实也挺顺耳的。 低头朝蓝色包袱只是很粗略的看了一下,暮雪瞳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有了訾容枫给她偿还昨天晚上的巨额欠款为前提,依然被惊到了。 拿起最靠近手边的一沓银票,很无奈地问紫菊,“这也是他给的?” 光目测就知道足足有上万两,她已经弄清这个年代的货币概念,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也不过二十两。 好大的手笔,看着包袱里翻出来的一样比一样珍贵的东西,暮雪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看样子訾容枫真是非娶她不可了,只是……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他这么对自己的原因,难道真的因为自己的克夫之名?好证实他的命比她强悍! …… 暮雪瞳让紫菊把所有东西都收好后,又让她做了一件事,紫菊虽不大愿意,还是去了。 听管家说左相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求见,訾容枫还没开口,宋越却当即炸毛了,“她来干什么?”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深信彪悍的主子会有个同样彪悍的下人,坚决的不想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靠近自己风华绝代的主子。 管家愣了下,朝訾容枫看去,“王爷,其实那个丫鬟已经走了。” 宋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不屑的冷哼,在他看来,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就真弄不懂自己的主子了,那样的女人为什么还视若珍宝般的对待。 “她说什么了吗?”訾容枫看了眼急躁到就差跳脚的宋越,淡淡开口询问。 “她没说什么,只是让奴才把这个给您。”管家走到訾容枫身边,把提在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书案上。 宋越的性子本就着急,又被一刺激,抢先就把包袱打开了,他看到很多眼熟的东西,这些东西,不都是主子送到左相府的吗?怎么又被人给退回来了? 盯着那堆价值连城的东西,宋越心头怒火,越烧越旺,“主子,她这是看不起你吗?” 訾容枫没有动怒,依然云淡风轻,“不是,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 宋越看自己的主子话只说了一半,心里虽然犹如一万只蚂蚁在爬,挠的心肝都痒,还是没胆量去追问。 …… 很快,宋越就知道让自己主子欲言又止的猜测是什么。 他正要陪着主子进宫,随着皇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为了万无一失,他已经不再易容,也由暗处走到了明处。 正跟在主子身后,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前面的主子忽然停下脚步,他一个不及防,撞了上去,摸着被撞的很痛的鼻子,正要开口道歉,察觉到什么不对,抬头看去,只见,他的主子正眯着眼盯着某个地方在看。 宋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女人,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偷偷的朝主子的脸看去,并没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甚至连一丝怒气都没有,眉目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意思风吹过的湖面。 再说坐在轿子里的暮雪瞳,虽然轿子的布帘掀开着,她却是背对着訾容枫,没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安安静静的等着。 她的安安静静,如果落到百姓眼里,那就叫大伤风化。 她正搂着紫菊安安静静的坐在轿子里等着。 紫菊看到訾容枫走出来,下意识地就要朝后缩去,暮雪瞳手一个用力把她搂的更紧了。 紫菊瘪瘪嘴,一副想哭的样子,暮雪瞳生怕她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好计谋,用眼神恐吓了她。 紫菊觉得小姐自从醒过来,真的变了太多,她都快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小姐了。 她为了逼宸郡王退婚,居然连这样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事都做得出来。 迟迟等不到想象中的惊天怒吼,暮雪瞳开始心慌了,难道是自己的表演还不够香艳。 这个念头一经大脑跳出,她扳过紫菊的脸,对着就狠狠的亲了口。 “小姐,你……”这下,紫菊想不尖叫也难了。 “我怎么了,本小姐就是看你秀色可餐,就是喜欢上你了怎么样?”暮雪瞳很满意紫菊纯属自然的反应,也自认为这一次訾容枫再怎么能忍,也必定将忍无可忍,除非他真的是忍者神龟。 訾容枫是不是真的是忍者神龟,暮雪瞳暂时还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訾容枫,正要茫然地回头,却没想到原本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的轿子忽然就飞了起来。 就当她打算看清轿外人时,轿帘落下,把轿内轿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紫菊大惊失色,抓着她的手,声音颤抖不已,“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暮雪瞳虽没表现的像紫菊那样惶恐,一只手抓住紫菊,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轿门,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很悲剧的,暮雪瞳晕轿了。 心口闷闷的,胃口翻江倒海般难受,张开嘴就吐了起来。 “小姐,小姐。”紫菊被吓的脸色彻底失了血色,惨白着张小脸,尖叫着暮雪瞳,“你怎么了?” …… 三天后,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的确是个不错的天气,也是个很不错的好日子。 宸郡王骑着高头大马去左相府,很顺当的就把左相千金娶了回去。 这一天,迎亲队伍所经过的地方,万人空巷,百姓在目睹这场皇家婚礼的同时也在窃窃私语。 说的最多的,除了訾容枫有多俊美,就是关于这两个同样顶着克字的人,到底是谁的命会更硬一点。 暮雪瞳三更天不到就被人拉起来梳妆打扮,现在坐在轿子里,昏昏沉沉,眯着眼睛,真的快要睡着了。 紫菊生怕都到这步了,自己家的小姐还不想嫁给姑爷,心里比谁都紧张,一手扶着喜轿,目光始终落在轿子上。 暮雪瞳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没理会,索性把眼睛一闭,朝喜轿后档板靠去。 八人抬的大花轿,忽然颠簸了下。 八个彪壮大汉事先被人告诫过,经过刚才的一颠后,抬的更稳当了。 暮雪瞳睡的正香时,耳边忽然传来几乎把人的耳朵都要震聋的炮竹声。 有大案! 暮雪瞳一睁开眼,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朝腰上摸去,手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摸到,倒是摸到了大红色的腰带,她这才想起,她穿越了,而且正在成亲。 她知道暮尉迟肯定是躲在哪里看着,没弄出任何纰漏,很乖巧的让訾容枫把她牵着走进了宸郡王府。 三天时间,她已经把大历婚娶的习俗弄的一清二楚,自己的婚虽说是皇家和一般的百姓有区别,大致的流程还是一样的。 感觉自己已经跨进王府的门槛,暮雪瞳深深的吁了口气,暮尉迟肯定不会再看到,那么她也可以开始了。 明明是自己的小姐结婚,身为陪嫁丫鬟的紫菊,看样子像比她还紧张。 她能不紧张吗? 她家小姐,为了逼姑爷退婚,想的到的,想不到的招数用了不少,弄的老爷都听说了,也难怪老爷会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一定要看好小姐。 她只是个丫鬟,懂的并不多,哪怕经不起她的追问,小姐已经把想悔婚的原因告诉了她,她还是不赞同。 在她看来,小姐只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的女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匹配的婚姻,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围观的百姓看到暮雪瞳安全入王府,而訾容枫也没有任何异样,看热闹的心立刻消下去一大半。 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当克妻遇上克夫,到底是谁更胜一筹,现在看来,结果似乎比他们想的还要难以猜测。 …… 耳边想起司仪的声音,无非是拜天地,暮雪瞳知道在古代只要是拜过天地,就算是真的成了夫妻。 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还是渐渐的入乡随俗了。 司仪洪亮的声音传到耳边,对暮雪瞳来说,就像是催命符,在没有想到好办法前,只能俯身下去很勉强地一拜天地。 眼看就要开始二拜高堂,主意还没想到,暮雪瞳开始着急了,明明两个人只是用一条红绸接触着,那头的訾容枫却像是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嘴角微勾,一抹笑飞快闪过的同时,一道只有暮雪瞳听到的声音也落到她耳膜上。 紫菊是紧紧靠着暮雪瞳而站,就连她也没听到訾容枫说的那句话,她只是忽然看到小姐的后背紧绷了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委靡了下去,她不解地挠挠头。 皇子结婚自然和一般的大富大贵之家不一样,当今皇上还健在,根本轮不到女方的家长坐在上座上等着新人的行礼,偏偏的,皇上病了。 看着空缺的太师椅,司仪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第二拜拜谁好,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太后娘娘驾到!” 没人猜到皇太后会来,众人顿时静若寒暄,齐刷刷地对着太后行礼,就连蒙着红盖头的暮雪瞳也没例外。 暮雪瞳的胆子比较大,她悄悄的,透过盖头的一角朝太后看去。 穿越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她看到的第一个皇室的女人,而且还是太后,有点小小的激动和兴奋。 太后很年轻,明明是孙庆梅上一代的人,看起来却比她还要年轻,皮肤保养的很好,光洁细腻,没有一丝皱纹,情丝如绸,哪里看的到半根华发。 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去问问这太后是怎么保养的。 一个刑警穿越到这个异世,既然相关才能得不到发挥,索性就另觅新的才能去发挥,比如上辈子她最爱的金钱。 她的主意打的很好,既然没什么案子等着她破,就利用手里的资源,多为自己挣点钱。 太后的声音虽淡,却透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威严,“都平身吧。” 对太后的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司仪,等太后在上座上坐下,他立刻朗声道:“二拜太后。” 暮雪瞳朝太后所坐的方向俯首下去,她透过下方小缝隙,再次看到了太后的长相,隐隐约约觉得她的轮廓像是在哪里看到过,她应该是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至于像谁,一时她倒没想起来。 太后并非訾容枫的亲祖母,这一点,暮雪瞳也已经知道,要嫁入皇家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也留心了一点皇室的事。 喜礼成,按照规矩她是要立刻被喜娘搀扶着回洞房的,至于她的夫君,要在外面招待宾客,直到夜幕落下,所有宾客离去才会去掀开她的盖头。 暮雪瞳表现的出奇乖巧,就连时刻防备她会出状况的紫菊也感觉出她有点异常,这丫头也精了,并没放松警惕,这么多天,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小姐变的有多“狡猾”,说不定,乖巧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暮雪瞳的乖巧其实也真不是她的本意,她是恹恹地,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外人看来,自然是这个初嫁入皇家的新娘是温婉恬静的好女子。 身后正应付宾客的訾容枫那清朗的好似三月春风,又像是陈年佳酿般低醇的声音传到耳边,暮雪瞳控制不止的就想起他刚才利用内力只传给她一个人听的那句话,“爱妃尽管昏过去,本王这里有的是速效救心丸。” 暮雪瞳被他的话噎的,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他怎么会猜到自己想用最无赖的昏迷招数来避开拜堂。 正朝洞房走去,又有个通传声传来,“二皇子殿下到。” 暮雪瞳正思量着自己是继续去洞房呢,还是要回头去给这已经是名义上的二哥行礼。 正思忖着,一只手已经代替喜娘的手轻轻的搀扶上她的手腕,“爱妃,二哥来了,给他行个礼再去喜房。” 訾容枫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笑意,落在暮雪瞳耳朵里,她却听出了异样,他像是话里有话。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再次透过不算厚的头盖偷瞄去,她看到的大历皇朝的二皇子,居然是他……平岸! 眼睛瞪到最大,她真的没想到,很随便出现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是皇帝的儿子。 有些事情本就是一通百通,她很快恍然,难怪上次画舫上醉酒,最后送她回去的人会是訾容枫。 慕容兴平把自己的贺礼送上,訾容枫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甚至不顾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直接拿给新婚的妻子看,“爱妃,这是二哥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你可喜欢?” 暮雪瞳低头,看到訾容枫放到盖头下方的是一株金丝缠绕成树桩,红宝石作为花瓣的梅花树,心里当即一惊,那天她无意和他提起过自己最喜欢的就是梅花,没想他就放心上了。 暮雪瞳还没自恋到所有的男人一看到她就会喜欢上她,她心惊,是因为嗅到了火药味,敷衍訾容枫的同时,心里也暗暗祈祷,不管他们兄弟间有什么间隙,争斗,可千万不要带上她。 更是在心里暗暗的祈祷,姚啊遥,穿越女被你写成这样已经很窝囊,不要再给她无妄之灾了。(某个人捂嘴偷笑) 慕容兴平似乎比以前更沉闷了,由始至终除了一句恭喜,再也没有说任何的话,他一杯杯的喝着酒,目光却一直落在大红嫁衣人的身上,直至她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 洞房内,喜娘很快就被暮雪瞳随便找的理由支走了,紫菊没走,暮雪瞳没有支她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丫头自从二更起床到现在始终如临大敌的表情,让暮雪瞳深深知道一点,就算她去想一百个理由去支开她,她也坚决不会走。 人对美好的记忆总是短暂而模糊的,对痛苦难堪的却总是记忆犹深,这就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觉得痛苦比快乐多的原因。 暮雪瞳透过不算厚的喜帕,看着入眼的一片红,床上红色的帷帐,红色的绣有百子千孙辈的被子,床上取兆头用的桂圆、莲子、红枣,还有桌子上手臂般粗壮的龙凤红烛,窗户上张贴的大红色喜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跳跃的烛光,让她很悲催的想到了那天,她抱着紫菊躲在轿子里,啃她小红脸,故意刺激訾容枫的一幕。 她晕轿的吐了,訾容枫没有任何嫌弃,轿子落地瞬间,一条干净的锦帕已经出现在她手里,伴随响起的是訾容枫淡淡的声音,“爱妃这样千方百计的引起本王注意,难道是嫌三天的婚期太长了,需不需要本王去跟父皇说一声,把咱们的婚礼提前到明天。” 暮雪瞳除了在心里狠狠地骂他一句,无耻,也毫无任何办法,他是宸郡王,是当今皇帝唯一封王的儿子,她相信皇帝肯定会听他的。 生怕他真的把婚礼提前两天,忙接口,道“不用麻烦了,三天,就三天,我觉得吧三天挺好的。” “爱妃真的这样认为?”訾容枫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笑意。 暮雪瞳的吐字非常清晰,声音格外肯定,“我真的这么认为的。” 就这样,在见识到訾容枫扭曲事实的本事后,在接下来的待嫁三天里,她出奇的乖巧,再也没有弄出一定点的事。 她安稳了,不折腾了,老百姓们就不习惯了,尤其是京城各大商行的老板,自从上次在訾容枫那里顺利讨到暮雪瞳的欠款后,在经济不景气的现在,他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暮雪瞳能够再次光顾,再次欠下一大笔钱。 可惜啊…… 掰着手指,众人仰天一阵心痛啊,那个败家的女人都三天都没出门了。 据不完全统计,那三天,因为暮雪瞳的节约,京城的GDP下降了五个百分点。 …… 紫菊看暮雪瞳唉声叹息,后背完全松垮下去,忙问:“小姐,是不是累到了?” 真是为难小姐了,从小就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在三更起过床,更何况从三更到现在,她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紫菊,我饿了。”暮雪瞳说着就想去掀开喜帕,隔着一层布,虽说勉强也能看清一些东西,还是不舒服。 手还没碰到,紫菊就阻止了她,“小姐,不可以的,喜帕是一定要等姑爷来掀的,否则不吉利。” 暮雪瞳在心里翻个白眼,暗道,老娘要的就是不吉利。 紫菊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以暮雪瞳这一阵好吃好喝的调养,她一只手就能把她推翻,她却没有,耐着性子,把手收了回来,揉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紫菊,好紫菊,我真的饿了,从三更到现在,你小姐我是口水未进,米粒未沾,你真的想饿死你家小姐吗?你忍心吗?你舍得吗?” 紫菊的声音没等来,她倒是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淡淡的似松香又似青苔,非常的好闻。 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身边的被褥朝下一凹,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是宸郡王的新婚洞房,除了喜娘和陪嫁丫鬟,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这么自由的出入,更何况以紫菊那丫头的胆子,计算借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喜床上坐下,那么坐在身边的人,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紧张。 紧张的咽了好几下口水,朝边上尽量慢也尽量不让人察觉出的挪去。 一声爽朗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刚才拜堂时,暮雪瞳已经隐约感觉到訾容枫的高度,现在同样坐着,他的声音却是在她头顶响起,可想他比她要高出多少。 身高不如人,武功不如人,就连家世都不如人,唯一可以拿出来的说的,也就只有她克死了五个,而他也是五个。 暮雪瞳想拉开彼此距离的念想,在挪动了一小寸后,当即被人胎死腹中,纤细的腰肢上多出一只手,那只手很大也很暖和,掌心的温度透过不算厚的嫁衣渗入到皮肤上。 除去上两次酒醉后,他抱她回丞相府,真的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 暮雪瞳的脸控制不住的就红了,滚烫滚烫的,像是发烧了。 暮雪瞳想也不想,如临大敌似的伸手就要把喜帕自己给揭了,这东西虽然不是很厚实,也让她看到了很多人,却始终只能让她看到訾容枫模糊的影子。 被迫出嫁,已经是受制于人,她坚决不能再让自己被动。 揭喜帕的手被人一把握住,暮雪瞳刚要挣扎,訾容枫的声音再次响起,“爱妃莫要着急,这喜帕要等喝过交杯酒后由本王来给你揭。” 暮雪瞳自然是不想喝的,可是,打又打不不过,又是在他的地盘,只能英雄气短的,带着赌气的情绪,一口饮了杯中酒。 訾容枫像是很满意,把酒杯收回,挥手让喜娘退下后,这才揭开喜帕。 今天的暮雪瞳当真是很美,看到她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恬静,妆容精致的时候。 不免的都有些看呆了。 同样傻眼的还有暮雪瞳,她发誓,自己活了两辈子,看到的帅哥绝对不少,可是,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 如果说对慕容兴平的长相,她还勉强能跳出几个词语来形容一下,那么对訾容枫她就彻底穷词了。 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吗? 眉目分明,不需过多的表情,瞬间已经倾国倾城。 訾容枫淡淡扯了扯嘴角,“爱妃,再这样看下去,本王可是会害羞的。” 这样撒娇又带着点煽情的话落到耳朵里,暮雪瞳打了个哆嗦,这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多变。 暮雪瞳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她当然看到过,而且还把人扑倒过,只是在这个时候还没朝哪方面去想。 …… 喜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暮雪瞳很紧张,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谓人生三大喜事的洞房花烛之喜,本就应该在这是开始。 可是……她想到自己丢了的那层膜,心里万分紧张,这个訾容枫看似对她很好,也终究是个思想保守的古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新娘早非完璧之身…… 天呐,她简直不敢想后果会是怎么样。 被休倒还是小事,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她怕这个男人盛怒之下,自己会直接殒命当场,殒命当场固然可怕,她最怕的还是如果她死了,她下在赌坊里的豪赌,将会连本金都收不回。 眼珠转了两圈,很快有了主意,如果訾容枫要那个,她就推说自己那个来了,虽不是长久之计,却能解燃眉之急。 让她感觉到疑惑的是,訾容枫并没有着急着去解自己的衣服,而是把桌子上喜饼之类的东西端到她面前,“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等会厨房就会送吃的来。” 暮雪瞳非常想很有骨气的说我不饿,结果,她的肚子在这个时候非常不争气的咕噜一声,脸再次刷地下通红。 当着帅哥,而且是个极品帅哥的面肚子咕咕叫,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訾容枫倒没什么,看她不拿,索性拿了一个送到她嘴边,“来吃吧,这可是宫里御膳房做的,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吃……”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訾容枫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暮雪瞳也知道了他的身世,看着万人羡慕,一生下来就在众人之上,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母亲早逝的可怜人。 不能再去看他的眼睛了,否者,母爱要泛滥了,看着他忽闪如蒲扇的睫毛,她现在都有种把他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估计没有人比她更懂这句话的意思。 低头,张开嘴对着他手上的喜饼咬了口,酥软细腻,甜度适中,果然很好吃。 訾容枫也从回忆里跳出来,看着她的吃相,心满意足地笑了。 暮雪瞳渐渐的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她放慢了嘴里的速度,偷偷的朝窗外瞄去,在嫁给訾容枫这件事上,紫菊已经彻底不可靠,不要告诉她,訾容枫的魅力,就算是只鸟的掠影也给折服了。 在过去的三天,她已经不知道叮嘱了掠影多少次,今天在上花轿前,更是用什么神鸟后裔千万不要丢祖宗的脸,诸如此话去激将了它,只希望有用。 訾容枫看她时不时的朝窗外看去,就知道她还有准备,他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老实。 以他如今在暗地里的实力,想要对付一些事,还是搓搓有余,他只是不想伤了她的心。 轻咳一声,手一扬,燃的正旺的龙凤喜烛已经熄灭。 完蛋了,她刚才可是在窗户上做了标记,掠影会根据这个标记带着它的鸟兄鸟弟们来捣乱,这下可怎么好。 正想着,腰间再次一紧,身形一轻,还没来得及脱口惊呼,人已经被人揽着跌落到软软的被子上,很不幸的耳朵刚好枕在一颗桂圆上,膈应的她低声惊呼了一下。 訾容枫听到了,多年的漠北生涯,让他在黑暗里也同样能看清所有东西,手又一扬,床上所有有可能会碰伤到暮雪瞳的东西都被他挥到地上。 极富阳刚气息的男人身躯直朝自己身上覆来,暮雪瞳紧张的连尖叫都不会了,换句话电视剧里的俗话,这洞房花烛夜,就算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管。 訾容枫极有耐性的亲着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 暮雪瞳心里抵触着,身体却在出卖她,在矛盾中,訾容枫的手已经搭到她腰间的衣襟上,只稍微一个用力,她的衣襟就被他解开。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暮雪瞳把尚且还自由的手,朝发髻上摸去,为防万一,她发髻上可是藏着一样好东西。 訾容枫脱她衣服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浓稠的黑色,除了他熠熠发亮的眸子,她真的什么都看不清。 下手准不准,就只能看人品了。 阿嚏! 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仔细一听,却是暮雪瞳。 洞房里一片安静,少顷,有个人打开了洞房的门,先是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这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少顷,本不应该出现在洞房里的宋越正站在那里,他看着自己的主子,心里颇有怨言,“主子,你干嘛不……” 干嘛不躲,干嘛不戳穿她,不就是个让人昏过去的迷药吗?对他的主子来说,是个连眼睛都不用眨就能处理的小事。 訾容枫拿过宋越递来的锦帕擦拭着双手,眸光幽深朝她走的方向看去,“既然她那么大的兴趣,我怎么好扫了她的兴。” 宋越,“……”主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呢? …… 暮雪瞳刚猫着腰走到花园,就感觉到背后有东西,以为是偷袭者,转身,抬脚,进攻的动作一气呵成,完美的无懈可击,开玩笑,她可是练自由搏击的。 掠影扇动着翅膀,嘎一声尖叫,终于在暮雪瞳的脚要踢上它时躲到了一边。 就它一只鸟的目测来看,刚才的距离绝对只差了零点几毫米,真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它躲的快,就要变残疾鸟了。 见过残疾人,见过残疾鸟没! 掠影黑黝黝的小眼珠露出对刚才惊险一幕的惊恐。 暮雪瞳也看清背后的东西是掠影,看它还要嘎地大叫,忙把它抓到怀里,伸手捂住它的鸟嘴,压低声音警告,“你要再叫,我就让你去卖到春香院去,让你一次叫个够。” 也是拜暮雪瞳所赐,一只鸟,居然进过妓院,也让它见识到了被挂在门口的那两只可怜的鹦鹉,只要有人走进,就要仰着头高呼“欢迎光临”,反之,有人离开,就要耷拉下头高呼“欢迎下次光临。” 让它一只神鸟后裔,去代替鹦鹉出卖尊严的嘎嘎乱叫,打死它都不肯。 既然不肯,就乖乖的闭上了嘴,转动着豆子般大小的黑眼珠,看着暮雪瞳,意思像是在埋怨她,明明说做好标记的,害它找了很久都没看到。 暮雪瞳问它,“你叫来的兄弟们呢?” 掠影很骄傲的一仰头,朝半空看去,暮雪瞳也抬头看去,差点破口大骂,尼玛的,让你找鸟兄鸟弟来,你居然去叫来一群……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萤火虫。 一只萤火虫的光是不亮,十只也不亮,那么一千只,或者是一万只呢。 随着掠影的一个仰头,盘踞在半空中的不知道一共是多少只萤火虫组成的萤火虫队,齐刷刷地点亮了各自的尾灯。 暮雪瞳还没来得及戳着掠影的小脑袋破口大骂,她已经被暴露在亮光里,更悲催的是她看到了不远处游廊里正站着她以为被她迷魂的男人。 丰神俊朗,那气度,相貌真是天下无双,绝色倾城,即便是不怎么好色的暮雪瞳心跳也漏了好几拍。 她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他是装迷魂的,为的,只是想看她到底能出什么样的洋相吧? 这么一想后,对那一番风情美男快要没抵抗力的暮雪瞳,徒生出几分怒意,“訾容枫,你故意的!”咄咄逼人,质问的口气。 她没注意到掠影在看到訾容枫的瞬间,小眼珠露出惊恐,继而把头藏到翅膀下,躲进了暮雪瞳的怀里。 萤火虫莹白色的光倾洒满他的衣襟,他嘴角噙着浅笑,缓缓朝对他怒目而视的女人走去。 走到暮雪瞳身边,他就只说了一句话,“夜色已深,我们洗洗早点睡吧。” 暮雪瞳绝倒,而躲在她怀里的掠影打了个冷颤。 …… 皇宫里,太后一回宫,没有回她的太后殿,而是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 今天是皇帝最心爱的皇子大婚,他却因为缠绵病榻,没能出席,想必心有遗憾,太后前去把大婚的事告诉了他。 慕容南诏静静听完,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只问:“母后,你可看到枫儿那新王妃的长相了?” 太后笑了,“哀家没看到,不过外面传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哀家想肯定是个妙人儿。” 慕容南诏没再说话,像是累极了,疲倦的瞌上眼睛,太后正要转身离开,衣袖被人拉住,慕容南诏睁开眼看着她,眼底有哀求,“母后,你能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再陪陪我?” 这是慕容南诏登上皇帝宝座后,很难得的在太后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终究是狠狠心,抽回衣袖,“夜色已深,哀家还是让愉贵妃过来陪着陛下比较好。” “母后!”慕容南诏对着太后纤细的背影,高声喊道:“终有一天,朕还要像以前那样!” 太后顿下脚步,却没回头,声音惆怅中带着一丝无奈,“陛下,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许多事,许多人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 訾容枫和暮雪瞳大婚的消息穿到周愉儿耳朵里,她一开始是勃然大怒,转眼一想又高兴了。 暮尉迟不但被皇上架空了,而且已经派到东陵去寻找解药,连会不会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了,更不要说参与储位之争。 暮雪瞳素有修罗女的称号,如果訾容枫没过多久就死了,那么也是她的命太硬,这个注意一浮出脑海后,心情大好。 正想着从哪里入手比较好,有慕容兴平府上的的家仆求见。 等那个家仆走后,周愉儿再次陷入沉思,看样子她的儿子也早就认识了暮雪瞳,而且对她有点意思,还算好,她已经嫁人了,心头算是松了口气,正要写信让人给哥哥送去,慕容南诏身边的太监来传口谕。 这是慕容南诏自回宫以来,第一次召见嫔妃相伴,可想是多么大的殊荣,周愉儿不再思量着怎么给哥哥写信,欢天喜地的去打扮了。 ☆、第四十九章:倾心以待 訾容枫觉得真的有必要和怀里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张弓的女人,好好的聊一聊,他不是老虎,不吃人的,相反的,他很喜欢她,他会保护她。 看着是睡在床上,眼睛也闭着,暮雪瞳是毫无一点睡意,她哪里敢睡啊。 浓稠的黑暗中,訾容枫率先开口,“爱妃,你难道就没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这声不习惯的爱妃,听的暮雪瞳又打了哆嗦,“你……你……”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话题,“前面几个未婚妻都怎么死的?” “哈哈……”訾容枫轻笑起来,似乎没想到暮雪瞳会问这个,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第一个,据说是喝水时呛死的;第二个,据说是去赏花时掉到河里淹死的;第三个……” 这些死因真的是毫无任何新意,暮雪瞳不想继续听下去,出声打断他,“你就没怀疑过?”就像她那样始终在怀疑那五个倒霉蛋到底是怎么死的。 訾容枫用下颌摩挲着她的头顶,能闻到她发尖的清香,“又不是心爱之人,去怀疑干什么?” 暮雪瞳一听这话,心里涌出了一个感觉,真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转念一想,自己克死了五个,对那五个倒霉鬼不是照样没什么感觉,要说他薄情,岂不是在说她自己。 咬了咬唇角,又说:“可是我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克妻克夫的。” “你要是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訾容枫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暮雪瞳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事?什么人?” “我要你答应的事很简单,安安心心的做我的王妃,至于人嘛……”他不动声色地买起关子,“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 暮雪瞳再次感叹,自己果然不是一般的穿越女,人家穿越女新婚之夜会像她这么折腾吗? 大半夜的,不洞房,两个人在空中飞,可怜连累了宋越,放心不下主子,躲在暗处飞着。 轻功真的很了不起,暮雪瞳靠在訾容枫怀里,边听着他铿锵稳健的心跳,边低头看地,风驰电掣的感觉,非常美妙。 如果有一天,她靠自己也能飞起来就好了,有机会她一定要找人教一下。 此念头一出,跟在不远处的宋越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他有种被人算计,即将要倒大霉的预感。 …… 太……太黄……太……太暴力了。 暮雪瞳真的没想到古代的人,还有这么黄,这么暴力的一幕,透过一片瓦的地方她看清了屋子里发生的一幕。 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被人捆在桌子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也很年轻,长得还算不错,只是脸上流露出的淫荡让他无形中猥琐了不少,让人看着有点恶心。 他手里拿着一只蜡烛,不算太粗,也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用的那种。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暮雪瞳有点不忍心看下去,随着那个女人凄厉的尖叫,男人把蜡油滴到她身上的每个部位。 太暴力,太变态了,难道说二十一的SM就是由这些古人发明的。 更精彩的还在上演,那个男人显然不满足这些,拿起一边的鞭子对着女人白花花的身体狠狠抽上几鞭,在女人哭爹喊娘的哀求中,心满意足地开始脱自己的裤子。 随着那个男人手里的动作,暮雪瞳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上辈子虽说也看过那么几张片子,可惜都是打马赛克的;这辈子吧,虽说那事也做过了,把女人最重要的膜也弄丢了,却没看清,唯一记得也就只有痛。 訾容枫不乐意了,捏起脚边的小石头,就朝屋子里正解着裤腰带的男人砸去。 “谁?”不管是脸皮多厚实的人,在做这种事时被人发现而且打断,都是会恼羞成怒,更不要说这个人还是尚书府娇生惯养,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子。 躲在一边的宋越把暮雪瞳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尽收眼底,鄙夷之色更浓烈,这个女人啊,真找不出可以形容她的词语了,再次朝訾容枫看去,看清他的表情,心里更沉闷了。 “是我!”偷窥被人发现,暮雪瞳正要心虚的缩回脑袋,偏偏,訾容枫那家伙很不懂事的接上了话。 听这口气,他偷窥别人闺房之乐,还有理了。 暮雪瞳觉得自己也算是个好人,这时也该提醒訾容枫不管别人在滴蜡油也好,抽鞭子也好,那都是别人的乐趣,错在他们,拉了拉他的衣袖,正要开口。 訾容枫反手一拉,已经从衣袖里拿出两块锦帕,他替暮雪瞳把脸蒙的就剩两只眼睛在外面,然后把自己也弄成那样。 暮雪瞳刚想开口,訾容枫已经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暮雪瞳也算了解他,像他这样心怀大事的人,不会真的无聊到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看而且破坏别人。 訾容枫抱着她从屋檐上飞下时,暮雪瞳没控制住还是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喂,訾容枫,屋里的那个女人不会是的老相好吧?” 这是她猜到的唯一的一种可能,要不,堂堂王爷真的没必要三更半夜做这些为人耻的事。 訾容枫手一抖,暮雪瞳差点从他怀里掉下去。 ……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里面的人像头激怒中的公牛就冲了出来。 他哪里会是訾容枫的对手,手一扬,他就飞出去好几米,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暮雪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反正一进屋就抓过一边的衣服把桌子上的那个裸女给盖了起来,潜意识里,她不想让訾容枫看到其他女人的身体。 她转身时,刚才那个淫棍连爬带滚的跪到訾容枫腿边,带着哭腔的哀求,“大侠饶命啊!”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饶了你?”訾容枫玩味似地看着他。 尚书府的小公子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委屈,眼睛里包着眼泪,被老爹叮嘱的话全部抛到脑后,连声说:“我叫裴宝儿,我爹是当今尚书裴子东,你只要肯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让我爹给你。” “什么?”訾容枫还没开口,一边的暮雪瞳已经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放出恶狠狠地冷光,“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那个倒霉的笨蛋,以为自己爹的名头把眼前两个人吓到了,洋洋得意地一仰头,“你听清楚了,我爹是当今尚书,我是他最小的,也是最疼爱的……” 儿子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头上就被人猛敲了好几下,“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被人克死了,而且还是被暮雪瞳给吓死的,怎么还活着?” 尚书府的小公子被暮雪瞳敲得头昏脑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口气给说了出来,“你傻啊,我爹说了,要是我不装死,就等着真死吧。”说完后,又开始小声嘀咕,“你说那个暮雪瞳的死婆娘,自己命那么硬也就算了,还非要嫁给我干什么,害的我有家不能回。” 只能躲在这个地方,打些野食吃,要在尚书府里,任他在哪个丫鬟身上滴蜡油也不会鬼叫成这样,更不会引来眼前这两个人。 暮雪瞳差点吼出谁要嫁给你了! 訾容枫轻笑出了声,暮雪瞳脸上挂不住,面子大失,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笑什么,和我比,不过半斤八两!” “半斤和八两。”訾容枫嘴角笑意更深了,凑到她耳边,似情人般小声呢喃,“的确很配。” 暮雪瞳差点被气疯了,又打不过訾容枫,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尚书大人的小公子身上,噼里啪啦一顿暴打,她敢肯定他肯定一个星期下不了床。 看着倒在地上哀嚎不停的尚书府小公子,暮雪瞳还是觉得不解气,走到那个已经拿衣服勉强遮体的女人身边,把蜡烛递给她,“去,他刚才怎么样对你的,你就怎么样对他。” 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家的人,现在又知道了裴宝儿的身份,哪里敢他滴蜡油。 看她犹豫,暮雪瞳彻底失去耐性,一声厉吼,“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那个女人接过蜡烛,慢吞吞的走到裴宝儿身边,颤抖着手把蜡油朝裴宝儿身上滴去。 裴宝儿发出一声哭爹喊娘似的哀嚎。 按照暮雪瞳的意思要等整支蜡烛都滴完才走,訾容枫却是蹙着眉头,也不管她的反对,把她打横抱起,就回了王府。 …… 这一夜,如家奴进宫对周愉儿禀告的那样,慕容行平的确喝的酩酊大醉。 一回府里,他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就连他当初在宫里的授业恩师徐晋之都不敢去敲门。 第二天,当下人进书房打扫时,发现脾气向来沉稳的二皇子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在收拾书桌时,看到雪白的宣纸上就只有一个字,“晚”。 …… 按照大历习俗,新婚第二天,訾容枫是要带着新娶的王妃进宫敬茶,可是时间过去很久了,早该到了新王妃起床洗漱的时间,房门还是紧闭着。 宸郡王府的下人们走路说话都很轻,因为昨晚新王妃的叫声持续了很久,他们想起现下赌坊里最流行的赌注,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千万不要是新王妃出事了。 宋越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昨晚的叫声紫菊也听到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小姐却还没起身,心里更是没谱了。 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偏向暮雪瞳的,对訾容枫的印象再好,如果两个人真的相克,她也希望是自己的小姐安然无恙。 “小姐……”她刚对着房门喊出声,宋越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站在她面前,神色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你……你干什么?”受暮雪瞳的影响,紫菊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张大眼睛瞪着宋越。 宋越反复跟自己说,暮雪瞳已经是自己的女主子,对她的人都要客气点,但,还是没控制住,口气冷而冲,“我不想干什么,只是不想让你打扰到王爷和王妃休息。”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今天还要进宫请安,是时候起床了,不然……”紫菊很显然是被暮尉迟叮嘱过,在这个王府里当差,她格外的当心,尽自己的微薄力量尽量不让小姐受了委屈,虽然现在看起来,她的小姐不给别人受委屈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去宫里请安,王爷心里自然有数,你着急……”宋越心里也起了坏心,打量了下紫菊,拖长声调,“那也是干着急!” “你……”紫菊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肯定是忠心自己的主子,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越发的担心暮雪瞳。 昨天小姐的叫声她也听到了,那个凄惨程度,绝对不亚于在杀猪,虽然把自己家小姐的叫声形容成为杀猪,紫菊还是很贴切的用了。 其实……昨天晚上暮雪瞳之所以叫的那么凄厉,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她故意的。 尖叫绝对不是因为那啥啥事,而是她的手在海扁那个尚书府的小公子时给弄痛了,訾容枫给她上药,那叫声,正是在那时发出的。 这一晚,訾容枫没再为难她,事实上,人家本来也一直没有为难他,倒是她时不时想给人家一个惊喜,却是惊大过于喜的惊喜。 起的晚,也是因为她怕出什么意外,昨晚再怎么困,也始终睁着眼,到实在熬不下去了,才睡了过去,这就导致今天睡过头了。 紫菊的声音传到耳边,她倏地下就睁开眼,感觉到有什么热呼呼的气息拂在脸上,她紧着眼睛,慢慢的侧过脸看去,这么一看,七魂当即少了六个,还剩一个摇摇晃晃,抖的心肝都在颤,震愕当场。 这……她的枕边居然睡着个绝世美男。 慢慢的,记忆回拢到脑子里,心里对枕头上依然安然沉睡着的美男的好感,骤然将为零。 和大自然很多美好的东西一样,越是好看,越是有毒,这个男人也是这样。 訾容枫忽然睁开眼,暮雪瞳想收回目光也来不及了,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我……你……” 訾容枫对着她眨了眨眼,下一秒钟,没等暮雪瞳反应过来,她已经温香暖玉在怀,她低头看着比自己大出不知道多少的欣长身躯,真是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房间里有声响,紫菊更来精神了,不管宋越怎么阻拦,还是硬闯进了新房里。 推开房门的瞬间,她的脸红了,第一个反应,小姐和姑爷这也……太恩爱了吧;第二个反应,自己家的小姐也太彪悍了吧,她居然把姑爷抱在怀里。 …… 宸郡王府的下人们看到王爷和王妃都安然无恙,心里都暗暗的舒了口气,更高兴的是赌坊里下的赌翻了二十几番,这下真的赚大了。 按照规矩,王爷留宿在哪房,就应该是哪房给王爷梳洗穿衣。 现如今王爷府里只有暮雪瞳这么一位王妃,那么给王爷更衣绾发就是她的事了。 暮雪瞳拿着精致华贵的衣服,却像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那表情恨不得把它扔到地上。 訾容枫挥手让边上的下人退下后,从她手里拿过衣服径直穿了起来。 暮雪瞳有点不知道干什么的站在一边,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机欣赏一下他的身材,令人发指啊,脸长成那样也就算了,连身材也是毫无任何瑕疵。 不是说这个王爷十五年来都是在荒芜的漠北嘛,怎么皮肤会这么好的,白玉一样的细腻,当中还有一点点的红晕。 神啊,暮雪瞳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脑海里怎么老强迫自己把眼前的男人和那个伸手不见六指,被她强了的男人重叠到一起。 訾容枫很快就穿好衣服,却不绾发,看暮雪瞳傻站在边上,把象牙梳递给了她。 暮雪瞳怔住了,看着那把梳子,傻瓜一样的反问:“干什么?” “帮我梳头。”訾容枫的声音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决,暮雪瞳根本就不会梳什么头,拿过梳子,赌气也好,报复也罢,对着他铺陈下来的黑发就开始乱弄一气。 再一次失算了,这个男人的头发黑亮柔滑的,真的比二十一世纪里拍的洗发水广告都好,光泽似珠,毫不夸张的说,梳子放在他头上,不需要任何外力很快就会滑下来。 暮雪瞳有些羡慕,她忘了自己现在同样拥有光滑似绸缎的黑发。 訾容枫并没有嫌弃她的粗鲁,也没嫌弃她的笨拙,而是很有耐性的等着她给自己梳头发。 暮雪瞳忽然就想到了古代人最为重视的绾发,难道说……他真的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如果换做以前的暮雪瞳那样的大家闺秀他或许会喜欢,现在的她,浑身都是毛病,除非他也有毛病才会喜欢她。 …… 訾容枫的发型先是雷到了宋越,紫菊;再是把自己王府里的家仆给吓到了,最后是直接顶着歪扭扭的发型把宫里的人给惊到了。 这不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儿子大婚,却是第一个有着王爷封号的皇子大婚,太后殿里齐聚了不少的人。 太后很随和,饮了两个新人敬上来的茶,把自己准备的东西赏赐给他们后,看着一对新人,眼眶微微泛红。 周愉儿看在眼里,心里恨得早牙根直痒,面上却还带着笑,劝说起太后,“太后娘娘,瞧你,这是喜事。” 太后擦了擦眼角,看着訾容枫,用手比划了下,“愉贵妃,你不知道啊,哀家这是喜极而泣啊,哀家记得,枫儿送到哀家这里来抚养时只有这么大,走的时候……”又比划了下,“也就只有这么高,你看看现在,都成家娶王妃了呢,你说哀家能不高兴吗。” 虽然待嫁那三天里,对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恶补过,真正放到眼前,还是有点紧张,生怕自己出错,露出了破绽,暮雪瞳始终只是保持着微笑,不点到她的名,绝不开口。 訾容枫似乎也感觉到她的紧张,始终贴的她很近,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奇特,像深山老林里才有的青苔香,又带着点薄荷淡淡的清凉。 太后絮叨了会往事,终于把眼睛转移到暮雪瞳身上,对她挥挥手,“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暮雪瞳走了过去,没有喜帕的遮挡,她把当今太后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绾了个很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插着只不算昂贵的珠簪,可却难掩盖她的美貌,时光仿佛特别眷恋她,和周愉儿这个媳妇一比,她似乎还要看年轻许多。 太后虽不是訾容枫的亲祖母,要论起关系,却是他的亲姑奶奶,暮雪瞳看了看太后,又回眸看了看訾容枫,还真的挺像的。 “皇祖母。”她跟着訾容枫那样喊着太后,周愉儿段茶盏的手猛然一个用力,真没想到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太后很慈祥和蔼,一点都没有小说里描写的种种难相处,暮雪瞳看着她的眉眼,越发觉得和訾容枫很像。 太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絮叨着家常,倒是周愉儿笑着插上话,“宸王妃,宸郡王的发髻不会是你绾的吧?” 暮雪瞳早就从她眼底看到不善,碍于她是慕容兴平的母亲,一直不在意着,现在她主动挑衅,也没必要再客气了,起身对她边行礼,边笑着回道:“愉贵妃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知道这发髻是臣妾绾的。” “你母亲在家中难道没教你伺候夫君吗?”周愉儿轻飘飘的又接上话。 暮雪瞳依然嘴角带笑,“教了,只是今天早晨臣妾无意中失手的绾发,却让臣妾感觉到了王爷对臣妾的包容和爱意,臣妾很感动呢。” 话说着,还顶着浑身鸡皮疙瘩对訾容枫抛去大大的媚眼。 訾容枫含笑着接上话,“是啊,皇祖母是孙儿坚决要这个发髻的,有句话说的很好,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离,我也是想借此发髻告诉王妃,我定然会好好爱护她一生一世。” 多肉麻的话,暮雪瞳以为自己会恶心,就算不,也肯定是会鸡皮疙瘩掉一地,结果,她却没有。 心里隐隐约约的居然还有丝感动。 结发夫妻,恩爱不疑,多美好的憧憬。 入戏太深了,不能再这样,她用力咬住下唇,作害羞状不再说话。 太后觉得差不多,也可以让这对新人回去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忽然来报,“太后娘娘,皇上醒过来了,想见见宸郡王和宸王妃。” …… 传说中,皇帝的寝宫,暮雪瞳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踏进,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身边的訾容枫看到她东张西望,时不时在某些装饰上留恋的目光,心里立刻明白了,当天晚上,当暮雪瞳回到王府,看到了很多眼熟的东西,一拍脑袋立马明白为什么眼熟了,这些东西,都是白天里她在皇帝寝宫多看几眼的。 当然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些,依然东瞅瞅西看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訾容枫没有任何不耐烦,甚至刻意放慢脚步在等她。 走进内殿,暮雪瞳看到了传说中的已经中毒,原本打算派她,现在改成派她老爹去给他寻解药的皇帝。 嗯,她毫不惧怕的打量着他,也许真的是因为中毒了,皇帝比她想像中的要苍老许多,现在正有气无力地靠在秀有九条金龙的软枕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和訾容枫。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也就是他在不久前下旨灭了孙氏一门,看起来和普通的老头并没多大的区别。 暮雪瞳心里很清楚,再怎么看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也是个极危险的人物,尤其是她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怪异。 一番行礼后,皇帝除了赏赐给他们一些东西,也没多说什么,她看的出来,慕容南诏是有话对訾容枫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东西落在皇太后那里了,就退出了皇帝的寝宫。 走出皇帝寝宫暮雪瞳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这皇家的事还是少听少知道的为好,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暮尉迟,算时间,一夜过去了,他应该已经启程去东陵了。 三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她约莫着也弄清楚了,东陵离大历用最快的马也要十多天才能到,可想当年三国纷乱时,姓慕容的大司马霸占了多大的国土面积。 她现在赶过去肯定还能追上暮尉迟,一把年纪了,真的不忍心再看着他,以为自己而以身涉险。 这个险不管怎么说都要由她来承担。 紫菊并不能跟进宫里来,她对皇宫又不熟悉,随便走着就来到了御花园,她看到有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澄清的湖边。 背影很熟悉,她慢慢朝他靠过去,试探性地喊了声,“二皇子?” 慕容兴平后背一僵,还是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你刚才叫我什么?” 彼此都没把真名告知对方,现在却又要说出来,的确有点怪异,暮雪瞳耸耸肩,沉吟片刻,很大方地说道:“既然二皇子你不喜欢,我就叫你二哥吧。” “二哥?”慕容兴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自嘲地笑意,“好,二哥好。”朝她身后看去,“三弟呢?” 暮雪瞳浅笑盈盈,“他和皇上在说话。” 慕容兴平微微颌首,慢步走到她身边,“如有一日,我的母妃有得罪弟妹之处,还忘弟妹海涵。” 暮雪瞳有些惊讶,半响才明白过来,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是指在太后那里愉贵妃对她的故意刁难。 不以为然地回他个浅笑,“二哥请放心,愉贵妃这是在训导我如何能做一个好妻子,我怎么会放心上呢?” 慕容兴平看着她如三月初春天似清湛明亮的眼睛,一阵恍惚,这么单纯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母妃说的百转迂回的心思。 暮雪瞳对他欠身福了福就打算走开,慕容兴平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拉她。 这一幕,不早不晚,刚好落到訾容枫的眼睛里,自从他出皇帝的寝宫,脸色就非常难看,没人知道那对皇家父子关上门说了什么。 “二哥真是好大的兴致!”訾容枫带着凌冽的声音随风飘到慕容兴平和暮雪瞳耳边。 明明什么都没做,暮雪瞳忽然就心虚了,訾容枫并没说她说什么,而是大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暮雪瞳的脸顿时通红,“喂,快放我下来。” 訾容枫会听她的才怪了,抱着她,看都没看慕容兴平就大步朝宫门走去。 坐上马上后,暮雪瞳也不想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了,把她想的,或者是不再折腾就这么嫁给他的真正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訾容枫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管是她吞吞吐吐也好,结结巴巴也罢,都没打断她。 不被人打扰,暮雪瞳越说越顺畅,越说语速也越快,最后一个字落地后,她就低着头,没敢再看訾容枫。 訾容枫只是看着她,脸上平静的像一碗清水,无波亦无澜。 暮雪瞳抬头看着他,有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喂,訾容枫你没事吧?” 訾容枫看着她,眼睛里有宠溺更有无奈,开口问道:“你真的想代替暮尉迟去寻找解药?” 暮雪瞳很用力的点点头,“嗯,我爹这么大年纪了,和东陵又是那样的关系,我真的不忍心看他流离颠沛!” 訾容枫没有立刻搭话,沉吟片刻,俯到暮雪瞳耳边说了句什么,暮雪瞳听完后,表情有些古怪,“这样可以吗?” 訾容枫笑的云淡风清,眉目间的风华却像是春旭暖阳下最灿烂的桃花,“当然可以。”他抓上暮雪瞳的手,“我们是夫妻,相信为夫,好吗?” 暮雪瞳看着他深褐色瞳仁里倒影出的自己,像是被施了魔术,下意识地点头,轻轻嗯了声。 暮雪瞳知道倾心对待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自己知道要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选择了相信他。 …… 当天中午,裴子东的尚书府,出现了两尊大佛。 听下人来报说宸郡王带着新娶的王妃登门拜访了,正打算陪十六姨太午睡的裴子东,吓的连鞋后跟都没来得及拔就跑去迎接。 暮雪瞳正打量着尚书府的装修风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传到耳边,“老臣不知宸郡王驾到,有失远迎,还忘恕罪。” 有訾容枫在,暮雪瞳根本不用开口,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裴子东看到站在訾容枫身边的暮雪瞳,忙笑着客套道:“这位就是宸王妃吧,老臣有礼了。” 看清暮雪瞳的长相,心里暗暗纳闷了,长相这么周正,怎么就会是个克夫之命。 不管怎么样,他的小儿子算是保下来了,暮雪瞳也已经嫁人了,过段时间,等风声一过,就给他安排个闲职。 他的主意打的是很好,可惜,自以为是了点,也高兴的太早了点。 …… 暮雪瞳坐在尚书府的正厅里,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明明訾容枫说好是帮她解决问题的,怎么光顾着和裴子东闲聊了。 裴子东以为訾容枫新婚第二天就带着王妃登门造访,是想在储位之争中,让他站在他这边,手捋过山羊胡,正想借机表明衷肠,有家仆匆匆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也顾不得正厅里还有其他人在,伏到地上就说:“老爷,小公子出大事了!” “混账东西,小公子在一个月前就没了,还能出什么大事!”裴子东装模作样的训斥完下人,就对訾容枫黯然伤神的叹了口气,“下人不懂事,让宸郡王和王妃看笑话了。” 话说着,还抬起衣袖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 暮雪瞳虽说自穿越以来看到的有表演才能的人不算少,仍被裴子东煽情的表演,弄的一阵恶寒。 不想看他的那张老脸,目光朝地上移动,这么一移,还真让她又看到一样东西,堂堂尚书,好歹也是一品大员,居然连鞋子都没穿好,看样子,自己和訾容枫的到来,正扫了他在某些事上的兴致。 至于是某些事,从他身上飘出的刺鼻胭脂水粉味就知道了。 这个裴子东就目测,也有六十多了,还真是老当益壮,雄风不减。 暮雪瞳是个很知道反思的人,所以,她拉了拉訾容枫的衣袖,“王爷,依臣妾看,尚书大人的确很伤心,这不鞋子还没穿好就出来了。” 裴子东心里打了个突,在琢磨暮雪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同时,人已经跪了下去,“宸郡王啊,不瞒你说,老臣的小儿子是老臣年逾四十才得来的,所以分外的疼爱,可惜……” 又说到了伤心处,他正要再次把袖子当手帕使的擦眼泪,门口传来一道年轻却嚣杂的声音,“爹,这一次,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裴子东石化了,等回过神,对靠着拐杖才走到自己面前的裴宝儿,毫不客气的就踹去一脚,“你这个混账东西,爹是你可以乱叫的吗?” 裴宝儿摔到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半响才发出声音,“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宝……” “宝什么宝!”裴子东飞快朝他眨着眼睛,挥手招来一边的家奴,“把这个胆大妄为,居然敢冒充老夫儿子的狂妄之徒抓起来!” 家奴看的清清楚楚倒在地上,脸肿的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真的是小公子裴宝儿,却也不敢说话,上前就去拖他。 裴宝儿是个什么样的主,如他老子裴子东说的那样,老来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家奴把他搀扶起来后,当即扬起手里的拐杖朝家奴打去,“你这个瞎了眼的死奴才,连少爷我都认不出了吗?” 家奴委屈啊,拐杖如雨点般密集的落到他身上,却不敢躲闪,也不敢喊出声,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 暮雪瞳身为警察的正义感一下就涌出来了,起身,走到对着家奴边打边骂的裴宝儿身边,一把抓住他再次举起的拐杖,“你打够了没?”眼风犀利的就落到他身上。 裴宝儿脖子一梗,正要开口,对视上暮雪瞳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暮雪瞳的眼神,忽然露出惊恐欲绝。 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扑到裴子东腿边,“爹,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就是这个死婆娘把我打成这样的!” 话说着,还万分委屈的撸起衣袖,“她还让人拿蜡油烫我,爹啊,我可是你的老来子,你不能不帮我!” 暮雪瞳朝痛哭流涕的裴宝儿很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男坑亲爹,女坑干爹,放到哪里都一样。 裴子东飞快的瞥了訾容枫一眼,再扫了暮雪瞳一眼,连掐死腿边的,最疼爱的老来子的心都有了。 这个蠢货,真是白白浪费他的一番苦心,要是訾容枫把这件事捅上去,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也琢磨出訾容枫和暮雪瞳登门的原因,约莫着和储君之位的争夺没有任何关系。 狠狠踢开抱着他腿嚎啕大哭的裴宝儿,起身对訾容枫和暮雪瞳拱着手,恭敬道:“王爷,王妃,不要理会这孽障,书房里请。” …… 离开尚书府,暮雪瞳的脸色明显的就很好,訾容枫看着她,淡淡的,嘴角也扯出一丝笑意,“这下可放心了?” “嗯。”暮雪瞳点头,想起了什么,拉开和訾容枫的距离,对着他就盈盈一拜,“臣妾多谢王爷。” 訾容枫不等她拜下去,已经伸手扶起了她,淡然道:“你我是夫妻,何须如此多礼。” 刚才那声发自肺腑的“臣妾”,让訾容枫已经知道,她真的将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孤寂了二十年,不管以后的路会怎么样,都有人陪伴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 被一个人,而且是印象非常不好的人一直看着,心里不发悚那才怪。 訾容枫看暮雪瞳自从宋越出现,就一直盯着他看,脸色当即变得有点难看。 宋越跟在訾容枫身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个信号,意味着他的主子吃醋了。 ☆、第五十章:拜师学武 宋越很无辜的摸着鼻子,又很无辜的朝訾容枫瞄去,“主子……” 随着暮雪瞳放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宋越也越紧张,到最后还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干嘛一直这样看着他,没做亏心事,也像是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 訾容枫虽说没开口,脸色却已经很难看,正当他要开口说话,暮雪瞳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飞快耳语起来。 訾容枫听完,低头看着她,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我不可能会看错的,虽然他那天伪装了一下,但是,我敢肯定就是他。”暮雪瞳看訾容枫不相信她,踮起脚再次凑到他耳边,急切地说了起来。 眼睛的余光时不时的落到宋越身上,眼底的鄙视清晰可见。 宋越被她的眼神噎了下,他还没鄙视她了,怎么她就来鄙视自己了,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主子,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作为一个属下,一个臣子,怎么都不敢藐视暮雪瞳。 訾容枫淡淡的笑了,“我知道了,瞳儿先行回去,我马上要进宫一趟。” 暮雪瞳知道他进宫是为了什么事,事关暮尉迟,她当然想跟着去,虽没说话,却紧紧拉着訾容枫的衣袖怎么都不会松开的样子,脸上更是露出期哀哀的表情。 訾容枫拿她没办法,但是,如果是去金銮殿,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才可入内,他还真为难了。 暮雪瞳似乎看出让他为难的地方是什么,眼睛再一次落到宋越身上。 那两道视线对宋越来说,当真像是洪水猛兽,朝边上退了好几步,直到自认为安全,才停了下来。 暮雪瞳松开訾容枫的衣袖,朝宋越走了过去,宋越紧张的吞了好几下口水,声音有些不稳,“王妃,你要干什么?” “我不要干什,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小红吗?”暮雪瞳看着他,脸上的笑格外真诚,宋越却嗅到了算计的味道。 不错,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嗅对了。 訾容枫很想帮自己的属下,可是,如果一旦让暮雪瞳知道那天是他让宋越去试探的她,会不会猛咽口水的就是他。 宋越已经知道暮雪瞳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他,肯定是认出自己就是那天为难她的人,想到那天,宋越觉得自己的左侧脸颊在隐隐生疼,那一拳头的力气还真是大。 “回王妃,属下不认识什么小红。”他拱手回的飞快,也不算是睁眼说瞎话,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他从妓院随手拉的,哪里知道她是小红还是小绿。 很显然的,暮雪瞳不这么想,她也算有点了解訾容枫,很好奇也很纳闷,他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好色的人。 清清嗓子,挑高了眉毛,盯得宋越狐疑不定,才徐徐又开口,“我那么可爱又美丽的乌鸦抵给你,你还是不要吗?” 随着暮雪瞳的这句话,宋越脑海里飞快闪过,自己主子那件价值万斤的衣服被一只乌鸦当成了巢,心里气啊,话直接脱口而出,“那只丑乌鸦,我才不要。”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暮雪瞳双手环在胸前,露出一个很满意的微笑,“这下看你还怎么抵赖。” 转身,欢天喜地的朝訾容枫跑去,“訾容枫,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宋越朝訾容枫看去,眼神带着哀求,大概的意思,訾容枫懂,主子,你一定要帮我。 訾容枫朝他一挑眉,他的意思,宋越也懂,你放心。 有主子这样的暗示,宋越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终于放到肚子里。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宋越有种撞墙的冲动,主子不可信,而那个女人,居然以他“嫖妓”要挟着自己教她武功。 有把柄在人手里,主子又放纵着,宋越被迫无奈地点了点头。 …… 其实訾容枫和暮雪瞳在裴子东的书房里,用他的老来子,也并没有威胁他什么,只是让他联合其他几位大员一起上书,坚决反对暮尉迟去东陵寻解药。 理由只有一点,就是揪着暮尉迟是东陵人这一点不放,三国的关系这些年来越来越微妙,尤其是大历和东陵,随着訾清汐的去世,暮尉迟的叛国,两国的关系已经到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地步。 朝廷几位大员集体上书,慕容南诏支着病体在御书房见了几位大臣。 这几个人都是裴子东召集起来的,背后又关系到他老来子的生死,他自然要当出头鸟,上前一步,朗声禀告道:“皇上,微臣以为派暮尉迟去东陵并不妥当。” 慕容南诏脸色并不好,半是因为体内真的有毒,半是因为他还没倒下,这帮朝臣就敢这么大胆的忤逆他的意思。 手掌摊开,用力朝眼前的书案拍去,犀利如刀的眸光在每个人身上逡巡,“你们想造反吗?” 帝王盛怒,几个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选择了低头沉默,唯独裴子东还在思忖着怎么应付皇帝。 对当年康平帝登机拜敌国叛将为丞相一事,所有的朝臣都心照不宣的认为,是康平帝的爱屋及乌,一切只因为訾清汐那个女人。 除非是真的觉得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否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胆子大到敢去猜疑暮尉迟和訾清汐在东陵时的关系。 朝臣低头看脚,表情木讷时,裴子东已经有了主意,“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暮尉迟到底是不是带着重要的情报去的东陵,现在去把他追回来就知道了。” 他的主意打的也很好,在书房里,只是答应訾容枫和暮雪瞳,让皇帝改变主意不再派暮尉迟去东陵,又没说以哪种手段。 慕容南诏盯着御案上的香炉看了很久,直到几个大臣感觉体力不支,才闭上眼,缓缓开口,“就依裴卿家所奏。”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窥探他的皇权,裴子东身为三朝元老,很擅于的利用了历来帝王都会有的心态。 …… 话说暮雪瞳看宋越很不情愿的答应教她武功后,很不顾形象的原地蹦了几蹦,訾容枫并没说她,反而是嘴角含着宠溺地看着她。 宋越真心觉得自己的主子,已经……无药可救了。 訾容枫安排在裴子东门口的人来报说裴子东进宫了,訾容枫挥手让他退下后,刚要对暮雪瞳说话,暮雪瞳已经高兴地去推他,“我知道了,带我进宫不方便,你去吧。” 訾容枫嘴角含笑,伸出如玉般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嗯,我去了啊,在家等着我。” 自从有了她,他不再称王府是王府,他有了真正的家。 暮雪瞳点头,转身朝轿子走去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侧过身,抬起手,拍了拍訾容枫的肩膀,“訾容枫,你办事,我放心,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宋越看着暮雪瞳似哥俩好的动作,哥俩好的口气,差点绝倒。 訾容枫显然也不喜欢,俯身到暮雪瞳耳边,耳语了句什么,暮雪瞳的脸当即一红,含恨似的眼睛用力地瞪过他,嘴里就吐出两个字,“流氓!” …… 宸郡王王府里,紫菊也被自己家小姐高兴的情绪渲染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高兴成这样?” 暮雪瞳拿过一个橘子朝半空抛了抛,“紫菊,你想不想学武功?” 紫菊被自己家小姐忽然这样的一句话也惊到了,声音都带着颤抖,“小姐,你没事吧?”伸出手就要去摸暮雪瞳的额头。 她家小姐自从醒过来以后,就变的真的不一样,虽说所作所为,包括说的话,都可以用惊世骇俗四个字总结归纳,相比以前那个沉闷脾气不好还多疑的小姐,她真的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我没事,好的很呐。”暮雪瞳把头一偏,躲过了紫菊的手,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紫菊,“就一句话,你想不想学,学了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的武功?” 紫菊心动了,不过不是因为暮雪瞳那句再也不被人欺负,而是有了武功,她就可以好好的保护小姐了。 “小姐,奴婢是想学,可是怎么学啊?”紫菊说出自己的困惑。 “喏。”暮雪瞳朝窗外看去,“刚说到师傅,师傅不来了嘛。” 宋越也没跟进宫,正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然感觉到两道,不,应该是四道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晃动,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王府里的下人,虽说不全都是从漠北带回来的,也都是精心删选过的的,他刚回京,又没得罪什么人,照理说,在和他自己的家没什么区别的王府里,不应该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飞快的侧身朝那四道目光看去,看清那四道目光的主人,宋越有种自寻死路,恨不得拿头撞墙的冲动。 距离隔的并不远,暮雪瞳怎么会看不清宋越的表情,人都是有恶作剧心理的,更不要说对着一个也算是吃过亏的男人。 宋越深深知道一点,这个女人,不管是主子在还是不在,都不是他所能得罪,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收回视线,他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宋越。”暮雪瞳哪里会这么便宜的放过他,果然,随着他低头大步朝前,暮雪瞳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你等一等呢。” 宋越闻声,脚步非但没慢,反而更快了,脚尖踮地,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一只橘子很精准的朝他背上砸去,宋越反手接住,看着手里的是橘子,正要继续朝前,眼前已经多出一个人影,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双手抱拳,声音尽量保持着和平常一样,“参见王妃。” 暮雪瞳从他手里抢过橘子,再次朝半空中抛了抛,“宋越,你有空吗?” 宋越低着头,大脑转的飞快,以他对暮雪瞳的了解,这个狡猾的女人,绝对不会是随意问这样一句话,她这是在抛砖引玉,必须小心应答才不会上当。 可惜啊,以宋越一武将的智力如何能斗的,用他的话说狡猾无比的暮雪瞳。 “回王妃,属下……”宋越想出了自问比较妥当的答案,正要答话,暮雪瞳已经状似很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看你说话的样子,本王妃就知道你很空,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她转身,把气喘吁吁才赶到的紫菊拉到眼前,“在教我武功之前,你先教紫菊些防身的拳脚吧?” 紫菊惊讶,“小姐!” “乖啦,记得要好好学哦。”暮雪瞳拍了拍紫菊的手背,朝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宋越说:“乖啦,记得好好教哦。” 如果说紫菊已经习惯了自己家小姐的说话方式,早见怪不怪了,那么宋越就是错愕当场,想他堂堂一武艺高强的七尺男儿,被人用这样的棉柔的说话方式叮嘱着,当真有点接受不了。 紫菊还想开口问暮雪瞳去哪里,那个背对着她,大步朝王府大门走去的人,已经对着半空吹了声口哨。 一个小黑点,以迅雷之速从半空中冲下来,稳稳的停到暮雪瞳伸在半空的手臂上。 一个人一只鸟凑到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紫菊就看到自己家小姐撩起裙摆,一阵风似的朝大门跑去。 呃,当真是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宋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哼,刚好被紫菊听到了。 紫菊当即炸毛了,她的小姐,她可以在心里那样想她,却绝不容许别人对她冷哼,目测过两个人高度的差距后,她抬起脚,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宋越的鞋子上踩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宋越抱着剧痛的脚,在原地倒吸冷气,同时也得出一个惊讶,他宋越防得了暗器,打得过敌人,唯独女人难防啊。 …… 暮雪瞳带着掠影大模大样的就出了王府,她的目标很准确,就是上次害她赌的连衣服都输掉的赌坊。 看她进来,人山人海的赌场里立刻让出一道大道,不宽不窄刚好够暮雪瞳一个人通过。 众人看着她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钦佩以及羡慕。 能不钦佩吗?能不羡慕吗? 以克夫之名嫁给同样有克妻之名的王爷,男尊女卑下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更不要说,她早早的就掷重金猜两个人都会相安无事。 这不,整个赌坊,几乎只有她一个人是钵满盆满。 要说起来,掠影还真被暮雪瞳给带坏了,不然怎么看到银票,小眼珠倏地下就发亮了呢。 在赌坊老板笑容满面的讨好声中,暮雪瞳点好银票,眉头都没扬一下就出了赌场。 等她一走,背赌坊里的赌徒们就议论开了,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感觉把她当成马骑了一样,停在她肩头的掠影。 众人眼拙啊,在他们眼里,赌什么开什么的掠影,还只是一只乌鸦。 七嘴八舌的话,被有心人听到了,当即有了主意。 …… 任谁得了一大笔钱,心情都会很好,暮雪瞳也不例外。 掂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想了想,走进身边的一家裁缝铺。 这只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上次暮雪瞳大肆赊账时,他并没获益,惋惜羡慕的同时,也找来暮雪瞳的画像,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只希望这位大主顾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的时候,也能够光临一次。 当活生生的暮雪瞳站在眼前,他一下子蒙了,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等明白过来,激动的腿都在打哆嗦,话更是说的不连贯,“宸……” 暮雪瞳手指轻轻叩打着柜台,笑着接上口,“想说宸王妃是吧?” 老板很用力的点头,“嗯,小的就是想说宸王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习惯了,暮雪瞳觉得这声宸王妃还挺顺耳的。 老板嘴里喊的是宸王妃,眼睛里看到的绝对不是,他看到了一沓沓的银票,一锭锭闪闪发光的银子。 “不知道宸王妃今天要看点什么?”老板近乎献媚的讨好着,“您不知道,小店虽然看起来不大,其实衣服的质量并不比绣衣坊的差。” 老板说的唾沫横飞,自我贴金谁不会啊。 暮雪瞳打量着悬挂起来的几件成衣,再摸了摸几匹她看起来颜色还算可以的布匹,“老板,你这里有这个尺寸的衣服吗?” 她用手凌空比划了一下。 老板看着她比划出来的尺寸,心里顿时了然,在暗叹宸王妃真是贤惠,才新婚就想着给宸郡王买衣服的同时,连连点头,“有,有,宸王妃这里请。” 老板把暮雪瞳带到了所谓的精品区,大大的咽了口口水,打足了十三分精神正准备介绍,暮雪瞳摸瞅了眼衣服上的标价,蹙眉道:“有便宜一点的吗?” 老板心里虽然失落,还是暗暗感叹了一声,真没想到这宸王妃还不是个好蒙的主。 把她引到相对来说便宜一点的成衣区,正准备介绍,不想,暮雪瞳才看了下衣服的价格,当即皱着秀眉,又问:“还有更便宜一点的吗?” 老板心里打了个突,这次心里的感叹不再和贤惠搭上任何的边,他觉得谣言真是可怕,他那些同行的话,绝对不能轻易相信。 僵硬着已经不能再僵硬的笑,把暮雪瞳带到另外一个成衣区,吸取了上两次的经验,这一次,不等暮雪瞳开口,他已经苦着张脸开口,“宸王妃,真的没有再便宜的了。” 他本来还指望能够大赚一笔,现在看来,是彻底没希望了。 暮雪瞳朝一件雪白的长衫摸去,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她侧眸看着紧张的额头上直冒冷汗的老板,嘴角轻轻的勾勒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老板,既然没有更便宜的了,你看这样行吗?” 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裁缝店的老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也不可思议地盯着暮雪瞳,半响,才找回声音,“宸王妃,您真是爱开玩笑。” 暮雪瞳一本正经,“我没和你开玩笑。” 老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形摇晃,手扶着柜台,才勉强支撑着没倒下去。 民不与官斗,这个老板当然知道,更不要说人家宸王妃提的要求本来也很合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暮雪瞳手里拿着样东西,兴高采烈地走出了裁缝店。 裁缝店老板目送她离开后,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脱了力,直直的就跌坐到凳子上。 小伙计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关切地问道:“老板,你怎么了?” 按照道理来说,像被宸王妃那样有钱又有地位的人光顾过后,他那个向来见钱眼开的老板应该高兴的不知所措才对,怎么感觉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他当然不知道由尾,他的老板为了防止小伙计把价格说漏了嘴,可是把他遣走了,亲自接待的暮雪瞳,本以为可以漫天要价,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 在日后,一旦碰到还价的顾客,只要想到暮雪瞳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觉得那都不算过分。 暮雪瞳在嫌弃完最便宜的成衣价钱也贵后,索性买了他店里最便宜的布匹,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借用他店里的工具,自己做了一件长衫。 那件长衫……呃,说句不怕大不敬的话,衣襟倾斜,与其说是长衫,倒不如还说是块被裁剪的乱七八糟的布。 老板喝了热茶,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今天这笔生意,他不要说赚钱,还倒贴了针线等物。 这宸王妃和传说中的败家真是有着天壤之别,下次一定不能再听信谣言。 …… 掠影看着暮雪瞳手里的长衫,嫌丢人似的嘎地尖叫了一声。 和它相处的时间长了,暮雪瞳也算比较了解它,侧眸朝它看去,“怎么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很小气?” 掠影很不屑的把它那颗小脑袋偏到一边,如果翻译成人话,应该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自己小气啊。 出乎它意料之外的,暮雪瞳把它从肩膀上拽下来后,并没有揪它的羽毛,更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把它放在掌心,举到眼前。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后,暮雪瞳看着掠影漆黑黑的小眼睛,长长的喟叹,“掠影啊,有的时候真羡慕你是一只鸟,不必考虑那么多,这个世界上,除了钱,什么都不可靠,我这么节约,也是为了防患于未来。” 掠影身为一只鸟,只记得自从自己从鸟壳里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的女人,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小,而且是被人画在画像上。 它的头脑很简单,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以为暮雪瞳就是它的母亲,直到有一天察觉出在长相上相差的实在太多,才没了暮雪瞳就是它鸟妈妈的念头。 看着暮雪瞳神情凄凉的样子,它的一颗鸟心,莫名其妙的就软了下去,用它的喙轻轻啄了下暮雪瞳的脸颊。 暮雪瞳清亮的眸子里漾过意思笑意,紧紧的把掠影抱在胸前。 …… 话说訾容枫,他虽然没有出现在御书房里,人却是在皇宫里,慕容南诏的贴身大太监在御花园的天水湖边找到他,让他去御书房见驾时,他并有露出丝毫的惊讶,给人的感觉,他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皇帝的召见。 御书房里,慕容南诏屏退了所有的人,偌大的御书房,只有慕容南诏和訾容枫父子俩。 刚喝过参汤,慕容南诏的精神似乎要好了一点,他眯着眼很仔细的打量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枫儿,来到父皇身边来。” 訾容枫并没为他眼底露出的慈父情怀所感动,依然站在原地,弧线优美的下颌微微扬起,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五年未见,再怎么是父子,那份生疏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慕容南诏朝他伸出手,“枫儿,来,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訾容枫面色平淡,看着他,像只是在看着陌生人,“父皇,儿臣想问一件事。” “你说?”慕容南诏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憔悴的脸上闪过复杂。 “慕容兴衡和慕容彩蝶的事,可是你所为?” “这答案对你重要吗?”慕容南诏不答反问,嘴角依稀闪过狠戾。 訾容枫面色淡淡,“可以说重要,可以说不重要,关键就看父皇那么做的目的。” “朕的目的很简单,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朕最心爱的儿子——你!”慕容南诏手付在椅子把手站了起来,扬起食指,遥遥的指向訾容枫,“坐上金銮殿上的那张皇帝宝座!” 訾容枫依然平淡,不管是万万人羡慕的那张皇帝宝座也好,放眼天下最大的权利也好,对他似乎都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父皇,儿臣想要的,始终都不是皇帝宝座,这一点,早在十五年前你就知道的。” 随着訾容枫的一句话,慕容南诏眼前浮现十五年前的一幕,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年,他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和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被他早在心里认定是太子的小小孩童,用他那胖嘟嘟的小手抱着他的腿,扬起写着毅然两个字的粉嘟嘟的小脸,追问他,“父皇,孩儿什么都不想要,就是想像大皇兄和二皇兄那样有母妃。”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像是失控了似的直接冲进慈寿殿的内殿…… 等宣泄完,他一偏头,居然看到一个衣襟从门口闪过。 他认得,那是江南进贡的苏绣,整个宫中唯有一匹,他让人送到了太后殿。 太后拿那块上好的绸缎给寄养在她这里的小皇孙做了几件衣裳。 那一夜,他通宵未眠,就呆坐在太后内殿里,那个被他不管不顾欺身而上的,也是他名义上母后的女子也傻坐在他边上。 那一夜,风大,雨大,掩盖了慈寿殿宫人凄惨的叫声。 第二天,经过雨水的冲刷,慈寿宫依然安静,唯有空气里还弥漫着血腥味。 当天,一道圣旨下,自出生就被封王的訾容枫,被皇帝以锻炼为由,送到了漠北的荒芜之地。 这些事,如果不是因为訾容枫的暗示,慕容南诏一辈子都不愿去想。 “你果然看到了?”慕容南诏脸上的慈爱敛起,眯眼,眼风犀利的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儿子,“那只是父皇酒醉后,做的一件混账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放在心上吗?” “父皇如果没有其他事,儿臣先告退了。”訾容枫并没理会他,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话就转身朝御书房外走去。 “枫儿!”慕容南诏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暮雪瞳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呵呵。”訾容枫轻轻笑着,转身朝慕容南诏看去,眼底有一丝玩味,“瞧父皇说的,您让她三年克死五个,让儿臣五年克死五个,为的不就是她能嫁给儿臣,儿臣能娶她吗?怎么现在又说她不值得儿臣付出真心!” 自己那样不龌龊的所作所为被亲生儿子一语道破,慕容南诏的脸色有点尴尬,“父皇当时那样做,是有苦衷的,兵权还有一大半在周飞度手里,为了保你能顺利登基,父皇必须要让暮尉迟站在你这边。” “现在呢?”訾容枫觉得很好笑,深邃的眸子里真的掠过一丝笑意,“因为你中了宣治人下在你身上的毒,暮尉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他的女儿也不再有价值了吗?” 慕容南诏的情绪波动很大,坐回到椅子上,捂住胸口猛喘了几口气,才一声冷哼,“你当真以为暮雪瞳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 走出御书房后,訾容枫脑海里始终在回想着慕容南诏说的一句话,“以为暮雪瞳真的是暮尉迟的亲生女儿吗?” 暮尉迟对暮雪瞳的疼爱不假,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 慕容南诏并没有骗他的必要,那么暮雪瞳到底是谁的女儿? 正边想边朝宫门走去,太后殿的人在身后喊他,“奴才参见宸郡王!” “何事?” “太后想请王爷过去一趟。” 訾容枫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就当太监暗暗琢磨着怎么回去交差,訾容枫已经抬脚朝太后的慈寿殿走去。 慈寿殿,五岁以前他生活的地方,如果没有在那个雨夜看到那件事,或许他现在还会很有感情,可惜,现在他只要一靠近,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不堪肮脏。 他们……一个是他的父亲,还有一个是他的祖母啊! 太后看訾容枫来了,很高兴,忙让奴才去把訾容枫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端上来。 看訾容枫并没有吃,太后笑着问:“枫儿,怎么不吃啊,皇祖母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吃这马蹄桂花糕的。” 訾容枫只是看了眼白玉碟中精致可口的糕点,并没有伸手去拿,“孙儿长大了,早就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了。” 太后眼底的光亮慢慢的黯淡下去,看着那碟糕点,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是啊,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哀家的枫儿长大了,也娶王妃了,哀家也老了。” 訾容枫对这个皇祖母始终都很有感情,五岁前,她对他来说就如亲生母亲一般,只是……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所看到的一幕,起身对太后拱手,“皇祖母,孙儿还有事,现行告退了。” 太后又仔仔细细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对他慈爱的挥挥手,“去吧,路上慢点,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訾容枫走后,太后隐忍很久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翻滚下来,这个还没出生就被自己的祖母决定嫁个自己亲舅舅的女人,以为自己的心早无波无澜,没想到面对这样一份亲情,她依然会泪流满面。 手朝绣着金凤繁冗花纹的衣袖伸出,等拿出来,手心已经多了块明黄色的围兜。 把围兜放到胸口,捂着嘴开始嚎啕大哭。 …… “平兄,那个人和你的那个远方亲戚长的好像!”某家酒楼的二楼,正举行着一场所谓的散伙会,自从答应了周愉儿的要求后,慕容兴平决定暂时离开这帮吟诗诵词的朋友。 有人眼尖看到经过酒楼门口的暮雪瞳,当即喊出了声。 慕容兴平看了过去,果然是暮雪瞳,不过今日的她,已经是一袭女装,光看身影,真的是说不出的飘逸,见识到她性子里的泼辣,慕容兴平的嘴角不觉蔓出一丝微笑。 有善于逢迎拍马者,当即说:“平兄,要叫她上来吗?”眼睛里意味幽深,多半是误以为慕容兴平好男风。 慕容兴平举起杯子,仰起头,一口饮进,并没吱声,等他正要放下酒杯,又听到人说:“快看,这不是大皇子府上的奴才吗?” 慕容兴平朝窗外看去,果然慕容行衡府上的奴才正弓着腰,满脸堆笑的对暮雪瞳说着什么。 在场的人,看似是在关心慕容兴平,暗地里抱的不过是颗看热闹的心,真没想到,皇家兄弟的品味是如此的一致。 …… 暮雪瞳警觉地看着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你是谁?” 那人虽然满面堆笑,那笑意落在暮雪瞳眼里,却平坦上几分恶心,事实上,当看到他家主子,暮雪瞳也明白了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想那个宋越虽然沾染着某些不好习惯,整个人看起来也算是正气。 “王妃不要害怕,是奴才的主子想见你。”那人说着,直起身子朝暮雪瞳身后看去。 暮雪瞳也侧过脸看去,看到一顶轿子,装饰很奢华,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暮雪瞳在心里把原本的暮雪瞳又暗暗埋怨了一通,朝轿撵走了过去。 慕容兴衡听到脚步声,撩起了轿帘,看清暮雪瞳的长相,有片刻的失神,这个女人长的还真是好看,忽然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惧怕什么克夫,如果把她娶到了手,抛开暮尉迟的因素不说,光是这样的女人压在身子底下是何等的销魂,也够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得不说,上辈子在公安大学的四年,也不是白混的,暮雪瞳单凭目测就猜到轿中人的身份,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前几天从城楼上掉下来,把腿给摔断了的慕容兴衡,訾容枫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个人长相也算是很俊美,只是这看人的眼神,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 暮雪瞳不知道他要见自己的目的,在这个异世混的时间长了,也越发的谨慎了,慕容兴衡不说话,她也没开口。 慕容兴衡一挥手,立刻有人递了个锦盒给暮雪瞳,“弟妹,真是不好意思,因为身体原因才把你们的新婚贺礼送上,还望弟妹不要责怪。” 暮雪瞳也算是见到过不少虚伪的人,像慕容兴衡这样才初次见面就这么自然熟的人,忍不住还是打了个哆嗦,一个恶寒从脚尖冒起,没有去接锦盒,而是嘴角虚浮起很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兴衡,“瞧大哥这话说的,长幼有序,如果早知道大哥身体不适,应该是我和王爷前去探望大哥才是。” 垂眸朝放到眼皮底下的锦盒看去,“至于这礼物,我看还是算了吧。” 慕容兴衡脸色骤变,调整的还算快,脸上的笑依然在,“弟妹不肯收礼物,是嫌弃大哥送的礼太轻吗?” 这话说的,激将法啊,可惜,他弄错了对象,暮雪瞳轻轻抚摸着躲在她怀里撒娇的掠影的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哥说笑了,我是觉得大哥病着,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可能很多,还是节约一点的好。” 慕容兴衡的脸色在几种颜色中急速转换着,最后定格在了猪肝色上,怒道:“暮雪瞳,别给脸不要脸!” 暮雪瞳并没被他的话激怒,依然云淡风清,“给脸不要脸总比给腿没腿的好。” 离暮雪瞳几步之远的慕容兴平,烦躁郁闷的心情因为听到暮雪瞳最后一句话,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大好。 慕容兴衡铁青着脸,手朝边上一挥,他带的几个狗腿已经朝暮雪瞳围去。 暮雪瞳目测那几个人的伸手自己绝对能应付,把半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掠影朝半空一扔,抬起脚就朝边上的狗腿踢去。 暮雪瞳正打的痛快,忽然就多出一个碍事的人,到最后,她只有在边上看的份,看着慕容兴平把慕容兴衡的一帮狗腿打倒在地,哭爹喊娘的哀嚎。 ☆、第五十一章:谁是替身 吃了亏的慕容兴衡也没多说什么,铁青着张脸,狠狠地瞪了慕容兴平和暮雪瞳一眼,就在另外几个狗腿的伺候下离开了。 慕容兴平刚要开口,暮雪瞳却看着慕容兴衡摇摇晃晃的轿子,一声惋叹,“真是扫兴。” 慕容兴平挑了挑眉,笑道:“什么事?这么扫兴?” 暮雪瞳愤愤地看着他,“都怪你,我才打了一个,你却打了……”她伸出左手在慕容兴平面前晃了晃,“至少五个。” 慕容兴平看着眼前白皙秀丽的手,愣住了,半响才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那真是对不住了,暮女侠。” 暮雪瞳和慕容兴平相处起来,真的比较随意,她翻阅过大历皇朝的史书,也听紫菊说过,对慕容兴衡那样功于心计的自然没有好感,对慕容兴平就不一样了,再说了,有个当贵妃的娘,有个手握兵权的舅舅又不是他的错。 暮雪瞳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传到了周愉儿的耳朵里,她盛怒,“果然是留有一半东陵人血的贱人,都结婚了还勾三搭四!” 尤其是勾引的还是她的儿子,怎么不叫她生气! 正发着脾气,有个面生的宫人进殿跪倒她面前,“奴才给愉贵妃娘娘请安。” 周愉儿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懒懒的,“站起来回话。” 那人站起来的同时,手里一个动作,一封信已经藏匿到他刚才所跪的波斯地毯下。 等那太监退下后,周愉儿说自己要小睡一会儿,让奴才们把门窗都管好了,四周一片漆黑,她拿尖尖的护甲从地毯下抠出那份密信。 这是她哥哥镇国大将军周飞度写给她的,不管内容是什么都不能给别人看到,否则,连累的不仅是慕容兴平,还有在大历皇朝已经功高盖主的周家也将被牵扯进去。 有孙家当了前车之鉴,周愉儿最近格外当心。 借着夜明珠的光,周愉儿眯着眼睛分辨纸上的字迹,的确是出自她哥哥的亲笔。 看完信,她如遭雷击般傻坐在床边,如果早知道暮尉迟手里有一笔从东陵带来的宝藏,她怎么样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暮雪瞳,现在似乎晚了点。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挽回残局,为了保住周家的荣华富贵,储君之位,也只能是她周愉儿儿子的。 走到殿门口,打开了殿门,守在外面的宫女看到周愉儿这么快就起床,心里很忐忑,“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让小厨房准备一碗血燕,本宫要亲自送去给皇上。” …… 再说暮尉迟,和暮雪瞳猜的一样,昨天大婚,他的确伪装着躲在人群里,直到亲眼看着暮雪瞳跨进宸郡王王府,才放下心头大石。 和慕容南诏约定的那样,他连夜就启程去了东陵。 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化装成小本商人,所以脚程并不快。 第二天,当他和两个随从正坐在歇脚的凉棚里喝茶,忽然冲进来一群人,什么也没说,就把他们三个围在中央。 暮尉迟在大历为官多年,单是凭眼前这几个人的靴子,就猜到是朝廷派来的,阻止了随从的出手,直接问看着像是领头的人,“不知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因为不清楚来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暮尉迟也没着急着亮出自己的身份。 领头的人显然是认识暮尉迟的,对他还算恭敬,上前一步,对他抱拳,道:“皇上有令,请左相大人速速返京。” “皇上让我返京!”暮尉迟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口气俨然是不相信。 那人干笑两声,“这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知道了,左相可以当面问皇上。” 暮尉迟想到了什么,又问:“宸王妃还好吗?” 那人点头,“嗯,她很好。”岂止是好,简直是很,非常的好。 说起来,真的有点丢人,他一个侍卫头领,在訾容枫和暮雪瞳的婚期一传出来,也和很多人一样也去赌坊赌訾容枫和暮雪瞳谁的命更硬一点。 以他的立场和观点,毫无疑问当然是压訾容枫命硬,谁知道……哎,听人说起只有暮雪瞳自己赢的钵满盆满,心里就无限的惆怅啊。 话说回来,暮尉迟他也认识好多年了,只是他不认识自己而已,从没听说这个左相有任何不良嗜好,真没想到生个女儿倒是陋习很多。 暮尉迟打量了下他的表情,确定他不像是在说谎,没任何反抗就跟着他们返京了。 暮尉迟心里很清楚,慕容南诏出尔反尔,终究是不放心自己。 罢了,他最最重要的东西本来还在大历,本来就不想离开,再次回去,刚好顺了他的意。 …… 看到皇帝慕容南诏前来,慈寿殿的宫人刚要请安,被慕容南诏一个眼神噤声了。 慕容南诏推开搀扶他的太监,独自一个人朝内殿走去。 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木讷,神情呆滞,直到慕容南诏坐到她身边才察觉。 没有外人在,慕容南诏并没给她行礼,而她也没了往日太后的威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慕容南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被她紧紧捏在掌心的明黄色的围兜,很眼熟,他想起来,是訾容枫小时候用的。 慕容南诏心里软软的,所谓帝王,不过也是寻常人,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旦有了宣泄口,似乎就很难控制,他忘情的搂住太后,“清汐,为了我们的枫儿,你就原谅我吧。” 太后背脊紧绷,并没挣扎,依然垂眸看着手里的小围兜,“陛下,你今日又忘了吃药吗?訾清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不,清汐,你没死,死的是东陵的那个訾清汐,而不是朕的清汐,清汐,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谁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会有这样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人的一面,“清汐,你是我的清汐,永远都是!” 太后虽然没吭声,可是她的身子已经开始轻轻颤抖。 慕容南诏按上她的肩头,把她转了过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语速急切,“清汐,我向你保证要不了多久,等枫儿稳坐了江山,我就带你游山玩水去,你不是和我说过吗?自懂事以以来一直在宫里,黄瓦红檐,犹如关在笼子里的鸟,从没见过真正的江南烟雨,没有看过真正的长桥卧波吗?快了,等我们的枫儿继承大统后,我就带你去!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是我求你了!” 好美的画面,在曾经,也的确是某个人心里最向往的画面,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她年老了,已经不想再动了。 太后慢慢的拨开慕容南诏放在她肩上的手,迎视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异常清晰,也异常清冷,“皇上,那不过我年少无知时做过的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慕容南诏猩红着眼睛,厉声打断她,被掰开的手再次按到她肩头,这次的力道很大,像是要生生掐进太后纤细的肩胛骨里,“清汐,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一起数着宫里寂寞的岁月长大的吗?” 在太后平淡无波的平静中,慕容南诏近乎疯癫的述说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回忆,浑然不知有个人正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 周愉儿错愕当场,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的丈夫和她的婆婆……他们…… 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滞在了某个地方,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吓的,而是因为惊的。 缓过神,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不管是真是假,对她来说惹来的肯定是杀身之祸。 慌张转身,她的脚一崴,鞋跟踩到大红色的裙摆,她差点摔了一跤。 人是稳住了,手里的食盒没捏住,哐当一声落到澄亮的金砖上。 “谁?” 周愉儿听到带着杀气的脚步声,什么都顾不上,飞快的就朝殿门外跑去。 似乎晚了一步,眼看就要奔到殿外,头发被人从身后狠狠抓住,随着那道外力,她被人狠狠的甩到地上。 随着周愉儿的落地,厚重的殿门也被人关上了,殿内一片漆黑,恍若到了阴森诡异的十八层地狱。 周愉儿看着朝她逼近的黑影,瞳孔猛然收缩,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妖魔鬼怪。 不错,当看到这个人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她从他眼底看到了索命的嗜血阴戾,他不是妖魔鬼怪,却更甚是妖魔鬼怪。 周愉儿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么多,今天是在劫难逃,为了保全儿子,为了保全她的娘家,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只是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宫中女子求生,也分好多种,其中最有用的莫过于示弱。 周愉儿的父亲和哥哥都是武将,她和孙梦梅一样,自由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她有身手,而且不弱,慕容兴平的武功有一部分还是她亲自教授的。 她垂眸看地,肩膀像秋风中的落叶般簌簌抖着。 昨天晚上是她伺候的慕容南诏,感觉到他没有任何兴致,而且身体虚弱,她主动爬到了他身上。 只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目光炯然,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人,真的是昨晚那个连说句话都要喘上几喘的男人吗? “抬起头来!”慕容南诏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周愉儿头上响起。 周愉儿战战兢兢地慢慢抬起头,看着和自己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人,不是第一次觉得他陌生,难以捉摸,这一次,她是真的彻彻底底地发现这个丈夫,和陌生人根本没任何区别,她一样的不了解他。 “不知道愉贵妃来了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慕容南诏俯身下去,捏住她的下颌,逼她不得不和他对视。 “皇上,臣妾刚来,臣妾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是下颌被捏的太痛,还是为自己委屈,周愉儿的眼眶红了,豆大的眼泪说来就来,顺着眼角落到慕容南诏的虎口上。 慕容南诏皱了下眉,似乎很厌恶,抽回手的同时,把她狠狠地朝边上甩去,“你自己选择吧?” 周愉儿不愧是将门出身,胆量终究不是一般后宫女子所能比,要是一般的妃子早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这副模样的慕容南诏,却还能字字清楚,“不知皇上给臣妾的是什么样的选择?” 慕容南诏眯起眼,眼底眸色难辩,“很简单,第一,朕听说徐贵人怀孕了,你可以因妒忌去打掉她的胎,然后害怕朕责罚,畏罪自杀,朕可以答应你不追究你周家任何一个人;第二,你在和徐贵人发生争执时,不小心被她推下天水湖,等人把你救起,虽还有气息,却四肢已废,舌已烂。” 周愉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南诏,这样两个狠毒到极点的选择,从他口中说出,却像是最平常不过。 周愉儿脸上的血色慢慢的,一点点的在消失,最后终于惨白,比起一般女子要精健上许多的身体,真的开始瑟瑟发抖,“皇上,如果臣妾一样都不选呢?” 徐贵人,闺名徐清宛,乃是今年新选入宫的宠儿,父亲是掌管户部的尚书徐从才,为人很是正直,在朝堂上很有声望。 按理说,他教养出来的女儿,本来也应该是温恭和贤,哪里知道,这个小女儿纯粹是被宠坏了。 初入宫时,还按照后宫规矩到她的贵妃殿请安,自从三个月前确诊身怀有孕后,几乎是不把所有的人放在眼里,也生怕别人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连宫门都不踏出一步。 现在,慕容南诏想借她的手除了徐贵人腹中的孩子,她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定定看着慕容南诏隐晦不明的脸,忽然,脑子里就像是有雷霆闪过,她理清了很多事。 她觉得自己很愚蠢,这么多年一直羡慕太后保养的多好,明明比自己大一辈,怎么看起来比她还年轻,为什么就从没去怀疑过她的年龄。 那时她年岁还小,先帝还在位,她隐隐约约好像记得她的父亲提过这样一件事,皇后很奇怪,自从册封以来就几乎没人看到过她的真颜,偶尔听到隔着一道珠帘传来的声音,却稚嫩的很。 如果不是刚才听到了这么多,她只怕永远也想不到,先帝的皇后,当今皇上的母后,居然和当年皇上差不多大。 难怪先帝在位时皇后始终无孕,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而且和自己长子一般大,这让他如何下的了决心。 宫中生活多寂寞,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据史官记载,先帝登机多年,因为皇后一直无所出,就把丧母的皇长子寄到她名下抚养。 原来……朝臣们之所以一直没看到先帝的皇后,是因为那个皇后很小,甚至可以说,先帝登基时,她才刚出生。 为掩人耳目,把和皇后差不多年纪的慕容南诏放到皇后宫中抚养。 两个同样孤独寂寞的孩子,时间一长,可想会发生什么。 要真正追溯起两个人的关系,本就是可以亲上加亲的表兄妹,只可惜,这慕容氏的皇家,为了保下费尽心事得到的天下,还真是做尽了花样百出,让世人贻笑大方的事。 至于让所有后宫女人都妒忌的訾清汐,她才是个真正的可怜虫,她才是天大的替身,为了先帝皇后,当今太后而生,为了掩藏不为世人所接受的訾容枫而死。 慕容南诏冰冷似寒冷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也拉回她飘远的思绪,“你可以不选,那就朕帮你选,你周家就是下一个孙家!” 周愉儿仰起下颌看着慕容南诏,她不想哭,可是想到这个男人的绝情,眼眶还是红了,用力仰头,再仰头,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后,她依然美艳的脸上闪过讥讽,“皇上,好死不如赖活着,臣妾选第二个。” 慕容南诏冷冷地看着她,“别忘了一定要落了徐贵人的胎!” “为什么?”明知不该问,周愉儿还是出声问了,这可是慕容南诏的亲骨血,虎毒尚且不食子,不要说向来重视子嗣绵延的皇室,更不要说慕容南诏只有三个皇子,先如今还有一个还成了废人。 “因为,这个世上朕只要清汐配给朕生皇子!”慕容南诏眯眸冷冷盯着周愉儿,一字一句,“也只有清汐给朕生的皇子,才有资格成为太子!” “哈哈……”周愉儿仰天大笑,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已经死了的孙梦梅,又或者是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胎死腹中的皇子,笑的疯而癫。 忽然,她止住笑,神情凌厉的看向坐在软榻上的太后,想起这么多年,自己每日对她的请安,她所做出来的慈祥,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慕容南诏冷目光暗沉,“朕的耐心有限,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 慕容兴平刚走到皇子府大门口,就看到他的恩师从里面徐晋匆匆跑出来,一看到他,什么都顾不上,把宫里刚发生的事,以最快的语速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慕容兴平呆住了,半响才明白徐晋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反问:“老师,你说我母妃妒忌徐贵人的胎,和她在御花园发生争执,两个人都掉到天水湖里去了?” 徐晋点头,神情依然很着急,“是啊,我也不大相信,以贵妃的性子,在这么关键时刻怎么会和徐贵人发生矛盾。” 徐从才掌管着户部,说通俗一点,就好比是大历的财神爷,这紧要关头,周愉儿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他的女儿。 难道就是因为不久前太医确证,徐清宛肚子里怀的男胎。 可是,这徐清宛再怎么受宠,再怎么生下的是个皇子,皇子还在襁褓中,说什么都没用啊。 “母妃啊,你好生的糊涂!”慕容兴平本能地说了这么一句,没进府,转身就朝皇宫赶去。 徐晋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哪怕他的猜测再怎么准确,那也只是猜测。 看着慕容兴平离开的背影,他的眉头蹙成苦字状,腥风血雨说来就来,只希望秉性善良的二皇子能够抗住。 …… 当御花园里乱成一团,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倾巢而出,太后的慈寿殿依然安静的仿佛是世外桃源。 太后,不,现在或许可以称她出生时父母给她起的名字訾清汐,靠在软榻上,神色木讷的听着窗外刀风过喉的声音。 这声音,她在十五年前听到过一次,也是那一次,让她和心爱的儿子分开了十五年。 周愉儿虽没猜到全部,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先帝皇后,当今太后,她姓訾,名,清汐,和东陵国的那个公主同名同姓。 唯一不同的是,訾在东陵是国姓,而在大历则属于小门小支,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也正是因为姓氏稀少,那个长相清俊儒雅的书生,才会被先太后看中,并且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不要忙着感恩,以为是祖上积德了,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 巩固皇权有多重要,先太后在朝堂和宫闱的双重倾碾下,她比谁都清楚,于是,她做出了和中国历史上某个著名的蛇蝎心肠的女人有的一拼的举动。 她也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册后大殿时,皇后还没出生。 终于,随着这十五年来相伴她在身边最贴身的嬷嬷凄惨叫声传来,訾清汐打了个哆嗦,从记忆的深渊回到现实中。 “南诏,你这是何苦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再做什么都是枉然。”訾清汐仰眸看着慕容南诏,那眸子里倒映出的慕容南诏早非当年那个懵懂而单纯的皇家少年,而她……自然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和皇子年岁一般大小的皇后。 那声久违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南诏”,让慕容南诏浑身的肌肉蓦地一僵,他眼前迅速蒙上一曾氤氲的水雾,声音也因激动在微微的颤抖,“清汐,你终于肯再这样叫我了,清汐,我的清汐!” 他把太后再次搂进怀里,缠绵病榻多时,他的肌肤的坚实变成了松弛,可是他依然倾尽全力,紧紧的搂着怀中人,似乎想把她融到自己身体里。 “南诏,你宣一道旨出去,就说我暴毙了吧。”訾清汐没挣扎,依偎在慕容南诏胸口,淡淡道,“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不!我绝不!”慕容南诏近乎歇斯底里地打断她,不再年轻,却依然能看到一丝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毅然,“清汐,你等着我,等我把那些有可能会威胁到枫儿的老东西一个一个都铲除了,我就带你游山玩水去。” 訾清汐慢慢的阖上眼,虚脱似的靠在身后人的松弛的胸膛上,“南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的自以为是,枫儿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让他孤冷寂寞一辈子的龙椅,他想要的不过是母亲的疼爱。” “哼!”慕容南诏不屑地冷哼一声,出声纠正訾清汐,“母亲的疼爱,那只是他五岁前想要的东西,五岁以后,他所需要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因为……” 顿了顿,他俯到怀中人耳边,深深的嗅着她的气息,“这漠北之地的十五年,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最残酷的历练,也可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财富,我慕容南诏的儿子,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明君!” “也许吧,枫儿这孩子虽然我没在身边照顾,依然长的这般好。”訾清汐笑了,脸上洋溢出作为亲生母亲才会有的骄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慢慢敛起,声线变得很冷,“你宫里的女人随便你怎么弄,我都没意见,但是你要动枫儿身边的女人,我绝对不答应你!” 和很多上了年纪的普通女人一样,幽居深宫多年的訾清汐最盼望的就是孙子。 从訾容枫带着暮雪瞳进宫请安,她就看到她的枫儿很在乎暮雪瞳。 褪尽皇后,太后的光环,她只是个很普通的母亲,还是个不能守着儿子长大的母亲。 “清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暮雪瞳长的某个人有点像。”慕容南诏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肩头,喉咙发紧,似乎有了欲望。 自从十五年前,把訾容枫送去漠北后,他最心爱的女人就把拒之门外,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其他女人身上发泄,孙梦梅到死都一直以为后宫新进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和訾清汐有那么点相似。 其实,在她们身上,也真的能看到訾清汐的影子,有的人是眉毛像,有的人是鼻子像,有的人是嘴像,却是和那个也叫訾清汐的太后像,而非已经归泉多年的东陵公主訾清汐。 “什么意思?”訾清汐半响都没明白慕容南诏的意思。 “你有没有觉得,她和当年东陵的訾清汐有三分的相似。” 慕容南诏不说,她还不觉得,回想了一下暮雪瞳的长相,她眼皮跳了一下,还真的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同名却不同命,那个訾清汐不过是被慕容南诏利用来掩人耳目的。 先帝已经驾崩多年,身为未亡人的太后却怀孕了,这要传出去,影响的不仅仅是皇家声誉,而将震动整个大历皇朝。 也是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慕容南诏想到多年前看到过的东陵公主,那个也叫訾清汐的女人。 毫无疑问,上天在容貌上是很眷顾慕容氏一族,他们家族出来的女人个个貌美倾城,出来的男人个个容颜倾国。 所以才有了像訾容枫这样倾国倾城的男人。 “难道她是……”后面的话,訾清汐说不下去了,如果暮雪瞳真的是那个訾清汐的女儿,那么她和訾容枫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天呐!一想到这种可能,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 慕容氏出了那么多不堪的丑事还不够吗?上天的责罚居然落到她儿子身上了。 哪怕訾清汐没把话说完整,慕容南诏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握紧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清汐,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即便暮雪瞳真的是她的女儿,也和咱们的枫儿没有任何关系。” 訾清汐长长松了口气,始终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没有任何关系就好。” 身份再怎么尊贵,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希望儿女好的母亲。 暮雪瞳对她来说,只要和訾容枫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枫儿喜欢她,而她也真心对待她的枫儿。 慕容南诏可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身为帝王,他虽然也免不了七情六欲,可是这当中,终究是掺杂着太多其他的因素。 当年,如果他肯放下那张皇位,或许现在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 “清汐,你知道当年暮尉迟叛变是为了訾清汐,世人也以为我接纳他,并且不计较他东陵人的身份是因为訾清汐的关系,其实……” 他从身后环上她的腰,脉脉如情人低喃的话语在訾清汐耳边响起,“东陵訾清汐手里有一笔她母亲给她的宝藏,如果朕没猜错的话,訾清汐死后,那批宝藏现在应该落到了暮尉迟手里。” 訾清汐震撼当场,半响,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侧眸,神色复杂的凝睇着他,看到慕容尉迟狐疑不定,她才缓缓开口,“听你话里的意思,哪怕是我不指婚,为了那笔宝藏,你也会把暮雪瞳指给枫儿。” 慕容南诏笑了,“不然,为何暮雪瞳五年能克死五个。” “那五个人当真都是你派人去害死的?”五条正值年轻,而且个个都是朝廷重臣的儿孙或者亲戚,就这样死的莫名其妙,当真有点惋惜。 “朕只是除了前面的四个,至于最后一个是裴东城的小儿子,如果朕没猜错,是裴东城嗅到了什么,在朕出手前,就让他诈死求生了。” 訾清汐对朝廷上的事原本是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从不去管慕容南诏的帝王心到底有多难测,只是,关系到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问。 身为女人,身为訾容枫的亲生母亲,她能感觉出自己的儿子真的动情了。 皇位再怎么高高在上,可以睥睨天下,也抵不过枕边有个心爱之人的陪伴。 她又问慕容南诏,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不定,“暮尉迟已经被你派去东陵选解药了,我看暮雪瞳不像是知道那笔宝藏,既然如此,那笔宝藏,你还如何还能得到?” “暮雪瞳不是还在我大历,而且已经嫁入枫儿成了宸王妃吗?”慕容南诏阴测测地冷笑,“更何况,暮尉迟正在返回的路上。” 訾清汐真的觉得太复杂了,除了自己儿子的事,她都不想去管,一把抓住慕容南诏的手,哀求道:“如果枫儿是真心喜欢暮雪瞳,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不要去追究了好吗?” 慕容南诏看着眼前这双充满哀求的眼眸,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皇上,一切都已处理妥当!” 所谓妥当,无非是太后的慈寿宫和十五年以前那次一样,宫人被杀了精光。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慕容南诏不算高的声音传到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监耳朵里,他当然懂。 有句话说的很对,只有死能才能永久的保守秘密,既然如此,除了他,刚才屠杀宫人的侍卫也全部都要变成死人。 …… 慕雪瞳还什么都不知道,别过慕容兴平后,她就回了王府。 刚要问下人訾容枫回来没有,腰间蓦然一紧,整个人就跌入到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中,好闻的气息拂面而来,暮雪瞳的脸倏地下就红了。 “有人。”她红着脸小声咕哝了一句。 訾容枫倒是很大方,“哪里还有什么人。” 暮雪瞳朝下人的方向看去,果然,哪里还有什么人。 脸上又一阵发热,手朝宽大的衣袖里摸去,“人是没有了,这里还有一只鸟。” 訾容枫看着躺在暮雪瞳掌心,眯着鸟眼,昏昏欲睡的掠影,扶额,一声长叹,这是多么不懂事的一只鸟啊。 …… 暮雪瞳是在半个时辰后得到暮尉迟返京的消息,那时她正拿着自己亲手做的长衫让訾容枫换上去试试。 那件衣衫,不,甚至勉强只能说它只是比一匹布强上几分的衣衫,真心的是入不了訾容枫的眼。 可是他不忍少了暮雪瞳的兴,等换上那件斜垮垮,勉强可以称之为长衫的长衫后,还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暮雪瞳,“好看吗?” 在他灿若三月梨花草色般的笑意中,暮雪瞳有些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看着被她的衣服所糟践的绝世美男,干笑道:“还好。” 被放在桌子上仰着肚子睡的正香的掠影,终于被暮雪瞳聒噪的声音吵醒。 刚睁开它睡意惺忪的鸟眼,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过来,当看到穿着那样衣裳的訾容枫,不可置信地就把鸟眼瞪到最大,紧接着,身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最后,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嘎的尖叫。 暮雪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走过去,抓起掠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手一甩,就把它扔了出去。 见过没懂事鸟,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好歹她和它才是一家吧,不指望它赞叹,那也不用拆她的台吧,尤其还是当着訾容枫的面。 掠影猝不及防被挂到了树枝上,急得嘎噶直叫,黑漆漆的小眼睛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暮雪瞳。 暮雪瞳没有心软,而是用力的把窗户关上了,掠影仰头它的鸟头,以四十五度小忧伤的角度,很忧伤的看着天空。 訾容枫看着一人一鸟,险些笑出声来,暮雪瞳关好窗户转身,刚好看到憋笑憋的快内伤的訾容枫,又看到实在是不适合他的衣衫,讪然笑道:“那个衣服……我第一次做,经验不足,下次就会好一点。” 訾容枫刚想开口,宋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估计是看到还挂在枝头乱叫的掠影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主子,左相已经进宫了。” “嗯,我知道了。”没有外人时,訾容枫从不自称本王。 宋越想了想,把宫里刚发生的事也告诉了訾容枫。 暮雪瞳真是沾了訾容枫的光,也听的清清楚楚,愉贵妇不就是慕容兴平的娘吗?那个女人看着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没想到为了争宠,还是和小说里那些宫斗的女人一样。 訾容枫让宋越退下后,就拉着暮雪瞳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暮雪瞳有些不解了,这个时候,訾容枫不管是虚情也好,真意也罢,都应该进宫的,怎么还有闲情陪自己坐在这里。 看訾容枫一直盯着自己看,暮雪瞳有些不自在,两个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实质性的那个接触,她却莫名其妙的紧张,心跳会加速。 越是有这样的化学反应,对那天伸手不见六指夜晚发生的事,就越发的后悔。 “瞳儿,其实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訾容枫看着暮雪瞳,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暮雪瞳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问:“身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你不想要皇位,那是想要什么?” “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想要的是母亲,现在,我想要的是你。”訾容枫抓起暮雪瞳的手,放到嘴边,似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下。 暮雪瞳真的是没经历过什么情事,只感觉随着他的这句话,心头软的都不成样子了。 “可是,我……”她抽回手,深深吸了口气,把左手的衣袖朝上撸了起来,鼓起勇气地看着訾容枫,“你还要我吗?” 白如美玉的手臂上洁白无瑕,看似很美,却少了一点朱红。 訾容枫笑了,伸手帮她把衣袖放了下来,眸光点点,看着眼前人,如同看着稀世珍宝,“傻丫头,我还没找你算账了,你倒是开始要我负责了。” 暮雪瞳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又说,“我……” 訾容枫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宠溺道:“不然你以为帮你解除药性的倒霉鬼是谁?” ☆、第五十二章:棋高一筹 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底,暮雪瞳太鸡动了,情绪亢奋的能感觉到喉咙口泛起阵阵酸涩。 人的身体机能真的很奇怪,察觉出她太兴奋,似乎在提醒她别高兴过头了,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管他会不会乐极生悲,暮雪瞳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问清身边的男人,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拉上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语速迫切地反问起来,“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你吗?” 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訾容枫伸出手,轻轻的搂住她,嘴角含着轻快的笑意,“可不,那个倒霉家伙的确是我,而且我听宋越说,你把我那件价值万金的衣服当成了掠影的鸟窝。” 提起那件衣服,暮雪瞳也想起了一件事,拍开訾容枫放在她腰间的手,朝一边的衣柜走去,悉悉索索一番寻找,等她转身,手里已经拿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正是訾容枫那天被暮雪瞳撕坏了的月白色长衫,她保留至今,也是有她的打算,虽不是男人,骨子里还是有着她作刑警时的敢作敢当,虽然,那天是她不想负责任的先逃了“作案”现场。 訾容枫要追问起来,她还真有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第一次害羞呗,所以跑了。 “这件衣服真是你的吗?”暮雪瞳抖开长衫,虽说被撕坏的样子,依然坏着,倒也不影响她对着訾容枫比划,“你站起来让我试一下呢。” 訾容枫拿她没办法,真站了起来。 “小姐!”紫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丫头真是被暮雪瞳带坏了,越来越不知道规矩,进门前居然没敲一下,直接就推了进去。 她的脸再次通红,这可是白天,小姐和姑爷也太……恩爱了。 暮雪瞳轻咳一声,“那个……紫菊你找我有事吗?”以那丫头的悟性,只怕越解释越糟糕,索性随她怎么认为吧。 “没……没什么事,姑爷和小姐继续,奴婢先走了。”话说着,飞快收回目光,低头转身,慌里慌张退到房门外时,还很不当心的绊倒了一张凳子。 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姑爷和小姐这么恩爱,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可以抱小少爷,一想到肥嘟嘟,粉嫩嫩的小少爷,心里就乐开了怀。 “这丫头。”看着已经被人带上的房门,暮雪瞳很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越来越冒失了。” “怎么会,我倒是觉得她很懂事。”訾容枫话说着,手也没闲着,等暮雪瞳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他已经把外衫给脱了。 天气虽还料峭,他里面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隐隐约约可细腻匀称的纹理,他的皮肤很好,雪白莹滑,肌骨分明,只一瞟,就已让人想入非非,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以藏在那单薄的布料下是怎么样一具阳刚的男性身躯。 暮雪瞳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想到了那个晚上的事,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声音抖的厉害,“喂,訾容枫……你……你要干什么?” 訾容枫笑的无邪,而且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我在继续紫菊说的继续啊。” “你这个流……”氓字终究还在喉咙口徘徊时,就被人吞含到嘴里。 暮雪瞳真的经验严重缺失,一番缠绵的吻,她却差点窒息了。 她不想成为穿越史上第一个因为吻而被窒息的王妃,还没开始的美好人生就此画上了句号,伸出手用力去推他,“唔……唔……訾容枫……” 那天刚好有佣人从窗户边经过,关于宸王妃的体力旺盛到有多惊人,大白天也缠着宸郡王造人的传言,就此由王府传遍了整个京城。 两个人的恩爱缠绵,尤其是某个人打算把另外一个人拆骨入腹的计划,终究还是被人打断了。 宋越摸摸鼻子,从刚才和他差点撞上的紫菊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过去又打扰到主子了,没办法,事出突然,而且很要紧,他不得不打扰啊。 心里万分忐忑,一番祈祷后,对着紧闭的房门清清嗓子,小声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让自己长了针眼,始终低头看地,半天都没听到开门声,宋越有些着急了,提高声音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很快就有开门声传来,不过,伴随开门声,也有样东西朝他袭来,武者的第一反应,有不明东西靠近,第一反应是避开,然后反击。 宋越也是这样反应的,等脚碰到那个不明之物,心里一惊,忙反脚一提,把那东西勾住了,看着勉强挂在脚尖的瓷瓶,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可是摔不得的御赐之物。 訾容枫负手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宋越虽在那方面没什么经验,同样是男人,他倒也懂主子这脸色是什么意思。 被他刚才那么一打扰,自己的主子欲求不满了! “什么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的主子一开口,声音也很冷,略微还带着点嫌弃他的味道。 宋越把瓷瓶从鞋尖上下来,很稳的放到一边,才对他拱手,道:“主子,左相要见你。” “我知道了。”訾容枫的脸上并没出现任何意外,“他在哪里?” 宋越说了个地址,就抢在訾容枫责罚前,很识时务的选择了消失。 …… 訾容枫刚转身,就看到暮雪瞳走了出来,刚才那番缠绵悱恻的吻,让她的脸依然挂着魅惑的嫣红。 “訾容枫,我想和你一起去。”暮雪瞳搓了搓滚烫的脸颊,直接说。 訾容枫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真的想去?” “真的。”暮雪瞳感觉到他大掌的温度,脑海里,很无耻的又想到那天晚上,在他的手掌带领下,沉沦的都忘记了自己。 訾容枫笑了,把手移到她腰上,下一秒钟,就把她打横抱起,直朝屋子里走去。 毕竟是青天白天,暮雪瞳还是很紧张,最主要的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揪住他的衣襟,提醒道:“訾容枫,我爹找你有事呢。” “不急。”訾容枫不疾不徐地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暮雪瞳眼珠转动,起了坏心,本来只是抓在衣襟上的手慢慢的朝后移动,勾住了訾容枫的脖子,红唇轻启,对着他轻轻的侧脸轻轻呵出一口气,眉眼间的笑也带着几分的坏意,“王爷,您的身子骨看着挺健壮的,原来也只能持续半个小时啊。” 这样的话,对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都很不喜欢听,訾容枫是个非常正常,在某方面正值旺期的男人,自然也不喜欢他。 相比,暮雪瞳喜欢耍嘴皮子,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古人的半个时辰,其实就是现代人说的一个小时,暮雪瞳很快知道什么叫惹火烧身,又或者是自作孽不可活。 (和谐社会,因为接下来半个时辰发生的事,太过于和天上的太阳是一个颜色,所以省略了一万个字。) 宋越躲在暗处看着过了半个时辰才走出来的主子,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恍然明白了什么,朝主子身后看去,看到皮肤似乎变得格外好的暮雪瞳,心里更是顿悟了。 挠挠头,依然躲在暗处,保护着訾容枫的安危。 …… 訾容枫始终都抓着暮雪瞳的手,缓步朝王府外走去,有些事,他决定现在就告诉暮雪瞳。 “瞳儿,给你看样东西。”轿子里,訾容枫递了样东西给暮雪瞳。 暮雪瞳低头看去,是个卷轴,“这是什么呀?”她接过的同时,也把卷轴打了开来。 看清卷轴画的人像,暮雪瞳的第一反应是好美的女子,第二反应是这个女人怎么看了有点眼熟。 伸出手,轻轻的朝画像上人影的眉眼摸去,心里的熟悉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是……”抬头朝訾容枫看去,瞥到訾容枫脸上的肯定,心里打了个突,一种谜底即将揭晓前的彷徨和紧张感,遍布全身。 “她叫訾清汐,是曾经东陵的公主,也是大历已薨的宸元妃。” “什么?”暮雪瞳瞪大眼睛看着身边人,震撼当场,不是因为这个訾清汐有多美,而是她隐隐约约联想到了什么。 穿越果然处处有雷区啊。 訾容枫笑了下,把浑身紧绷的女人搂进怀里,“瞳儿不要紧张,你想的那种可能根本不存在,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似乎是为了让暮雪瞳彻底相信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蓦地用上了力。 暮雪瞳看着他,声音带着点轻颤,“那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饶是知道对一个穿越女来说,肯定多的是震惊在等她,听到訾容枫说的那声,“你母亲”暮雪瞳还是被震到了,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到最大。 半响才揪住訾容枫的衣袖,反问:“真的吗?” 訾容枫点头,“真的。” “可是……”疑惑太多,一时,暮雪瞳反而无从开口了。 訾容枫何等的聪慧,他既然拿出訾清汐的画像,就代表,有些事,他不想再瞒着暮雪瞳。 “事情要追溯到大历上一代的皇帝……”在訾容枫清润低沉的嗓音中,暮雪瞳知道了慕容氏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其中也包括当今太后和皇上同岁,而且是在同一宫中一起长大。 暮雪瞳不笨,更不要说在上辈子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很快就开始反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太后她姓什么?” 太后身份尊贵,却因为静居后宫多年,几乎已经没人知道她姓什名么。 訾容枫唇角微微勾起,自嘲地笑了笑,“太后姓訾,名清汐。” 暮雪瞳惊讶地“啊……”了声,任她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会猜到当今太后居然会和皇帝的宠妃同名同姓。 盯着訾容枫俊逸倾城的脸看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姓訾,其实此訾非彼訾吧?”看似反问的口气,等出口,已经成了肯定。 随着訾容枫的点头,萦绕在脑子里的迷雾,骤然退去,谜底已经昭然若见。 难怪訾容枫一回来,后宫有皇子的后妃都相继出事了,难怪皇帝的后宫自訾容枫出生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这一切只怕都是那个看她的目光,带着很不喜欢的皇帝所为。 訾容枫微微低下身,把头埋到了暮雪瞳雪白秀丽的脖颈里,闭上眼,深深的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瞳儿,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我五岁那年……”他轻轻颤抖着睫毛,倾心述说着自己藏在心里十多年的另外一个秘密。 这也是慕容南诏至今都不知道的事,他以为那天訾容枫缠着他一个劲的要母亲,只是自幼缺失母爱的孩子的本能,却不知道,这是一个小小的五岁孩童耍的心眼。 訾清汐对他的照顾,在外面人看,就是一个祖辈对孙辈的疼爱,只有年幼的他知道那爱绝对是不一样的。 不然,为何他半夜偶然醒来时,经常看到那个是他祖母的女人在夜明珠柔和的灯光下,看着他黯然垂泪,抓着他的小手,轻声自称着娘亲。 果然不其然,他真的刺激到了慕容南诏,那天晚上,他不仅看到,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就此,他被慕容南诏送到了荒芜的漠北。 他以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不管看到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忘却,却没想到,訾容枫不但没有忘记,随着自己能力的加强,也开始着手去调查了。 事情的真相远远比他想的还要让他难以接受,所以才会一推再推了回京的时间。 “我母亲现在在哪里?”暮雪瞳对卷轴上的人根本没任何感情,还是开口问了,终究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 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东陵的訾清汐虽被当成了替身,也在二十年前就被慕容南诏对外宣称难产死了,可是,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既然她能在时隔两年后生下自己,说明她当年肯定没死。 “这个我也一直在查,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訾容枫沉吟片刻,想起了什么,又对暮雪瞳说,“有一点,想必你早就起疑了……” “关于你克妻而我克父。”暮雪瞳很聪明的截上话。 訾容枫眸中荡过柔和,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掌心,赞赏道:“是啊,两个克,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个在一起。” “为什么?”暮雪瞳再次问出这三个字,这是自她穿越以来,问的最多的一次,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未知,却因为有了身边的人,再也没有刚穿越来这个陌生世道时的彷徨和不安。 “因为你的外祖母是宣治的一个郡主,据说,她手里有一笔宝藏,当年,她不顾宣治皇室的祖训,一意孤行的要嫁入东陵时,把那笔宝藏一起带了过去,后来,你的母亲要嫁入大历时,又把那笔宝藏带了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你母亲,暮尉迟应该是唯一知道那笔宝藏下落的人。” 暮雪瞳的脑子有点混沌,在暗叹,每个穿越的古文里,十有八九会有一笔宝藏外,更多的是对暮尉迟的好奇。 他看似对自己很疼爱,可是疼爱中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恭敬,这不像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儿,反倒像是一个下人对主子。 “既然他手里握有宝藏,为什么你父皇还敢让他回东陵?” “傻丫头。”訾容枫轻轻的捏了捏她小巧而秀丽的鼻尖,“你不是还在大历吗?” “我?”暮雪瞳拍开他的手,在谈正经事,很想心无旁骛,可是他是不是带着点挑逗意味的小动作,还是让她的脸一红再红,想到了什么,她一本正经,非常严肃的看着訾容枫,“哪怕我真的是东陵那个訾清汐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藏!” 訾容枫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怕你有危险,我宁愿你连刚才的都不知道,就此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 暮雪瞳心里暖暖的,靠在他胸口,坚壮的胸膛,稳健有力的心跳都让她感觉到了安心。 温馨的一幕很快被她大煞风景了,想起了什么,她仰头看着訾容枫,“其实,我的目标不是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 “那瞳儿的目标是什么?”訾容枫轻轻的把玩着她垂在肩头的黑发。 暮雪瞳回答的格外认真,“带着一群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男。” 訾容枫,“……”抚着额头,彻底无语了。 …… 暮雪瞳看着眼前这个一袭黑色衣衫的男人,心里莫名其妙就一阵恶寒,这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了,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食物,而他是高高在上的掠夺者。 太阳穴生生作疼,提醒她,她不是在做梦,被訾容枫藏在草丛里的她,被人打昏了,然后带到了这里。 不要说訾容枫的身手非常了得,单说藏在暗里的那个叫宋越的暗侍也是非常理厉害的,可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她劫到了这里,这个人肯定非常非常的厉害。 目光从黑衣男人身上移开,她看到了他身后的轿子,立刻明白了什么,轿子虽然看似很普通,却因为普通的过了点,更是让人疑惑。 边上的侍从把轿帘掀开,果然印证了暮雪瞳的猜测,她看到的那张脸,是至高无上,却对她露出杀意的脸。 暮雪瞳忽然明白了,只怕是宋越上当了,訾容枫上当了,之所以说暮尉迟要见訾容枫只为了眼前这一幕吧。 暮雪瞳盯着轿子里的人,并没行礼,下颌扬了扬,倨傲地看着他,“不知皇上大费周章抓我来是为了何事?” 如果不是訾容枫把那么多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只怕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想到因为要娶自己那无缘无故死掉的四个倒霉蛋,再想到因为要嫁给訾容枫而枉死的五个娇滴滴的美人,暮雪瞳背心里就一阵恶寒。 眼前的人,是真正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人。 这样的人,难怪能坐在皇帝宝座上,这样的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可怜虫。 慕容南诏从暮雪瞳眼底看到了讥讽不屑,甚至还有鄙夷,眼睛眯起,寒锐的冷光从眼睛里一闪而过,“看样子,枫儿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暮雪瞳不置可否,而是蹙了蹙娥眉,反问:“皇上如果找我来只是为了这句话,你还不如亲口去问訾容枫的好,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话音落地,她还真的状似要转身离开。 慕容南诏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一个眼神,浑身都是杀气的黑衣人已经堵住暮雪瞳的去处。 暮雪瞳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绝对不是他对手的男人,耸耸肩,转身朝慕容南诏看去,“皇上,您老人家大费周章的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言语间已经有些不耐烦。 而慕容南诏已经由太监模样的人搀扶着走下了轿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称他为老人家,脸色不由又沉了几分。 暮雪瞳还是第一次看到站着的慕容南诏,不免多看了两眼,虽然久病于身,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很虚弱,身材却欣挺修长,看的出来,訾容枫的身材随他。 再一次感叹老天,果然厚待慕容氏一族。 “朕给你两条路。”慕容南诏英挺的剑眉微微上扬,语气冷凝中始终带着杀气。 暮雪瞳并没害怕,瞪大眼对视上他的阴冷的目光,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皇上所指的两条路,分别指什么?” 慕容南诏并没着急着开口,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才对身边人一个挥手,很快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急步走到暮雪瞳身边,恭敬道:“宸王妃,您请看。” 暮雪瞳垂眸看去,太监的掌心摊放着的是一枚玉佩挂件。 看似普通,却很眼熟,盯着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这是暮尉迟的贴身之物,不管衣服怎么更换,腰间始终都别着这块玉佩。 抬头朝慕容南诏看去,眼底,嘴角已经殊无任何笑意,这一次开口,她的声音甚至比慕容南诏还要冷凝上几分,“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暮雪瞳眼底的敌意,慕容南诏反而笑了,手一挥,那个太监已经回到他身边,继续低头躬身搀扶着他,仿佛刚才带着威胁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朕给你两条路,第一,朕可以放了暮尉迟,不过,你马上启程去东陵为朕寻找解药,而且加上来回的路程,顶多一个月你就要回来……” “加上路程,顶多一个月就要回来,皇上,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暮雪瞳忍不住还是出声打断了他,“光去东陵就要半个月的脚程。” “你可以走水路,一路向东,不出十天肯定能到。”慕容南诏淡淡道。 “先不说这个,我还想听听皇上给我的第二条路是什么?”暮雪瞳再次把话题拉到正题上。 “第二条路,暮尉迟死,你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当你的宸王妃。”慕容南诏说这句话时,眼底敛起的杀意,再次掠瞳而过。 暮雪瞳看的清清楚楚,第二条路其实就是暮尉迟死,她也死。 不错,訾容枫是会保护她,可是,光眼前就看的出来,只怕他的保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果然不愧为三国最强大国的君主,心肠冷硬到常人所不能及。 “看样子,我只能选第一条路。”暮雪瞳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不知皇上让我何时启程?” 慕容南诏看着她,面无表情,“即刻。” “只要皇上把船只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启程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暮雪瞳同样直视他的眼睛,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对訾容枫说。” “你放心吧,他现在无暇顾及你。”慕容南诏似乎早料到暮雪瞳会这么问,很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暮雪瞳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问出那声为什么。 千百个念头已经从心头划过,最后定格在的不过是那个同样叫訾清汐的太后,既然訾容枫那么想得到母爱,那么能牵绊住他的,也就只有后宫中的太后。 “枫儿还没出生,就是朕命定的太子了,朕这皇帝宝座只能是他的。” 暮雪瞳不想笑也难了,她真的轻笑出了声,“皇上,您高高在上,三国最强,可是你有没有真正的用心去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张看似富贵荣华的皇帝宝座,或许根本不是他所想要的。” 慕容南诏的脸色倏地阴沉,蜡黄里隐约可间一团黑气,“朕就是因为知道他五岁时想要什么,所以才把他送去了漠北,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现在想要什么,所以才要让你去东陵给寻找解药,成大事者绝对不能拘泥于小节!” 暮雪瞳觉得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她和慕容南诏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她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要求,“要我立刻启程没任何问题,只是我要带上……” 不等她说完,慕容南诏手朝她身后指去,“去看看是不是你要带的人。” 暮雪瞳转身朝同样不起眼的轿子走去,抬起掀起轿帘看到了手被人绑着,嘴被人堵着的紫菊。 看到暮雪瞳,紫菊眼睛里的惊恐立刻变成了惊喜,想开口说话,嘴被人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暮雪瞳挡住她的视线,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也很认真地问她,“紫菊,你小姐我暂时要离开这里,前途未知,甚至会有生命之忧,你还想跟着我吗?” 封建社会又如何?女人命贱如草又如何?她暮雪瞳偏偏追求着众生平等。 紫菊看着她,没有任何迟疑,很肯定地点着头,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肯定声。 暮雪瞳笑了,有紫菊这样真心对她的人,有訾容枫这样爱护她的人,这场穿越不管是折磨她的,还是为难她的,都值了! 正要放下轿帘,紫菊身后忽然探出个小脑袋,居然是被暮雪瞳有事利用,无事摒弃的掠影大侠。 虽然以前的暮雪瞳一直不喜欢掠影,却不能够拒绝暮尉迟的安排,掠影是在她院子里那棵树上的鸟窝长大的。 那多年的相伴,让掠影一只鸟,能够很清晰的洞察到暮雪瞳的心思。 黑漆漆的眼珠,带着一丝委屈,一丝伤心,一丝被冷落的看着暮雪瞳。 暮雪瞳心底软软的,轻轻摸过它的翎毛,把食指当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飞快放下轿帘。 她始终挡在轿子门口,就是不想让紫菊看到不远处的慕容南诏,不看到不该看到的人,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相对来说,危险也会少很多。 暮雪瞳走到慕容南诏身边,对着他行了跪地的大礼,也是从站到这里第一次对慕容南诏行礼,“草民肯定会尽心尽力替皇上寻找解药,草民只希望这段时间皇上能够好好的善待草民的父亲。” 慕容南诏怔了怔,继而笑了,“左相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暮雪瞳已经懒得,也没再去辨别的必要,嘴角含笑,对他再次恭敬一拜,“草民先谢过皇上。”顿了顿,她扬起头看着慕容南诏,又说:“皇上,草民的这声草民,不是喊来玩的,解药送到皇上手里之时,希望皇上能够放了我们父女。” 慕容南诏眯起锋锐的眼睛,上上下下,用研判的目光看着下跪之人,他活了大半辈子,久居高位,第一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心里微微震动,这样的女子的确配得上他的枫儿,大历也的确需要这样聪慧的皇后,可惜……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一切都已是不可能。 “朕答应你。”这大概是慕容南诏自坐上那张镶金嵌钻的龙椅,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同意了别人的要求。 “草民先谢过皇上。”暮雪瞳对他再次一拜,看似恭敬,慕容南诏却是心知肚明,她不是在拜一个君王,而是再拜君王的一言九鼎。 慕容南诏觉得有点讽刺,身为君王,却被一个小女子质疑自己。 暮雪瞳走后,他贴身大太监欲言又止,“皇上……” 这是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太监了,慕容南诏没好气道:“跟在朕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想说什么就直说。” 老太监低头看地,用奴才以及太监特有的语调嗡声嗡气道:“皇上,老奴觉怕宸郡王如果知道宸王妃……” 慕容南诏朝他看去,老太监瞥到他的脸色,打了个哆嗦,没敢再说下去。 慕容南诏朝暮雪瞳离开的方向看去,浑浊的眼珠杀意四起,“枫儿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因为,没有人能逃得出朕的掌心!” …… 紫菊第一次坐船,晕的不行,扶着栏杆对着波涛汹涌的湖面吐个不停,掠影倒是展现出它神鸟后裔的风范,眼珠虽转的飞快,小眼神时不时露出胆怯,总体来说,表现的还比较淡定。 暮雪瞳倒了杯热茶给紫菊,“来喝点热茶要舒服一点。” 紫菊拿过茶杯眼眶红了,这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有人给她倒茶,都舍不得喝了,“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正在收拾屋子忽然被人打昏,等醒过来,人就在轿子里,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去东陵。”暮雪瞳没隐瞒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笑了下,“你要是不想去,前面码头可以下船。” “不,奴婢永远都想跟着小姐。”生怕暮雪瞳真的让她下船,紫菊语速急促地接上话。 “紫菊。”暮雪瞳坐到紫菊身边,伸手揽上她的肩头,彷徨的心,在碰到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时,终于稍微安定了一点。 脑海里,不可控制的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慕容南诏设好了什么样的圈套去骗他。 掠影看两个女子互相慰藉,当即吃醋了,扑哧着翅膀就停到了暮雪瞳肩上,暮雪瞳把它放到掌心上,看着它凄楚楚的小眼神,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她很想唱歌,就真的唱了起来,“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紫菊虽不懂暮雪瞳在唱什么,却觉得很好听,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小姐会唱这样的个,在心里一时都找不出形容她的词语。 湖上风大,吹起她的白色裙摆,眉眼还是那副眉眼,人,却已经不像是原来的那个女子。 她恣意潇洒,睥睨天下,豪情万丈! 紫菊看呆了,手一抖,紫砂杯眼看就要落到地上,正高歌的女子一个伸手,茶杯已经很稳的立在她指尖。 “小姐,你……”紫菊惊讶地瞪大眼睛。 “傻丫头,这就惊到了你啊,那么接下来,你可要睁大眼看仔细了。”暮雪瞳嘴角始终噙着淡笑,人没转身,脚却朝后踹去,伴随着一声人落水的声音,原本偷袭她的艄公已经落到湖里。 那人不会游泳,暮雪瞳拍了拍手,走到船边,看着在水里浮了又沉,沉了又浮的男人,并没出手相救的意思。 紫菊毕竟要心底善良,看不得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死了,走到暮雪瞳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把他就上来吧。” 暮雪瞳甩走紫菊的手,清冽的目光看着在湖里拼命挣扎的男人,“要救你呢,也不是不可以,关键看你能不能答应本小姐的要求。” 那人咬牙,“什么要求?”喝的水太多,又折腾了一会儿工夫,声音明显开始有气无力。 “一口价五千两。”暮雪瞳伸出一只手,“本小姐就救你上来。” 那贼人看暮雪瞳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数额,倒吸一口冷气,才浮出水面,又淹了下去。 紫菊着急了,又去住暮雪瞳的衣袖,小声哀求,“小姐,你就救救他吧。” 暮雪瞳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紫菊,“紫菊,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要救他?” 紫菊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看脚,声音也细弱蚊蝇,“小姐,奴婢是觉得这是一条人命。” “哪怕他刚才想杀我们?”暮雪瞳的嗓音猛然拨高。 紫菊听出暮雪瞳生气了,打了个颤抖,不敢说话了。 暮雪瞳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去责备她了,心地善良是好事,她真的不想去磨灭紫菊这份善良,可是…… 这个世道,有的时候善良就是自杀或者是让别人杀你的利器。 狠狠心,转身朝船舱走去,紫菊看了湖力的男人一眼,看着暮雪瞳的背影,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敢开口,小姐说的很对,刚才如果不是小姐反应的快,现在在湖里的就是她们了。 有的时候,人真是善良不得,经过这件事后,紫菊还真是顿悟出这个道理。 心里虽然依旧不忍,还是原地一跺脚跟着暮雪瞳朝船舱走去。 低头走的急,不料暮雪瞳却忽然顿住脚步,还一个转身,紫菊和她迎面撞上,不顾自己鼻尖发酸,痛的直想流泪,忙去问暮雪瞳有没有事。 暮雪瞳对她摇摇头,径直朝湖面看去,那个男人明显的已经体力不支,沉入水底的时间明显比浮出水面的时间长。 “五千两,行还是不行?”声音淡淡的,慢条斯理,像是只是在说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而非和人命有关。 那人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一条命远远比五千两要值钱,正准备说成交,暮雪瞳已经等不耐烦了似的,转身又朝船舱走去。 “六千两,你救我!”那男人举着手高呼一声,就直朝水底沉了下去。 暮雪瞳看着冒出一串气泡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真是的刚才我给你省一千两银子不干,偏偏要等要现在,一千两啊。” 她不疾不徐地转身问紫菊,“紫菊,一千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东西了?” 自从有了上次的疯狂购物,且赊账的经验,紫菊也爱上了购物。 一听暮雪瞳这么问,她想了想,立刻接上话,“回小姐的话,一千两银子可以买十个爱死马的包,可以买锦绣坊二十件最新款的衣服,还可以去制粉斋买三十盒上好的胭脂……” 紫菊还在喋喋不休,暮雪瞳挥手打断她,“原来可以买这么多东西啊,那个一千两本小姐就赏给你了。” ☆、第五十三章:如此腹黑 紫菊激动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小姐,小姐……一……一千两真的给奴婢啊?” 她点点自己的鼻子,还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天降临横财,总让人心生忐忑。 暮雪瞳很淡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镇定点,这只是小钱,以后还会有一万两,十万两在等着你,所以说,钱是赚不完的,唯独命却只有一条。” 紫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看时间差不多了,暮雪瞳撩起衣袖,没等紫菊看清,湖面泛起一阵水花,暮雪瞳已经纵身跳进湖中。 “小姐!”紫菊趴在船头看着渐渐平静的湖面,怎么也看不到暮雪瞳的影子,急得团团转,她以为小姐的出手相救,只是说扔个船桨什么东西给落水之人,没想到她是自己下去去救。 她可不记得自己家小姐是懂水性的,看暮雪瞳始终不浮出湖面,心里大急,也顾不上自己也根本不懂水,走到船尾就要朝下跳。 暮雪瞳挟着落水的男子刚浮出水面,就看到自己的贴身丫头,小脸上挂着就义时的慷慨无惧,抓着船杆就要朝湖里跳。 胳膊挟着的这个已经耗费她很多体力,暂时真的没力气再去救一个,对着紫菊大声阻止,“紫菊,你可千万别……” 伴随着嘴型做出的那个“跳”字,紫菊已经毫不犹豫地朝湖面纵身跃去,听到暮雪瞳的声音,她还本能地说了声,“啊……小姐你说什么?” 暮雪瞳真的败给她了,“我什么也没说,让你在水里等着你家小姐,我……”她特地在那个“我”字上拖了很长的音,以表示自己的无语,“来救你。” 紫菊那丫头,还算聪明,至少知道在落水瞬间抓住了上游漂来的一块浮木,看着小姐费劲的把那个男人朝船上拽去,她很识趣地选择了噤声。 人要笨起来,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暮雪瞳来不及休息片刻,再次跳到水中,紫菊生怕暮雪瞳骂她,紧紧闭着小嘴,吓得一声不敢吭。 事实上,暮雪瞳真的很想骂她,刚才就算她要被淹死了,紫菊在不会游泳的前提下,她是一万个反对她跳到湖里来,这不叫忠诚,这叫愚昧。 也许是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好死肯定不如赖活着。 把紫菊挟到船上后,她才喘了两口气,就对低头垂眸,等着接受她批评的紫菊一通大说:“你这丫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忆呢?你说说看,你刚才跳下去,自己又不会游泳,如果我真死了,谁来救你,你死,那也是白死,人来这个世上走一遭,你以为容易的啊……” 她说的喋喋不休,唾沫横飞,掠影见识过她的厉害,深怕再重蹈被人抛掷到树上的覆辙,颤抖了下肩膀,只是看了紫菊一眼,就很同情的把头藏到翅膀下。 不早不晚,紫菊抬头刚好看到掠影这样的表现,巴掌大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鄙夷两个字。 暮雪瞳还正在痛心疾首地教育紫菊,那个被救上来的男人也缓过了神,看着两女一鸟,顿时顿目瞪口了。 他长这么大,皇宫虽然没偷成,王爷和公主的府邸倒是光顾了不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他睁大眼看着,忘了眨眼,更忘了怎么去形容眼前这幕。 半响,脑海里就蹦出一句话,好彪悍的女人,自己败在她手里,也算不是件丢面子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暮雪瞳终于骂累了,停下来歇气,紫菊讨好似的把自己还在滴水的手帕递给了她,“小姐,您擦擦汗再骂。” 暮雪瞳也不嫌弃,拿过手帕,稍微挤了挤水就真朝脸上抹去,余光瞥到紫菊讨好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是逼自己狠狠心肠,厉声道:“下次记住了没有,无论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个半柱香的时间。” 黑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如果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在去考虑半柱香,人早没用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暮雪瞳似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外人的存在,起身,发现蹲的时间太长,双腿发麻,稍微舒缓了下,就走到他身边。 那人还坐在地上,头发湿哒哒的,还有水珠在滚下。 看暮雪瞳走到他身边,不由地就咽了咽口水,“你……你要干什么?” 不要怪他这么紧张,谁让暮雪瞳的气质那么凌然,走到他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伸出一只手,就足够他一阵心惊胆战。 “紫菊。”暮雪瞳似乎懒得和他说完,侧眸朝紫菊看去,“你告诉他,本小姐要干什么?” 紫菊想到那个一千两,想到一千两银子可以买十个爱死马的包,可以买锦绣坊二十件最新款的衣服,还可以去制粉斋买三十盒上好的胭脂……就心情澎湃,回的声音嗓门格外的高,“回小姐的话,他还欠小姐六千两!” 暮雪瞳一只手始终摊开着放在黑衣男子眼前,另外一只手则对着半空弹了弹,“紫菊,你的声音太小了,本小姐没听到。” 这声音还叫太小了,只怕是聋子都能听到了,紫菊慢慢的也习惯了暮雪瞳的腹黑,忍住笑,把手拢到嘴边做喇叭状,然后,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回荡在四周,“小姐,奴婢说,他还欠你六千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的衣服还湿着,还是因为紫菊的那声吼太过于吓人,反正那人是打了个大大的瑟缩,生怕暮雪瞳又说没听到,忙点头接上话,“我听到,六千两银子。”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暮雪瞳一只手依然放在他眼前,眼睛则时不时朝湖面看去,似乎…… 黑衣人瞥到她眼底的玩味,心里大骇,瞧着她的意思,要不把六千两银子拿出来,马上就会再把他扔到湖里去。 她训斥紫菊的话,他可听的清清楚楚,的确,金钱再怎么重要,也没性命来的重要,忙伸手朝怀里摸去,“女侠,你不要着急,我马上给。” 看到眼前的防水装备,拿着六张每张一千两,却毫无半点水渍的银票,暮雪瞳还是暗暗惊叹了一下古人的智慧,虽不像现代那样有密封袋作隔水,却知道用防水的棕榈叶把银票包起来。 暮雪瞳当真是说话算话,真抽出一张给了紫菊。 紫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巨额的银票,手都在颤抖,更是紧张的不断咽口水。 “傻丫头。”暮雪瞳笑了,“可不带你这么没良心的,拿了钱,怎么都要去说声谢谢吧。” 紫菊也真是孺子可教,听了暮雪瞳的话,还真走到脸色黑的跟锅底差不多的男人身边,对他施施然地行了个礼,“奴婢谢过公子。” 黑衣人脸上的肌肉僵硬的,肯定连把刀都剁不进,迫于不远处暮雪瞳的YIN威,很为难,也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姑娘客气了,不用谢。” 心里暗暗纳闷了,这个女人怎么就知道他身上刚好藏了六千两的银票。 他看着紫菊捏在掌心的银票,心都在滴血,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偷盗了那么多次,终于遭报应了。 可是,如果现世报是把他斗智斗勇,又绞尽脑汁得来的银票就这样拱手给了人,而且还是给他本来打算打劫的女人,心里真是一万个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技不如人,又是在船上,自己又不懂水,以那个女人刚才能见死不救的毒辣就知道他稍有不从,等待的就是被扔到湖里。 暮雪瞳看着黑衣男子,那张用现代人的形容就是扑克牌的脸,也没再多为难他,连接下水两次,衣服湿到不能再湿,粘在身上,一阵冷风吹过,不由打了哆嗦。 紫菊看到了,忙去搀扶暮雪瞳进船舱换衣服,在即将要走进船舱时,她一改刚才的温顺柔和,侧过脸狠狠地瞪着黑衣人,语带警告,“你要是敢偷看,当心我戳瞎你的眼睛!” 为了证明她所言不假,手指一扬,朝被当成空气一样晾在一边很久的掠影指去,“掠影,小姐的安全就靠你了。” 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器重了,掠影就像是被打了兴奋剂,嘎地一声尖叫,就以离弦的快箭的速度冲到黑衣男子的头顶。 小眼珠灼灼有神,小嘴和小爪子更是进入了一级戒备,黑衣人和它对视了十秒钟的时间不到,就因为要眨眼睛败下了阵。 船舱里,暮雪瞳和紫菊边换衣服边聊天。 按照什么都不知道的紫菊的意思,那个黑衣男子既然把钱给了,前面的码头就把他赶下船好了,毕竟这六千两来的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 暮雪瞳很出乎她意料的表示了反对,这一下,紫菊有些疑惑了,“小姐为什么啊?他本来就没怀好意,现在我们还逼他拿出了那么多的银票,他脸上虽没说,心里肯定是记恨的。” 听了她这一番话,暮雪瞳眼睛里流露出欣慰,这丫头,终于开始懂分析人心了。 起身,拿过干净的锦帛慢慢地擦拭着黑发,“留下他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你小姐我不会开船。” 紫菊怔了怔,“啊……” 看着她的表情,暮雪瞳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这丫头,当真你小姐转性后,就变成万能了吗?” 紫菊脸一红,没再说话,走过去,拿过锦帛替她擦拭着头发。 她觉得小姐真的变了,变得她越发的对她尊敬和喜欢。 …… 暮雪瞳和紫菊收拾妥当走出船舱时,刚好听到黑衣人在打喷嚏。 他感冒了倒不要紧,关键是怕影响了自己的行程,慕容南诏那只老狐狸为人狡诈,又心狠手辣,他说一个月,肯定不会多给她一天的时间,为了暮尉迟,她必须要快了。 把手里的长衫朝直揉鼻子的黑衣人扔去,“先去把衣服换了。” 黑衣人转身进船舱时,又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过,却不是在对他说,“掠影,去看着他。” 他不知道那只乌漆麻黑,就外观看起来是只乌鸦的鸟是男是女,刚回头想说自己换衣服不习惯边上有人,还有……鸟,在。 暮雪瞳一个凌厉的眼风已经朝他扫去,最后,他是手拿暮雪瞳给的衣服,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朝船舱走去,被暮雪瞳一直认定为女性的掠影大侠,高高仰起它的鸟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飞进了船舱。 随着船舱的木门关上,暮雪瞳的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算计的笑意,心里默默的数到十,果然就听到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 紫菊如临大敌,虽显得慌张,还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知道顺手捡起身边能用的东西后才朝发出声音的地方靠去。 虽然因为以前的暮雪瞳不喜欢掠影,连带着紫菊和掠影的关系也很一般,可是掠银撞门的声音她还是听了出来。 “小姐,是掠影。”紫菊一声惊呼,发现暮雪瞳脸上很淡定,似乎早就知道掠影会撞门似的。 看着暮雪瞳的表情,她心里也稍微放宽了点,可是手里拽的船桨并没松开。 等掠影撞门的声音和频次明显小了小去,暮雪瞳才对紫菊一挥手,“去把门打开。” 掠影早撞的头晕目眩,看到门打开,还习惯性地撞了两下,才飞了出去。 紫菊也不知道哪里还的勇气,手执船桨就朝船舱里冲了进去。 棍棒落到人身上的声音伴随着哀嚎一起传出,掠影停在暮雪瞳身上,听着那两道交错着响起的声音,忍不住还是打了个颤抖。 暮雪瞳看了它一眼,笑道:“又不是打的你,你抖什么呀。” 掠影自然听得懂暮雪瞳的话,实在是碍于不会说话,没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也因为毛太黑,脸上又都是毛,它黑了脸,暮雪瞳也没看到,很无奈,很颓败地瘫到了暮雪瞳的胳膊上。 暮雪瞳从来不和自己人计较,更不要说这个自己人的鸟,还刚被她利用过。 悲催的掠影大侠,再次深刻体会到那句,有事利用,无事禁闭的深刻含义。 暮雪瞳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进去,火候刚好,才抬脚朝船舱走去。 瘫坐在她胳膊上的掠影大侠,再一次以四十五度小忧伤的角度,非常忧伤的仰头望天,神鸟后裔,混到这份上,也真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了,那就是“失败。” 如果觉得两个字,不如三个字霸气,那就是“太失败!” …… 看到暮雪瞳进来,紫菊才停止了手里的暴力,看清黑衣人现在的模样,暮雪瞳扶额,看样子,有本书上说的还真不错,每个女人其实都有暴力倾向,只是有的轻有的重,有的没有引子,一辈子都没发泄出来,看样子,紫菊就属于后者。 那个黑衣人现在已经换上了暮雪瞳给他的藏蓝色长衫,本来的长相吧,虽谈不上像訾容枫那么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也不如慕容兴平般文质彬彬,儒雅绝尘,却也算是眉清目秀,哪里是眼前这副头肿眼青的模样。 暮雪瞳走到紫菊身边,装模作样的呵斥紫菊,“你这丫头,才拿了人家公子一千两,怎么转眼就把人家公子打成这样,还不快道歉。” 那船桨可是实木制成,加上紫菊似乎用尽了全力,落在身上,可是真的疼,莫名其妙挨了这么一顿暴打,他也算学乖了,这条船上的两个女人外加一只鸟,绝对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他哪里敢让紫菊道歉,暮雪瞳的话音一落地,抢在紫菊开口前,捂住胸口,连连摇头,“姑娘客气了,不用道歉,我皮厚,这些打其实……” 他正想昧着良心说不痛,暮雪瞳已经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啊,你这里流血了。”话说着,还很富有同情心以及爱心的拿过一边的脏衣服给他擦伤口。 那人男人痛的脸都变形了,这个女人哪里是在给他擦伤口,明明就是故意在他伤口上雪上加霜。 忍不住,呼痛出了声。 听到那声呼痛声,暮雪瞳很满意地收回手。 眼睛还没朝紫菊看去,紫菊已经给她搬来了凳子,暮雪瞳现在已经换上了男装,以非常优雅的姿势撩起衣服下摆,施施然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紫菊又很适时的送上了一盏热茶。 霸气,倨傲,睥睨,狂傲……很多只用来形容男子,而且非池中物的男子的词语,从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蹦出,都用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 也许是多年养成的奴性使然,不等暮雪瞳开口,他膝盖一弯,对着暮雪瞳直直的跪了下去。 暮雪瞳并没看他,而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到底是谁?”关于这个人的身份,从到水里把他救起,就猜的八九不离十,刚才做那么多,只是为了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回小姐的话,奴才是……是……”欲言又止的朝暮雪瞳边上的紫菊看了一眼,表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有暮雪瞳一个人可以听。 暮雪瞳只当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实不相瞒,奴才是从东凌皇宫逃出来的太监。”自己是不男不女的阉人,亲口说出来,毕竟是有点难堪的,青紫的脸色闪过一丝红晕,也因为放开了,声音不再是捏造的粗犷,尖锐细长的太监嗓子,在船舱里回荡,有点让人受不了。 暮雪瞳终于朝他看去,刚想开口,她肩膀上一直安静的掠影,忽然嘎地一声尖叫,看着下跪男人的某个部位,小眼睛里露出鄙夷。 掠影虽早熟,平常看到好看一点的鸟,不管人家是什么性别,都会追上去,倒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失态”,要知道人家掠影,身为神鸟后裔,一直都以“风度翩翩,气质卓越”这八个大字要求自己的。 它刚才拼命撞门,就是因为那男人在换衣服时,对它说了一句,他以为掠影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句话是这样的,“让你一只鸟来监视我这个没鸟的男人,这叫怎么回事。” 掠影大侠是有尊严的,身为神鸟后裔,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把它当成凡鸟,更不要说把它和那样的鸟相提并论,当即怒了,对着那个后知后觉,兀自换衣的男人横眉怒目,无奈,眼睛太小,眉毛又和羽毛是一个颜色,那个男人丝毫没察觉到它的愤怒。 于是,自从和这个暮雪瞳在一起后,也越来越腹黑的掠影改变了策略,用苦肉计,想让暮雪瞳帮它报仇。 虽然出手的人是紫菊,让它有点小小的失望,想到紫菊一向听的是暮雪瞳的话,鸟心大慰啊。 本来就那么一点的欣慰,在洞察到这都是暮雪瞳故意安排的,顿时,鸟心碎了一地。 紫菊也察觉出这都是自己家小姐安排好的计谋,对那张被自己打到面目全非的脸,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就这样,在暮雪瞳威逼下,那个小太监把自己的底牌掀的一清二楚。 也算是个苦命人,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为了贴补家用,断了子孙根,入宫做了太监。 一入宫门,哪里还能用原来的名字,按照东陵的习惯,他姓夏,就被成为了小夏子。 小夏子运气还算不错,因为长相清俊,而且能言善道,手脚轻快,入宫两年后就被拨到了东陵国当今皇上同胞姐姐长公主的宫中伺候。 说起东陵的长公主,暮雪瞳虽来这个异世的时间不长,还是有所耳闻。 三国皆知东陵国长公主訾明语,年方二十有四,素好男宠,至今未婚配。 也正因为,为人圆滑善于琢磨主子的心思,本来都有可能被提拔为长公主宫中的管事大太监,却因为遭人妒忌,栽赃陷害,被驱逐出了长公主的宫中,派到了最苦的,最累的浣衣局。 由本来的一等太监转眼就变成了连宫女都不如的无名小太监,这让他的心里怎么样都接受不了。 不安于现状就要开始思变,小夏子利用自己入宫多年的优势,贿赂了进宫倒泔水的差人,这才藏在泔水桶里偷偷的出了宫。 出宫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人早在一场瘟疫中死了,举目无亲,倍感凄凉,那天晚上,他潜进了东陵三王爷的府中,牵走了不少的好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偷和许多不良嗜好一样,一旦沾染上,就很难戒除,在京城游荡的一个月,他又偷了不少富贵人家,其中不乏已经出嫁的公主,自立门户的王爷。 富贵人家频频失盗,很快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迫于无奈,他才一路南下,到了大历。 听到这里,暮雪瞳朝湖面看去,漫不经心地问他,“小夏子,原来的船家呢?” 小夏子挠挠头,也朝湖面看去,明白暮雪瞳是什么意思,忙开口解释,“小姐,你误会了,那个船家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就自己下船了。” 暮雪瞳没有去怀疑他,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送她去东陵,也的确符合慕容南诏的作风。 “小夏子,想不想赚五千两?”暮雪瞳忽然话锋一转。 小夏子有点反应不暇,等明白过来,简直点头如捣蒜,“奴才想。” 当年如果不是家里穷,他也不会割了子孙根进宫当太监,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银子的重要。 “想就好。”暮雪瞳笑道,“你帮我把船开到东陵,这五千两就是你的了。” 小夏子看暮雪瞳捏在手里的银票差点吐出一口血,这叫什么个事,算了,管这银票原来是谁的,只要能再次回到他手里就行。 …… 话说訾容枫,他安顿好暮雪瞳后就直朝暮尉迟约定的地方走去,等来等去,都看不到暮尉迟,心里有些疑惑,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户部尚书徐从才,他正老泪纵横地看着他,“宸郡王,你一定要给老臣做主啊。” 訾容枫蹙了蹙眉,对徐从才的印象虽不深,却也知道是个难得清廉而且毫无任何二心的大臣。 “尚书大人客气了,有什么事,父皇一定会给你做主。”訾容枫当然知道徐从才老泪纵横的原因是什么,不动声色的就撇清了不属于他管的责任。 徐从才也不管訾容枫在说什么,拉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脸上更是哭的比孩子还要伤心,訾容枫头皮一阵发麻,对着半空吹了声口哨。 奇怪了,宋越并没有出现。 宋越当然不可能出现,早在徐从才出现前,慕容南诏就让一个黑衣人声东击西的把他引走了。 訾容枫放心不下暮雪瞳,想回头去找她,岂料,本哭的正伤心的徐从才忽然两眼一翻白眼,毫无任何预兆的就昏了过去。 好一阵混乱,最要命的是,徐从才昏过去不说,还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等他把衣袖割断脱身,暮雪瞳早不在原地了。 他也没多想,以他对暮雪瞳的了解,估计是看到徐从才拉着他耍赖那出,觉得无趣先回去了。 正打算回府,宋越来了,挨了訾容枫劈头盖脸一顿大骂后,萎靡不振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最后都没回王府,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原地打转的太监。 那个太监,訾容枫认识的,十五年前,曾经在太后的慈寿宫当差,后来被调到了别处。 一看到訾容枫太监小跑着迎了上来,“王爷啊,你可回来了,宫里出大事了!” 訾容枫很淡定,“徐公公,宫里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心思并不在宫里,而是在暮雪瞳身上。 “太后出事了!” …… 青天白天,太后的慈寿宫却走了水,事情有些离奇,因为走水时,太后宫中竟然无一宫人在,等侍卫们发现不对,冲进内殿时太后已经昏过去了。 万幸的是,总算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后吸入过多的烟尘,一时没有醒过来。 訾容枫匆匆朝慈寿殿赶去时,刚好看到了从愉贵妃那里出来,正要离宫的慕容兴平。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此刻看来,竟和旁人无恙,两个人正要擦肩而过,忽然慕容兴平喊住訾容枫,“三弟。” 訾容枫顿足,侧眸朝慕容兴平看去,情绪没什么波澜,“二哥,有事吗?” 彼此间,看似客气的称呼,当中的硝烟味却很浓郁,彼此本就不熟悉,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暮雪瞳。 “我想把母妃接到自己府上养伤,还望三弟可以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慕容兴平对着訾容枫拱手躬身,很诚恳地说。 訾容枫愣了下,伸手去扶他,“二哥言重了,愉贵妃是父皇枕边人,父皇自然会答应二哥的要求。” 慕容兴平坚持不起,“还忘三弟成全。” 訾容枫无奈地叹息,“好吧,等看到父皇,我一定和他提起,至于……” 没等他说完,慕容兴平已经截上话,“只要是三弟开口,我相信父皇肯定会答应。” …… 訾容枫在慈寿殿并没看到慕容南诏,从太医哪里得知太后并无大碍,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他并不知道,转身瞬间,床上本来双眼紧闭的人,立刻睁开了眼。 她依然美艳,也依然尊贵,眉目间却苍老了很多。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却不能像寻常的母亲那样把他搂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作为母亲,她是失职的;作为一国太后,她是为人不耻的,她真想就此永远醒不过来那才好。 可是慕容南诏早给他定好了路,如果她不配合,在皇权的争夺中,或许她的儿子会性命堪舆。 她的慈寿殿无故走水,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尚且还是太后,就有人敢这样胆大妄为,更不要说,如果只是个没能登基成为皇帝的王爷。 …… 訾容枫回到王府,就看到管家脸色很难看的迎面跑来,脑海里浮现出訾清汐脸色惨白,昏迷在床上的情景,心境就很不好,声音跟着也沉了下去,“怎么了?” 管家支支吾吾,半响才说:“王爷,王妃带来的那个陪嫁丫鬟紫菊不见了。” “什么?”訾容枫自然是记得紫菊的,那个丫头不愧是暮雪瞳身边的人,也有点神经大条,想没印象也难,“她怎么会不见了?” “奴才也不知道啊,是听另外一个打扫屋子的下人说的,说是……” 管家再次支支吾吾,訾容枫却已经没了耐心,厉声道:“快说!” 管家打了个哆嗦,弓腰看地,不敢去看訾容枫,声音更是压的很低,“她偷了很多贵重的东西,然后跑了。” 这是王妃带来的人,王爷对这位新王妃的宠爱,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他现在说的可是王妃带来的人,好比就是在说王妃,能不紧张吗? 半响都没等来訾容枫的声音,管家壮着胆抬头朝他看去,訾容枫的脸色有些古怪,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管家,“王妃在哪?” 管家才刚抬起的头,马上又低了下去,“王妃不在王府中。”顿了顿,递了封信给訾容枫,“王爷,刚才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王妃让送来的。” 訾容枫伸手接过,薄薄的信封捏在手里仿佛有千金重,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挥手让管家退下后才缓缓打开了信封。 抽出里面雪白的纸张,他看到自己熟悉的字,身为一个女子,而且是大家闺秀的女子,大概只有她的字会写的如此狂放苍劲。 信的内容,让訾容枫仿佛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懵了,她说,她走了,字里行间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訾容枫不是没想到过她终有一天是会离开,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手一个错叠,雪白的信纸已经变成了碎片,手又一扬,碎片抛掷到空中,仿佛下了一场姗姗来迟的白雪。 訾容枫的反应,很快一丝不差的都传到慕容南诏耳朵里,他很满意地笑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终究是了解的,幸亏动情不深前就把他的情丝斩断了。 痛吧,长痛不如短痛,谁让他生在皇家,世人最平常不过的情爱,对他们来说,也注定只会是一场奢望。 一阵冷风袭来,卷起呛口的烟尘,他捂着胸迎风一阵咳嗽,老太监走到他身边,很心疼地说:“陛下,起风了,早点回宫吧。” “孙海正,太后没事吧?”慕容南诏锐眼微眯,朝慈寿宫的地方看去,心里有些凄凉,为了皇权,他不得不让最心爱的女人去冒险。 孙海正不敢去看慕容南诏,俯首看地,“回皇上,太医来报,太后一切安好。” …… 訾容枫扔在花园里的碎纸片,很快被人送到了不该送的地方,刘永亲自拼接好后,才去敲了慕容兴衡的房门。 在暮雪瞳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慕容兴衡一回府后,就让管家找了三个丫鬟进他的房间。 三个丫鬟并肩站在慕容兴衡眼前,自他把腿锯掉后,刘永命人连夜给他赶制了一辆轮椅,虽只是辆轮椅,却很迎合他性格的镶金嵌银,极尽奢华。 三个丫鬟战战兢兢,都不敢抬头。 慕容兴衡环视三人,一声冷笑,“难道本皇子是吃人的老虎不成,都把头给本皇子抬起来!” 一声厉吼下,三个丫鬟齐刷刷地抬头,六只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写着惶恐惊惧,“大皇子,奴婢……” 慕容兴衡才不想听她们说话,手一抬,直接指向中间那个,口气极不耐烦,“你过来。” “大皇子!”被点到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当即吓的泪雨梨花,“求您饶命啊,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奴婢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照顾……” “八十岁的老母?”慕容兴衡冷笑着打断她,伸出手,轻佻浮躁的挑起她的下颌,逼她和自己对视,“你放心,等你死了后,本皇子一定会帮你好生照顾她的。” 顿了顿,盯着小丫鬟的眼睛,自言自语般喃喃,“本皇子上次去红桂坊,还记得有人提到过,说是新鲜的小姑娘吃多了,总想换换口味,八十岁,虽然是大了些,也终究是个女人,依本皇子看,还真可以的。” 小丫鬟眼睛里的惶恐慢慢的变成了不可思议,又慢慢的变成了愤恨绝望,老母被辱,她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了,朝着慕容兴衡就啐去一口痰,“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难怪腿会被锯掉,难怪到现在还连封号都没有,我咒你不得好死!” 慕容兴衡最忌讳的两件事都被这小丫鬟说着了,当即恼羞成怒,抓过一边的紫砂壶狠狠地就朝小丫鬟头顶砸去。 小丫鬟顿时鲜血长流,如汨汨泉水般的红色液体不断从她脑门翻滚而出。 另外两个小丫鬟看到这样的惨景,惊叫着抱成了一团。 慕容兴衡还不解气,抽出腰间的软剑,对着倒在血泊中的小丫鬟的胸口就奋力刺去。 可是,即便这样,他似乎还不解气,拔出剑要再度刺下去,在门外目睹刚才这一幕发生的刘永推门走了进去。 “大皇子,我有要是禀告,还是让她们先退下再说。” 慕容兴衡对刘永还算尊敬,挥手让那两个丫鬟退了下去。 两个丫鬟在出门前,都对刘永投去感激的目光,刘永面无表情,只是闭眼再睁开的工夫,门外已经传来两声如刚出生小猫似的嘤叫,然后四周一片安静。 “先生,你……”这次反而轮到慕容兴衡惊讶了。 “现在正在风头上,大皇子要出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是低调些的好,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刘永走到慕容兴衡身边,把手里拼接好的纸片递给他,“更何况,真正气大皇子的人已经临阵脱逃了,还有什么可气。” ☆、第五十四章:夫妻团聚 是啊,暮雪瞳那个女人,不管对她曾经怀有什么样的目的,以后终究是不会再出现了,只是…… 看着手里勉强能看清字迹的纸片,心里总感觉什么不对,至于到底是什么不对,一时他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身有残疾后,人就变得很敏感,慕容兴衡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总觉得暮雪瞳的离开,绝对不会像她纸上说的那样,只为潇洒一生。 这个女人看似狂妄,心思却很细腻,暮尉迟已经回了大历,这个女人真的会为一己之私,弃自己的亲生父亲不顾吗? 刘永的眼睛是何等的毒辣,光是这样看着慕容兴衡,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倚老卖老地捋胡子,道:“大皇子,暮雪瞳本就是一个女流,根本不足为患,她选在在这个时候逃走,也算是明智举,至于暮尉迟,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即便养大了,隔着一道血缘,又能有多少感情呢?” “什么?”慕容兴衡愣住了,“先生怎么知道暮尉迟并非暮雪瞳的亲生父亲。” “前几日,我到邻县去办事,不小心遇到了一个人……”那个被刘永遇到的倒霉鬼正是离开左相府去寻找亲生女儿的孙庆梅。 他一心想辅佐慕容兴衡上位,对朝中各个大臣,甚至他们的家眷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孙庆梅当时正在和人发生争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孙庆梅饿了,到面馆吃了碗面,结果发现钱包被偷了。 他摇摇扇子,充装着好人去帮她解了围。 常年深居丞相府,孙庆梅自然是不认刘永的,就这样,他从她口中套到了惊天秘密。 刘永是老一辈子的人,知道的事,自然要比慕容兴衡多许多,再加上他本就工于心计,一心想着有朝一日,慕容兴衡黄袍加身后,拜他为帝师,也知道许多小道消息,这当中也包括暮尉迟手中可能有宝藏一事。 孙梦梅死的凄惨也冤枉,只可惜,她到死也没猜到,慕容兴衡之所以忽然要跪求暮雪瞳为妻,听的正是刘永的计谋。 慕容兴衡恍然道:“难怪先生当日要我去孙梦梅面前求娶暮雪瞳,不管暮雪瞳是不是暮尉迟亲生的,娶了她,在储位之争中,暮尉迟肯定会站在我这边,至于那批宝藏,不管暮雪瞳是不是他亲生的,既然被他那么疼爱的养在府中,暮雪瞳就是继承那批宝藏独一无二的人选。” 刘永算计了大半辈子的精锐眸子里,终于闪过赞许,“嗯,大皇子终于懂我的意思了。” 慕容兴衡虽没良心,对刘永绝对的尊敬,对他抱拳,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朝前倾,“请先生受我一拜!” 刘永受宠若惊,忙伸手扶他,“大皇子,真是折煞我了。” 刘永一靠近,慕容兴衡忽然抱住他的腰,“先生,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对我?” 想到生母兰贵人的惨死,最后真落的死无葬身之地,慕容兴衡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恨,可是恨又有什么用,他只恨自己不是那万万人之上那人,更没有毁天灭地的本事。 为慕容兴衡师傅这么多年,慕容兴衡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他,刘永一开始后背绷的很紧,慢慢的,也就放松了,伸出手,轻轻的抚摸慕容兴衡的长发,语重心长,“大皇子,你要记住了,不管皇上对你怎么样,都不能改变你身上留着的是慕容姓的血,你是皇子,而且是大皇子,是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得到的儿子,自然和一般的皇子不一样。” “先生……”慕容兴衡皱眉,“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刘永打断他,收回手的同时,也把他推出了自己的怀抱,轮椅有惯性,慕容兴衡朝后滑过去好几米。 刘永并没有伸手去拉他,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兴衡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吓变到后来的镇定,镇定之后,他飞快按下手侧的按钮,急速后退的轮椅戛地就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大皇子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特地给大皇子备了一份厚礼,还望大皇子会喜欢。”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很快,房门推开,有两个家奴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却不是空手,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用麻袋装的东西。 东西像是很沉,两个大男人,不算热的天,弄的满头大汗。 “把东西放地上,就出去吧。”刘永在下人面前,一贯的趾高气昂,俨然就是这大皇子府的半个主人。 家奴早习惯了,应了声就出去了,由始至终都没抬头看慕容兴衡一眼,家奴们看似卑微,命贱如草,还是知道分寸的,以脾气来看,他们有的时候倒宁愿刘永是这大皇府的主人。 “大皇子,既然有人打了你的人,那个人又不见了,你是不是应该在相关的人身上出气?”刘永状似询问着,人已经蹲到麻袋边上,伸出一个手指轻轻一勾,扎麻袋的那根绳子就松开了,露出藏在里面的庐山真面。 “左相夫人!”看清被装在麻袋里的人,慕容兴衡不可置信地一声惊呼,他身为皇子,当然认识一年总有几次会出现在宫中宴会上的这个,曾被慕容南诏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又是皇后孙梦梅亲妹妹的孙庆梅。 “大皇子,您糊涂了,左相夫人在十天前就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左相夫人?”刘永语带讥诮地看着孙庆梅。 本来冷静的孙庆梅在听到他这声话后,忽然就激动起来,双手双脚被捆,嘴里塞着布团,努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吾吾声。 刘永看着她,就像是猫在看在被自己按利爪下的老鼠,嘴角挂着玩味似的弧度,手又一扬,孙庆梅口中的布团已经被他取了出来。 孙庆梅双目赤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怒的,嘴巴一恢复自由,立刻对刘永啐去一口痰,“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我就是大历堂堂的一品左相夫人!” 刘永并没生气,从衣袖里拿出丝帛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脸上的污秽,“你还是不是什么一品左相夫人,你马上就会知道,只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大皇子,在下有事先出去一下,等会再来。” 真不亏是师徒,只要刘永一个眼神,慕容兴衡就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不要说他把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嘴角含着冰冷的笑意,对刘永拱手,“本皇子知道了,先生慢走。” 刘永看了孙庆梅一眼,理了理衣襟,心满意足地走了,退出房门时,还知趣又懂事的把门带上了。 吱呀的关门声传到耳边,孙庆梅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寒颤,等她回过身,头顶已经传来一片黑影,她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住。 心脏噗噗跳的,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瞳孔猛然收缩,抬头朝眼前的黑影看去。 慕容兴衡,她曾经在宫宴上看到过很多次的大皇子,此刻正目光幽深冰冷,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孙庆梅边拖着依然被捆住的手脚,努力朝后缩去。 “我要干什么?”慕容兴衡仰天大笑,笑完后,忽然脸色一冷,“这个屋子里,除了你这个一品诰命的左相夫人,还有其他人可干吗?”为了刺激孙庆梅,他在那个“干”字上,特地加重了口气。 “你这个畜生,我的年纪和你母亲差不多大,你居然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孙庆梅声音颤抖,整个人打着瑟缩,还是没忘记朝后躲去。 什么叫徒劳? 眼前就是! 孙庆梅移动了半天,都不抵慕容兴衡抛出去的长钩,他只是在这头轻轻一拉,孙庆梅已经被钩到他轮椅边。 孙庆梅也是个聪明人,看硬的不行,马上改变策略,声泪俱下地哀求,“大皇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慕容兴衡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伸出手,用力的朝她胸前,狠狠地,带着发泄仇恨的掐了把。 孙庆梅吃痛惊呼,慕容兴衡则淫笑,“保养的不错,就手感来说,和红桂坊二八芳龄的BIAO子倒也差不了多少。” 把堂堂一品夫人比喻成妓女,真是天大的耻辱。 孙庆梅的脸上闪过屈辱,梗着脖子,正色道:“大皇子,你好歹也是当今皇上的长子,请自重!” “本皇子要是自重了,一会儿,你怎么要死要活的快乐。”慕容兴衡拔出腰间软剑,朝孙庆梅的衣襟挑去,剑刃锋利,只轻轻一挑,孙庆梅的衣衫就敞开大半,露出里面玫红色的肚兜。 在女人方面,慕容兴衡因为从来不缺,所以很挑剔,可是禁不住这玫红色肚兜的引诱,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 孙庆梅虽然和暮尉迟的恩爱次数很少,要真细细去想,估计都有十多年没有床底之欢了,还是看得懂慕容兴衡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她是恨暮尉迟,有段时间,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女人终究是感性的,她对他的爱,终究是战胜了恨,尤其是十多天前,他把亲生女儿的消息告诉她后,她一点都不恨他了,真的不恨了。 出身名门世家,从小读的是《女诫》、《内训》,信奉的自然是从一而终,更不要说调戏她的人,比她的亲生女儿大步了几岁。 眼看自救无望,孙庆梅眼睛里闪过决绝,随即闭上眼睛,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丝微笑。 慕容兴衡暗暗叫了声不好,扬起手就狠狠地朝她脸上打去。 慕容兴衡下手快又狠,孙庆梅歪跌到地上,嘴角鼻孔同时渗出殷红的血渍。 “想寻死!你的算盘打的也未免太如意了,既然左相夫人嫌弃本皇子是残疾,那么本皇子就让身体健全的人来伺候你。” 孙庆梅心头突突直跳,张开嘴要破口大骂,才张开,嘴又被人塞进了布团。 连求死都不能了,孙庆梅除了绝望的闭上眼睛还能怎么样? 随着慕容兴衡打出的一个响指,房间里很快就多出两个彪壮精健的大汉,他们显然只听命于慕容南诏,自一进屋,除了行礼,就僵直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地上的老美人,虽说老实老了点,可是身份尊贵,是堂堂的左相夫人呢,你们两个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奴才遵命。” “奴才遵命。” 两个健壮,浑身散发着禁欲味道的男人异口同声应答了慕容兴衡后,脚步一致的朝地上的孙庆梅走去。 接下来,老话重提,因为两男一女的NP,老姚不会写,外加上场面太过于血腥暴力,以及香艳,生怕各位亲爱的们,鼻血长流,此处特地省略三万字。 …… 孙庆梅感觉的没错,那两个男人的确禁欲很长时间了,要一个男人,尤其是已经尝到过就中滋味的男人,禁止一件对他来说,销魂到极点的东西,似乎很难。 事实上,也的确很难,这两个禁欲很久的男人,不要说看到保养得当,长相还称的上美艳的孙庆梅,就算是只母猪,欲望撩起,也不会有任何的嫌弃。 孙庆梅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十多年前和暮尉迟偶尔有床第之欢时,暮尉迟一直是温柔缠绵,从来没有弄痛过她,哪里像眼前这样,陌生的男人,纯粹就是本能发泄。 等两个男人完事后,心满意足地站到一边,系着裤腰带,孙庆梅已经昏过去了。 “大皇子,现在怎么办?”这两个男人是慕容兴衡豢养在府上的男宠,有的时候会拿出来招待需要拉拢的有特殊嗜好的大臣,更多的时候则是供慕容兴衡发泄。 以前从来都只有他们被人弄昏,把人弄昏还真是头一遭,不免有些担心。 慕容兴衡亲眼目睹了刚才一幕,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红晕,“去把刘先生叫来。” 刘永很快就到了,他把孙庆梅送到慕容兴衡房间的本意,一小半是让慕容兴衡在孙庆梅身上一洗在暮雪瞳身上的耻辱;更多的则是为了吓唬孙庆梅,逼得她不得不把暮尉迟藏宝藏的地方说出来。 饶是非常清楚慕容兴衡玩人的手法,眼前一幕,昏死过去,令人不忍视睹的孙庆梅,僵立在一边的大汉,还是让刘永颇为意外的敛紧了眉。 他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压下眼底的惊诧,直接问正事,“大皇子,她可有说什么?” 慕容兴衡自锯掉双腿后,就没心思去寻欢,仔细一想,居然早已破了他不能一天没有女人的记录,刚才那一幕,虽然不怎么好看,却也算的上是香艳刺激。 慕容兴衡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这个死女人嘴硬的狠,都这样了,什么也不肯说,直嚷嚷着什么也不知道。” 让两个大汉退下后,刘永摩挲着下颌,沉吟片刻,才说:“也许,不是她嘴硬不肯说,而是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兴衡瞪大眼睛,“她可是暮尉迟的老婆,而且是唯一的老婆,暮尉迟有多爱他这个老婆,可是人尽皆知的。” 刘永眯起眼睛,细细分析了一下,才又道:“大皇子,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既然暮尉迟那么新喜欢孙庆梅,又何必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慕容兴衡明白了什么,“先生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暮尉迟故意的?” 刘永点点头,“大皇子还记得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刘永再一次眯起眼,朝窗外看去,思绪似乎飘到许多年前,“暮尉迟曾经和罪后孙梦梅曾有过一段情。” 关于暮尉迟和孙梦梅的事,慕容兴衡自然是听喜欢在背后论主子是非的宫人说起过的,瞪大眼睛看着刘永,“先生,你的意思是,暮尉迟和孙家两姐妹的事,不过都是他做的戏。” 刘永点头,眼睛朝澄亮地砖上看去,“既然什么都没问到,就把她绑了送进宫。” …… 孙庆梅再次睁开眼,压在她身上,肆意欺凌她的人已经不在了,眼珠转动,看着自己头上的一方天,刚松懈下来的心情,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这样一抬头就只能看到四方天的地方,她来过不止一次,又因为唯一的亲姐姐曾经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她对这里印象深刻。 慕容南诏走进来时,就看到孙庆梅睁着眼睛在想什么,不由出语讥讽,“朕真的没想到,堂堂的左相夫人,会是这样一个荡妇。” 他的语调不算高,可是,荡妇两个字,自天底下最尊贵那个人口中说出,说的又是自认为端庄贤淑的孙庆梅,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皇上!”她支撑着从冰凉的地面上做起来,“妾身是被冤枉的!” “冤枉?”慕容南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倒是说说看,谁也这个胆量陷害你!” 慕容兴衡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还算好,最后关头,她闭紧了嘴巴,慕容兴衡看似不得慕容南诏的宠爱,却难更改他是慕容南诏长子的事实,更何况,慕容南诏已经灭了她孙家。 算起来,这个曾经给了她和孙家无上殊荣的男人,已经成了她的仇敌。 慕容南诏早从孙庆梅的口型看清了她要说什么。 慕容兴衡再怎么不济,也终究是他儿子,所以和慕容彩蝶做了那样的丑事,也没要了他的性命,他本以为断了两条腿的慕容兴衡该安于现在的富贵,从他让人把孙庆梅绑着送进宫,他就知道,他再一次看错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野心勃勃,不愧是他慕容南诏的儿子,可惜,他并不是他最心爱女人所生,他的存在既然是意外,那就让意外一直继续下去,他只能是他最心爱的儿子的垫脚石。 孙梦梅当然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慕容南诏已经想了这么多,咬着嘴唇,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圣明,想必已经猜到送妾身进宫的人,就是那个陷害妾身的歹毒之人!” 孙梦梅成为罪后,孙家败北后的现在,她当然不指望慕容南诏还给她做主,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索性有什么就说什么。 “孙庆梅,暮尉迟有没有告诉过你,暮雪瞳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慕容南诏忽然话锋一转,眼底可见阴诡之色。 孙庆梅想到自己离开丞相府时,暮尉迟告诉她的话,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妾身都到这步田地了,自顾都不暇,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 “夫人说的也再理,只是不知道话里的可信度又有几分呢?”慕容南诏朝后一挥手,很快有两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一左一右,被他们挟住着两条胳膊走进来的人,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在拖。 即便那人披头散发,浑身都是斑驳血渍,也不知道多久没沐浴了,身上发出阵阵恶臭,孙庆梅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暮尉迟。 “尉迟!”孙庆梅尖叫一声朝不知是死是活的暮尉迟扑去。 不顾自己也浑身的痛,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撩起暮尉迟挡在脸前的头发,看到果然是熟悉的眉眼,孙庆梅浑身一颤,惊慌失措地跌倒在地上。 慕容南诏并没开口,淡淡地看着一切,终于,孙庆梅镇定下来后,不顾身份之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后,就朝慕容南诏扑去。 皇帝的周围看似没什么人,其实多的是暗侍,孙庆梅并没能靠近他半分就被人挟禁住。 孙庆梅双目通红,死命挣扎着,嘴里更是在歇斯底里地大声质问,“慕容南诏,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可是朕的肱骨之丞,朕能把他怎么样。”慕容南诏玩味似地看了看一动不动,和雕像无异的暮尉迟,又看了看疯癫似的孙庆梅,挑起一侧的眉峰,算计的味道,再一次弥漫在四周,“既然夫人来了,朕就让你们夫妻好好叙叙,也算是朕报答左相这么多年对大历的鞠躬尽瘁。” 慕容南诏所谓的夫妻好好叙叙,就是把暮尉迟和孙庆梅被关进同一间牢房。 他这么做自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暮尉迟口风那么紧,什么样的酷刑都不肯承认訾清汐的宝藏在他那里,就换个办法,只希望,他能对孙庆梅说点什么。 老太监听着慕容南诏的咳嗽,眉心拧成一团,斟酌片刻,还是说了句奴才不敢说的话,“皇上,您应该让宸郡王知道您的一番苦心了。” 慕容南诏并没说话,良久,就当老太监以为自己僭越说了不敢说的话,要跪地请罪,慕容南诏嘴角动了一下,缓缓开口,“朕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件事,也许,十五年前把枫儿送去漠北是朕做的最大的错事。” 离开了生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性格是很刚毅坚强,可是却也和他疏离的不想是父子了。 老太监劝慰,“瞧皇上您说的,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宸珺王好,宸郡王现在还小,也没做过父亲,自然还没法理解皇上您的慈父之心。” “先帝到朕这把年纪,都已经有好几个皇孙了,朕是不是也该有个皇孙了。”慕容南诏朝天边看去,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老太监是跟在他身边大半辈子的人,自然懂慕容南诏的意思,恭敬地接上话,“皇上的意思是……要另给宸郡王指婚?” …… 暮雪瞳接连着打了好多个喷嚏,紫菊以为是船上风浪大,生怕她感冒,硬是让她又披了个披风。 有小夏子当船夫后,船行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风景看多了,再怎么美,也容易出现审美疲劳,暮雪瞳走进船舱看书,这些书,本来就是在船上的,暮雪瞳很随意的拿起一本。 才翻开看了第一页,脸顿时红了。 紫菊看暮雪瞳的脸忽然红的不像样,以为她发烧了,忙伸手到她额头试温度,目光无意落到她手上的书上。 怔了一秒,马上大怒,“小姐,你学坏了,你怎么能看这种书呢,你真是的……” 暮雪瞳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解释,紫菊已经一把抢过,然后以非常快的速度走到船窗前,打开窗户,把带坏小姐的书扔了出去。 暮雪瞳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看着紫菊气嘟嘟的小脸,不由笑道:“你这丫头,你小姐本就是已经成过亲的人,看些这样的书,也不能说就学坏了吧。” 暮雪瞳不提还好,这么一提,似乎就触起紫菊的伤心事了,她红着眼眶,一头雾水地问暮雪瞳,“小姐,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已经是成过亲的人,为什么还要离开姑爷呢?” 就这段时间,以她对这个性情大变的小姐的了解,她这次去东陵肯定是没告诉姑爷。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姑爷,在她紫菊看,她的姑爷没有克死她的小姐,也对小姐很好,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爷,她真的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小姐。 “紫菊,你过来。”暮雪瞳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走到她眼前的紫菊,拉上她的手,表情格外认真,“有的时候,离开真的是迫不得已的,人在这个世上活着,有的时候为了金钱,有的时候为了权力,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爱的人,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为了能继续够活下去,就要去做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 道理太深奥,紫菊显然不懂,她眨着眼睛,半头迷茫加上半头雾水的看着暮雪瞳,刚想开口,就听到外面小夏子在骂人。 暮雪瞳表面上很平静,看紫菊心情不是很好,还时不时说个紫菊并不懂冷笑话逗她开心,神经却绷得很紧。 她不知道慕容南诏在她身边布了多少局,也许为了怕引起东陵的注意,真想像现在这样,其实他什么也没做,也许,他布的局深到不是他点破根本不易察觉的地步。 因为未知,所以格外的惶恐。 紫菊感受到暮雪瞳对她的良苦用心,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刚想开,又听到外面小夏子在骂人。 暮雪瞳和紫菊对视一眼,一起朝船舱外走去。 看到让小夏子大发雷霆,横眉立目,唾沫横飞的东西,暮雪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紫菊则两眼一翻,差点绝倒。 小夏子边骂着,边乘前面风向好翻看着手里的书。 掠影大侠则在看到暮雪瞳和紫菊的反应后,第一时间选择了消失,它虽然不知道被自己刁回来的书有什么不对,以它神鸟后裔的智慧,绝对已经知道人家是祸起萧墙,它则是祸起一本书。 偏偏,那个小夏子也是一幅欠扁的模样,你说,你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太监,还去看那种少儿不宜的书干嘛,既然看了,还在骂什么。 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小夏子,看好了吗?”暮雪瞳理了理衣服,一声轻咳后,朝看的两眼放光的小夏子走去。 “公……公子,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奴才开船你就放心吧。”自从答应做暮雪瞳的船夫后,他就按照暮雪瞳的吩咐,喊她公子,他的嘴在说着话,手也没空着,慢慢的把不该看的书藏到背后。 暮雪瞳朝他伸出手,“给我。” 小夏子眨了眨眼,还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公子,什么东西给你啊?” “你还给我装!”没等小夏子察觉,藏在身后的书,已经落到暮雪瞳手里。 书上一点水渍都没有,她就已经知道这本被紫菊扔到窗外的书,是怎么到小夏子手里,让一个早不能人道的太监看那种书,真是很不人道。 生怕脑子时不时会并线的掠影大侠,会再次把书叼给小夏子,暮雪瞳并没有把书扔进湖里,而是拿着回了船舱。 这次,彻彻底底,真真实实的轮到小夏子风中凌乱了,在暗叹一声这姑奶那果然非一般女子后,专心掌起船舵。 已经走到船舱门口的暮雪瞳忽然想起了什么,顿足,转身,很认真地对小夏子说道:“看少儿不宜,而且是会带坏掠影的书,我决定罚你一千两。” 一千两啊,就这么华丽丽的,轻飘飘的没了,小夏子懊恼地直顿足,真正的欲哭无泪,这叫怎么个事。 掠影看暮雪瞳已经回船舱后,这才悄悄地停到了船板上。 有杀气,它以神鸟后裔的敏锐,察觉到了杀气,而且就在自己的……身后。 鸟头一歪,朝身后看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就看到一只手,目光准确的朝它的脖子袭来。 开玩笑,它掠影大侠全身上下,最为满意的就是它的脖子了,虽然长的羽毛也是黑色的,可是这黑,是黑的多么霸气啊。 危险逼近,本能地嘎一声尖叫,扑哧着翅膀就朝半空飞去。 尽管速度很快,大有一飞冲天的架势,还是晚了那么零点零一一一秒,那双罪恶之手没抓住它的脖子,倒是抓住了它的尾巴上的羽毛。 感觉到痛来自于哪个部位,掠影大侠鸟眼睁到最大,收肛,仰胸,震惊了,惶恐了,愤怒了! 鸟尾巴上的羽毛,就好比人的内裤,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如果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你的内裤给撕了。 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掠影大侠再怎么聪明,再怎么看到好看一点的鸟,就兴奋的口水直流,节操碎了一地。 说到底,毕竟只是一只鸟哇。 所以,对有人撕了它内裤一事,羞愤之后,它就用它的喙,像捣蒜一样的频率开始攻击小夏子的头。 小夏子痛的嗷嗷直叫,终于引来了暮雪瞳的注意。 等她走出船舱,暴力还在继续,掠影大侠体力不支,渐渐落到下风。 眼看掠影大侠就吃亏了,暮雪瞳大步走到小夏子身边,伸手截住了他即将要落到掠影身上的手。 如果说掠影这只鸟是眦睚必报的,那么从东陵皇宫偷跑出来的小夏子也不是什么善心的人,他坏心起来后,手落的方向刚好又是掠影的尾巴。 他想的其实很有道理,刚才那场暴力,既然是由他拔了它尾巴上的羽毛而起,那么就以他拔它尾巴上的羽毛结束。 暮雪瞳及时的阻止让掠影看清小夏子歹毒用心的同时,愤怒之余又开始了反击。 它接下来做的一幕,让暮雪瞳彻底目瞪口呆了,小夏子则忍无可忍的痛哭起来。 掠影大侠乘所有人的不备,用力朝小夏天裤裆中心啄去。 这对小夏子来说,是什么? 侮辱,赤露露的侮辱! 暮雪瞳毕竟是护短的,狠狠瞪了掠影一眼,就去柔声安抚小夏子,“小夏子,不哭了啊,等会儿我揍它。” 那个它,毫无疑问就是正洋洋得意的掠影大侠。 小夏子不依,也不开口,依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湖面上,四周又是山,有回声的缘故,尖锐刺耳的很,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暮雪瞳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他,厉声吼道:“你哭够了没有?!” 小夏子被她唬住了,不过也就几秒钟的来去,等一镇定下来,嘴一咧,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暮雪瞳再次朝掠影大侠看去,它似乎也没想到小夏子的哭功会这么彪悍,豆大的黑眼珠转啊转,一只鸟,居然也出现了不耐烦的眼神。 暮雪瞳现在也懒得再去教育掠影,撩起长衫下摆,蹲到小夏子身边,柔声道:“小夏子,真的不哭了啊,都是我不好,不知道一只鸟在想什么。”说着,还很自责外加懊恼地叹了口气,“导致你受伤了,是我学业不精,居然没看懂一只鸟的心思。”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小夏子扑哧一声,破涕而笑。 看他终于不哭了,暮雪瞳暗暗松了口气,伸手去搀他,起身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小夏子,刚才那个一千两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等到了东陵,五千两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小夏子终于笑颜逐开。 …… 船舱里,暮雪瞳坐下后,就对外叫了声,“掠影,限你三秒钟之内出现在我眼前。” 紫菊真的不知道三秒钟指多长的时间,却敢肯定是非常短的,自己琢磨了一下,最后肯定三秒钟,约莫着也就比眨眼要稍微长那么一点。 果不其然,掠影以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飞了进来。 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掠影都没敢停到暮雪瞳肩膀上,耷拉着小脑袋更是不敢去看暮雪瞳的眼睛。 “掠影!”暮雪瞳很难得的对它疾言厉色,“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掠影黑漆漆的小身子打了个颤抖,哪里还敢嘎然大叫,它那副知错的样子,让暮雪瞳有些心软了,在这个未知的世道,正是因为有了它,有了紫菊,有了訾容枫,才不再那么的惶惶未知。 “以后不能再这样呢!”暮雪瞳伸手把它抱到怀中,“侮辱人的缺陷,有的时候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掠影低低的嘎了声,分外乖巧地依偎在暮雪瞳怀里。 …… 慕容南诏的圣旨到宸郡王府上时,訾容枫正在花园里喝酒,已经喝了不少,听说圣旨打到,才在宋越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朝前厅走去。 宣旨的太监,正是慕容南诏身边的老太监,他看到訾容枫的样子,眉头不由一蹙,没急着宣旨,而是先关心了訾容枫两句。 訾容枫是一点都不喜欢皇宫,连带着也不喜欢皇宫里的人,本就已经醉了,现在对他的关心,更是视若无睹。 老太监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圣旨给宣读完了。 訾容枫听的不是很清楚,在宋越的搀扶下起身时,侧着醉意惺忪的眸子,反问他,“他要给谁赐婚?” 宋越摸摸鼻子,讪讪道:“是主子您,皇上要给您赐婚。” “混账!”皇宫里慕容南诏听老太监禀告当时的情况,脸色沉了下去,“那个混账东西,他当真这么说的?” “奴才不敢有一丝隐瞒。”老太监躬身。 “不要去管他,再不给他点规矩,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慕容南诏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朕累了,想睡会儿。” ☆、第五十五章:天真无邪 同样一道圣旨也到了户部尚书徐从才的尚书府,皇帝恩典,把他庶出的小女儿指婚给了宸郡王为侧王妃。 这样一则消息传到京城,百姓们再次沸腾了,最为热闹的,莫过于还是赌坊。 这不,有个年轻的公子,手执上好的骨子扇走进了赌场,一掷千金,很大方的就压三日后,訾容枫肯定会很顺利的把徐家小姐迎娶进王府。 有人在上一次訾容枫和暮雪瞳大婚时,都输红了眼,眼下,看这个公子年轻很轻,还带着几分稚嫩,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个灵光,说不定…… 本来压訾容枫不肯娶的手,转到了徐清丽胜那一边。 年轻公子含笑看着,始终沉默不语。 一出赌场,跟在年轻公子身边的小厮满脸紧张,“小姐,奴婢听说宸郡王很喜欢刚娶的那个新王妃,他真的会……” 不是她对自家小姐没信心,实在是外面的传说,让她觉得那个宸郡王非常喜欢新娶的王妃,这样痴情的男人未必会这么快就肯娶侧妃。 徐清丽一扬眉,稚嫩娇媚的脸上多了几分霸气,“小雅,这些都是因为你小姐我还没出现,以后……” 她咯咯的笑了两声,笑声清脆如黄莺般动听,“即便是要有什么传闻,那定然也是宸郡王和本小姐我。”她光顾着说传闻,却忘了在前面加个修饰语。 日后的某一天,京城的确有了关于訾容枫和徐清丽的传闻,不过却是和暮雪瞳的大相径庭。 “可是小姐,奴婢还是觉得……”小雅始终放心不下,她是徐清丽的贴身丫鬟,也是她一起长大的。 这个小姐虽非尚书夫人嫡出,却是尚书大人最心爱的姬妾所生,而且那个美艳的姬妾在生下小姐之日,难产死了,这让尚书大人更是分外疼爱这个小女儿。 宫里的小姐是尚书夫人嫡出的最小的女儿,看似风光无限地嫁给了当今皇上,可是皇上的年龄也是相当的令人吃不消,比起尚书大人还要大了几岁。 所以小雅一直觉得,老爷是偏爱小姐的,不然为何看似是把小姐寄养在远方亲戚那里,实则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是让人照顾的妥妥帖帖。 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既然那个宸郡王能够对新娶的王妃那么好,就必定会对自己琴棋书画,被江南烟雨滋养的分外水灵钟秀的小姐也很好。 徐清丽在得意,徐从才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么烦恼,都是被自己的夫人在一旁唠叨的。 尚书夫人周碧欢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然也不会在毫无娘家背景下嫁给了徐从才,更不会这么多年,无论有多少美人出现在徐从才的身边,她以年老色衰的身躯依然稳做尚书夫人的位置,而且坐的很稳定。 宣旨的太监一走,她就对着徐从才抹眼泪,只是闷声的哭,却是什么也不说。 毕竟是一二十年的老夫妻了,徐从才最见不得她流眼泪,更不要说哭成这样。 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碧欢,不哭了啊,你这么一哭,我的心都快碎了。” 窗户边刚好有一个小妾走过,浑身当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听了恶心。 听徐从才这么一说,周碧欢才止住了哭,缓缓开口的声音中,时不时带着几声抽泣,“老爷,您偏心,你把我的清婉嫁给了比你年纪还大的皇上,却把清丽嫁个了宸郡王。” 她是有女儿的人,对京城的贵胄家的少年,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了解,宸郡王訾容枫,曾经是她最看好的乘龙快婿,可惜啊,却是个克妻命,要不是这样,她早就让徐从才去想办法了。 她本来只是假哭,只为弄的徐从才心慌,话一说出口,想到在深宫中的小女儿,想到她嫁个了比自己丈夫还大的男人,就替她一阵委屈。 人呐,总是一山看着一山高,她现在替自己的女儿委屈了,怎么就忘了去年,当她的女儿别扭着不肯进宫为妃时,她是怎么安慰她的。 “婉儿,娘告诉你啊,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嫁给一个好男人,管这个男人的相貌,年纪,只要够富贵就足够了,清婉啊,你是娘的小女儿,娘怎么样也不会把你朝火坑里推,皇上虽说年纪是大了点,可却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嫁给他之后,就是宫里的娘娘了,不要说你其他几个出嫁的姐妹,就连是爹和娘以后看到了你都要下跪行礼,叫一声娘娘呢。” 一字一句还历历在耳,可惜,她却早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再把女儿在身边多留一年,那么嫁个訾容枫的就不会是那个小贱人。 想徐清丽,她就想到她那个狐媚子的娘,做了这么多年的尚书夫人的位置,在当年差点被她动摇了,对她自然咬牙切齿的恨。 那个贱人虽死了十多年,可是她的女儿还在,而且徐从才生怕她在尚书府中长不大似的,还在襁褓里就找了个借口,把她送到了最养人的江南。 十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现在出落成什么样了? 徐从才努力安慰着自己的“后院”,“夫人,你真的多虑了,如果不是皇上下旨,我怎么会把清丽嫁给宸郡王呢?” 周碧欢又抹了抹眼角,显然不相信,“真不是老爷在皇上面前提起的?” 徐从才心虚,脸上做出的表情却严肃认真,“夫人,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为夫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信不过吗?我怎么会骗你呢。” 周碧欢最聪明之处就是懂的知进退,明知徐从才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却做出相信的样子,“老爷,其实,妾身一直都知道,老爷您才是妾身唯一的依靠。” 徐从才笑的有点僵硬,“那是,你也永远都是老夫唯一的夫人,老夫不是你的依靠,还能是谁的。” 周碧欢脸上浮现出和年纪极不相符的娇媚,保养良好的手,弱若无骨似的若有若无的朝徐从才某个部位蹭去。 徐从才当下受不了了,揽着周碧欢的腰就朝床榻走去,他这一招,严格意义上来说,就叫以肉偿债。 徐从才的肉债还没来得及开始偿还,家奴就来报,说是八小姐回来了,现在正在正厅等着他。 “夫人,你看,毕竟还有三天清丽就逃嫁人了,要不……我去看一下她?”徐从才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看似商量的口气,周碧欢却听出了坚持。 既然不是她所能左右的,索性顺水推舟,在徐从才面前更现她贤惠的一面,从床榻上坐起来,边给徐从才整理衣服,边说道:“老爷,看您说的什么话,清丽也是妾身的女儿,快十五年没见,正好妾身也想见见她了。” 不管周碧欢说的话有多昧着良心,落到徐从才耳朵里都非常的开心,双手在腿上一拍,欣慰道:“真不愧是老夫的贤妻,要不我们一起到正厅去见见清丽?” 周碧欢笑的适宜大方,“妾身求之不得。” …… 徐清丽不仅年纪轻,也因为一直放纵着没人管,性格大大咧咧的,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要不,都回自己家了,身上还穿着男装,这像什么样。 看到这样的徐清丽,徐从才果然皱了下眉,周碧欢心里却是暗暗的欢喜了一把,这样粗俗没教养的女人,如何能和她从小琴棋书画,秀外慧中的女儿相比。 这样的人,哪怕是嫁进了王府,估计也不会得訾容枫的喜欢,更不要说宸郡王的府中已经有了位,人尽皆知,被宸郡王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正牌王妃,只是个侧妃而已,她倒要睁大眼睛看她到底能得意多久。 只是这长相,倒是和那贱人有几分相似,典型的狐媚子脸。 “清丽,你打扮成这样,真是成何体统!”徐从才冷下脸训斥自己的女儿,看似很在理的训斥,落到周碧欢耳朵里,她在心里一声冷笑,看到这小贱人明明眼眶都红了,还装。 说到装,做了二十多年的尚书夫人,似乎没人比她更在行。 于是,笑着插上话,“老爷,孩子才刚回来,你就这样吼她,别吓着孩子了。” 一口一个孩子,要是落在外人眼里,肯定要说,多么慈爱的母亲。 可惜,徐清丽早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也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眼珠一转,冷冷地瞟过周碧欢:“尚书夫人说笑了,清丽自在襁褓里就离开了家,比起外人给清丽的怒吼,父亲这声吼,估计连毛毛雨都算不上,而且只要是父亲的吼,女儿听在心里都欢喜的很。” 徐从才闻言,心里很内疚,眼眶的红色又加深了很多。 周碧欢暗暗咬牙,果然是贱人的女儿,就心计,比起那个短命的贱人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当真以为她会怕她吗? 随即,她也拿帕子抹眼角,“好孩子,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真是受苦了,以后父亲和母亲都会好好补偿你的。” “母亲?”徐清丽才不领她的好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尚书夫人怎么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了吗?清丽的母亲可是在生清丽时就去世了。” 不要说像户部尚书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家,哪怕是一般的乡绅豪门,所有妾室生下的子女,都不能称自己的生母为母亲,他们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你这孩子……”周碧欢并没生气,反而拿着帕子又抹起眼角,眼风时不时的朝一边的徐从才看去。 她刚才对徐清丽那样套近乎,就是为了逼她说出大不敬的话,想起那个贱人的卑鄙狡猾,她以为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不到啊,终究是年纪太轻,人也太轻狂了。 徐清丽的这张脸,让徐从才想起自己早逝的爱妾,又想到把她一个人放在江南,心里根本不忍心也舍不得去责备她。 但是,他也深知周碧欢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一拍桌子,“看你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的母亲,唯一的母亲,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都是你唯一的母亲!” 徐从才伸出食指朝徐清丽指去,“还不快跪下给你母亲请罪。” 徐清丽也红了眼睛,抬起衣袖一抹眼睛,大声道:“我没错,为什么要给她请罪!” “孽畜!”徐清丽的不听劝外加当着下人的面对周碧欢的大不敬,彻底激怒了徐从才,“还不快回房给我好好反思反思!” 徐清丽终于哭出了声,原地一跺脚,抹着眼睛就朝后院跑去。 徐从才目光凌厉的看着正要去追徐清丽的小雅,“好好的去看着八小姐,如果她有个意外,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小雅打了个瑟缩,“老爷,奴婢知道了,小姐本来不是这样的,她……”瞥到周碧欢阴鹭的眼神,吓的什么都不敢说了。 等徐清丽走后,徐从才还在拍着茶案大声叱骂,“真是气死老夫了,这丫头,比起小时候,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徐从才也不骂了,端起茶用力地喝了起来。 周碧欢在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徐从才啊,徐从才,你不是号称从来没去江南看过小贱人,既然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她小时候是什么样! 男人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外加上徐清丽回来了,还有三天就要嫁给訾容枫,她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宫里看一下自己的女儿徐清婉。 话说,自从她被那个周愉儿妒忌,弄的龙胎不保后,她还没能去看她一下。 亲生女儿遭此大难,她不是没和徐从才提过,求皇上让她进宫陪一下,徐从才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更让她彻底的心寒了。 心里恨得除了恨已经没有其他情绪,脸上却还挂着端庄大方的微笑,“老爷,这孩子毕竟不是我一手带大的,猛一见面就要她认我为母亲,毕竟唐突了些,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老爷你且放宽心。” 徐从才放下茶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欣慰道:“碧欢啊,有你为妻,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老爷,瞧您说的什么话。”周碧欢娇羞道,“能够嫁给老爷为妻,那才是妾身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徐清丽其实并没有跑回后院,她象征性的跑出去几步后,又折了回来,此刻正躲在门边上听墙角。 本来和徐从才象征性的虚伪两句,周碧欢就要继续去托关系,让她和宫里的小女儿见上一面,目光很无意的就瞥到了被风吹出来的一个衣角,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想起了什么,状似很担心地问徐从才,“老爷,说句实话,其实把清丽嫁给宸郡王,妾身并不大赞同。” 徐从才立刻冷下脸,“碧欢,为夫先前和你说了那么多,难道你都没听进去吗?” “老爷!”周碧欢起身走到徐从才身后,给他揉捏起肩膀,声音温柔的仿佛是耗尽千年时间才能形成的钟乳石,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你误会妾身的意思了,妾身的意思是,宸郡王那么年轻,哪怕娶十个八个侧妃都不要紧,关键是……” “你继续说下去呢?”徐从才舒服的闭上眼睛,周碧欢的按摩绝对是一手绝活,徐从才都快昏昏欲睡了。 “外面传闻宸郡王克妻的消息,想必老爷也听说了。”周碧欢并不着急着一口气说完,而是很有耐性地在循循诱导。 她的目的很明确,看似在说给徐从才听,其实是为了说给门外那个听墙角的人听。 嫁给当今唯一的王爷,徐清丽我要让你即便能顺利嫁过去,也如鲠在喉,日日夜夜都不安心。 “这种传闻,根本不可信。”徐从才闭着眼睛,咕哝一声。 “老爷,这个传闻可以不信,现在的宸王妃克夫,您也可以不相信,但是为了咱们的女儿好,有些事,我们做父母的,真的要为子女多多思虑才对。” 徐从才真被她的话弄的一头雾水,睁开眼看着她,拧眉道:“碧欢,现在只有我们夫妻两人,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周碧欢笑了一下,“老爷,您可是好久都没叫过我碧欢了呢。” 尚书府里的姨娘何止两三个,还不断有新纳娶的,碧欢,是徐从才还没荣登上尚书一职时,最喜欢去周碧欢房里时候,最喜欢叫周碧欢的。 徐从才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内疚地拉住依然按在他肩上的手,稍稍一个用力,就把周碧欢拉进自己怀里,“碧欢,以前是我冷落了你,以后啊,我一定会抽出时间多陪陪你。” 有件事,他本来还不打算说的,被周碧欢这么真情的一刺激,脱口说了出来,“碧欢,我打算等清丽一嫁给宸郡王,就告老返乡。” “什么?”周碧欢从徐从才腿上跳了起来,惊讶道,“老爷,你打算辞官了!为什么啊?皇上不是一直都很器重你的吗?更何况咱们的女儿清婉去年才进宫为妃,她年纪轻,后宫嫔妃的殊荣都和前朝挂着勾,如果你辞官了,咱们的女儿可怎么在宫里自处?” 说到自己的亲女徐清婉,周碧欢当真是真情流露,嚎啕痛哭了起来。 徐从才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夫人呐,你说的道理,为夫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只是……” “只是什么?”周碧欢着急地催促他,就差上去直接抓着他的胳膊追问了。 “只是自古以来最难测的永远是君心,更不要说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为夫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徐从才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只希望这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从没忤逆过他意思的女人能理解她。 “老爷,你说辞官就辞官,妾身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们的儿子尚在外打仗,咱们清婉已经是妃子,就连清丽也即将要和皇室沾上关系,身为她们的父亲,一旦发生什么事,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夫人……”徐从才矛盾地看着周碧欢,刚想开口,周碧欢已经打算他,“老爷,你刚才不是让我有什么话都直说吗?我现在就可以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徐从才没吭声,像是在等着听周碧欢的消息,又像是在想自己的事。 周碧欢瞟了他一眼,很平静地开口,“有宸郡王府中的家奴昨晚出去喝酒,喝醉了,说出这样一则消息,我本不相信,也不想说的,可是今天给宸郡王赐婚的消息就到了府里,让我不由相信了那则消息。” “到底是什么消息?”徐从才捏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被周碧欢这样一而再的卖关子,已经弄的很不耐烦。 “宸王妃忽然不见了,联想到前不久在赌坊里,关于宸郡王和宸王妃哪个命更赢一点的赌局,怕是宸王妃已经……”周碧欢抿抿唇,没再说下去。 徐从才也是三朝老臣,而且在朝臣中一贯保持中立,唯一忠心的也就只有历代的皇帝。 见证了三代君王,除了第一代时,他年纪太轻,还只是个不能进入金銮殿面圣的小县官,后面的两代,他都是被封为重臣,立在文官首列,可以直接面圣。 先帝和现在的康平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没有比他看的更清的人了。 訾容枫的所谓克妻,暮雪瞳的所谓克夫,在那道太后的赐婚懿旨下达时,他就依稀明白了。 克妻配克夫,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老爷,你怎么了?”看徐从才的脸色越开越难看,周碧欢俯到他耳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就这么低弱蚊蝇的声音也把徐从才吓了一跳,他瞪了周碧欢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堂堂的尚书夫人,没事不要像是市井民妇那样四处去打听一些根本不足为信的八卦消息,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周碧欢转身离开前,不甘心地又问了句,“老爷,妾身煮了燕窝粥,要给你盛一碗吗?” 徐从才心头长满了草,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什么燕窝,闭上眼,连连摆手,“你下去吧,我什么都不想吃。” 周碧欢退下后,徐从才才睁开眼,周碧欢的话让他联想到不久前慕容南诏让他做的一件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牵绊住訾容枫。 他一直没想明白慕容南诏要让他牵绊住訾容枫的原因是什么,刚才和周碧欢的聊天,让他霍遭雷击般,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也许,慕容南诏正是利用他牵绊住訾容枫的时间,悄悄的处置掉了暮雪瞳。 訾容枫本就有克妻的传闻,死了个暮雪瞳,有前面五个女人做陪衬,外人顶多叹息一声,也不会有人去对质疑。 他去复命时,慕容南诏给了他一句话,保守秘密,他一定不会亏待他。 脑子里灵光闪过,原来把他最心爱姬妾生下的女儿赐婚给訾容枫,就是慕容南诏口中的不会亏待。 帝王心,果然狠,也最难捉摸。 不知不觉他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他现在就可以去找訾容枫把是慕容南诏让他去牵绊住他的消息告诉他,只是这么一来,三天后,当他最心爱的女儿嫁入宸郡王府就要替他还债了。 以訾容枫对暮雪瞳所流露出来的宠爱,他的女儿只怕要不了几天,就会成为继暮色雪瞳之后,第七个被克死的人。 那可是和他最心爱的女人长的有三分相似的女儿,他已经对不起她的母亲,绝对不能再辜负她。 暗暗下好决心后,他决定把慕容南诏命他做的那件事,烂在肚子里,至死都不说出来。 …… 徐从才事事都为徐清丽考虑,徐清丽却是听完墙角会后,气得连肺都要炸了。 同样也什么都听到的小雅,也很为自己家的小姐不值,在她身后小声抱怨,“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的,奴婢真没想到宸郡王居然是个克妻命,你还有三天就要嫁过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徐清丽毕竟太年轻,又不是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长大,心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单纯,回头狠狠白了贴身丫鬟一眼,“谁说你小姐我不生气的,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不嫁那个克妻的霉晦鬼。” 称当今唯一的王爷为霉晦鬼,小雅吓的脸色都白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叮嘱徐清丽,“小姐,以后这样大不敬的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徐清丽也不知道是觉得小雅叮嘱的对,所以默认了;还是说压根本没在听她说,反正就是没说话,闷着头朝前走去,哪里还有不久前在赌坊里的半分霸气。 绝世的好良人一下变成了避恐不及的霉晦鬼,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 暮雪瞳在船舱里等去码头补充干粮的紫菊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最近打喷嚏的频次高的有点离谱,却又不感冒,让她不得不去想关于打喷嚏的迷信说法。 也许真的是随着她悄无声息的离开,暮雪瞳这个名字被人提的次数太多,导致她这样高频率的打喷嚏。 紫菊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却很难看,一点都没有暮雪瞳给了她五百两,让她上岸买东西,听到找零都归她时的激动,脸沉的乌云密布,很快就有一场大暴雨就下下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沉着张脸是有人骗你钱了吗?”暮雪瞳和她开起玩笑。 没想到她的一句玩笑,却让紫菊眼泪哗啦的就滚了下来,“小姐,没人骗我的钱,是有人骗了你的感情。” “哦。”暮雪瞳拿过丝帕替她擦拭了下眼泪,“说来听听呢,上岸都听到了些什么,是谁胆子那么大,是吃雄心豹子胆了吗,居然敢欺骗你小姐我的感情。” “还能有谁啊,不就是姑爷。” “訾容枫?”暮雪瞳现在对紫菊的那声姑爷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一听到,就会跳出那样一张举世无双,清俊隽秀的脸,“他怎么了?” 嘴上虽在问着,心里却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慕容南诏在她登船前,又让她写了封信,信的大致内容,他已经告诉了她,至于怎么写就看她自己的。 有些话,多说无益,拿过笔,扬手一挥,落笔下去,纸白墨黑,就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信早该到訾容枫手里了,他到现在才恼羞成怒的要休了她,说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訾容枫是谁? 身世虽尴尬,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这样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和她这样的人本就不一样。 “他要娶侧妃了!”紫菊在说到这个消息时也不哭了,暮雪瞳甚至听到了她磨牙的声音,好像那个即将被訾容枫迎娶进王府的侧妃要站在她眼前,她肯定会扑上去咬死她。 “哦,就这个消息啊。”暮雪瞳很平静,“他是王爷,府里本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这个道理,奴婢懂,奴婢记得很小的时候,奴婢村头的二狗子都瞎了一只眼睛,就因为家里有点钱,就有一个正妻,两个小妾,更不要说像姑爷那样的人。”紫菊的小脸上依然很愤愤,“可是小姐您和他结婚才几天啊,他就要纳侧妃,奴婢是为您不值和伤心。” “紫菊。”暮雪瞳很平静地对紫菊招招手,“你过来呢。” 紫菊走了过去,眼眶还是通红,“小姐,奴婢知道您有很多事情都不告诉奴婢,不让奴婢知道,是为了奴婢能少点危险,可是奴婢就是觉得姑爷其实挺好的,如果你在府上,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娶侧妃的。” 暮雪瞳拉上她的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你刚才也说了,不会这么快的娶侧妃,那说明,他肯定会娶侧妃的,而且不可能只娶一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肯定是要娶的,时间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紫菊被噎住了,心里不服气,还想开口,暮雪瞳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又说:“紫菊,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 她狠狠心,逼自己违着心,说出接下来的话,“像訾容枫那样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的男人,我不要了。” 某一天,当她这番嫌弃某人的话,无意间落到了某个被嫌弃的人的耳朵里,那个莫名其妙就惨遭嫌弃,而且被嫌弃的有一点没道理的男人,当即横眉怒目,勃然大怒,“说的什么混账话,谁说我一辈子不是守着一个女人过的,你让我守着两个女人过,我才不想活了!” 当然了,这还是后话。 紫菊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不准自己丈夫有三妻四妾的话,她的思想封建,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忙伸手捂住暮雪瞳的嘴,“小姐,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不然就是犯了妒忌。” “什么叫犯了妒忌?我这绝对就是真妒忌!”暮雪瞳坦荡荡,一直努力保持平静,也紧绷了很久的精神,忽然就想放松。 不管是放松心情,还是身体,最好的东西,就是酒精,这一点,古代和现代倒是出奇的像。 紫菊看着暮雪瞳的喝法,不由得就心惊胆颤,伸手去抢她手里的酒坛子,“小姐,你别再这样喝了,要真醉酒了,可再也没有姑爷给的那上好的醒酒汤了。” 话一说完,紫菊就懊恼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小姐都这么伤心了,她怎么还能开口一声姑爷,闭嘴一声姑爷,这个习惯一定要改掉。 暮雪瞳真的喝醉了,她酒品还算不错,喝醉了,也不胡闹,倒头就睡。 小夏子听到动静在外面敲了敲门,“公子,你没事吧?” 自从暮雪瞳在掠影一事上给他主持公道后,对暮雪瞳是百分之百的折服了。 虽不知道她的来历,要去东陵干什么,却敢肯定这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紫菊挤干丝帛给暮雪瞳擦干净脸和手,“没事,你继续开船吧。” 紫菊不是个特别聪明,却是个特别忠心的丫头,不然也不会被暮尉迟安排去伺候暮雪瞳。 曾经的那个暮雪瞳一旦在孙庆梅那里受了气,就会埋怨紫菊没用,每每那样时,紫菊只有暗暗的抹眼泪,也只怨自己没有保护小姐的能力。 自从暮雪瞳死过一次,彻底变了性,紫菊再也埋怨过自己没用,事实上,现在的小姐是如此的彪悍,她不去欺负别人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被人欺负。 紫菊也算终于发挥了自己性格里的优点,把暮雪瞳照顾的非常好。 紫菊替暮雪瞳盖好被子,刚直起身子,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自从她回到船上后,小夏子就马上开船了,这条船上,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有第四个人。 紫菊再一次想错了,船上是没第四个人,却还有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的第四只鸟。 “掠影!”紫菊看掠影落在地上的脚爪在乱晃,黑漆漆的小身子也在东歪西倒,就知道它肯定是偷喝了酒。 这只鸟,还当真让她无语了,曾听小姐拿什么神鸟的后裔激将过它,所谓神鸟后裔,原来就是这般摸样,就是一既嘴馋又懒惰,还好惹是生非,一只让人非常讨厌的嫌鸟。 小夏子还算有点良心,至少没有乘掠影醉的连站都站不稳,乘机把它扔到河里去。 紫菊朝掠影走去时,小夏子还在对着酒醉的掠影冷嘲热讽,“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整天显摆自己的聪明。” 掠影很难得的大度,没有和小夏子计较,小眼珠转了两圈,眼看就要睡着了。 小夏訾子起了坏心,蹲下去,凑到掠影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紫菊站的远,不知道小夏子说了什么,但是,光看掠影一个激灵,蹭的下就飞到半空,而且小眼睛里露出惊恐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事后,紫菊去套了小夏子的话,原来,把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掠影大侠吓成那样的话,是这样的,“掠影,你不是号称神鸟吗?既然你讽刺我没鸟,要不把你的鸟借给我用一下。” 先不去管掠影大侠到底是什么性别,单是小夏子当时打的主意,就足够把掠影大侠吓的酒醒了。 …… “小姐,我们真的要走吗?”小雅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徐清丽头都没回一下,“你现在可以选择回去,但是要我去嫁给那样一个克妻的人,我才不干。” 小雅还在犹豫,徐清丽已经大步朝码头走去。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走水路,一来是相对来说比较好隐藏,也比较安全,另外她是在雨水充盈的江南长大的,水性很好,就算是徐从才派人追过来,她也有本事逃脱。 已经在几百里之外的暮雪瞳,本来正睡着着,忽然就睁开了眼,她做了个梦,梦里有张看似单纯无邪的脸,无限大的在她眼前放大,嘴角慢慢的勾起阴测测地冷笑,她看着心慌,背心滑过冷汗,被吓醒了。 紫菊就趴在她床边睡着,一听到声音,马上凑到她身边,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船在湖面上,光线更是黯淡。 她没点油灯,而是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船舱的同时,也没有一半灯油的刺鼻味,紫菊看暮雪瞳额头上都汗珠,转身去挤干丝帛给她擦额头,“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暮雪瞳的手心很凉,紫菊给她擦好后,打开包袱,把里面的衣衫拿出来披到她身上。 暮雪瞳看了看不远处的夜明珠,又低看了看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打趣道:“紫菊,你还真知道未雨绸缪啊。” 紫菊怔了怔,等明白过暮雪瞳话里的意思,连忙摆手,“小姐,这些东西不是奴婢拿的,是奴婢醒过来时就放在奴婢身边的。” 暮雪瞳心里已经有数了,紫菊是她带去的人,就这样失踪,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如果她是和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同时不见的,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这就不叫失踪,而是卷款逃跑。 慕容南诏的心思果然缜密,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比。 ☆、第五十六章:又一败家 当天,还有一个人酒醉了,而且还在酒醉中,衣衫不整中就进宫面圣了。 慕容南诏似乎早猜到訾容枫会进宫找他,早早的就在御书房等他。 慕容南诏贴身大太监把訾容枫引进御书房后,就恭敬退出,反手带上门,目光炯炯地站在门口。 和以往不一样,今天訾容枫带了人进宫,不,更准确的说,他是在人的搀扶下进的宫,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宋越。 似乎是骂紫菊那笨丫头习惯了,宋越觉得没有紫菊缠着教他武功,他有有点……寂寞;浑身还有点……不自在。 宋越的种种不适应,都落在了大太监耳朵里,能被訾容枫带进宫的人,可想在訾容枫心里是有什么样的地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再加上大历自三百年前建国定都以来,都有殉葬的陋习,老太监浑浊的眼珠转的飞快,也许身边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出路。 他笑着和他搭讪,“你看着面生啊?” 宋越最不喜欢的就是不男不女的太监,更不要说,自从他站在这里后,这个老太监一直在打量着他,而且目光有些奇怪。 他是武夫,头脑相对来说也比较简单,当即冷声回道:“瞧公公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春香院的老鸨,哪里真的会看到人就面熟的。” 把一个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不能那做啥事的太监比喻成妓院的老鸨,估计也就訾容枫身边的人敢,尖锐而刻薄。 老太监气得说不出话了,眼珠圆睁,用力瞪了宋越一眼,也不在再说话了。 话说,御书房里,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门外,訾容枫的人把慕容南诏的人气的差点昏过去,门内,訾容枫酒气熏天,衣衫不整的模样,也让慕容南诏勃然大怒,“枫儿,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都成什么样了?” 訾容枫干笑两声,这才掀起眼帘看着御案后面的男人,“既然父皇提起了,儿臣也实话实说了,儿臣是断断不会娶侧妃的。” 口气决绝,眼神笃定,慕容南诏有一丝的恍惚,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储君形象。 可惜啊,他的坚持和肯定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虽说有十五年没见,毕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长成了什么样的秉性,慕容南诏心里还是很清楚。 他的本意也不想去逼他,但是看他根本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你不去娶侧妃也行,朕就让人把当年的宸元妃迁出皇陵。” “你!”訾容枫酒醒了一大半,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好狠的心!” 所谓把当年的宸元妃迁出皇陵,其实就是暗指如果他不从,那么慈寿宫的太后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訾容枫是拂着衣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御书房。 …… 訾容枫一离开,御书房帘幕后就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走到御案前,对着慕容南诏曲膝跪了下去,“老臣多谢皇上。”这个人正是户部尚书徐从才。 慕容南诏满脸倦怠,也懒得再理会他,对他径直挥手,“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婚期照旧。” 确定慕容南诏真的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訾容枫,压在徐从才心头的那块大石也算落地了。 “老臣多谢皇上。”再次磕头行礼。 慕容南诏却在他弓着身退下时,忽然又说:“朕保证不会动手,至于枫儿那里,就看尚书千金自己的本事了。” 徐从才想到徐清丽的性格,又想到外面流传的关于暮雪瞳的秉性,倒是有几分相似,“老臣多谢皇上提醒。” …… 当天在宫里的岂止徐从才,还有他的夫人周碧欢,她是托了好多关系,花了好多的银两打点才换成小太监的模样进了皇宫。 徐清婉自在御花园和周愉儿发生争执坠胎后,慕容南诏还没下旨有任何的责罚,她就把自己关在清凉殿,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门吱呀一声响,徐清婉抬头看去,那人背光而站,她只能根据衣服辨认出这是个小太监。 “你是哪宫的太监,是谁让你来的?”徐清婉对着太监就是斥呵。 “婉儿,是我,我是娘亲啊。”听到亲生女儿的声音,周碧欢眼眶当即红了,脚步也走的更快。 徐清婉仍是不相信似的,眯起眼睛盯着直朝她飞奔而来的人影,等看清了,憋了在心里好长时间的委屈,一下就发泄了出来,扑到周碧欢怀里,就放声大哭,“娘亲,周愉儿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你想啊,我都怀有龙胎的人,平时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到天水湖里去,她虽然残废了,可是我的孩子也没有了啊。” 周碧欢跟着掉眼泪,“婉儿,娘苦命的孩子,你说的为娘怎么会不懂,娘亲心疼你啊。”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好久,这才在软榻上坐下开始说正经事。 周碧欢先把徐清丽回尚书府,并且马上要嫁给訾容枫的消息告诉了徐清婉。 徐清婉听后,年轻娇媚的脸上闪过阴鸷不甘嫉恨,“娘亲,怎么能这么便宜了那贱人。”抓上周碧欢的手来回摇晃,“娘亲,你怎么不劝住爹爹的,爹爹平素里不是最听你话的。” “婉儿。”周碧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娘亲没有劝你爹爹啊,娘亲劝了,还拿出訾容枫克妻说事,结果呢,你爹根本就不听。” 关于訾容枫克妻的传闻,徐清婉还在闺中时就听人说起过,那时还在为自己不是他任何定亲者而暗自庆幸过,直到上次在御花园中无意看到訾容枫,她就后悔了,这样风华绝代的男人,哪怕真是克妻命,嫁给他又何妨,到时只要多找人做几场法事去去晦气就可以了。 “这可怎么办呢?皇上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娘亲,你也知道的后宫没有子嗣的嫔妃素来是要殉葬的,宛儿现在没有了皇嗣,以皇上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只怕……”怕殉葬,这才是徐清宛死命要抱住腹中龙胎的原因。 所以说,这深宫中,就连天性使然的母爱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而存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情爱。 “宛儿,不要怕,为娘早想好了。”周碧欢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徐清婉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徐清婉听后表情不仅有些股古怪,还带着点惶恐,一把抓住周碧欢的手,反复追问:“娘亲这个办法可靠吗?” 周碧欢把她的手,反抓到掌心里,很肯定地回道:“傻孩子,你是娘的亲生女儿,没有万全的准备,娘是不会让你冒一点的险。” 听周碧欢这这么一说后,徐清婉安心了好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娘,我听说周飞度得知周愉儿的消息后,正从边关赶回来,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女儿怕……” 自从她的胎掉了后,慕容南诏一次都没来过她的清凉殿,实在是猜不透那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的心思。 她虽说是新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值得男人宠爱的女人,良将却是难求。 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她也可以猜到在她和周飞度之间,慕容南诏会偏向谁。 “傻女儿,不要怕,只要你爹还是户部尚书,他就不敢动你。”周碧欢没什么把握的安慰徐清婉。 和徐从才那么多年夫妻,她怎么会不了解他,既然已经把辞官说出来,就说明离的不会太远了,当务之急,她不能看着亲生女儿第二次掉入火坑,而且那火坑是真真实实,把人长埋于地下的坑。 …… 訾容枫出了宫后,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最近,而且是京城最大的赌坊。 宋越想好了很多劝说的话,比如赌博伤身,再比如赌博是条不归路,还比如…… 一切的话,没等他说出口,他的主子已经再一次下了注了,而且是极度重金,且空口无凭的那种。 上次和暮雪瞳大婚,他骑在高头白马亲自迎亲,已然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瞻仰到他的容颜。 宸郡王啊,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跟着他下赌肯定没错,于是,很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只要訾容枫押下去的那一方肯定能引来很多人的跟随。 渐渐的,赌坊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了。 訾容枫依然在嘴上报着巨大的金额押注,其他的人则不再相信他,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这有着克妻之名的王爷,运气也那么的衰,他押什么,偏偏不开什么。 赌坊的气氛,因为訾容枫的到来,也因为到最后别人都改变了策略,弄得他一家独输,而沸腾了起来。 这一天,京城另外几家精品店,比如卖衣服的绣锦坊,再比如卖包包的爱死马都迎来了訾容枫这个大主顾。 他们当然更认识訾容枫,鉴于上一次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暮雪瞳欠下的巨款偿还了,当他开口赊账时,所有的老板不仅一致点头如捣蒜,还面露欣喜之色。 到最后,随着訾容枫的闲逛,宋越不仅手臂上挂着,手指上勾着,手心里托着,就连背上都背着了。 从礼盒的缝隙里,勉强能看到走早前面訾容枫,忽然訾容枫又停下脚步,侧过身朝路边的店铺看去。 宋越心里一紧,不顾在大街上,当即大吼,“主子,不能再卖了,属下实在是拿不了了。” “真拿不了了啊?”訾容枫还当真反问了这么一句。 宋越很肯定的点点头,“真的拿不了了。”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果然有礼盒掉到了地上。 “这不很简单。”訾容枫想都没想,就朝他走去,更是在他还没明白过来前,就把他手臂上,肩膀上,手心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地上。 然后很潇洒地拍了拍手,“这下可以再卖了吧。” 宋越满头黑线,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了,怎么从不知道他还有疯狂购物的爱好。 果然,人这种东西是极度会受另外一个人的影响,毫无疑问,把他那个从不逛店也从不赊账的主子,影响成眼前这幅摸样的人就是暮雪瞳那个女人。 已经在百里之外的暮雪瞳再一次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 一沓厚厚的账单很快就送到了徐从才的尚书府,徐从才鼻子一歪,差点气昏过去,这个訾容枫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是他把女儿嫁给他,不是他要嫁到他的尚书府,怎么能这样花他的钱。 就算他是看管国库的户部尚书,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又不是他的,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两,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管家看他不说话,低着眉,小声说道:“老爷,这些账单上的老板都在门外候着呢,门口都被堵起来了。” “什么?”徐从才翻看着账单上的金额,本就气得快要暴跳如雷,又一听说债主们把门都堵起来了,气急攻心,抽了一口长气,差点没昏过去。 “去,去账房把钱都结了。”徐从才捂着胸,猛喘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周碧欢回来时就看到徐从才在对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纸,咬牙切齿,瑟瑟发抖,她刚见过亲生女儿,心情分外的愉快,走到他身后,给他揉捏起肩膀,声音轻柔的能滴出水,“老爷,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訾容枫即将是徐清丽的丈夫,徐从才自然不想让徐清丽在周碧欢那里落的什么口舌,忙把一沓欠条都塞到了衣袖里,“没什么。” 周碧欢心里冷哼一声,当真以为她刚才没看到啊,第一张就是五千两,落款处是訾容枫。 这个訾容枫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王爷,怎么样也不会缺钱吧。 那么大手笔的花钱,还让徐从才,莫非……他是想借此逼徐从才退婚。 “老爷,妾身刚才去绣坊给清丽选了嫁衣的花样,也不知道合不合清丽的心意,要不送过去给她看一下。” 徐从才把周碧欢拉到眼前,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碧欢啊,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但是,你要记住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清丽的母亲,没必要在她面前这么小心翼翼。” 周碧欢的确是演技派,眼泪说来就来,“老爷,有你这话,妾身就算是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了。” ☆、第五十七章:偷天换日 “碧欢啊,你放心,就这几天,我去求一下皇上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和清婉见上一面。” 徐从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碧欢在这件事上本就对他埋怨颇深,求了好多次,他都找着借口没答应,现在因为她“关心”徐清丽,反而爽快提起了,心里能不憋屈吗。 “老爷拿主意就是了,如果真的让老爷为难了,那就算了,龙胎掉了,那都是清婉的命。”周碧欢又抹了把眼角,“老爷,妾身先拿花式去给清丽选了。” 对着徐从才盈盈欠身,真转身朝后院走去。 徐从才看周碧欢体己大方的模样,当真是心软了,在众多子女里,他的确是偏心徐清丽,也不能做的太过,尤其是周碧欢这么大度贤惠时,在她转身朝后院走去时,一把拉住她的手,“选个花式,让佣人把清丽喊出来就是了,哪里要你这个当母亲的亲自给女儿送过去。” 周碧欢笑的温婉大方,“妾身听老爷的。” 被差去喊徐清丽的佣人很快就回来了,却是跑的满头大汗,一进正厅,气喘吁吁,也不顾上行礼,直接跪倒地上,“老爷,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好好说话!”周碧欢瞪着佣人,声色俱厉地呵斥着。 “八小姐……八小姐,她……她……”佣人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完一整句话。 这次轮到徐从才发火,用力拍打着桌子,“说八小姐到底怎么了?” 自从进了一趟宫,他还真打消了所有的顾忌,一心一意的想把徐清丽嫁给訾容枫,可千万别在这时给他出了什么岔子。 那佣人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的几乎连不成句,“八小姐……她……她不见了……” 不等那佣人说完,徐从才已经起身朝后院走去,徐清丽不见了,这还得了,两天后的婚事可是皇上亲指的,如果到时拿不出人来,担的就是违抗圣旨的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周碧欢并没立刻跟上去,而是走到佣人身边,再次反问:“八小姐真的不见了?” 佣人实话实说,“回夫人,真的不见了,据八小姐院子里的下人说,根本没看到八小姐出去,可是,八小姐就是不见了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佣人颤抖着起身离开时,周碧欢又喊住他,“八小姐不见的消息,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也不用在尚书府呆着了。” 佣人打了个冷颤,背心划过冷汗,外人以为不用在尚书府呆着,就是被驱赶出去,只有他们知道,不用呆着的意思,那就是不用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 周碧欢又再正厅里坐了会,眯着眼仔细想了想,才做出很匆忙的样子朝后院赶去。 徐从才看周碧欢才来,心里不免有些生气,“你刚才去哪里了?” 后院的事,他还真不大会处理,站在徐清丽的院子,面对被拨过来伺候她的佣人,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下手。 周碧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故意晚来,就是要让徐从才知道这尚书府的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老爷,妾身……”她凑到徐从才耳边说了句什么,徐从才的脸色才微好看了一点,“你来问吧。” 周碧欢应了声,挺直腰背走到一干佣人眼前,不算犀利,却绝对带着当家主母独一无二权威的眼神,冷冷地把所有的人都打量了一遍,“昨天晚上是谁当值的?” 有个丫鬟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回老爷夫人,昨天晚上是奴婢……奴婢当值。” “当真没听到一点动静吗?”周碧欢又问。 “回夫人的话,奴婢一点都没听到,昨天小姐回到院子就很生气的样子,用过晚膳,早早的就歇下了,奴婢以为小姐路途倦怠,就没打扰,没想到刚才一敲门才发现小姐根本不在屋子里。”丫鬟颤抖着嗓子,才把话说完。 “老爷,容妾身去屋子里去看一下。”周碧欢恭敬地询问徐从才。 徐从才当真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现在只要能找到徐清丽就好,管他用什么办法,当即挥手,“你快去吧。” …… 结为夫妻这么多年,徐从才还是第一看到周碧欢处理内院的手段,就四个字可以形容,“雷厉风行!” 把徐清丽院子里的佣人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后,周碧欢才走到徐从才身边,“老爷,还有两天就是清丽和宸郡王的大婚之期,妾身以为既然是清丽有意要逃,必定是会躲的很好,要在两天之内找到她,想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以妾身看清丽要暗地里继续寻找,两天后也要准时出嫁。” 徐从才睨了她一眼,烦躁地抖抖衣袖,“如果当真找不到她,还怎么准时出嫁?” 院子后面一角传来的棍子落在人身上的闷声响,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气,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对这个女儿的喜欢程度,一下子减少了不少,像这种家庭的父母之爱,多多少少是不会像普通人家那样简单。 换句话说,如果徐清丽不是有几分长的像他最宠爱的姬妾,或许他也不会把她当成心肝疼了那么多年。 这放在心肝上的人,到头来却如此的不识大体,真的让他太失望了! 周碧欢说那么多,等的就是徐从才这句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踮起脚,拿帕子捂住嘴,凑到徐从才耳边说了句话。 徐从才听完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还有不确定,斜着眼睛看她,“这招行得通吗?” 周碧欢很肯定地笑了下,乘徐从才不注意,手已经伸到他衣袖里,訾容枫所欠下的那沓欠条就到了她手里。 看着那沓欠条,她并没有生气,嘴角甚至始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老爷,深受皇上和太后万千宠爱,出生就被封王的宸郡王,当真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夫人的意思是……”徐从才恍然大悟似的看着周碧欢。 周碧欢点头,“老爷猜的不错,宸郡王什么东西买不起,还需要赊账了,让老爷给他还债吗?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明确,无非是故意在气老爷,逼的老爷不得不去皇上面前告状。” 訾容枫想用这一招来毁婚,徐从才倒真没想到,周碧欢一说开,他才恍然大悟,捋着山羊胡沉思起来,半响依然没有任何的主意,侧过脸,依然询问周碧欢,“夫人依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办法其实很简单。”周碧欢随着年岁增长也浑浊的眼珠里,闪过计谋得逞的精光,“既然宸郡王压根本不想娶,我们把谁嫁过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妾身还是刚才说的那样,暗地里继续派人去找清丽,两天后,不管清丽找没找到,必定要有尚书府的八小姐嫁入宸郡王府。” “夫人,如果让皇上知道所嫁之人并非清丽,只怕……”徐从才以手做刀,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爷,您就放心吧,以宸郡王目前所表现出的反应可以看出,他根本不可能会踏进新房半步,既然如此,把谁嫁过去,长的是什么样的容貌,又有什么关系。” 打量了一下徐从才的表情,她又补充,“更何况,这只是暂时的,一旦找到清丽,我们可以马上把人换出来。” 徐长才还是不大敢冒这个险,尚在犹豫,周碧欢已经拉上他的衣袖,语速急而切,“老爷,你可要做决定了,我也好去找合适的人,这个人一定要口风紧而且忠心,不然倒霉的岂会光止我们这一大家子。” 实在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徐从才这才勉强点头,“夫人,就听你的安排去做,只是选的人一定要很可靠才是。” 周碧欢嘴角的虚笑在看到他点头的瞬间,忽然就变的明媚,已经染上风霜的眉眼都漾着笑意,“妾身办事,老爷就放宽心。” 徐从才总觉得周碧欢对找人代徐清丽出嫁这件事,特别的上心,也曾怀疑她是不是在背着他耍什么心眼,背着她查看过陪嫁的礼单,数量很惊人,比起她嫁自己的亲生女儿排场还大,心里不由又要多疑了,难道说周碧欢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把徐清丽当成了亲生的。 周碧欢很快就从佣人口中得知徐从才背着她看礼单的事,心里冷笑了几声后,当即去找他一通哭诉,无非是说自己尽心尽力,一切都是为了徐家,却被老爷质疑,心里很委屈。 徐从才耐着性子除了在言语上好一阵安慰,还在肉体上给予了补偿,才勉强安慰好正处于四十如虎年纪的周碧欢。 …… 当天半夜,都不知道多久没被徐从才滋润过的周碧欢心满意足地起床,捏手捏脚的出了尚书府。 她把自己裹得很好,外人甚至除了看出是个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出尚书府,她就拐进了一个幽静的小胡同。 夜色已深,除了几声犬吼,四周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她在原地打转,时不时探出头朝巷子口看去,正等的快心急如焚时,有车轱辘压在青石路上的声音传来。 她忙转身跑了过去,半刻钟后,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上的臭气很浓,周碧欢却没丝毫的介意,拉着她的手就朝胡同深处走去。 “娘亲,我身上的味道好难闻,想先去洗个澡。”身上穿着太监服的徐清婉举起衣袖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随便便皱着眉,她是娇小姐出生,身上无论什么时候不是香喷喷的。 周碧欢侧过脸,呵斥她,“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小事,当年你娘亲我为了保住尚书府主母的地位,可是连狗SHI都吃过的。” 那是她极不为愿意去回忆的经历,为了身侧的亲生女儿也顾不上什么不堪了。 “娘亲,你说真的啊?”很显然,徐清婉不相信,吃那个东西啊,实在是太恶心了。 周碧欢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好骗你的。” 徐清婉想到了什么,“哦”了声,“娘亲,你这是为了对付那个老贱人吧。” 真不愧是周碧欢的女儿,好的没学到一招半式,毒辣满嘴喷粪倒是尽得真传,很自然的称徐清丽为小贱人,称她的娘为老贱人。 “你这丫头要是有你娘我一半的耐心,哪里会遭了周愉儿的当。”周碧欢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朝女儿的脑门戳去。 一提到那件事,徐宛然就倍感委屈,“娘,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我……” 周碧欢挥手打断她,“好了,事情都发生了再去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记住娘亲告诉你的话了吗?” 周碧欢从衣袖里摸出样东西递给徐清婉,徐清婉低头一看,借着不算亮的月光,她看到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娘……”盯着那张人皮面具,徐清婉结巴道,“你不会真的想让我代替那个小贱人嫁给訾容枫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周碧欢不以为然,把面具抖开朝徐清婉的脸上贴去,“那么好的荣华富贵,做娘的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可是……”这个计划在周碧欢进宫见她时,并没告诉她。 当时她俯在她耳边告诉她的计划是这样的,她用周碧欢带进宫的毒药毒杀了贴身宫女,然后在自己所住的清凉殿放了一把大火,再借着,她按照周碧欢安排好的,躲在收泔水的桶里,很顺利的出了宫。 宫里因为清亮殿的走水,早乱成了一团,守门的侍卫哪里还有心思去搜查一个泔水桶,就这样,她很容易的就出了宫。 本以为出宫后,周碧欢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没想到是让她代替徐清丽嫁给訾容枫。 自上次无意看到訾容枫,她就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梦里她俨然成了他唯一的宸王妃,被翩翩优雅风华的美少年搂在怀里,那是多幸福的事。 梦是美好的,只是,每每醒来,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就一阵的惆怅和不甘心,为什么没有人早一点告诉她,訾容枫原来长的是这般的风华绝美。 这个世界上,良药有万千,毒药也有千万,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怎么了?婉儿你不想嫁给訾容枫吗?那可是唯一的王爷,在不久后就注定是太子,你不是说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吗?娘亲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基成皇帝,到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啊!” 仿佛看到自己女儿凤袍加身的那一天了,周碧欢爬在眼角周围的细纹,绽放的如秋暮里的菊花般灿烂。 徐清婉做了一年多的妃子,当然知道皇后是多么大的殊荣,不是不心动,实在是已经和皇家人打过交道,深深觉得皇家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娘亲,女儿当然想嫁给訾容枫了,只是……”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比她想象中的要光滑,也很透气,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周碧欢给她贴上的,真的有点像她本来的皮肤,“女儿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这人皮面具在脸上戴的时间长了,会变形,而且是沾不得水,如果哪一天不当心被訾容枫发现了,女儿怕……” “傻丫头。”得知她担心的真正原因后,周碧欢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好了,你脸上戴的面具和一般的人皮面具不一样,是以……”话已经涌到嘴边,深怕吓到徐清婉,话锋一转,“反正不但能沾水,而且不管用多久,都不会变形。” 徐清婉看周碧欢说的那么肯定,也相信了她,伸手又摸了摸脸上渐渐融上她温度的面具,若有所思地朝皇宫的方向看去。 日后的某一天,当徐清婉的面具被人揭穿,当她知道自己所戴的面具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制作而成的,恶心地当场狂呕不止。 …… 当徐清婉以另外一张脸,以另外一个身份重新走进尚书府时,皇宫里的确闹翻了天。 太诡异了! 先是皇后莫名其妙地行刺皇后;再接着是愉贵妃因为妒忌去害徐妃的胎,龙胎没了,结果弄得自己也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然后太后所住的慈寿殿又无故走水;到最后徐妃的清亮殿又走水了。 这慕容氏的天下是怎么了? 朝堂上自然有聪明人,很聪明的就把这些灾难都归到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訾容枫。 那个大臣也真不知道说他忠厚老实,还是蠢顿愚昧好,在府里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当慕容南诏支撑着久病的龙体上朝时,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参了无辜到极点的訾容枫一本。 那人是文官,用词甚是激烈,大有恨不得让慕容南诏立刻下旨把訾容枫赶回漠北的意思。 慕容南诏翻看完手里的奏章,右手支在镶嵌着黄金和珠宝的龙椅上,拖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就当所有的大臣都等的有点心慌时,康平帝忽然一个扬手,那本奏章狠狠地砸到了上本的那大臣身上。 那上书的大臣在漫长的等待着,一番忠君爱国的慷慨激扬,系数转化成了焦躁和不安。 是以当奏章坚硬的侧边划过他的脸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上,臣……” 他很想说这本奏章是他昨夜梦游时写的,瞥到同僚们鄙视的目光,男子汉的尊严还被撩了起来,脖子一梗,朗声道:“皇上,您难道忘了宸郡王出生之日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吗?” 他这句话一出,本来还抱着看好戏的群臣,瞬间屏息凝气,富丽威严的金銮殿里连大气都听不到一声。 皇帝生气了,那可不是闹着完的,是要掉脑袋的,而且是极有可能掉的不是一颗。 慕容南诏懒懒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响起,“传旨下去,王南出言不逊,撤去工部尚书一职,打入天牢!” 一般情况,皇帝动怒,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几个大臣站出来以真理的角度劝慰一下皇帝,今天却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在皇帝身边呆久了,也算是很清楚他的脾气,只要关乎当年那个宠盛一时的宸元妃,以及她生下的儿子,那就是皇帝的虎须,可万万是摸不得的。 王南被拖下去时,眼珠转动着朝四周的大臣投去求救的目光,当发现那些人的目光不是躲避,就是无可奈何,心里骤然一凉,这一次,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 死个后妃而已,很正常的事,冷宫里都关着一群曾经得宠过的妃子,更不要说徐清婉只是个失去了龙胎,又根基不深的新妃。 是以,除了她的父亲徐从才在金銮殿上痛哭了两声,拱手哀求慕容南诏一定要彻查外,其他的大臣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依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本来的轨道上,没人知道不知不觉一招偷天换日已成功,更没人知道身为大历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在那一天晚上也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王府。 宋越依然跟在他身边,看着打扮成像个……像个啥呢……宋越摸着下巴,打量了又打量,思考了又思考,终于想起他像谁了,出于对主子的尊敬,他强迫自己不把那风华绝代的主子和有钱人喜欢豢养的粉头联系到一起。 好吧,哪怕事实是,他主子今天的打扮真的很像粉头,也绝对不能这样想。 因为穿着太过于鲜艳,反而让人忘了他那张脸,就这样,訾容枫没给看到他的人留下什么影响,就顺利的离开了京城。 …… 小夏子的驾船技术果然像他吹嘘的那样,本来要十天的水路,经过他不讲道理的插队,排挤,压线,闯红灯,种种流氓行为后,终于在三天后已经到了东陵的国界。 大历和东陵这些年的关系都一直不好,也严重影响了两国百姓的互通,幸亏有身为东陵人的小夏子在,暮雪瞳和紫菊才得意顺利进入东陵境内。 至于掠影大侠,在这个时候就充分体会到了它身为一只鸟的自豪,看你们人类多麻烦,还分你的,我的,你不准到我这里来,我也不让你到我这里来,看我们鸟类,乖乖,那绝对的是天高任鸟飞啊。 是以,当暮雪瞳抬头去找它时,更是巨有气势的高昂起它那颗鸟头。 暮雪瞳看着它,忽然嘴角划过意一丝笑,那笑,落在掠影大侠的鸟眼中,怎么,显得那么的耐人寻味,那么的……落井下石呢。 没等“落井下石”四个字从它不大的鸟脑袋里跳出来,它已经被一群鸟围攻了。 尼玛。 假设掠影大侠会开口说话的话,肯定要对着那一群青红不分,飞上来,对着它就群殴,哦,不,一群鸟对一只鸟,那应该是群啄的鸟破口大骂,注意素质,素质还真是有待提高,有这么不要脸的偷啄吗?还尽啄它的鸟脸! 可惜啊,掠影大侠再怎么是神鸟,也抵不过一大群鸟,而且是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在它看来比流氓还流氓的鸟。 到最后,掠影在半空中嘎嘎叫着,什么任它飞的高空也不要了,什么骄傲也不屑了,抱着鸟头就朝暮雪瞳怀里冲去。 暮雪瞳虽然刚才落井下石了,却也不会见死不久,脚尖一跳,顺手一接,再朝外一抛,刚才攻击掠影最起劲也最凶猛的鸟,被小石头正中眉心,嘎地尖叫一声,颤抖着羽毛就跑了。 枪打出头鸟总结的还真不错,随着那只鸟的逃跑,后面的鸟立马也散了。 “好了,没事了。”暮雪瞳轻轻的摸着掠影的羽毛,努力憋着笑。 掠影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对暮雪瞳的话置若罔闻,到最后,暮雪瞳去抓它的翎羽,干脆躲的更深了。 暮雪瞳拿它无奈,反正也不重,索性就随了它。 结果,在一旁旁观了很久的小夏子,看着掠影露在外面的尾羽,回想起在它那里吃的亏,眼珠转到一半,就决定落井下石,“公子,也不怪人家鸟群起攻击它,要怪也只能怪它不检点。” 饶是暮雪瞳来自二十一世纪,见多了各种不相乘的形同词,但是,用不检点来形容一只鸟,真真实实的还是第一次,一手轻轻拂过掠影光滑黑亮的羽毛,不由笑道:“你倒是说说它怎么个不检点法了?” 说起来,也幸亏上次小夏子去扯了掠影象征是它裤子的后羽,这才让他知道了掠影的性别。 真真的令人发指啊,明明是只男鸟,偏偏整天装声女鸟,不是依偎在公子怀里发嗲,就是瞪着它那双不算大的鸟眼卖萌。 鄙视它,狠狠地鄙视,鉴于一路过来没再找到机会,他暂时也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 眼前这绝好的,落井下石,欺鸟负鸟的机会,他怎么样都不可能轻易错过。 斜着眼白了依然只露半个尾羽出来的掠影一眼,毫不客气地继续拆它的台,“公子,你不要被它时不时弄出来的可怜楚楚的小眼神给骗了,它其实是只雄鸟,刚才被其他的鸟围殴,就是因为它舞骚弄姿的想起勾引其他的母鸟。” 小夏子一口气说完,居然还不带任何的喘,可见,他这落井下石筹划了多长的时间啊……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掠影大侠就再次尝到了被人抛到空中的滋味,嘎地一声尖叫,和小夏子说的那样,瞪着圆溜溜地鸟眼,既可怜,又楚楚,还在卖萌地,在半空看着暮雪瞳。 坑爹的!好歹是个现代人,居然让一只古代的鸟给骗了。 掠影看自己的屡试不爽的小眼神,不见任何效果,牙一咬,狠狠心,就厚着鸟脸皮朝暮雪瞳怀里扑去。 暮雪瞳是有原则的,没等掠影扑到怀里,已经一个侧身,掠影大侠扑了个空,因为惯性,直朝前撞去,眼看就要撞到不远处的墙,也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极有可能头破鸟亡,横空出世的一只手,及时地接住了它。 那手的主人,看着抓在手里的掠影,笑道:“这么胖的一只鸟,还是现杀现烤的好,要真撞死了,着实可惜了。” 掠影大侠打了个寒颤,这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过头就要去啄刚把它救下来的那只恩手。 “哎呦。”那人又笑,嘴角蔓延开的弧度,如三月春花般好看,“好厉害的一只鸟,本公……公子好心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啊。” 掠影才不管他在说什么,左边啄不到,就去啄右边,上面啄不到,就去啄下面。 “好一只刁钻不讲道理的鸟,本公子救了你还真救出冤家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那人的声音很清脆,合着不远处码头飘来的春风,煞是好听。 暮雪瞳哪里会真的不管掠影了,觉得借用一个陌生人的口把它吓唬成这样,也差不多了再闹下去,说不定真要出鸟命了。 走到依然在对掠影说着什么的年轻公子身边,拱着手,刚要开口,那人感觉到什么,抬头朝暮雪瞳看去。 暮雪瞳张开的,正准备说话的嘴巴僵住了,她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没动,却忘了说话,心里暗暗惊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看,而且风格迥然的美男。 暮雪瞳不是好色之人,却也是个懂的欣赏美的人,美男当前,她自然多看了几眼。 最后,还是那个眉目隽秀,举手投足间竟然都是高贵气息的年轻公子率先开口,“这位公子,这只鸟是你的吗?” 他把蜷缩他掌心中,因为左右上下不断转头,最终弄得头昏眼花的掠影放到她眼前。 暮雪瞳伸手把掠影接了过来,“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哪里。”那人很是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嗯,很不错的人,一看就是出身高贵,却毫无半点所谓世家子弟的傲气,值得深交,遂对他伸出一只手,“兄台,在下姓晚,名雨目,今年十八。” 那位年轻公子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笑着也把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暮雪瞳的手,“在下月明,比你大四岁,今年二十有二。” 暮雪瞳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和自己相握的那只手很软,也很柔,在收回手时,她多了个心眼,故意在他手心里划过,居然没有任何一点的老茧。 心里当即起了疑心,即便是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再这样一个不算安定,时不时也有战争爆发的年代,富家子弟为了防身,也都是练剑习武的,绝对不会像这个人的手这样光滑如玉。 “晚兄,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月明看着躺在暮雪瞳手心里撞晕的掠影一眼,笑着问暮雪瞳。 三国的关系,这些年越来越微妙,尤其是大历和东陵,也亏得小夏子在临下船时反复念叨了好几遍,一个属于东陵最靠南的城池名字脱口而出。 巧的很,东陵最靠南的城池和大历最靠近,虽是东陵的国土,说的话却是和大历差不多。 月明也没再说什么,伸出手又去逗弄掠影。 被人当做狗一样的逗着玩,掠影大侠那绝对不干的,一回过神后,当即表示了反抗,以及它堂堂神鸟后裔,誓死不从的决心。 偏偏,暮雪瞳还想通过细微处得知这个年轻公子的真正身份,也就再次利用了掠影,手在不知不觉中用力,牢牢地按住掠影,任另外一只手从掠影的头摸到掠影的尾。 很显然,这个叫月明的年轻公子,不是什么斗鸟的纨绔,这从何见得呢,就好比一般的人都穿着衣服,往往就是有很多衣冠禽兽。 这次暮雪瞳相信自己肯定看的很准,因为他不仅摸了一次掠影的尾羽,而且似乎觉得掠影大侠浑身上下,就尾巴处的羽毛长的最好,是摸了一边,又摸了一边,嘴里还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哇,这鸟的羽毛好光滑,比起墨狐皮还澄亮上好多。” 墨狐皮到底有多澄亮,暮雪瞳是没亲眼看到过,也没什么概念。 忽然,上一辈子曾经看到过的一部关于N多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最后担任主角的那个女猪脚和男猪的弟弟XXOO,最后把男猪气死了的电视剧,闪过脑海。 那时无聊啊,整天处理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甚至,曾经有段时间接到某个老太太她家的猫爬到树上下不来的报警电话,也能让她兴奋半天。 晚上回到家更无聊,就硬着头皮把那部电视剧一集不落的看完了。 可能是情商比较低,她真的没感受到什么爱,要真追问她观后感,就一句话,为毛男猪生和女猪那啥啥后,而且是N多次后,好不容易才怀孕,结果还是个畸形;结果轮到男配来了,只一次就中标,而且是龙凤胎。 她有些无语,电视剧想表达的到底是男猪的战斗力不行,还是男配的战斗力太强,绝对是战斗机类型。 脑海里一个灵光,她还真想起了墨狐皮,其实她是听说过的,电视剧里有个最坏,最嚣张,总喜欢骂别人贱人就是矫情的女人,曾经拿墨狐皮讨好过太后。 依稀记得电视剧里是件黑色,皮毛光亮的大衣,也让见识过无数珍宝的太后也赞不绝口。 电视剧诚不欺我! 果然是好东西! 暮雪瞳还在回忆着电视剧,掠影大侠却有了反应,它是神鸟后裔,怎么会听不出那个叫明月的男子拿它和墨狐皮的目的。 保命当前什么都不重要了,它张开鸟嘴,做了个倒吸冷气的动作,然后,鸟脖子一仰,鸟爪子一伸直,直接挺尸了。 暮雪瞳彻底无语了,就它这小身板给人家做块鞋垫都不够,还真挺自欺欺人的。 月明看着诈死的掠影,不由朗声笑了起来,“真是好狡猾的一只鸟。” “让月兄见笑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的教育它。”暮雪瞳客套道,这个月明比她大了四岁,她就以弟自称。 “这是它的天性,为什么非要纠正它。”原本笑容满面的月明忽然冷下脸,看着挺直的掠影,神色有些复杂,“我倒是觉得就这样天真无邪,保持着它的天性挺好的,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看似是鸟,其实,它们已经不是鸟了,那是囚徒,自己的命运永远都拽在别人手里,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他说这句话时,仰起头朝天空看去,声音带着耐人寻味的悲凉,“晚弟,它这样真的挺好,我很羡慕它。” 暮雪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人,而且一看就是不是特有钱,就是特有权,要不就是有钱又有权的人,他居然说羡慕一只鸟,暮雪瞳要不是在下船前才掏过耳屎,真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暮雪瞳把掠影放进衣袖正要对明月拱手,有人一路小跑到明月身边,“公……” 那是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看样子跑得很着急,不仅额头就连鼻尖上也都是细密的汗珠,喘着气,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在瞥到明月身边的暮雪瞳,当即闭嘴,猛喘了两口气,才语带埋怨地开口,“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都急死奴婢了。” “我能到哪里去,有什么好着急的。”月明对自己的小厮态度并不算好,口气也很冷。 转过身再次看向暮雪瞳时,嘴角又有了笑意,解开腰间的玉佩递给暮雪瞳,“晚兄,我家住在枫叶胡同十八号,你有空可以过来做做,把这个东西给家丁看,他们就会让你进去。” 暮雪瞳知道这就是古人所谓的信物,想到这个地方自己人生地不熟,还要潜进皇宫去,多认识个人,也算多条路,客气了一声,就接了过来。 接过玉佩后,她就开始掏自己的口袋,再次悲催了,除了摸到毛茸茸的掠影,她什么东西都没有,脸上闪过尴尬。 本来想把掠影拉出来过过场,谁知道那货,似乎知道这一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小爪子死死扣在她衣袖上,就是不松。 明月看着晃来晃去的衣袖,哈哈笑道:“晚弟,你客气了,得空到我府上,一定和你一醉方休。” 那个小厮对明月把贴身而戴的玉佩给一个陌生人,显然意见很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明月并没理会他,对暮雪瞳拱手告辞后,就转身离开了。 刚好一阵春风吹来,站在下风的暮雪瞳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一股香气,淡淡的,绝对不是一般的胭脂水粉。 ☆、第五十八章:这样利用 目送明月离开后,暮雪瞳收起玉佩,发现了什么不对,怎么感觉身边这么安静呢? 四处看了看,咦,紫菊去哪里了?小夏子去哪里了? 小夏子选择了逃跑,暮雪瞳绝对相信,可是紫菊那丫头,就是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她会跑了。 不可置信地抖了抖衣袖,沉甸甸的,还算好掠影还在。 把手拢到嘴边做成喇叭状,正要出声大喊,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被吓了一跳,侧过脸,看到了自己正要去找的紫菊和小夏子。 紫菊抢在暮雪瞳开口前,狠狠瞪了小夏子一眼,这丫头现在也学会推卸责任了,抢先告起状,“小姐,不是奴婢要走开的,是这个小夏子莫名其妙就把奴婢硬给拉走了。” 暮雪瞳当然知道以紫菊一个人,肯定是不会离开他的,朝小夏子看去,很惊讶地发现这温度正好的春风里,他却满头大汗,发线那里都濡湿了,脸上呈现出的表情也是那种如临大敌,大敌走后的如释重负。 “小夏子,你没事吧?”暮雪瞳拿出自己的丝帕递给了满头虚汗的小夏子。 小夏子接过手帕,胡乱的抹了下脸就急匆匆地问暮雪瞳,“公子,不管刚才那个公子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千万不要相信……”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惊恐,“尤其是她让你去府上拜访,你可千万不能去!” 紫菊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小夏子难得不耐烦,“问这么多干什么,让你们别去就别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不准人问为什么!你还讲不讲道理的?!”紫菊不服气地把话又顶了回去。 “明月,月明。”暮雪瞳仿佛没在听他们两个人的磨牙,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难道刚才她一开始自称的那个‘公’子,并不是公子,而是公主?” 小夏子苦着一张脸,长叹一口气,点头,“公子,这就是小的刚才躲起来,和坚决不让你去拜访她的原因。” 真没想到才到东陵,随随便便就让她认识了个长公主。 訾明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着她本来知道的,再加上从小夏子口中听到的,在没看到她真人前,真的已经被妖魔化了。 淫荡,无耻,下作……许许多多贬义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事实上呢?传闻和亲眼所见的出入总是这么的大。 “我看这位长公主挺知书达理的,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吓人。”暮雪瞳再次朝訾明月消失的方向看去,佳人已经远走,空气里却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哎哟!”小夏子急的连在地上跺了好几脚,眉心皱成了一团,“我的好公子耶,如果就第一次见面你就能看出人的好坏,那么还要衙门捕快干什么?!” 这句话听着挺耳朵的,和二十一世的某一句话挺像,暮雪瞳真没想到古人就有用这样方式劝人的。 “反正我愣是没看出来那个长公主是什么坏人。”暮雪瞳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朝空中很随意的弹去,“要不去找个地方边吃东西边聊。” 在船上这么多天,看着到了码头,紫菊会上去采购点东西,因为古代人没有密封的保鲜盒,外加上船上没有冰箱,都是带些包子、干粮什么的,真吃腻了。 暮雪瞳这个提议一出来,当即得到了紫菊和小夏子的赞同,听说有东西吃了,就连蜷缩在暮雪瞳衣袖里,任人把它象征是遮羞用的内裤的尾羽都扒了,也硬是不出来的掠影大侠,这会儿,倒是小脑袋探的飞快。 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它掠影虽说是只鸟,却绝对是一只算得上吃货的鸟。 小夏子还在边上嘀咕,“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公主殿里的那些男人就是因为轻信公主是好人,才被囚禁在那里的,如果公主发现你是女儿身,只怕……”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很生动的配上了音,“啊,就没了。” 暮雪瞳只当笑话听了听,并没开口说话。 …… 暮雪瞳虽然很有钱,却不敢冒然的拿出来用,倒不是怕被什么仇富的人看到了,给自己惹麻烦,而是她看多了言情小说,在船上对三国的货币也稍微了解了一下。 虽说三个国家最常见的流通方式都是金子、银子,她也怕每个国家在自己国家所流通的银子上做下标记,如果她口袋里的银子真烙着大历的标记,那么她就是真正的自找麻烦了。 一只衣袖里其实还有东陵银票,不过,她也不打算用,这是她答应了小夏子的工钱,她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也算是言而有信吧。 一想起这件事,她还真拿出银票给了小夏子,“喏,虽说是你的工钱,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看着一沓银票,小夏子有些惶恐,“公子……” 暮雪瞳肚子真的饿了,揉着肚子,神色已经有些不耐,“怎么了?就这几天,难道还要付你利息不成?” 小夏子心里苦啊,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他却已经被她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了。 好吧,虽然这样说显得有点虚伪,他其实没个地方去了,就想混在暮雪瞳身边。 “公子,这银子,既然是报答公子对小的的救命之恩,万万是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小的想……” 紫菊在暮雪瞳身边呆久了,性子也变得比较急躁,当即插上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的想跟在公子身边。”小夏子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后,迟迟都听不到暮雪瞳的声音,他低头看地,不敢再抬头,一颗心七上八下,扑扑直跳。 “好啊。”暮雪瞳的声音在这时才响起,带着明意的轻快,“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来的有照应的多,只是……” 她打量了下小夏子,欲言又止。 “公子,只是什么?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奴才马上就改。”小夏子奴才做久了,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主子的心意。 “我对你本身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你要真的想跟在我身边,脸似乎就要变一下。”暮雪瞳目光落在小夏子脸上,若有所思地说了这么一句,长公主訾明月肯定是认识小夏子的,不然刚才小夏子也没必要躲开。 “公子,小的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让奴才易容啊。”弄明白暮雪瞳话里的意思,小夏子长长松了口气,“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暮雪瞳和紫菊对视一眼,刚想开口,小夏子说了声“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一溜烟就跑了。 看清小夏子直奔的方向是个公共厕所,暮雪瞳和紫菊再次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愕诧异还有迷惑。 暮雪瞳把掠影从衣袖里一把揪住,掠影生怕再次惹暮雪瞳生气,真把它给卖了,愣是没敢动,琢磨了一下,又开始瞪大它那双乌黑黑的鸟眼对着暮雪瞳卖萌。 暮雪瞳直接忽视它的可爱状,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掠影听后,小身体打了个颤抖,看暮雪瞳的眼神变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去还是不去?”暮雪瞳冷着脸开始威胁。 掠影抖开翅膀,慢慢地走到暮雪瞳的指尖,做出起飞的姿势,姿势是准备好了,愣是没有飞出去。 那似乎在预热的速度,让人一看就知道它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暮雪瞳哭笑不得,开始用起激将法,“掠影,反正你也是男人,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掠影这神鸟后裔,果然是有骨气的,被“男人”两个字一激,还真朝半空飞了去。 它的目标很准确,那就是小夏子去的那个公共厕所。 又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不要说一人,就连派出去的那一鸟也不见了。 按照道理来说,掠影那货,虽好色,看到长相稍微好看一点的鸟就飞不动,也不至于到男厕所看一眼,也飞不回来的地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她正想着,不远处的公共厕所传来喧哗声。 拔腿就跑了过去,紫菊紧紧跟在身后。 当暮雪瞳赶到那里时,男厕所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暮雪瞳是男人打扮,只要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死命的朝人群中央挤进去,围观的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看清被人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暮雪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是衣服没有换,她真的已经认不出这打扮成女相的人就是小夏子。 化妆技术,果然不论古今,总能起到让人惊悚的效果。 小夏子一看到她,委屈地眼眶都红了,“公子,他们打我。” 暮雪瞳这个人是极为护短的,以她对小夏子的了解来看,在他千方百计逃离的东陵,断然是不可能去惹是生非。 眼珠转动,把围在四周的人都打量了一番,声音已然严厉,“是谁打的他?” 随着话音落下,还真有个敢作敢为的人站了出来,暮雪瞳一看到那个在她猜来 应该是“汉子”的人,顿时僵住了。 早想好的下话也倏地卡在了喉咙口。 倒是那年约四十出头,长相凶横不说,就连腰也是猛男特有的虎背熊腰的中年妇女,一叉腰,横眉立目地朝躲在暮雪瞳身后的小夏子看去,“你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打他?” “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暮雪瞳侧过脸问身后的人,这么多人在,她特地隐掉了小夏子这个一听就是宫里太监用的名字。 小夏子一脸的苦逼样,“公子,都怪我不好,内急的慌,结果忘了带银子。” “就为这点小事,你就把他打成了这样?”暮雪瞳当真是生气了,遮在宽大衣袖中的手倏地握紧成了拳。 “哼!”岂料那个身形彪悍的中年妇女,听了暮雪瞳的话后,一声冷哼,“你当真以为我马二娘是这么势利的人吗?为了上厕所的二文银子就把人打成这样,说难听一点,下手要重一点,还不够医药费,我打他,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到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中、不知廉耻、毫无道德的闯进了女茅厕。” 暮雪瞳愣住了,回过神,再去看小夏子的眼睛里明显有些鄙视,再怎么身有残疾,也不敢有这样的嗜好啊。 小夏子慌了,忙开口解释,“公子,不是她说的那样。” “不是我说的那样?”偏偏,那个妇人叉着腰,得理不饶人,“你倒是说说看是那样?” 小夏子脸涨得通红,挠着头,就是不开口说话。 围观人已经开始起哄,“送他见官去。” 暮雪瞳查过资料,知道东陵的民风比起大历虽要开放很多,甚至有大历不允许的男妓馆,对流氓的惩治却比其他两个国家都要严重。 在她翻看的那本书上,有一个警世那些妄图流氓或者是心里有流氓念头的“未来流氓”,一旦那干那啥事被抓,是要被割掉小JJ的。 那个部件,小夏子虽然早没了,暮雪瞳还是不想让他去被人凌辱。 “慢着。”暮雪瞳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七嘴八舌,“人在这世上活着,最希望得到的是公允,最难得到的也是公允,既然如此,诸位稍安片刻,不如也听一听我的人是怎么说的。” 那句“我的人”当真把小夏子感动的热泪盈眶,从此以后,他又有了主子,人生也有了风向标。 “夏天,你说说,为什么去女……茅厕。”古代人不说厕所,暮雪瞳拗了下口才说出来。 小夏子脸红了,“公子,小的其实不识字,就跟着人走到了以为是男茅厕的女茅厕。” 人群里发出一声“切”,“这么荒唐的借口都找的出来,你不要脸,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小夏子着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手朝两步之遥的那个打他的中年妇女看去,“喏,我跟的人就是她。” 所有人的眼睛,一起朝小夏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所有围观的人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外加相信的样子。 也是的,马二娘不要说从背后,就是从眼前,如果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只怕也会误认为是男子。 围观的人看没什么好戏看,很快就呈鸟兽散了,马二娘想必是气恨了,胸口猛烈起伏,那伟岸的胸,随着她的呼气吸气,越发显得波涛汹涌。 暮雪瞳不由得低头朝自己胸前看去,哎,本以为自己是有些资本的,结果呢,可以说华丽丽的自卑了。 马二娘也是个直爽的人,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小夏子后,拒绝了暮雪瞳递过去的散银,“不用了,这些钱,你给他买点药吧。” 暮雪瞳笑着坚持,“马二娘,你别客气了,这钱是应该的。” 马二娘抵不过暮雪瞳,最后还是接了过去,暮雪瞳告诉她自己叫晚雨目后,就告辞了。 走出去很远,小夏子才捂着红肿的脸颊很不解地问暮雪瞳,“公子,您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而且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暮雪瞳朝远处的蔚蓝如海的天空看去,嘴角浮现清浅的笑意,“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这叫所谓的厚积薄发,越是小的力量,一旦凝聚起来,将会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 话说訾容枫,他打扮的风尘气息那么浓郁,宋越嘴巴张了又张,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主子,您今天打扮的很是特别。 訾容枫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宋越只是习惯性地四下观望了下,等回头……他眼睛瞪到最大,嘴巴张大到足足可以塞进去三个鸡蛋。 尼玛! 他的主子是不是还嫌自己身上的风尘气息太轻了,居然在脸上蒙了白色的层纱,那纱虽不透明,给人的感觉却那么的赤LUO—LUO。 “主子。”宋越终于憋不下去了,张开嘴刚要开口,訾容枫忽然朝他抛来一个眼神,这么多年的跟随,让他身形一闪,很快躲到暗处。 看到自己的主子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宋越连死的心都有了,这还是自己那个风华绝代的主子吗? 这活生生地就是一个粉头。 宋越站的高,很快就知道訾容枫和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居然到了慕容兴衡的大皇子府门外。 慕容行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轿帘一掀开也能闻到刺鼻的酒味。 宋越是练武之人,耳力当然也比一般人要好上很多,是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随着他那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主子的靠近,慕容行衡身边的家奴立刻挡住了他,颇有狗仗人势味道的呵斥着,“你是什么人,胆敢靠近我们大皇子!” 訾容枫的声音依然是男子,只是素来的清润里夹杂了几分低柔,“我叫琴湖,你直接去告诉你们家大皇子,他就知道了。” 那个家奴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番,恨不得冲上前,扯了他的面纱好好看个仔细。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不然合服也不会被男人公认为是世界上最性感的衣服,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经过意YIN后显得越发神秘。 訾容枫又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三分威胁,“可是你们大皇子让我来找他的,一会儿,若等他追问起来,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个家奴在慕容兴衡府上当差的时间不短了,是以才会被慕容兴衡带在身边,也可以说是心腹了。 他对慕容兴衡其他方面不甚了解,唯独对那方面还真是清楚得不得了。 慕容兴衡不仅爱女色,也爱男色,不然大皇子府上也不会一直豢养着男宠,这么一想后,他不由再次打量起眼前人,虽以轻纱蒙面,那欣挺玉立的身材,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他非常清楚,这样阳刚有力的身材的确是慕容兴衡喜欢的。 他挥手让另外一个家丁过来看着訾容枫,自己转身去轿门口给慕容兴衡通报。 慕容兴衡打了个酒嗝,眯着眼朝不远处的人影看了眼,淫笑道:“琴湖,你不是一直拒绝本大皇子的吗?怎么忽然想通了?” 远方的那个人像是隔着一层细纱,月色朦胧,让人看的越发不真实,可是正因为这卓然的风姿,让慕容兴衡猛咽了好几下口水,叮嘱家奴,“快把琴湖公子迎进府去,好生招待着。” 如果他的脚还在的话,他只怕早奔过去,把美人拥入怀中,一亲芳泽了。 家奴走到訾容枫身边,已经一改刚才的态度,弓着身子,对訾容枫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更是堆满了虚伪的笑意,“琴湖公子,奴才眼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琴湖公子多海涵。” 訾容枫并没理会他,一摆衣袖,大步朝大皇子府的大门走去。 家奴看着“琴湖”的背影,心里很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个小倌吗?拽什么拽,看大皇子新鲜劲过了,落到我手里,我怎么收拾你。 对他在背地里的咒骂,訾容枫是没有任何感觉,倒是身在千里之外的某个也叫“琴湖”,而且是真正琴湖的人接连二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乖乖,别看这琴湖成天摆着张脸,任谁都逗不笑的样子,可就是有好多的客人喜欢他这副冷若冰霜,又拽得没个谱的样子,老鸨可是拿他当活祖宗一样伺候着。 老鸨生财有道,特地按照琴湖的性子训练出好几个对客人爱理不理,冷若冰霜的小倌,可是无一人可以像琴湖那样,不管怎么沉着张脸,客人还趋之如骛的把他当成心头肉一样放在心上追捧着。 老鸨纵横青楼三十年,还真不信这个邪,特地找来东陵最有名的调研公司,在对一百零八个非富即贵,对琴湖疼到骨子里的上等人做了调研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世家子弟对琴湖的追捧,很大程度是满足了他们对受虐的一种需要。 老鸨捧着自己花了很多银两调查来的一句话,迎着风,留下两行悔恨的泪。 琴湖打喷嚏了,而且一连打了好几个,这还得了,得到这个消息,老鸨亲自去回春堂请了医术最好的汤大夫。 汤大夫曾经可是太医,在东陵的京城,可谓是最好的民间大夫,手搭在琴湖手腕上半天,老脸皱了又皱,雪白的山羊胡捋了又捋,愣是没诊断出任何东西。 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当他收回手,站在一边始终忧心忡忡地老鸨开口询问时,说了很多让老鸨根本听不懂的话。 看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老鸨只能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汤大夫不要说了,直接开药吧。” …… 东陵琴湖那几个喷嚏,正让南风楼里里外外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大历的那个“琴湖”则则顺利的摸进了慕容兴衡的房间。 宋越始终以外人察觉不到的方式存在着,他看到自己的主子摸进慕容兴衡的房间里,怕他有危险,掀开了屋檐上的一片瓦。 屋内很黑,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侧着耳朵去听。 訾容枫才到慕容兴衡的房间里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轮椅滑动的声音。 以宋越的角度,只看到本来在屋子里找着什么的人,忽然身形一闪,然后一片漆黑中,他当真什么也看不到了。 慕容兴衡喝的太多,一进府后是刘永亲自推他回的房。 刘永虽多谋又狡猾,却不是个学武的,黑暗中,自然没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他把慕容兴衡推到床榻边后,就转身去点灯。 黑暗中,慕容兴衡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刘永以为他摔倒了,来不及去点灯,转身就朝慕容兴衡走去,“大皇子,你没事吧?” 慕容兴衡的声音压的很低,半响才发出声音,“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被轮椅上的卡口刺到了。” 刘永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要点灯,慕容兴衡阻止了他,“先生,我困了,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刘永总觉得慕容兴衡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以为时局太紧张,他神经绷的太紧想多了,对慕容兴衡又说了句早点休息,就走了。 刘永走后,依然没点灯的房间里,有人发出一声淫笑,“琴湖,你总算是回心转意了,本大皇子曾经说过,我……” “你怎么了?”訾容枫从床帏后跳下来,声音恢复了在外面人面的冰冷,“大皇兄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说慕容兴衡刚才还有三分的醉意,那么在听到訾容枫的声音后,骤然打了个激灵,三分醉意悉数转变成惊恐,“訾容枫!”三个带着恨意的字,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訾容枫理了理衣摆,不紧不慢地接上话,“大皇兄,可不就是我吗?” “訾容枫,你假扮成琴湖到我这里,不为只是调戏我这么简单吧?”慕容兴衡朝门外看去,生怕朝到慕容兴衡休息,刘永真的走了而且把房门带上了,他真后悔,刚才不应该精虫上脑,欺骗了刘永,让自己落到眼前的危机中。 訾容枫在慕容兴衡身边坐下,“大皇兄,我今天到你这里来,的确不是为了调戏你,我想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你是堂堂的宸郡王,父皇心中早就认定的太子,还会要问我借什么东西”慕容兴衡浑然没察觉到自己口气中的抱怨不满,甚至还夹杂着委屈。 “好吧,我承认大皇兄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偏偏,訾容枫也不是个什么心善的人,顺溜着慕容兴衡的话,索性把他再气了一遍。 “你!”慕容兴衡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就朝身边人打去。 他的拳头当然打不中訾容枫的,他只不过是用了两根手指就轻飘飘地夹住了慕容兴衡的手腕。 訾容枫的力气很大,明明只是两个手指,却像是一把铁钳,慕容兴衡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断了,吃痛惊呼,“訾容枫,你给我放手!” “要我放手也可以,除非大皇兄把东西给我。” “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你府上地牢的钥匙。” “我这里没有什么地牢!”慕容兴衡想也没想,立马矢口否认。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訾容枫并没有生气,手指微动,慕容兴衡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错位声。 訾容枫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样子,大皇兄今晚酒喝的太多了,需要我帮你好好的醒一醒。” 断骨的剧痛从手腕朝浑身蔓延,慕容兴衡的额头,背心都渗出冷汗,他还想嘴硬。 訾容枫忽然又道:“大皇兄反正也没腿了,想必再少两个两只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话说的很随意,手却已经朝自己的腰间摸去。 慕容兴衡忽然就想起截腿之间痛,是以当訾容枫的手刚朝腰间摸去,他就匆匆开口,“钥匙在我的……” 因为钥匙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慕容兴衡把它藏在了最隐私的地方,虽然同样是男人,慕容兴衡在那方面也一向浪荡,那东西,也不知道被多少男女看过了,也忽然难以启齿了。 訾容枫是多聪慧的人,当即就懂了,收回捏在慕容兴衡手腕上的手指,对着半空打了个响指,很快,有人从天而降。 慕容兴衡背心里划过一阵冷汗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庆幸他刚才幸亏没叫,不然估计早成刀下亡魂了。 宋越虽然活到二十岁了,可是依然天真无邪的很,让他一个自诩天真,本也无邪的人去脱另外一个男人的裤子,这……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吧。 訾容枫借着刀光反射出来的冷光,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宋越的表情,他是一个好主子,当即决定不为难自己的属下。 既然是要不为难,又要达到目的,他当即提醒自己的属下,“宋越,有些事,我说是让你亲手去做,也不是真的就是指要你拿自己的手亲自去做啊,你可以假借工具啊。” 宋越短暂停顿后,在黑暗中,对着慕容兴衡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哦”声,他今天晚上吃大蒜了,而且还是生的那种,那个气味可想而知有多难闻。 慕容兴衡捂住嘴开始干呕了起来。 訾容枫是非常爱干净的人,早在察觉到慕容兴衡做出呕的动作前,就起身避到了三尺之外。 宋越那厮浑然不觉,拿剑锋挑断慕容兴衡的裤腰带时,对着慕容兴衡又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这足足可以熏死一头牛的臭味,很容易的就把慕容兴衡给熏混过去了。 訾容枫边看着他动作利索的剔开慕容兴衡的裤腰带,边嫌弃地捂住口鼻,嘴里重复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以后晚上不允许再吃大蒜,尤其是生的,这味道熏得我都快受不了了。” 宋越空着的那只手挠挠头,一脸憨厚地傻笑,“主子,属下记住了,以后一定改。” 訾容枫对他这句,同样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却根本做不到的话,压根不没放在心上,一声冷哼朝宋越手中的宝剑看去。 乖乖,这宝剑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明明把慕容兴衡的短裤都划成了碎布条,偏偏剑锋收起的地方,还有一丝的相连。 慕容兴衡但在再大,也没敢骗訾容枫,在他贴身穿的短裤里,宋越找到了一把钥匙。 钥匙是找到了,谁去拿?怎么拿? 似乎又成了问题。 宋越皱着眉头,略显嫌弃地看着挂在剑锋上的钥匙,看了一会儿,就朝訾容枫看去,刚好,訾容枫也正把目光由钥匙朝他身上移去。 四目相对,毫无任何悬念的,很快就有一方败了北,也毫无任何悬念的,这个败北的人就是宋越。 宋越最近挺郁闷的,他觉得吧,本来挺好的一暗侍,最近怎么越混越差了,现在居然要去拿人家藏在短裤里的东西。 虽同样是男人,说不嫌弃,那绝对是骗人的。 是在是宋越的表情太过于让人想笑,訾容枫努力憋着,唯有两个肩膀颤抖的可疑。 宋越心一横,牙一咬,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似的伸手就去拿挂在剑头上的钥匙,手在即将要触碰到时,訾容衡阻止了他,“宋越,直接用手去拿,你当真不嫌脏。” 宋越第一次瞪了,自己那个典型的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主子一眼,硬气道:“要不,主子您来拿。” 訾容枫看了他一会儿,半响,才幽幽道:“宋越,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宋越眼前一黑,手一抖,钥匙直接落到地上。 …… 再一次毫无任何悬念,不管钥匙是在慕容兴衡的短裤里,还是悬挂在剑头上,或者是掉到了地上,去拿的人始终都只会是宋越一个。 訾容枫看宋越脸上深深写着苦逼两个字,也没再逗他玩,抓过慕容兴衡悬挂在一边的衣服扔给了他,虽没开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宋越不笨,当然也懂他的意思,虽然依旧有心里障碍,还是把手包裹的像只熊掌一样,伸手去拿了钥匙。 …… 有了那把不起眼的钥匙,訾容枫和宋越很快就出现在了慕容兴衡府上的地牢里。 看到眼前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地牢规模,宋越想不发出感叹也难了,“主子,这慕容兴衡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府中私设这么大的地牢。” 訾容枫举着火把继续朝前走着,头都没回,“你怎么知道这胆子不是别人借给他的。” “啊!”宋越瞪大眼睛,这敢借胆子给慕容兴衡的人,放眼整个大历也没有那个人。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得不说,宋越当真是个好学的孩子,一有不解立马追问。 “嘘。”訾容枫嫌他聒噪,竖起手指压在嘴唇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会你就知道了。” 随着朝地牢入口走去,宋越的确是知道了,那时他还在漠北就时常听说哪个大臣忽然不见了,原来,那些不见的大臣有很多被关在了这里。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心,果然非一般人能揣摩的透。 宋越看着訾容枫的背影,心里忽然打了个突,刚才还和他开玩笑的人,等他坐上了那张镶金嵌珠的龙椅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訾容枫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在这时,转过脸看了宋越一眼,眉目含着让人放心的微笑,“宋越你放心,无论日后会怎么样,我敢和你保证,我永远都是现在的我。” 宋越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脑海里忽然大煞风景地跳出了,自己家主子在暮雪瞳面前甘愿为妻奴的样子。 打了个冷颤,心头一阵颤抖,他的主子啊,当真是变了,自从认识了暮雪瞳,不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 …… 地牢里关押了很多人,又常年不见太阳,空气自然很难闻,各种不好问的气息拂呛到鼻空里,訾容枫忽然转身看宋越。 宋越没想到訾容枫走的好端端的忽然会回头,差点和他撞上了,后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主子,没撞到您吧?” 受伤的明明是他一直引以为豪,自诩高挺的鼻子好不好,习惯性的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宋越,走过来一点呢。”訾容枫对只有一步之遥的宋越挥挥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宋越虽觉得主子的表现有点反常,至于哪里反常,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忽然一个想法跳到脑海里,素闻,慕容兴衡不仅好色,而且男女通吃,为了满足那些不耻的淫欲,肯定私藏了很多不好的东西,难道说主子在他的房间里不小心中了某一样东西。 不然怎么看他的眼神,忽然就变得那么奇怪,似乎很希望他靠他近一点。 心里想归想,却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违抗訾容枫的意思,硬着头皮朝他走去。 刚走到訾容枫身边,他一张嘴就说的那句话,差点让他腿一软,直接栽倒到地上。 他说:“宋越,张大你的嘴,狠狠地,用力地,不用客气地对我吹一口气。” 宋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平时习惯性在瞪大眼睛时,也张大的嘴反而紧紧的闭上了。 訾容枫似乎着急了,催促道:“快对我吹气。” 宋越心里纳闷了,主子平时不是最讨厌他吃过生大蒜后发出的气味吗?有一段时间,甚至在他吃过生大蒜后,主子严格要求他戴口罩上班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疑惑归疑惑,宋越还是很听话的对他长大嘴,很用力的对他吹了口气。 是个人都会有恶作剧的心理,宋越也不例外,这口气,他是用足了百分之二百的力,直吹的訾容枫身后牢房里也闻到了。 那人高喊一声,“有毒气!”就踉跄倒地。 宋越忐忑不安朝訾容枫看去,訾容枫反而轻轻的吁出一口气,继而又说了句让宋越绝倒的话,“这监狱里的空气浑浊,经过你嘴里的臭大蒜味,我清醒了很多。” 宋越气得差点吐血,他敢情是这样被利用的。 ☆、第五十九章:奇货可居 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朝地牢深处走去,一路过去,宋越大概也弄清这地牢是怎么个关人法了,越是重要的人,越是关在深处。 “主子,你到底找谁啊?”看着已经恢复本来打扮的訾容枫,宋越左边看了看,又右边看了看,始终没明白。 “哪来那么多的话,等你看到不就知道了。”訾容枫的声音有点奇怪,嗡嗡的,宋越放心不下,凑上去一看,他的主子鼻尖通红,还正拿衣袖揉着。 “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宋越再一次追问。 訾容枫就在这时回头,很认真,也很严肃地看着他,“以后,晚饭真的不要再吃生大蒜了,我真的受不了那个味。” 宋越愣住了,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起,也变得那么善变了,他刚才不是还说经过大蒜的味道,清醒了很多吗?怎么转眼就遭到嫌弃了。 宋越顿时就又郁闷了。 …… 在阴森潮暗地牢最深处的牢房里,宋越看到了一个想破了脑袋,也没想的人。 估计不止是他,就连大臣们也没想到,看似被康平帝厚待着在皇宫里养病的左相暮尉迟,居然会在这里,他身边还有个人,光线实在太暗,勉强能分辨出这应该是个女人。 听到脚步声,牢房里的两个人都循声看来,宋越这一次看清楚了,这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他认识的女人,暮尉迟府上唯一的女主人——孙庆梅,只是她如今的样子,怎么都没法和曾经那个高贵端庄的左相夫人联系到一起。 暮尉迟对视上訾容枫的眼睛,没任何惊讶,似乎早猜到他会找到这里,淡淡笑了,“宸郡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宋越手执火把朝牢房门口靠近了些,点点星火落在訾容枫身上,风华依然,他微微勾起唇角,坦然道:“本王很好,只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很好。” “什么?瞳儿她怎么了?”暮尉迟脸色大变,起身就要朝牢房门口走来,也许是这么多天的酷刑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他刚站起来,腿一歪,体力不支,就又跌了回去。 一边的孙庆梅始终没什么反应,那双略显呆滞的眼睛,只有当暮尉迟跌倒在地上才流露出惊恐,颤抖着手朝暮尉迟的双腿摸去。 宋越看这些东西一直很准,也知道这些地方有那些手段,孙庆梅大概是受不了酷刑,已经疯了。 “左相,你既然被关在这里了,有些事,难道还要本王说的那么清楚吗?”訾容枫看着暮尉迟满是血污的脸,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暮尉迟忽然仰天大叫,借着火把的薄光,能看到他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慕容南诏,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不会让你如愿的!” 走到如今这步天地,死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是种解脱,不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轮回,死了就好。 身边的孙庆梅被他吓到了,拉着他的衣袖,颤抖着努力朝他怀里钻。 暮尉迟一只手搂住了她,另外一只手则扬起手刀对她脖颈击了下去,怀中的孙庆梅很快就昏了过去。 他看了她一眼,把她靠墙而放,动作虽不算轻,却带着点疼惜。 “宸郡王,你难道忘了怎么答应我的吗?”暮尉迟安顿好孙庆梅,就把目光落到了訾容枫身上,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恨意。 他是慕容南诏最心爱的儿子,只要他想,肯定能保护好他的瞳儿,这也是他放弃了本来的计划,把瞳儿下嫁给他的原因。 宋越听到暮尉迟用那样的口气质问自己的主子,心里很不舒服,嘴巴一张,刚想开口。 訾容枫抬起手,制止了他,“左相,本王一直都没忘了要好好照顾她,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已经到东陵了,东陵的边疆虽不及大历,左相曾经是东陵将军,如果毫无线索的去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 “所以你想要洛城的地图吗?”暮尉迟冷冷截上话,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一个慕容皇家的人,同样的他也不可能再次背叛东陵。 訾容枫摇头,“左相你猜错了,我不想要什么地图,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掠影?” 掠影必定是和暮雪瞳在一起,找到它,就是找到了暮雪瞳。 暮尉迟看着訾容枫的眼睛现出质疑,“你真的那么喜欢瞳儿,不带任何目的的喜欢?” 訾容枫点头,“嗯,我就是很喜欢她,不带任何目的的喜欢,所以,我才会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左相。” 经过这么多天的威逼利诱和酷刑,哪怕慕容兴衡让天底下最肮脏的乞丐当着他的面,一遍又一遍的凌辱着孙庆梅他都没开口说什么,因为他知道隔墙有耳。 什么都探听不到,再新一轮的酷刑来之前,外面的耳目也暂时撤走了。 訾容枫果然很聪明,暮尉迟看訾容枫的眼睛,起了微妙的变化。 同样恍然大悟的还有宋越,看样子,他的主子前两天的买醉,进宫的抗旨拒婚都是为了麻痹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 他看着自己的主子,心里就只有一句话,他的主子这一次真的深陷情海,难以自拔了。 暮尉迟欲言又止地看了宋越一眼,訾容枫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便说:“左相请放心,这是我自己人,非常可靠。” 暮尉迟似乎是经历的太多了,已经不再那么容易相信人,听訾容枫这么一说后,他再一次朝他身边的宋越看去。 宋越心里当即不痛快了,如果不是要保护主子的安全,真以为他高兴呆在这味道异常难闻的地方吗? “主子,属下还是去门口守着吧。”宋越对訾容枫拱手,神态间都是恭敬。 訾容枫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说了两个字,“也好。” 宋越在转身离开前,狠狠地瞪了暮尉迟一眼,味道是在太难闻,他用手捂着嘴,吹了口气出来,再呼进去后,才朝地牢外走去。 等宋越一走,暮尉迟强绷了很久的背脊才松了下去,看着訾容枫的眼睛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深邃,“王爷,想必你已经知道宝藏一事了,我反正也活不长了,宝藏对我来说哪怕是千般好,万般好,也不及瞳儿的万分之一重要。” 訾容枫有点惊讶,他知道暮尉迟很疼爱暮雪瞳,只是这般的深,真出乎了他的意料,看着暮尉迟,良久才发出声音,“宝藏本王不感兴趣,本王想知道,瞳儿,她当真是你和訾清汐的女儿吗?” 暮尉迟哪怕知道宋越是他的心腹,绝对的可靠,还是不想让他听到,足可见,他接下来要说的,哪怕不是特别重要,也会是不为人知的往事。 “呵呵。”暮尉迟干笑了两声,“你都知道了啊。” “嗯。”訾容枫点头,“五岁前,我是被养在慈寿宫的,虽说岁数小了点,却不是完全不能感觉到一些事。” “那你怎么知道东陵的訾清汐其实没死?”暮尉迟又问。 “我去皇陵看过灵柩,那里面是空的,人应该是被人救了吧,然后养在你府上,生下了瞳儿。”这是訾容枫的猜测,而且是觉得非常准确的猜测。 不料,暮尉迟却摇了摇头,“王爷,你和小时候一样,的确很聪明,但是有一件事,你猜错了,瞳儿并不是我的女儿。” 这一次轮到訾容枫惊讶了,“瞳儿不是你女儿!那她是谁的女儿?” 暮尉迟嘴角蔓过浅笑,“这个就要宸郡王自己去查了,我只能告诉你一点,瞳儿绝对非一般的女子,如果不是我保护不了她了,你当真以为我会把她嫁给你吗?” 后面的口气和眼神,显然是訾容枫高攀了暮雪瞳。 訾容枫忽然就想到掠影那只古灵精怪的鸟,“她的父亲不是大历人。”反问的口气,却是陈述句。 暮尉迟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很多,“我从来都没说过瞳儿是大历人。” 訾容枫轻轻吁出口气,似乎不想继续和暮尉迟这样绕圈子,又把话题再一次拉回到正题上,“我来找你,只是想通过掠影找到瞳儿。” 一只鸟,再怎么精明,也肯定抵不过人。 暮尉迟朝訾容枫挥挥手,訾容枫走了过去,暮尉迟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这才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訾容枫听完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这只鸟的爱好,呵呵,还真是俗气的很。 …… 訾容枫和宋越刚出慕容兴衡的大皇子府,就听到有人高喊救火。 宋越看了眼訾容枫,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嘴里没有发出声音。 “你是不是想问那把火是不是我放的?”訾容枫回头看了他一眼。 宋越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主子,难道真是你放的啊?” 如果真的是,他又要接着问好多为什么,还好,訾容枫朝乱成一团的大皇子府看去,眸光清冽,“不是我的发的,我想应该是暮尉迟自己放的。” “为什么呀?”宋越挠挠头,又开始好学。 訾容枫敲了敲他的脑袋,“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快走吧。” 宋越走在后面看着自家主子的脚步,怎么觉得步子迈得那么大呢,他都快追不上了。 …… 暮雪瞳是个非常民主的主子,在小酒店里选了张临窗的位置坐下后,并没有光顾着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点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然后又代替不能说人话的掠影大侠,点了个它喜欢吃的后,就让紫菊和小夏子分别点了自己喜欢吃的。 紫菊和小夏子都是伺候人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平等的看待过,当即各种推辞,别扭,最后看暮雪瞳真要发火了,才别别扭扭地各自点了一个。 看到小儿端上来的菜,暮雪瞳差点拿起筷子,把紫菊和小夏子的脑袋挨个当木鱼去敲。 让他们点仔细喜欢吃的,他们倒好一个点了盘凉拌洋葱,一个点了盘小葱豆腐。 “你们……”暮雪瞳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这才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把小二吼来后,又命令他们,“重新点,一定要点自己喜欢吃的。” 她虽然碎银不多,付这顿饭钱还是没问题,根本没必要给她这么省。 小夏子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毕竟很短,被她这声吼,吓的手一抖,刚拿起的筷子就掉到了桌子上。 紫菊相对他来说,那就太淡定了,撅起小嘴,对着自己点那盘凉拌洋葱,小声咕哝,“小姐,这就是奴婢喜欢吃的。” 凉拌洋葱,就色泽来看,粉嫩白皙,的确不错,可是是生的啊,洋葱那味,不要说吃了,光是看着暮雪瞳就想打喷嚏流眼泪。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这些有辛辣味的东西的啊?”暮雪瞳把目光由那碟凉拌洋葱移到紫菊的小脸上。 紫菊的小脸上表现出一种以前有这样的事吗?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些辛辣味的东西吗? 暮雪瞳看着她,要不是看着她一点点的在变化,真的会误以为她也是穿越来的。 “既然喜欢吃,那你吃一个给我看看。”暮雪瞳一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紫菊。 紫菊还真夹起一块洋葱放到了嘴里,抿紧小嘴开始嚼了起来,对一个从来不吃这些辛辣东西的人来说,第一次这样吃,的确很受不了。 暮雪瞳看着紫菊,明明呛到眼泪鼻涕出来了,还在吃,真是自我找虐。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是被这味也呛到了,暮雪瞳把丝帛制成的手帕递给了紫菊,“来,把它吐了。” 紫菊抬头看着暮雪瞳,含在嘴里的洋葱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暮雪瞳看着她,忽然就想到一个非常喜欢吃这样辛辣东西的男人,随口对店小二又点了几个菜,让他下去后,就嘴角含笑的看着紫菊,“丫头,人家是缘木求鱼,你这不会是缘洋葱求宋越吧?” 紫菊的没想到暮雪瞳会看穿她的心事,巴掌大的小脸,顿时通红,“小姐,你瞎说什么呢。” “我才没瞎说呢。”暮雪瞳逗弄着紫菊,“你看看你的脸上,眼睛里可都写的清清楚楚哦。” “奴婢不理你了。”紫菊放下筷子,捂着脸就朝楼下跑去,噔噔的,人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传到耳边,暮雪瞳再也控制不住了,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小夏子听的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又碍于对暮雪瞳的敬畏,愣是看着她一通狂放大笑。 终于,暮雪瞳笑够了,也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想到紫菊刚才的遭遇,小夏子不由打了个冷颤,抢在暮雪瞳开口前,语速飞快地说道:“公子,奴才最喜欢吃的的确不是小葱拌豆腐,但是,奴才今天的牙口,真的只能吃这个。” 紫菊已经给小夏子上药了,脸上的淤青还是很明显,暮雪瞳觉得他说的很在理,手一挥,“好好吃饭。” …… 什么叫无妄之灾,眼前就是,暮雪瞳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按照时间来算,紫菊那丫头也应该害羞完了,也该回来了,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她上楼,暮雪瞳开始担心了,本想让掠影去看一下。 想到掠影所犯下的前科,暮雪瞳看了眼低头吃的正欢乐的掠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下楼去找了。 小夏子想跟过去,暮雪瞳阻止了,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还是这样一方在固定的地方等一方比较安全,叮嘱他看好掠影不要让它乱飞,就下了楼。 …… 暮雪瞳先去女厕所找了紫菊没找到,又拉住从身边走过的店小二,也没问出什么,最后,她直接去问了掌柜的。 还算好,那个掌柜的,对紫菊那张清秀的小脸印象颇深,朝门外指去,“那个姑娘出门后朝右走了。” 暮雪瞳道了声谢,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去。 洛城是东陵的帝都,热闹自然不在话下,手边是商铺林地,耳边是人声鼎沸,她朝前走了很多,都没看到紫菊的影子,心里越来越着急。 正想着回去叫上小夏子和掠影一起出来找,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头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年纪很小,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暮雪瞳不是个没有爱心的人,当即摸出一点碎银递给他,他在拿碎银的同时也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暮雪瞳的手里。 暮雪瞳朝手心一看,是一张叠好的纸。 暮雪瞳只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摊开纸,看清上面写的东西时,也明白为什么熟悉了,这不是电视剧里常有的吗? 一般到这个时候,肯定是有人要见这个被乞丐塞纸条的人,毫无意外的,她也落了俗套。 纸条上的字很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的手笔,那上面让她朝前走五十米,就能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骨子里从没消灭的刑警的那种职业特性,像是发酵成熟的酒酿,在心里顿时蔓延了开来。 抬起脚,朝前走了她约莫着距离来去不会有太多出入的五十米。 这里依然热闹,她所站的地方,正好是家烧饼店。 买烧饼的是个彪壮男人,看她一直站在自己的店铺门口,既不说话,也不买烧饼,以为是隔开三四家新开的那家烧饼店派来捣乱的,当即就火了。 扬起他手里夹烧饼的大铁钳,瞪着凶神恶煞的眼睛,就吓唬暮雪瞳。 暮雪瞳本就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所以,当有人主动挑衅她时,当即也火了,握紧拳头朝他不服输地挥了挥。 卖烧饼大汉,一家七口,每天十四只眼睛一睁开,七张嘴一张开,就等着烧饼铺养活,这两天因为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那家新开出来的烧饼店,买一送一(虽然是买一块烧饼多送一粒芝麻)的恶意竞争,导致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啊。 心头憋了好多天的气,一下子找到了喷发口,举着手里一看就知道温度非常高的铁钳子就朝暮雪瞳冲来。 暮雪瞳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我是来找紫菊的,不是来打架的,可是……人家都已经冲到眼前了,而且一张嘴,话还没说,唾沫星子就喷了她一脸,还怎么能忍得住。 暮雪瞳左手叉腰,右手朝那个彪壮男人脸上指去,一张嘴,不仅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还顺带着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把他从头到脚骂了遍,如果这个人身上有虱子的话,那只无辜的虱子也绝对没有幸免掉。 动口之后,眼看就要动手,暮雪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正斗志激扬,哪里有工夫去管其他人,很不耐烦地甩开肩膀上的手,“没看到我正忙着吗?哪里凉快呆哪去。” 那人的手是收了回去,带着激动的声音,却在暮雪瞳身后响起,“这位公子,我是尤杜拉猎头,刚才看你口才非凡,气势宏伟,不知道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吗?” 暮雪瞳被这一番话弄的早瞳孔收缩,四肢颤抖,尼玛,真没想到,在这里还有猎头。 眼看卖烧饼的乘她不备,就要偷袭了,腿朝后一弹,“尼玛,老子对未来没规划,也没空,更没兴趣和你聊,哪里凉快呆哪里去。” 那个古代的HR,为了多挣钱,也算是阅人无数,像这样外面斯文,出口狂放的人还真第一次。 他非但没恼,脑袋里反而迸出四个字,“奇货可居。” 大脑高速运转,把最近有需要这方面人才的地方想了个遍,最后还真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不仅在洛城,在东陵,就是在另外两个国家也很出门的“南风馆”。 名动三国的“琴湖”正是“南风馆”大当红头牌。 无论是哪一行,只要是做好了,就会惹人妒忌,“南风馆”也是如此,它本来做的是男妓生意,可谓和女妓根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奈何,“南风馆”出了个琴湖,这下不得了了,据AC尼尔林最新出炉的调研报告,因为琴湖,连累整个洛城女妓的生意下降了十个百分点。 “南风馆”的老鸨是喜上眉梢了,却让其他靠女妓为生的老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还算好东陵的法制一向比较好,那些个老鸨某些恶毒的念头,也只是放在心里YY了下,并没真正的付诸真正的行动。 经济利益没有受到实际影响,“南风馆”的老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偏偏昨天晚上,身体一向健康的琴湖忽然开始打喷嚏,找大夫来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那个老鸨看着自己一直打喷嚏的“摇钱树”,万分着急的同时,就要开始想了啊,到底是怎么了? 想着,想着,还真让她琢磨出了点什么,估计是有人妒忌她的“摇钱树”,在背后咒骂他了。 当即勃然大怒,连夜找到了尤杜拉猎头,预付下重金,一定要帮她寻找一个吵架之王。 就这样,无意展示口才的暮雪瞳,很不幸的被尤杜拉猎头相中了。 …… 暮雪瞳练过跆拳道,也练过空手道,既能功也能守,一个根本不动招数,只是使用蛮力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眼看,好久都没舒展的筋骨,可以好好的舒展一下,又有在拉她的衣袖。 彻底不耐烦了,低头看去,看到是一张小孩子的脸,狰狞的面孔,生生的柔和了许多,“小朋友,乖啊,这里危险,到其他地方去玩。” “哥哥。”孩子清稚地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地对她说道,“你走错方向了,朝前五十米,应该是朝那个地方的五十米。” 顺着孩子肥嘟嘟的小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暮雪瞳脸色一黑,尼玛,怪不得,在烧饼店门口站了这么久都没任何动静,敢情是她弄错了方向。 卖烧饼的大汉看暮雪瞳是有两下的,本来也不真想和她打,看她收起拳头的样子,也顺着坡下了驴,“哼,还算是识相。” 听到这句话后,暮雪瞳转身的动作慢了两拍,看她再次转身,那个大汉手执铁钳朝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闪过惊怖,“喂,你要干什么?” “不要怕,你过来呢,我有话和你说。”暮雪瞳对他挥挥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那个大汉犹豫了两下,经不住围观的人鄙视的眼神,毕竟就身量上看,他足足比眼前的小白脸大出了半个,根本就没有怕她的道理。 把铁钳又揣紧了些,这才慢慢地朝暮雪瞳走去。 暮雪瞳嫌他走的慢,索性自己朝他走去,她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围观的人,只看到卖烧饼的孙冠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暮雪瞳走后,众人好奇,都去追问他,到底那个小白脸对他说了什么。 孙冠笑而不答,一个时辰后,当孙冠又一锅新鲜烧饼出炉时,他挂出了牌子,前面十个顾客免费,后面的一概打八折。 很快,他的烧饼铺门口又和往日一样排起了长队。 这就是暮雪瞳凑在孙冠耳边对他说的悄悄话,现代人最普通的营销策略,用在古代,效果果然要好出很多。 ☆、第六十章:公主面首 朝反方向走过去一百多米,暮雪瞳背心里已经有汗了,正琢磨着这次应该不会再错了吧,又有人在拉她的衣袖。 暮雪瞳已经总结出了经验,所以,低头看拉她衣袖的人时,脸上勉强挤出丝微笑。 孩子是花朵,是希望,以她的能力虽做不到去好好呵护,面带微笑,不以狰狞的面部表情吓到他们,那也是能做到的。 低头看去,果然是个孩子,他手里拿着白糖糕,小嘴吃的都鼓起来了,对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指了指,口齿不清地说:“哥哥,有人在那里等你。” 那孩子,说完话后,一溜烟就跑了。 暮雪瞳呼出口气,凝了凝神,就朝小巷子走去,手里不知不觉已经多出样防身的东西,那人利用紫菊把她引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换句话说,要是什么好事,哪里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刚走到巷子口,紫菊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暮雪瞳心里猛然一紧,好家伙,洛城不是号称是三国里治安最好的地方吗? 好个毛,居然有人当街施暴没人管的。 浑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全部充斥到大脑里,让她都想喷出火来。 大步就朝巷子里冲去。 紫菊看到她,大老远就对她挥手,“小姐,我在这里呢。” 这声音,这表情,暮雪瞳除了感受到“激动”再无其他的,这丫头,怎么了? 等走近了,暮雪瞳最后一点的怒气,彻底土崩瓦解了,十余种情绪最后只剩下惊讶。 “紫菊,你那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就一直是在这里。”暮雪瞳压不出声音里的颤抖,问着紫菊。 紫菊真是很忙,手忙,眼忙,嘴还忙,低头在一堆首饰里选了选,拿出其中一样朝暮雪瞳的胸口比划去,“小姐,奴婢也刚到没多久,奴婢发现这里真的挺好的,价格和……” 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老板一个外人,凑到暮雪瞳耳朵,“咱们大历真的没法比,实在是太便宜了。” 暮雪瞳看着眉飞色舞到差点就要飞起来的紫菊,很淡定地拨开她又拿了副耳环比划到她耳朵上的手,“紫菊,你慢慢选,我等会再回来找你。” 紫菊绝对是个购物狂,一点都没察觉出异常,在暗叹东西便宜的同时,更是埋头奋力开始狂选了。 暮雪瞳朝巷子深处走,一个人原本背对着她而站的人,缓缓侧过脸,看清那人,暮雪瞳惊呼出了声,“明月。”察觉不对,忙又改口,“月明。” 訾明月笑了,当真是绝色的美人,哪怕穿着男子的长衫,红唇边那抹笑,瞬间倾城,“晚小姐,不管是明月还是月明,都只是个代号,我就是我,叫什么,名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暮雪瞳不是没有听出她口气里的伤感,只是,她更多的是侥幸,还算好,訾明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知道长公主,让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暮雪瞳还记得小夏子说的话,也许有些人,的确是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堂堂一国公主,经历的自然比别人多,面对一个陌生人时,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性情,显露出来。 訾明月的垂眸看地,良久,等再次抬头朝暮雪瞳看去,眸子里已经映出如开在三月里的桃花,“我想请晚小姐帮一个忙。” 不等暮雪瞳开口,她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也不会让晚小姐白帮我这个忙的,关于你的身份,你来东陵的目的,我永远不会问你,而且能给你最合适,外人不敢质疑的身份留在东陵。” 就因为她最后一句话,暮雪瞳心动了,死过一次的人,格外知道生命的重要,毫无疑问,在陌生的出了门连东南西北的东陵,訾明月的确是非常值得依靠的人。 沉吟片刻,她点头同意了。 看她答应了,訾明月也松了口气,眉眼处的微笑绽放了开,真真实实,轻轻浅浅,真正的美艳不可方。 暮雪瞳再次看呆了,心里关于另外一件事的疑惑,也更甚了,想到马上就会和她回公主府,也没着急着去追问。 她看着訾明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知道长公主,怎么看出我是女子?” 訾明月轻笑,指指她的耳朵,“很简单,只有女子的耳垂上才会有耳洞。” 暮雪瞳下意识地朝耳垂上摸去,还真是有两个耳洞,上辈子,她可是一直都没打过什么耳洞,这具身体却不一样,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没耳洞,只是因为她不喜欢打扮,一直忽略掉了。 她干笑两声,“想必公主应该可以把它掩藏了去吧。” “那是自然。”訾明月点头,抬起手朝暮雪瞳耳垂摸去,暮雪瞳只感觉到耳垂上一阵冰凉,等她再次摸去,已经光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耳洞。 …… 暮雪瞳带着两人一鸟,进入訾明月在皇宫以外的公主府时,有一个人也已经到了洛城。 船一靠岸,还没停稳,宋越已经施展他的轻功,第一时间飞到了岸上。 有旁观的人,正要开口夸张,这位大侠轻功如何如何的好。 宋越大侠已经扶着一棵矮树,开始狂呕了起来,武功高强的他,很悲催地晕船了。 訾容枫走过他身边时,脚步就微微停顿了一下,就说了三个字,自己继续朝前,那两个字是,“快点吐。” 宋越对着树干又是一顿狂吐,拂袖随便擦拭过嘴唇后,就跟了上去。 有人早早的就在码头候着了,看到訾容枫,小跑着迎了上前,恭敬道:“是琴湖公子命小的在此恭迎贵客。” 宋越当然也听说过这名动三国的琴湖公子,据说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求的美人,他跟在訾容枫身边的时间真的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主子和那个琴湖是旧识。 宋越跟在訾容枫身后,再次郁闷了,他的主子可千万不要再变了,他心里脆弱,只怕要扛不住的。 訾容枫再一次像是眼睛后面长了眼睛,侧眸朝他看去,“去准备一下。” 宋越脑子里在想其他的事,猛然一听訾容枫的话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应了声,就消失了。 …… 小夏子哪怕是男扮女相,而且化了浓妆,还是一眼就被訾明月给认出来了,她对着他笑了笑,倒也没点破。 小夏子的事,她也听说了,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因为妒忌羡慕而有的手段。 不过是因为只是一个下人,她也懒得去管,要真说公允,这个世界上,连她堂堂一个公主都享受不到,更何况只是个卑贱的太监。 小夏子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心里一阵惊悚,只怕是被认出来了,这个公主骄奢淫逸,绝非是浪得虚名。 心里越发忐忑,脚步也就慢了下来,到最后,暮雪瞳不得不走到他身边去催他。 小夏子看了訾明月的背影一眼,不解地问暮雪瞳,“公子,你真的打算跟她到公主府去啊?” 訾容枫从下夏子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要真这样,那么公子,你就彻底完蛋了。” 暮雪瞳笑着拍了拍小夏子的肩膀,“小夏子,我就问一句话,你相信我吗?” 小夏子看着暮雪瞳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莫名其妙地就心悦臣服,点头道:“奴才当然相信你。” “既然相信,那就走快点。”暮雪瞳收回手,打算大步朝前,追到訾明月身边。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拉住她的衣袖,暮雪瞳回头,看到小夏子写满苦逼两个字的脸,“公子,奴才是相信你。” 他朝訾明月的背影看了一眼,颇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可是奴才不相信……她呀!” 暮雪瞳无奈扶额,她的直觉告诉她,外界传闻的訾明月的种种恶性,只是表象,真正的訾明月到底是什么样子,还要等着相处的时间长了,才会知道。 眼看訾明月就要回头等她,暮雪瞳也发了狠,甩开小夏子拽在衣袖上的手,“你要不想跟着我,就自己走吧,银票我放在你包袱里了。” 小夏子也的确是个演戏高手,被暮雪瞳甩开手,却没开口,开始不再吭声的跟在暮雪瞳身后。 他的情绪,完全随着暮雪瞳和訾明月的关系起着变化。 如果她们两个不说话,他相对来说,表现就比较淡定正常,反之,如果她们两个说话,哪怕只是说句今天天气不错,小夏子也会紧张很多。 他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就连一路来,一直沉浸在只花了很少的钱就淘到很多好东西的快感中的紫菊也感觉到了。 斜着眼睛,白了小夏子一眼,“喂,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小夏子正愁压在心里的情绪没地方发泄,当即对她也翻了个白眼,“我一惊一乍,那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紫菊真是觉得自己好心当驴肝肺了,当即回嘴,“你以为我想管你啊!真是莫名其妙!” 相对这两个一路顶嘴的人,向来比较浮躁,也没什么内涵的掠影大侠,忽然玩起了深沉。 它躲在暮雪瞳的衣袖里,一路安静,安静的有点不像是它了。 暮雪瞳生怕它是不是要窒息了,硬是把它从衣袖里拽了出来。 一股酒气,在四周弥漫开来,暮雪瞳吃惊地看着躺在她手里,可以说是烂醉如泥的掠影看去。 顿时,心头一股怒火直烧,朝小夏子狠狠瞪去,“谁给它喝酒了?” 原本多好的一只鸟啊,除了看到好看一点的母鸟喜欢勾三搭四,除了偶尔喜欢去赌场小赌怡情一下,多天真无邪地一只鸟,生生沾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实在是太罪不可恕了! 暮雪瞳勃然大怒,小夏子瞥到暮雪瞳犀利的眼神,回答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这……公子……不怪我,是它自己硬要喝的。” 暮雪瞳,“……” 低头看掠影,这货睡的还真是香甜,喙张开,有丝晶亮的口水滑了出来,如果不是脸上也都是黑毛,只怕会是张透着粉嫩的雪白小脸。 “小夏子,带它去好好清醒清醒,等它醒了再带它来找我。”暮雪瞳咬牙说着,就把掠影扔到小夏子手里。 被人抛掷到半空中,掠影似乎有片刻的清醒,可是啊,终究是抵不住酒醉,眼睛一闭,又睡得云里雾里,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对暮雪瞳把掠影交到小夏子手里一事,紫菊始终表示着自己的担心,以掠影和小夏子的过结来看,吃了掠影不止一次亏的小夏子指不定怎么样虐待掠硬呢。 掠影要还清醒着,她真是无话可说,毕竟就狡猾程度来看,掠影虽然是一只鸟,却别是人的小夏子要狡猾上很多。 没过多久,暮雪瞳才知道掠影喝酒的原因,它虽然是一直被当成她的守护者培养的,在暮雪瞳还是那个暮雪瞳的时候,和暮尉迟的亲密程度,远远的要高于她很多。 都说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前,自称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类,毫无任何感知,在人类看来,很多时候只能沦落为果腹之物的动物却有着超强的预知力。 比如,掠影就感觉到了暮尉迟的去世,所以……一只鸟,以买醉来祭奠了它的“干爹”。 …… 谁能猜到做皮肉生意的“南风馆”,还会有那么清静幽雅别致的地方。 “南风馆”的后花园,一般人根本没资格踏入,訾容枫却像是到了自家后花园一样,闲庭散步似的就走了进去。 长廊,凉亭,满园百花,波光琳琳的湖面,一切的一切,像是到了苏州园林里。 檐牙高啄的水榭里,有人缓步走了出来,那人一袭白衣,墨发随意披在身后,只在发梢处用一个浅蓝色丝带松松垮垮的扎了下。 看到訾容枫,那人揉了揉鼻子,当即心生埋怨,“容枫,昨天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吧?” 訾容枫轻笑,朝水榭的方向走去,“我哪里敢说名动三国的琴湖公子的坏话。” 琴湖并没生气,而是对訾容枫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已经让人备下了,你爱喝的酒,爱吃的菜了,里面请吧。” 訾容枫当真没有客气,说起来,他还真的很喜欢这“南风馆”的梨花酒,入口棉柔,虽淡却不是没味。 琴湖又给他斟上一杯,“容枫,怎么忽然会来洛城?” 訾容枫端起酒杯,送到嘴边的手顿了一下,嘴角那抹笑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意,“我来捉拿逃妻。” 訾容枫和暮雪瞳大婚的事,琴湖自然也是听说的,他身边的小厮也跟风到赌场赌了一把,结果当真把内裤都输了,他现在身上穿的内裤,还是问他借钱买的。 琴湖也举起酒杯,眉眼深邃地注视着訾容枫,“容枫,我没想到,你也会真的动情,真好奇,那是个怎么样的奇女子?” “她呀……”訾容枫嘴角含笑,本想说那么两个关于暮雪瞳的有点,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来,最后只是以淡笑收场。 訾容枫的含笑不语,落在琴湖眼里,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味道,在他看来,这个叫暮雪瞳的女子,肯定是优点太多,訾容枫一时不知道说哪一点,才会不说。 日后的某一天,当他看到那个在心里一直当成奇女子敬仰的女子,差点喷出一口血,直接倒地身亡。 受到暮雪瞳的牵连,从那以后,他看訾容枫眼神,也是怪怪的,似乎在琢磨,他的品味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特别了! …… 暮雪瞳一路过去,想了无数个关于訾明月要她帮的到底是什么忙,等真正走进訾明月在宫外的公主府,通过公主府佣人们看她的,颇带着点深意的眼神,才恍然大悟。 訾明月要她帮的忙,原来是……让她装成她新得到的男宠。 是以,当訾明月的手揽上她的腰间,故意和她做出亲密动作时,除了打了个冷颤,也当真没有去推。 尾随着身后的紫菊惊讶了,炸毛了,本来还对小夏子的担心将信将疑,这下全部变成真的了。 这个东陵的长公主,也太不检点了! 护住心切,冲上前,就去把她们两个分开。 这丫头看着娇小,力气倒还真的不小,用力一推,訾明月还真朝后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适时接住她,“皇姐,当心!” 暮雪瞳看到接住訾明月的是一个穿明黄色衣衫的人,他俯身看着怀中的訾明月,虽暂时看不清他的长相,暮雪瞳根据他衣服的颜色,以金线刺踞在上面的金龙,判断出他的身份。 更不要说,他喊出口的那声,“皇姐。” 来人是东陵登基没多久的新帝——訾夜鸢。 暮雪瞳翻阅过书籍,传说,此人虽年轻,治国却很有手段,素以铁血手腕著称。 和大历时不时挑起的战争,也都是在他继位后,等一等,暮雪瞳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她的母亲真是东陵的那个訾清汐,那么她和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表兄妹了! 太惊悚的关系了! 訾明月一站稳,就推开了訾夜鸢,看到暮雪瞳正在看着她,白皙的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明月失仪,让晚公子见笑了。” 暮雪瞳脸上的笑有点僵,“哪里,公主端雅大方,小生岂敢见笑。” 訾夜鸢倒也没端着皇帝的架子,很快就走了,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微微滞了滞脚步,侧眸看了她一眼,说了句状似很寻常的话。 他说:“晚公子,朕看着你眼熟啊。” 暮雪瞳心里一紧,她看过东陵訾清汐的画像,眉眼处的确和她有三分的相似,她也很聪明,笑着躬身,垂下睫毛看地,不让訾夜鸢再看到她的脸半分,嘴里带着对一个帝王该有恭敬,“皇上,草民只是一介卑微的草民,怎么能入的了皇上的龙眼。”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訾夜鸢的声音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偏偏,暮雪瞳把头垂的更低了,“草民惶恐,还是不要污了皇上的圣目才好。” “好,很好。”一阵沉默后,訾夜鸢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却已经是在对訾明月说话,“皇姐,你这次的眼光不错。” 訾明月除了那声“恭送皇上”,并没有理会訾夜鸢的那句话。 等訾夜鸢一走,暮雪瞳才发现短短的注视已经让她背上渗满了冷汗,这皇家人,不管是哪国的皇家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以后还是少惹为秒,眼前也当真是没有办法,为了寻找解药,为了暮尉迟的安全,她不得不和东陵的皇室中人打着交道。 訾明月走到暮雪瞳身边,对着她盈盈欠身,“晚公子,真的是不好意,我没想到皇上会在这里。” 暮雪瞳早从她那声“晚公子”三个字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只怕是这公主府也是隔墙有耳,在她即将要欠身下去时,一把扶住了她,“长公主,是草民惶恐才是。” 不管是谁不好意思,也不管是谁惶恐,反正对长公主府上的佣人来说,公主只不过是出去小半天的时间,就又带回来一个面首,那速度,其实挺快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看似挺讨公主喜欢的面首,又能让公主对他维持多久的新鲜感。 訾明月把暮雪瞳安排在了她的院子里,又让公主府的家奴大跌眼镜,看样子,这次向来在花丛里走,却从不让片叶粘身的公主,可是动了真情了。 一关上房门,憋了一肚子话,还有一肚子气的紫菊就嚷嚷开了,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镜看着暮雪瞳,“小姐,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相信小夏子说的话呢,如果早一点相信,也不至于沦落为别人口里的……” 面首两个字,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暮雪瞳躺到床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的吃,有的喝,还有这么软的床睡,管他别人怎么说,都当他们是嫉妒好了。” 紫菊真拿自己的小姐没办法了,既然选择跟了她,无论她到哪里,做什么决定,除了牢骚着发表自己的观点,倒也不会有离开之类的想法。 紫菊看暮雪瞳的样子,是真打算暂时在公主府里住下来,就开始整理包袱里的东西,一打开,看到里面的珍珠啊,夜明珠啊,又想起了一直被自己称好的姑爷。 那么好的姑爷,马上也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想着心里就气,为自己家小姐气的。 走到床边一看,看到理应生气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天大的怒气也只能转成一声叹息。 ☆、第六十一章:改慕容枫 和紫菊想的那样,一场喜事,不受任何外界影响的正在大历的京城热闹非常的举行着。 虽然这是自己第二次出嫁,而且为防訾容枫兴致所至真的要和她洞房,徐清婉的那个地方也用鸽子血做了假。 她是有经验的,自然知道怎么伪装才做得最像,她还是非常紧张。 她不知道,紧张的何止是她一个人,还有代替訾容枫来迎娶她的人,围观的百姓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上一次訾容枫可是脸上什么都没戴就到左相府迎娶了暮雪瞳。 而这一次迎亲,他脸上戴了一张面具,围观的百姓就开始窃窃私语了,难道是因为王府里的新王妃太彪悍,在得知他要娶侧妃后,把他打得见不得人了。 这个王妃……嗯……要真这样,那实在是太彪悍了,也太没妇德了,怎么能把风华绝代的王爷打成这般见不得人的模样。 美男和美女一样,总是分外能引起别人的怜惜,围观百姓中的那些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当即在心里把暮雪瞳骂了十遍八遍。 远在千里之外的暮雪瞳,接连着又打了好多个喷嚏。 “我一个亲戚在宸郡王府上当差,听说,宸郡王前两天因为吃了海鲜过敏,脸上起了好多小疹子,本来婚期也可以延后的,结果宸郡王牢牢记得不能够爽约于徐家小姐,这才……”正当众人猜测纷纷时,有个挤在人群里的人开始解释訾容枫带面具的原因。 说到这里,还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开始总结陈词,“哎,宸郡王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这话落到围观的百姓耳朵里,虽对訾容枫忽然间吃海鲜过敏有着百般的疑惑,因为事不关己,就当一阵风从耳边吹过似的听了,也就听了。 倒是大红花轿里的徐清婉,长长的舒了口气,訾容枫暂时身体不适,也算是老天厚待她,毕竟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坏境里要去伪装,要比熟悉的坏境来的困难得多。 大红花轿伴随着一路唢呐,锣鼓的吹打,也算一帆风顺的到了宸郡王府。 今天到场道贺的人,都拘谨的很,能不拘谨吗? 訾容枫上一次娶正妃,康平帝都没到场,今天娶的只是个侧妃,皇帝却早早的就坐在了上座上。 大臣们看似都沉默不语,心里的小九九可是打的很亮,康平帝这一来,不就更是在告诉世人,这太子之位已经非訾容枫莫属了。 只怕这宸郡王的訾姓马上要改成慕容了,慕容枫,把訾容枫的名字,一改了姓,大臣们再一次恍然大悟,康平帝看似让訾容枫跟随着宸元妃的姓,其实,名中间那个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帝王的恩宠再怎么深厚绵长,也终究是抵不过江山社稷的重要。 慕容家的皇家子嗣,哪怕跟随母姓多年,终究还是要更改回来。 美人这东西,和鲜花一样,当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新纳娶的侧妃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则在外面应付宾客,皇帝在,大臣们都显得很拘谨,吃完喜酒很快就散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把“訾容枫”喊进了书房,说是皇帝在那里等他。 还没来得及走的大臣以为是皇家父子有悄悄话要说,脚底抹油,走的更快了。 只有始终都蒙着面具的新郎官,在听到皇帝要见他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书房里,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慕容南诏脸上的病态尽显。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冷然道:“把面具摘了。” 下跪之人打了个冷颤,颤抖着手,把面具慢慢摘了,露出一张和訾容枫一模一样的脸。 “皇上!”那人眼睛里带着畏惧地看着慕容南诏。 慕容南诏看着他,并没有做声,就在下一刻,扬起手,用力地就给了他一巴掌,锐眸眯起,冷光乍现,“你刚才叫朕什么?” “父……父皇!”那人捂着脸,低头看地,不敢再看慕容南诏。 “抬头看着朕!”慕容南诏又是一声厉吼,看似有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气质却是截然不一样,这也是让他戴面具去迎亲的原因。 “訾容枫”缓缓抬头,比起刚才已经镇定了很多,那声“父皇”也不再带着颤抖。 慕容南诏看着他,眼底的怒气比刚才也小了不少,伸手捏住他的下颌,“你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在朕没有命令前,你就是宸郡王!” 那人连连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慕容南诏并没有在书房里呆多久就走了,书房里,那个人恭送他离开后,立马瘫坐在地上,背心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现世报了,本是江南一采花大盗,才爬进一小姐的闺房,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带到了这个地方。 更可怕的是,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和那个有着克妻之名的訾容枫长得一般面容。 更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必须要代替着訾容枫在宸郡王的府上住下。 那个万万人之上的男人告诉他,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不准踏出王府半步,也不准私自会见任何大臣,至于其他的事,都随他。 他是一好色的采花贼,最喜欢的当然是美色,既然刚娶了个侧妃,而且慕容南诏并没有说不可以去洞房,光看身条就知道是美人的新侧妃,让她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他怎么样都于心不忍。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美人在坏,那采花贼一扫刚才的沮丧,兴致勃勃地就朝洞房走去。 …… 再说徐清婉那里,尽管周碧欢反复的给她分析过眼前的形势,也很肯定訾容枫是不会踏进新房,她依然很紧张。 喜娘虽是周碧欢派来的心腹,周碧欢并不会把自己那么大的阴谋告诉她,只是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新小姐。 喜娘的确尽心,看时间已经很晚,约莫着訾容枫是不会过来了,就去给徐清婉打水洗漱。 徐清婉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舒了口气和衣躺到床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訾容枫那张俊美到极点的面容。 有脚步声靠近,她以为是喜娘,懒得睁开眼,“把水放边上,你出去吧。” 等了一会儿,她既没听到脚步声,也没听到关门声,脑海里闪过一个灵光,倏地下睁开眼,在大红龙凤蜡烛灯光的映照下,她果然看到了一个不是新娘的人。 这张脸当真很好看,也的确是在御花园里看到过一次的那张脸,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人觉得很猥琐。 明明那人身上的大红色喜服,还有神色间的大胆都说明了他的身份,徐清婉还是不由开口,“你是……” “侧妃,美人,今夜就让本王来好好的疼爱你。”“訾容枫”谗笑着,伸出手在徐清婉的脸颊上轻轻一捏。 徐清婉想到自己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心里忽然一紧,还算好,看到“訾容枫”并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訾容枫”的技术自然很了得,徐清婉虽早经历过人事,进宫时,慕容南诏已经那么大年纪,外加被那么多后宫女人“压榨”过,哪里还能和年轻人相比。 一种从没体会过的感觉,如人溺水般,铺天盖地地袭遍全身,徐清婉差那么一点点就忘了伪装。 原本倾覆在她身上,也已经动情的人,忽然一僵,徐清婉心里打了个突,扶上他的肩头,娇红着媚色的脸,柔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鸽子血一早就藏在了该藏的地方,刚才她虽然有片刻的沉迷,也及时清醒过来,一切应该很无懈可击才是。 “訾容枫”挑眉淡笑,“本王没事。”说着,身下一个用力……(为了防止贱男贱女让各位亲们堵的慌,此次再次省略一万个字。) 徐清婉这一夜,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本来对訾容枫就长相上的痴迷,彻底变成了欲望上的征服。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浑然不知依然在奋发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替真正的訾容枫感到悲哀,堂堂一个王爷,娶个侧妃,还是只破鞋,以他采花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不单是只破鞋,还是只生过孩子的破鞋。 想他有着小玉面狐外号之称的某个地方,华丽丽的自卑了。 子非蚂蚁,岂会知道蚂蚁过山洞的那种感觉。 …… 慕容南诏从宸郡王府上出来后,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了慕容兴衡的大皇子府。 昨晚大皇子府失火一事,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却并没阻止宸郡王迎娶侧妃。 大臣们多聪明,把眼前的局势分析的,个个都跟心里揣着一块明镜似的,二皇子自从把愉贵妃从宫里接到府上后,就越发沉寂了,这太子之位,只怕真是非宸郡王莫属了。 下人匆匆来报说皇上驾到,刘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不是跑出去迎接,而是朝后院跑去,嘴里还在高喊着,“大皇子,大皇子……” 刘永也算是个博学多才,礼仪得当的人,这样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还真是第一次。 慕容兴衡一夜没睡好,枕在美人的手臂上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不料又被刘永吵醒了,这下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一直尊敬的恩师,对着直闯进他屋子的人,当即没了好气,“先生,难道又是哪里着火了?” 睡在慕容兴衡身边的美人,可谓是玉体横陈,一丝不挂,刘永也顾上脸红,当即拱手道:“大皇子,快!皇上来了。” “什么?”这一下,慕容兴衡不要说起床之气了,就连一点脾气都没有,抓过一边的衣服就开始胡乱穿上。 他现在没了双腿,穿衣服倒也挺方便,裤子直接省了,刘永走到床边,正要把他抱到轮椅上,门口响起一道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这一下,就算借给刘永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去把慕容兴衡抱到轮椅上,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地上。 他只是慕容兴衡这个大皇子府上的闲散先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官职,见了慕容南诏要行的始终是寻常百姓见天子所要跪地叩头的大礼。 慕容南诏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进来,因为一连的赶路,脸色越发显得蜡黄,眉心处隐隐可见一团黑气,看样子,毒素已经侵入他体内,不能够再拖延治疗时间了。 慕容兴衡的反应也算快,在听到太监的禀告声时,拉过被子就把身边的美人盖了起来。 慕容南诏一踏进房间,他就坐在床上对他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慕容南诏并没吭声,慕容兴衡和刘永就只能保持着眼前的姿势未变。 慕容兴衡毕竟坐在床上,只是苦了刘永,在慕容兴衡府上,他绝对算得上是半个主人,平时看到了慕容兴衡,也只要拱手行礼,哪里像眼前这样在地上跪了这么久。 毕竟年纪大了,不多时,膝盖就开始发麻,额发上渗出汗珠,身子开始摇晃、 太监早在进屋后,就给慕容南诏搬来椅子,管家又颤颤巍巍地给送上了茶。 慕容南诏不紧不慢地把一杯茶都喝完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都免礼吧。” “谢皇上!” “谢父皇!” 慕容兴衡和刘永谢恩时,都暗暗松了口气,也乘慕容南诏不注意彼此对视了一眼。 慕容南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岂会看不到他们两眼神的交流,也不点破,“大皇子,朕听人说,昨夜东陵那个叫琴湖的小倌到你府上了?” 看似平淡无奇的口气,却让慕容兴衡打了个冷颤,话也结巴起来,“回……回父皇……那是别人胡说,儿臣……府上……没有来过什么琴湖。” “大胆!”慕容南诏把茶盏用力朝桌子上扔去,“你难道非要朕找人来和你对质吗?” 琴湖是东陵人,又是小倌的身份,在这个紧要关头,慕容兴衡打算要紧牙关打死都不承认。 慕容南诏也的确是说到做到,对身边的老太监一个眼神,老太监很快就出去了,不多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刘永一看来人,脸色倏地就变了,他刚才还挺相信慕容兴衡,这会儿算是全部明白了,难怪昨天晚上慕容兴衡不让他点灯,着急着就要他走开。 他就说,那么隐蔽的地牢,怎么忽然会着火,肯定是有外人去过。 他看着慕容兴衡的眼睛里,带着“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的痛惜。 暮尉迟和孙庆梅在昨天晚上那场大火里都被烧死了,这下,慕容兴衡在慕容南诏心里算是彻底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了。 他不仅为慕容兴衡惋惜,更为自己可悲,算计了大半辈子,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到头来,终究是落的满盘皆输。 慕容兴衡看到老太监带进来的人,当即脸色也变了,眼珠一转,他抢在那个家奴开口前,就对他大声呵斥,“大胆奴才,你偷走了本皇子那么多东西后,还敢回来!”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慕容南诏神色平静,凌厉的目光落在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家奴身上,“你来告诉朕,昨天晚上的人到底是不是琴湖?” 那个家奴在开口前,抬头看了慕容兴衡一眼,眼底的意思很明确,大皇子真不好意思了,皇上和皇子比,奴才还是选皇上。 慕容兴衡看到他眼底的意思,一下子没了力气,努力挺直的后背,忽然松垮了下去,脸白如纸,大口喘着气。 那家奴把昨天晚上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为了自保,更是说的绘声绘色,就连那个“琴湖”有多高,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衫都无一处遗漏。 慕容南诏静静听完,对老太监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很快进来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把那家奴拖了出去。 那个家奴反应过来,刚要出声求饶,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天灵盖上传来一阵剧痛,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水沸腾时的咕隆声,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慕容兴衡知道慕容南诏身边一直都有暗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神出鬼没,保命当前,真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坐在床上,对着慕容南诏就磕头,更是声泪俱下,“父皇,不是儿臣骗您,实在是昨天晚上来的人,真的不是琴湖啊!” 慕容兴衡的腿早没了,他所谓的磕头,其实就是不断的重复低头抬头的动作,在配上他的声调,真的很滑稽。 慕容南诏没有理会他,而是朝他身边看去。 慕容兴衡也不“磕头”了,顺着慕容南诏的视线看去,像是被惊天旱雷击中了,他顿时僵住了,刚才的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他把藏在丝被里的人暴露了出来。 慕容南诏后宫是有不少的女子,可,那都是名正言顺的,慕容兴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千万不能连慕容南诏最后一点的信任都失去。 伸手朝身边的女人脖子上掐去,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死死的掐着,那个女人开始挣扎,胡乱舞动的手划过他手臂,顿时鲜血长流。 刘永一声惊呼,想上前,又碍于慕容南诏还在,生生地逼自己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刘先生,大皇子体力不支了,难道你不需要上前帮忙吗?”慕容南诏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有了慕容南诏这句话,早就想上前的刘永三步并成两步站到了床边,垂死的人,大概知道再不努力就要死了,力气总是大的格外惊人。 两个男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彻底不再挣扎。 刘永收回手时,无意碰到女子的肌肤,雪白白的身子上还带着玫瑰皂角的香味,身子还是软的,还带着温度,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尸虫遍身,白骨森森。 刘永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平息好情绪,慕容南诏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刘先生辛苦了,先出去休息吧,朕有话要单独和大皇子说。” 慕容南诏的口气,除了刚走进这个房间里有过一丝的变化,其他时候都很平静,也正是因为太过于平静,反而让人心生恐惧,那个瞬间就丧命的家奴就是最好的例子。 刘永是个聪明人,他除了对慕容南诏行礼外,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在他即将要走出门槛时,听到慕容兴衡在求慕容南诏。 大概的意思,无非是求他手下留情放过他,刘永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付出虽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报,也算是得到了弥足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刘永走出慕容兴衡的房间,又走出慕容兴衡的院子,始终没有人攻击他,他就知道自己安全了,回头朝慕容兴衡的房间看去,眸光点点,再一次闪过算计的精光。 …… 慕容兴衡的房间里,等刘永一走,慕容兴衡把自己的太监也屏退了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慕容氏的皇家父子,慕容兴衡忽然很紧张。 从小,他就怕慕容南诏,如果不是懂事后惦记上了那张镶金嵌宝的龙椅,他压根不不愿意去和慕容南诏亲近。 慕容南诏哪怕看着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是他第一个儿子,也是在无形中帮他登上皇位的儿子,眉目间所有的也始终是冷漠。 “琴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我大历大皇子府邸,还欲放火少了我大皇子府,不知道大皇子有何打算?” 从这句看似义正言辞的话里,慕容兴衡至少捕捉到两条信息。 第一,现在不管他怎么说昨天晚上那个琴湖是訾容枫假冒的,慕容南诏都不会相信,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他早就知道了,要故意替訾容枫隐瞒下去,想到同样是慕容南诏的儿子,却是如此的厚此薄彼,躲在衣袖里的手握紧成拳,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第二,有传闻,琴湖是东陵新帝訾夜鸢的入幕之宾,听慕容南诏话里的意思,真想抓住这,开始在东陵和大历之间做文章。 这两条信息,让慕容兴衡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一股凉气也从手掌直升到脑门,再一次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悲从心起。 这就是给了他生命,却从没真正爱过他的父亲,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悲,害死亲生母亲的人明明在眼前,他却不能去质问一声,不仅不能,还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低头朝自己空荡荡的裤脚看去,如果不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帮慕容南诏囚禁着不喜欢的大臣,是不是失去的就不光是两条腿那么简单 他咬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朝慕容南诏看去,“父皇请放心,这笔帐,二臣是一定会找琴湖算的。” 慕容南诏嘴角含笑,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很好,那朕就等候皇儿的佳音了。” 慕容南诏走后,刘永才悄悄的回到了慕容兴衡的房间里,那个死去的女人还在慕容兴衡身边,尸体已经冰凉。 刘永看慕容兴衡的脸色那么难看,以为是吓到了,忙叫人进来把那个女人拉出去埋了。 “大皇子,皇上没说什么吧?”明知这是皇家人的事,刘永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了。 慕容兴衡忽然抓住他的手,“先生,我也同样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样对我?” “嘘!”刘永脸色大变,忙伸手捂住慕容兴衡的嘴,“大皇子,当心隔墙有耳!” 慕容兴衡甩开他的手,满脸的不在乎,“先生,事到如今,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 刘永走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重新走到床边,“大皇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兴衡把头埋进刘永怀里,像年幼的孩子依赖自己的父亲那样,依赖着这个自己这个启蒙恩师,“先生,他让我……” 慕容兴衡把慕容南诏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后,抬头问刘永,“先生,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倒不是真的色令志昏,他不想去拿琴湖怎么样,而是,以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身份,如何去质问,深受东陵新帝訾夜鸢特殊对待的人。 刘永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对视上慕容兴衡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拉过慕容兴衡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这是一个笔画算不上复杂的字,却令慕容兴衡心头一颤,那一个字犹如是烫手的山芋,让慕容兴衡脸白如纸,良久,才颤抖着惨白的双唇,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生,这……可行吗?” 刘永看着他的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再有半分的推却,“大皇子,可不可行,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背水一战,成败就再此了。” 慕容兴衡的眼睛里开始翻腾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他抬头看着刘永,很用力地点点头,“嗯,先生,我听你的。” …… 龙辇里,慕容南诏倦怠地瞌上眼,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非常想找个人聊聊天,龙辇一进宫,直奔太后的慈寿宫而去。 自从上次走水后,慈寿宫的守卫比起以前又森严了很多,太后在那一次走水中,惊吓过度,身子始终不见好,是以这一次并没有能去参加訾容枫的婚礼。 对让訾容枫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迎娶侧妃,太后始终是持反对态度,所以当身上带着酒气味的慕容南诏进入内殿时,訾清汐在软塌上侧过身,干脆以后背对着他。 慕容南诏并没生气,事实上,对于这个全天下,他最爱,也唯一爱的女人,他不要说是生气,就连在她面前大声说话都舍不得。 撩起龙袍下摆,在软榻边坐下,“清汐,你这是怎么了?咱们的儿子大婚,你应该高兴才是。” 訾清汐依然没搭理他。 慕容南诏笑了一声,脱下龙靴,上了软塌。 他在訾清汐身后躺下,伸手圈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到她脖颈里,“清汐,我想要你了,可以吗?” 訾清汐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声冷哼,“我看还是免了吧,省得我宫中又要换一匹新人。” 慕容南诏恍如未闻,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襟,“清汐,我的好清汐,快了,很快咱们的枫儿就能稳坐江山了,等到那一天,我就带着你游山玩水去。” 訾清汐按照先太后安排给她的辈分来说,也可谓是经历了三代,她是被藏在皇宫里长大的,亲眼目睹了很多连慕容南诏都不知道的事,所以,单凭慕容南诏这句话,她就想到了什么。 侧过脸,问他,“慕容南诏,你把慕容兴衡怎么样了?” 慕容南诏掬起訾清汐的长发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嗅着,一股花香沁入心脾,“他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是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我当然不可轻饶了他。” 訾清汐拍开他的手,正色道:“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訾清汐始终都没忘了自己是慕容姓的太后,慕容南诏膝下所有孩子的皇祖母。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去东陵了。” “慕容南诏,你疯了,东陵自从訾夜鸢继位后,对大历越来越不顺眼,你这个时候让他去,他还行动不便,你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訾清汐看着慕容南诏,不可置信地低吼了起来,。 这个男人绝对是疯了,从他强逼着她把訾容枫生下来时,她就知道了。 “清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的枫儿,如果慕容兴衡当真可以给朕弄回几座城池,那么朕答应你,从此以后就封他个王爷,让他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如果他能力有限,死在了东陵,那也是他的命。”慕容南诏面无表情地说接上话。 訾清汐浑身都在颤,一语点破他,“慕容南诏,你当真是皇帝做久了,一点亏都吃不得,慕容兴衡给你弄回城池,你就顺水推舟的给他封个王爷;如果他死在了东陵,你刚好有了出兵的借口,你拿东陵訾清汐为我掩饰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忍着不能出兵,你一定是憋坏了,皇子死在东陵,终于为你找到了绝佳的出兵借口,你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清汐,这些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我最爱的始终是你。”慕容南诏的手乘訾清汐不注意已经伸到她中衣里,声音开始沙哑。 “枫儿到底去哪里了?”訾清汐压着浑身鸡皮疙瘩,冷冷开口。 慕容南诏的手有片刻的停顿,继续在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游走着,“枫儿当然是在他的宸郡王府上。” “慕容南诏,你还想骗我吗?”訾清汐真的火了,用力去拉他的手,一双美眸中渲染着疯狂,那是一种类似母兽保护小兽的本能,“你到底把我的枫儿怎么样了?” 慕容南诏急了,“清汐,你不要着急,枫儿是不见了,但是,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找到。” 关于訾容枫伪装成琴湖,进入慕容兴衡按照他的意思,私设的地牢的事,并没有告诉訾清汐。 訾容枫去地牢,找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暮尉迟。 暮尉迟胆敢放火自焚,说明,他已经把暮雪瞳的去向告诉了訾容枫,所以訾容枫也应该是去了东陵。 “太后……”娘娘两个字还没出口,訾清汐身边新来的贴身宫女脖子上已经多出一只手,紧紧地,如铁钳似的掐着她。 “皇……”那宫女涣散的瞳孔里倒影出一张冷若寒冰的脸。 慕容南诏手一个用力,清脆的断骨声已经回荡在奢华富丽的太后内殿。 訾清汐早见怪不怪了,看着倒在地上,真正死不瞑目的宫女,嘴里小声喃喃道:“又一个,又一个因为我而死的人!” …… 訾容枫正是改姓的圣旨在他娶侧妃的第二天昭告了天下,关于訾容枫改成慕容枫的事,一时间成为大街小巷,老弱妇孺最热门的议论话题。 这件事,同样传到了另外两个国家,也终于落到了在充当东陵长公主訾明月最新得宠面首的暮雪瞳的耳朵里。 心里当即郁闷了,尼玛,我不过离开这么多天,你娶个新欢也就算了,居然把姓也改了。 訾容枫变成慕容枫,也预示了一件事,大历的太子之位已经很明显将会花落谁家。 紫菊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时不时的就会在她耳边唠叨那么一两句,话是看着不一样,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小姐,你回去吧,不然那么好的姑爷就被人抢了。 每每听到包含这样意思的话,暮雪瞳就会想起上辈子在某一本言情小说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能抢走的爱人,那就不是爱人;真正的爱人,是抢不走的。” 虽然以訾容枫外在的条件,内在的修养,外加上霸气侧露的身家背景,这句话未必适用,暮雪瞳还是咬着牙,这样自欺欺人。 訾明月派人送来了很多的好东西,除了对两个人关系心知肚明的暮雪瞳,就连紫菊表现出了焦虑,又不断地在她嘴边唠叨,“小姐啊,要是让这个公主发现你是个女孩子,会不会如小夏子说的那样,一个恼羞成怒,你就危险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巨好的姑爷,小姐也真是的,放着那么好的姑爷,那么尊贵的身份不要,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东陵干什么? 暮雪瞳终于被她的唠叨弄得头昏脑胀,到最后,就感觉一直有只蜜蜂在她耳边飞啊飞。 她扶额,“那个紫菊啊,小夏子去给掠影醒酒都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你去看一下。” 紫菊虽说在暮雪瞳的影响下,已经变得比以前狡猾了很多,终究还是单纯,外加上也真是担心小夏子伺机虐待掠影,当即就朝屋子外走去。 暮雪瞳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刚要长长的松一口气,冷不防,走到门槛处的紫菊忽然回头,小脸上写着一般正经,再次一本正经地叮嘱她,“小姐,奴婢刚才说的,你再好好想一想。” 暮雪瞳苦着张脸,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非常仔细,非常认真的好好想一想。” 紫菊看暮雪瞳的态度很诚恳,这才放心地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紫菊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走走了进来。 暮雪瞳正闭着眼睛凝神,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紫菊去而复返了,眼睛都没睁,“紫菊,你就放心的去找他们吧,你小姐我啊,一定会非常仔细,非常认真地好好想一想。” “不知道让晚小姐,非常仔细,非常认真地去想一想的是什么事?”伴随着似兰花般好闻的气息拂面,一道婉转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暮雪瞳忙睁开眼,看到是訾明月,忙起身,“长公主,你来了啊。” 訾明月虽是个公主,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拉着暮雪瞳的手在凳子上坐下,笑着问道:“住在这里,晚小姐还满意吗?” 暮雪瞳环顾四周,这屋子虽称不上富丽堂皇,却绝对的典雅精致,“我很喜欢,让公主费心了。” 她的一番真心话,却换来訾明月的一声带着自嘲的轻笑,“晚小姐,费心的不是我,是我给你惹了麻烦。” 暮雪瞳当然知道是指无意中遇到訾夜鸢的事。 暮雪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訾夜鸢,心里却对他有了惶恐感,这种感觉和她在面对同样是皇帝的慕容南诏时截然不同。 这个皇帝,看着年轻,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呵呵,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皇帝那么多的儿子,每一个人都瞅着那张龙椅,的真正能坐上去的那个人,当然不是一般人。 訾明月叹了口气,“晚小姐,有空听我说个故事吗?” 暮雪瞳点头,“公主请讲。” 接下来,在訾明月的微微陈述中,暮雪瞳弄明白了訾明月喜豢养男宠的前因后果,也再一次体会到身在皇家的无奈。 东陵訾姓皇家和大历慕容皇家,在皇嗣方面刚好一个相反,东陵的訾姓皇室,在先帝那一代,除了訾明月一个公主,余下的就是五个皇子。 现在继承大统的新帝是东陵先帝的第三子,也是訾明月真正嫡亲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第六十二章:如何惩罚 自古以来,公主从来都是用来招揽大臣,或者是安邦定国的牺牲品,哪怕身为东陵先帝膝下唯一的公主也不例外。 继訾清汐的母亲,那个宣治国的郡主嫁到东陵,生下訾清汐后,向来不屑和其他两个国家联姻的宣治忽然提出要让东陵国的一个公主嫁入宣治皇室。 宣治皇室自从三百年前被疆土被瓜分,显得越发神秘,如果不是訾清汐的母亲,长得美貌如花,生下了同样风华绝代的訾清汐,当真会以为所谓精养魂的圣灵,肯定长相狰狞且丑陋。 作为先帝唯一的女儿,訾明月成为了唯一的人选。 那时候,她正是如花一样的年纪,而宣治国的皇帝,比她的父皇年纪还要大;也是在那一年,偷偷溜出宫去游玩;更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自己命里注定的劫。 不要说公主,就连皇子的婚姻,也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知道訾明月居然和一介市井凡夫俗子私定了终身后,先帝大怒,盛怒之下,把和訾明月私定终身那个男子…… “天呐,你父亲真的让他做小倌了?”听到这里,暮雪瞳震惊之余,忍不住插上话。 訾明月神色很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是啊,他不但让他做了小倌,还让他名动三国。” “公主。”暮雪瞳看着訾明月,心里没由得一滞,“你是为了他才开始自毁清誉的吗?” 訾明月垂下眼眸,长长的,如蒲扇似的睫羽投射下半月形的阴影,也掩起她所有情绪,“既然他甘心为我如此,我为他变成那样也是应该的,只是像他那样骄傲的人,终究是我折煞了他所有的骄傲,是我对不起他!” 暮雪瞳震惊了,真的没想到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还会有像訾明月这样的奇女子,真正的为爱而殇,敢爱敢恨,值得人钦佩的女子。 訾明月叹了口气,清亮的眸子里渲染上一层莹亮的水雾,“我父皇驾崩前,为了彻底断了我的念想,留下来一道遗旨,不到姜歌死,绝对不能出南风馆,而我,如果没有再找男宠,那么就要嫁给东陵最肮脏的乞丐。” “啊!”暮雪瞳叫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訾明月,“不会吧,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亲?” 訾明月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晚小姐,我没骗你,所以才找你来帮我这个忙的,每天对着各种各样想讨要我的男人,我真的快演不下去了。” 暮雪瞳眼底浮现出同情,“公主,你放心,只要我有这个能力,一定帮你。” 訾明月轻轻笑了笑,看着暮雪瞳的眼睛,轻声说道:“晚小姐,谢谢你了。” 暮雪瞳刚想开口,紫菊从门外跑了进来,那丫头,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追似的,满头大汗,一进屋,连气都顾不上喘,拉上暮雪瞳的手就朝门外跑。 “紫菊,公主还在这里呢。”暮雪瞳看着自己越来越冒失的丫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奴婢参见公主。”紫菊随口说了一句后,依然头也不回拉着暮雪瞳的手就朝门外跑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快点吧。”紫菊根本没给暮雪瞳再问下的机会,拉着她就冲到了门外。 暮雪瞳其实还有很重要的话没问訾容枫,比如她有没有看到过是她亲姑姑的訾清汐,不过,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应该是没有见过。 可是,她是东陵的长公主,年纪比訾夜鸢要大了好几岁,如果连她都没见过,怎么訾夜鸢会说出看似无意,实则有所指的话。 暮雪瞳在上一辈子时,参加过时间管理培训,自然知道什么是紧急而重要的,看紫菊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真出大事了。 而且肯定和小夏子和掠影有关。 以那人一人一鸟的过结来看,小夏子的确有可能会乘掠影酒醉之危,对它做一些不好的事。 脑子里忽然就想到小夏子上次很邪恶的要去拔掠影的尾毛,难道这一次,他很邪恶的把那个邪恶的念头付出实际了? 想到掠影对自己羽毛,那种超乎想象的爱惜,暮雪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夏子啊,小夏子,你可千万别把掠影的尾毛给拔了。 心急如焚下,本来是紫菊拉着暮雪瞳的姿势,很快就变成了暮雪瞳拉着紫菊。 两个人都是男子打扮,风风火火的在公主府里乱跑,很快就引来其他家奴的指指点点,关于,长公主如何彪悍,当天就吓得新得到的男宠如何如何紧张的谣言,就此又流传了出去。 …… 暮雪瞳看到小夏子,不由分说,就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襟,“小夏子,掠影呢?我只是让你帮掠影醒酒,你把它怎么样了?” 小夏子被她推搡着朝后退了好几步,声音带着颤抖,抬头朝半空看去,“公子,奴才没还没把它怎么样呢,它就这样了。” 暮雪瞳松开手,抬头朝半空看去。 尼玛,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花花的太阳光太过于刺眼了,她眼睛前迅速升腾起一阵水雾。 透过氤氲不清的水雾,她看到有人从屋顶上纵身跳了下来。 那人的眉眼含着浅笑,一如新婚之夜,他干净修长的手缓缓掀起她的盖头。 訾容枫的脸色很柔和,带着缱绻的柔情,缓缓朝她走去,“娘子,让你不告而别,这次看为夫怎么罚你。” 语气看似带着怒意,当中的欣喜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看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越走越近,暮雪瞳下意识地就垂眸看地,愣是没有说话。 事实上,有些时候,的确不要说话,要的,只是行动而已。 暮雪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打横着抱了起来,在一阵劲风中,訾容枫和暮雪瞳都消失了。 独留小夏子,宋越和紫菊,三个人,六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小夏子缓过神来,对着半空挥手,嘴里大喊,“掠影,你快下来呢,天色不好,快要下雨了。” 这鸟还当真是只奇葩! 紫菊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碧空万里的样子,哪里像是要下雨了,这样的话,骗骗其他的鸟也就算了,骗像掠影那样比一般人还要精明的鸟,注定是要失败的。 果真再一次被紫菊猜中了,盘旋在半空中,酒醉未醒的掠影抬头朝天空看了看,对小夏子露出很不屑的表情。 小夏子没辙了,只能再一次对紫菊投去求救的眼神。 紫菊要有办法,也不会去找暮雪瞳了,想了想,她把目光掠到了宋越身上。 这三个人里,也只有他会武功,而且紫菊见识过他的轻功,只要稍微一踮脚,就能到掠影所在的高度。 不得不说,宋越虽和紫菊相处的时间不长,在某些方面,倒也开始慢慢的开窍了,似乎是见不得她这样带着哀求的目光,当即脚一踮地,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宋越并没有去抓骚得把整个尾羽都绽开的掠影,而是一把捏住了被掠影当女神一样崇拜着的母鸟。 母鸟被宋越抓到手里,嘎地一声就发出一声尖叫,掠影大侠当即怒了,火了,豆大的眼睛瞪地圆溜,像看杀母仇人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宋越。 那眼神,如果翻译成人话,应该是这个意思,“尼玛,居然敢抓我的女神,快放开你的脏手!” 宋越是什么出身,怎么会怕一只鸟,长臂一伸,把试图攻击他的掠影大侠也顺手抓住了。 就像是变魔术似的,宋越脚边出现了一只鸟笼,宋越打开鸟笼,把手里的两只鸟都放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鸟笼。 掠影大侠并没有像以前任何一次被关鸟笼那样出现烦躁,郁闷,种种不安,这一次,因为有了美人的相伴,它心甘情愿地呆在了鸟笼了。 …… 再说訾容枫和暮雪瞳那边,訾容枫抱着暮雪瞳,直朝早定好的客栈走去,上楼梯时,基本是三阶一跨。 关门声传来,震惊了楼上楼下一干人,虽然东陵从不反对男男,但是,这光天化日下,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訾容枫胆子何止是这么点大,简直是肥得很。 关上房门后,他径直朝那张大床走去,不容暮雪瞳反应,他已经把她放到床上,整个人也倾覆了上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稍微一个用力,暮雪瞳身上就只穿着白色的中衣。 细细密密的吻,落到眼睑上时,暮雪瞳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只稍微一个用力,暮雪瞳身上的中衣也不见了。 虽然不止恩爱过一次,可是这青天白日,暮雪瞳的脸上还是爬满了红晕,嘴里发出细碎的抗拒声,“不……不行……现在是白天。” 这个时候,不要说是白天,哪怕是有人围观,也阻挡不住訾容枫的接下来的动作。 下一秒钟,当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訾容枫真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一种人叫不识相。 敲门的人很有耐心,看屋里人一直不开门,也越发不屈不饶起来。 终于,訾容枫不胜其烦,拉过被子把暮雪瞳严严实实地盖上后,随意披了件长衫就走过去开门。 “这位公子,我这里有南风馆最新研制出来的水溶性润滑剂,在被人体更好吸收的同时,也可以防止疾病传染……” 訾容枫看着喋喋不休的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就一个字,“滚!” ☆、第六十三章:大卖特卖 那人收起手里的东西,一脸讪讪,“滚就滚,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记得等会让刚才那位公子身体放松些,就不会那么痛。” 訾容枫的额头上青筋暴起,那人甚至都没看得见他出手,他已经把人从二楼的窗户抛掷了出去。 被抛出窗外的人,后知后觉的一声“哇”的尖叫,响彻整个客栈,贯穿整条长街。 迫于訾容份近乎蛮横不讲道理的暴力倾向,下一个手拿着某个牌子的推销员,伸出去敲门的手,生生的停顿在了半空中。 他和客栈里的店小二很熟,店小二刚好给隔壁客房的客人送好洗澡水,看到他还矗在门口,一副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样子,惊得一声冷汗,忙走上前拉住他,“喂,你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那个推销员在听上一个推销同类产品的人的下场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后满脸惊恐地走了。 房间里一片暖情春色,温情脉脉。(此处因为太过于养眼,为了防止各位看文的亲爱的们,那啥啥,特地省略十万字。) 一番云雨后,訾容枫心满意足地搂住暮雪瞳。 这个姿势,暮雪瞳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她第一次把他那啥啥后,心满意足地模样,如果不是有点小心眼在作怪,她真的很会这样问一句,“大爷,要去给你找根牙签来吗?” 訾容枫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雄性动物,在某件事上吃饱后,特有的满足感,“要洗一下吗?” 暮雪瞳拍开他再次一伸到她胸前的手,恨恨地转过身,“怎么了?你新娶的侧妃难道还没能够喂饱你吗?” 訾容枫咬牙,故做凶狠样,身形一动,再一次把她压到身底下,“暮雪瞳,你要再敢说一次,当心我……” 后面的话,尚在喉咙里就转化成细碎的吾吾声。 这一次,是暮雪瞳主动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訾容枫在那方面的实战次数和暮雪瞳一样,外加上年轻气盛,哪里经得住这般的挑动,当即……老话重提,此次再次省略十万字。 要问暮雪瞳为什么忽然一反常态的热情,自然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以自己听到的訾容枫迎娶侧妃的消息,訾容枫怎么都应该还在大历。 他现在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只有一种可能,他逃婚了。 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光是他为她做到逃婚这点,也当真是足让她感动好久。 “訾容枫。”暮雪瞳被訾容枫搂在怀里,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坚实的胸膛。 “嗯。”訾容枫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下,“瞳儿有事?” 暮雪瞳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他,“你去找刚才被你推下楼的人问问,有没有那个买。” “什么东西?”訾容枫嘴角含笑看着暮雪瞳。 “就是那个的东西。”暮雪瞳堪称比城墙还厚实的脸皮渲染上一层红晕。 訾容枫朗声大笑,“瞳儿,现在可不行了,等晚上吧,你放心吧,为夫还年轻,根本不需要用那个东西。” 从他话里听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暮雪瞳当即急了,“訾容枫,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去买可以避孕的药。” 訾容枫的脸当即冷了下来,“瞳儿,你难道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这哪里跟哪里啊,听訾容枫的口气,好像肚子里已经有小包子了似的,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最近的事情特别多,还不适合那么早要孩子。” 听她这么一说后,訾容枫的脸上才又出现了笑意,长臂一伸,把人再次拉进了怀里,“傻丫头,就是有天大的事,不也有我吗?” 捧起她的脸,以鼻抵鼻,他的气息和她的气息混合到一起,馨香萦绕,缱绻缠绵。 …… 訾容枫生怕暮雪瞳接受不了,在兜了很多圈子后,才把暮尉迟放火自焚的消息告诉了她。 如他想的一样,暮雪瞳的本来温热的身子,忽然变得冰凉,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良久,才颤抖着唇说出一句话,“你说真的?” 訾容枫把她搂的更紧了,“不怕,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这一天,暮雪瞳埋在訾容枫胸口哭了很久。 这哭声被那些常年蹲点在客栈,从事某方面药品推销的推销员听到后,以最快的速度,大肆宣扬了出去。 他们看到揽着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的客人住店,小跑着迎上去的同时,也会摊开掌心,“这位客官,这是我们南风倌新研制出来的XX,它最大的特性是没有副作用而且易融到人体。” 那寻花问柳的人,眉头一皱,刚想拒绝,一阵嘤嘤的哭声已经从楼上传下来,促销员当即配合上,继续添油加醋的游说,“这位客官,您还是买一盒吧,钱是小事,要扰了您的心情,那可是大事。” 据不完全统计,那天,因为暮雪瞳的哭声,那帮常年完不成业绩的推销员超额完成了当月目标,狠狠地赚了一笔,梦里笑了。 …… 宋越拎着鸟笼站起来,忽然就觉得不对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对,他皱皱眉,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在下一刻,当他的衣袖被人拉住,他就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有双眼睛以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当真看的他心底发麻,浑身一颤,“紫菊,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紫菊一声冷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这样看着你,这只母鸟是你找来的吧?” 宋越挠挠头,并没吭声,算手默认吧,提着鸟笼就要走开。 冷不防,拎着鸟笼手被人抓住,那只手很小,堪堪的,勉强能握住他半个手掌,“把鸟笼给我。” 是紫菊的声音,虽娇柔,却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决绝。 宋越是个有胸襟的男人,当然不会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看她要,当真松了手。 宋越的表情很平淡,倒是笼子里的掠影忽然就像炸了毛一样,扑展开翅膀,就把身边的母鸟护到羽毛下。 紫菊把鸟笼提高到眼前,还能闻到酒味,捏着鼻子,呵斥起掠影,“你这只臭鸟,不仅好赌,嗜酒,好色还……” 没等她说完,掠影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对着紫菊就嘎地一声尖叫。 紫菊没反应过来,后来,当看到笼子里的母鸟不再让掠影靠近半分,才恍然大悟,掠影约莫着落到她手里,是会被拆台的,这才反应那么激动,种种不乐意到她手上。 紫菊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心里面也很想掠影真的能找到一只喜欢的母鸟稳定下来,闭上了张开的嘴,稍微停顿片刻后,等再次说话,已经变成了违心的溢美之词。 掠影那货,的确是精的快成精了,配合在紫菊高度赞赏它的话,再一次朝母鸟小心翼翼地靠去。 那只母鸟估计是被紫菊话里的反复弄得头昏了,愣是让掠影那厮占了便宜。 …… 一通发泄后,暮雪瞳把自己遇到訾明月,目前暂住她公主府上的事,都告诉了他。 訾容枫听完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暮雪瞳又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喂,訾容枫你在想什么呢?” 訾容枫抓住她的手,没理会她的话,反而很认真地纠正她,“瞳儿,我不喜欢你连名带姓地叫我,你可以叫我相公或者是夫君。” “算了,我以后还是叫你容枫吧。”相公或者是夫君,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真喊不出口。 暮雪瞳抽出手,本就还娇红的脸,更是蒙上了一层媚色,看得訾容枫又心生了异样。 有人又在外面敲门,这一次,不识相的人已经变成了宋越。 话说宋越,其实也挺郁闷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就只能来找訾容枫。 不料,等他抬脚走出去后,身后就多了两个人两只鸟。 紫菊跟着他自然是找暮雪瞳的,至于小夏子,就算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独自去公主府,就也跟了过来。 房门没有立刻打开,门外的三个人也算心照不宣,都默默的等着,至于掠影那厮,就表现出了烦躁以及不满。 太没鸟道了,他们人在这里等着也就算了,还非得拉着它们两只鸟在边上浪费时间。 真是太令人发指了。 掠影表示自己的不满,很直接,那就是一边扑着翅膀在鸟笼里乱窜,一边嘎嘎地乱叫。 见过聒噪的人,还真没见过这么聒噪的鸟,宋越是一介武夫,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当即在鸟笼面前挥挥拳头,以示威胁。 偏偏,在美人面前,掠影表现出了巨有气势的男子汉气概,瞅准机会对着宋越的拳头就用力啄了过去。 宋越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和一只鸟勃然大怒,一只手拿过鸟笼,飞快打开鸟笼子,掠影只愣了一秒钟不到,当即带着和它的美人飞了出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宋越瞪着小夏子。 小夏子笑得无害,“宋先生,你别生气呢,人家正在热头上,是要点私密空间的,你这样为难它们,是不是本身就有点不人道呢?” 这……宋越明显被小夏子这番老道的话也惊到了,朝紫菊看去,看到她的反应很平淡,心里顿时就更郁闷了。 为什么当紫菊理解了这个小白脸的话后,他的心里会怪怪的,感觉很不舒服呢。(不知道小夏子身份的宋越很理所当然的把比他白了好多,也娘娘腔了好多的小夏子归到了小白脸一类。) 房门过了很久才打来,听到吱呀声,紫菊第一时间就低下了头,至于小夏子,在訾明月身边当差那么长的时间,更是知道哪些能看哪些不能看,无论是低头的速度,还是低头的角度,都比紫菊快了,也低了很多。 訾容枫走了出来,怀中照旧搂着暮雪瞳,只是她的打扮已经由本来的男子变回了女子。 暮雪瞳本就生的很美,刚才又被滋润过后,现在连眉梢都渲染着春水般的柔情暖意,顾盼盈盈间,已然是绝色倾城。 站在门口的三个人里,唯有宋越那个二愣子,睁大眼睛看着訾容枫搂着暮雪瞳走出来。 紫菊余光瞥到宋越那二愣子的模样,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笨蛋,还不快低头。” 宋越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了紫菊一眼,然后,很不解地低下了头。 这一幕,全部落到了暮雪瞳的眼睛里,联想到紫菊忽然爱吃凉拌洋葱,她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 当訾容枫搂着暮雪瞳下楼,和他抱着她上楼时的效果一样,所以的人都惊呆了,张大眼睛看着缓缓下楼的俊男美女,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啊,这青天白日,大变活人吗? 等这一行人走后,某个推销员扶着惨遭伤痛的老腰,跳到了桌子上,唾沫横飞,大声介绍起手里的产品,“先生们,女士们,ladiesandgentlemen,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什么才是最适合你们的产品,我手里的就是最适合你们的产品。” 如果让暮雪瞳听到了,她肯定含着泪走上前,握住那人的手,说一声,“同是天涯穿越人,果然都是披星戴月地苦啊!” 围观的人群,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忽然爆发了。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那个推销员一手扶着老腰,一手捂着胸,从人群里爬了出来,挂彩的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的欣喜。 …… 訾容枫显然很不喜欢身后有人像尾巴一样跟着,回头看了看,估计也就只有宋越会听他的,当即就发起了愁。 最后,还是暮雪瞳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訾容枫听完后,神情有些惊讶,“瞳儿,这种事可不能瞎说的。” 暮雪瞳一脸认真,“你要不相信我,可以试一下。” 訾容枫朝宋越看去,宋越忽然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朝边上挪动了一步。 訾容枫清清嗓子开口了,“那个宋越啊,上次你教紫菊的拳法都教完了吗?” 宋越是个老实人,当即抱拳,“回主子,还没有。” “既然还没教完。”訾容枫道,“那你就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继续教紫菊。” 宋越显然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什么,立刻提出了异议,“主子,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教完的,属下想……” 訾容枫根本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一个眼风朝他扫去,“是不是要我说第二遍!” 宋越再次抱拳,“属下不敢。” 宋越和紫菊消失后,就论到小夏子了。 话说,如果不是听暮雪瞳说了来东陵路上的细节,他也会和宋越一样,把这个皮肤白嫩,时不时翘个兰花指的男人当成是横空出世的情敌。 相比在有些事上和二愣子没什么大区别的宋越,小夏子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以前訾明月召男宠进房时,就会以各种理由支开下人。 所以,他溜得很快,根本不用訾容枫开口,更不需要他一个眼风扫过来。 …… 訾容枫带暮雪瞳去了一个她怎么样都想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名动三国的“琴湖”所在的“南风倌”。 暮雪瞳看到名动三国,据说让东陵新帝都痴迷的琴湖时,他正斜躺在软塌上看书,那撩人的风姿,的确是连一等一的美人都比不上的。 像是早预料到訾容枫回来,他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看着手里的书,“茶是刚泡好的,自己喝。” 訾容枫到了他这里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自然是不客气,正回头问暮雪瞳要不要喝茶,却看到她瞪圆眼睛看着软榻上的人,心里当即泛起一阵气泡。 他不会对暮雪瞳发火,却不代表,他不会把气转嫁到琴湖身上,手一扬,原本捏在指尖的茶杯已经朝软榻上的人飞去。 琴湖一个翻身,可以说,就算是正在目不转睛欣赏美男的暮雪瞳都没看到他的动作,訾容枫扔过去的那只杯子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 干净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手里的白玉瓷杯,慵懒道:“容枫,这么大火气,是你那个逃跑的王妃让你欲求不……” 最后一个“满”字,在瞥到站在訾容枫身边的暮雪瞳时,卡在了喉咙口。 又是以暮雪瞳根本没看清的速度,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比女子还嫣红的嘴边勾起淡淡的浅笑,“真是个绝色美人,容枫,这美人是谁啊?” 訾容枫并没理会他,一个拳头就朝他扫去。 琴湖以同样迅猛的速度避开了他的进攻,看訾容枫脸上的怒气,知道自己这次的玩笑开得很不合适,忙说:“弟妹,你快劝劝容枫呢,可千万别让他打我的脸。” “……”刚想开口劝阻的暮雪瞳在听到琴湖这声话,愣住了。 訾容枫听到那声弟妹后,倒很快收了手,像是在宣告自己主权似的,在凳子上坐下后,揽上暮雪瞳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山。 天气渐渐热了,外加上訾容枫穿衣本来就比别人少,暮雪瞳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沁入她的肌肤。 琴湖笑道:“哎呦,弟妹,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收服容枫了。” 暮雪瞳一直在看着琴湖,她的看,倒不是因为这个琴湖有多好看,要真论起皮相上的好看程度,就她的审美观点,訾容枫远在他之上。 她打量他,半是因为女人对八卦的好奇,半是想到了訾明月告诉她的那件事,这个“南风倌”的琴湖,会不会就是訾明月口中所说的姜歌。 ☆、第六十四章:帮了大忙 对她一直在打量琴湖一事,訾容枫当即表示了不满,他的不满表现的不是那么直接,而是捂着胸口,哼唧一声。 暮雪瞳忙问他,“容枫,你怎么了?” 訾容枫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半响才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心痛。” 暮雪瞳伸手去帮他揉胸,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琴湖已经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容枫……我看你不是心痛,而是在吃醋吧……” 訾容枫当即恼羞成怒,眼风犀利地朝他剜去,“姜歌,你给我闭嘴,你不开口说话,没人把你当做哑巴!” “姜歌”两个字落到耳膜上,暮雪瞳眉头一蹙,再一次抬头朝既是名动三国的小倌琴湖,也是訾明月心爱之人的姜歌看去,良久,才发出声音,“你就是訾明月的心爱之人?” 说是琴湖也好,姜歌也罢,那个自从暮雪瞳进屋,就始终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人,在听到訾明月三个字,忽然就沉下脸,“我不认识什么訾明月!” 暮雪瞳瞪大眼睛看着他,眼底全然都是不信,“你真的不认识她,她是你们东陵的长公主,长得么……”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她用手比划着,对訾明月的身高,长相进行了非常仔细的描绘。 说完后,眨着眼睛,又问那个脸色看似平静,眼底却掩藏不住波澜暗涌的男人,“姜歌,你当真不认识她吗?可是她却告诉我,她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那个叫姜歌的男子。” 暮雪瞳活了两辈子,可是除了訾容枫,她真的没有爱过什么人,本在“情”字一事上懵懂无知的人,也顿悟出了点东西。 以她刚才所看到的姜歌的身手,绝对不在宋越之下,即便有东陵先帝的遗旨在,他当真逃不出这个供人玩乐,尊严尽失的地方吗?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訾明月说的那句话,“我真的快装不下去了。” 有的时候,甘于现状,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实在太爱,这份爱,已经深入骨髓,根本没有办法去剔除。 暮雪瞳把目光移到訾容枫身上,“容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訾容枫对暮雪瞳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的,当即接上话,“好。” 当天,“南风倌”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尽管手里捏着先帝的遗旨,在性命和死人的遗旨两者间,老鸨不假思索地就选了前者。 “南方倌”忽然起火了,而且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不要说在东陵,就算是在三国也是名动的“南风倌”就化作了一片废墟。 还算好,起火的速度虽快,抢救的还算及时,不少贵重的东西都被抢了出来,那些在白天休息的小倌也无一伤亡,只是…… 一直深居在“南风倌”偏院里的琴湖,却…… 老鸨瘫坐在地上,双手拍着膝盖,嚎啕大哭,“我的琴湖啊,你就这么去了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妈妈我怎么活啊。” 有小倌蹲下去安慰她,根本没任何作用,她反而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一把抓,半是真伤心,半是假难过,反正这个时候,真真假假也没人去追究,她索性哭了个痛快。 没人看到有三个无意间经过她身边的路人里的一个,忽然嘴角嘴角,齐齐抽搐,这个人就是暮雪瞳。 看着声泪俱下的老鸨,暮雪瞳一连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乖乖,这演技,放在二十一世纪,就算不是个最佳女主角,也会是最佳女配角。 这世道,适合当演员的人,果然特别的多。 是以,日后的某一天,当琴湖被人在大历的宸郡王府上发现,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时那一把火,是宸郡王为了博得美人欢心而放的。 因为有“前科”在,百姓一阵哗然,这宸王妃也太不像话了,而这宸郡王也当真是宠妻宠得太过分了。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暮雪瞳的耳朵里,她听后,当即目瞪口呆后,当横眉竖目,最后勃然大怒,“是谁在嚼舌根,统统抓起来,交给掠影处罚!” 当然了,这是后话,现在说还委实有些早。 …… 等暮雪瞳大模大样的走进公主府,已经换上了男装,管家看到她,态度自然很恭敬,毕竟是公主新宠,哪里是他能得罪起的。 暮雪瞳穿越过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能什么都没学好,唯独一样,那绝对是学得惟妙惟肖,那就是端着架子,斜着眼睛,从眼缝里看人。 对管家恭敬的称呼,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声,她这么一端架子,本想追问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是谁的管家倒不敢开口了。 暮雪瞳带着两个始终半低着头,以额发遮去半张面容的男人,大步朝公主所住的院子走去。 公主府的下人似乎早习惯了有陌生的男子在府里行走,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胆量上前阻拦或者询问。 暮雪瞳推开訾明月的房门,对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致发呆的人,低声喊了句,“公主,看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訾明月听出是暮雪瞳的声音,嘴角勉强扯出丝笑意,侧眸朝她看来,嘴巴张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在看到站在她身边的人时,蓦地僵住了,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飞快转动着,像是琉璃打碎了,有晶莹的光亮闪过。 按照訾容枫的意思,把姜歌带进訾明月的房间后,他们至少可以过半个时辰再来,哪里知道,暮雪瞳当即表示了反对。 不管訾容枫怎么轻声咳嗽着提醒她,可以走了,偏偏,一向不喜欢做电灯泡的暮雪瞳在这关键时刻做起了电灯泡,而且是非常炽热的那种。 终于,还是訾明月忍不住了,开口问她,“晚小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或许是因为朝思暮想的情郎就在眼前了,訾明月的眼睛特别的亮,像是被什么东西清洗过,雪白的脸颊上也渲染上了一层红晕,煞是好看。 “呵呵。”暮雪瞳干笑两声,也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公主真是聪慧,我就想问一件事,皇上觉得我眼熟,公主你觉得我眼熟吗?” 訾明月依然面带微笑,刚要开口,訾容枫打横着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在她的一声惊呼不愿意中,走出了訾明月的房间。 身后很快传来关门声,暮雪瞳回头看去,甚至都没看清是谁关的人,那扇房门已经紧闭。 暮雪瞳在訾容枫怀里挣扎,“喂,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这样错过呢。” 訾容枫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岔开了话题,“这半个时辰,我们去干点什么呢。” 暮雪瞳真的差点被他气昏了,暮尉迟是死了,她是已经没必要再给慕容南诏寻找解药的必要,但是,那毕竟是訾容枫的亲爹,訾容枫虽不说,暮雪瞳知道他来东陵多多少少也会和解药有关。 虽然感觉訾明月和訾夜鸢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姐弟,想到訾明月的长公主身份,暮雪瞳还是想在她身上下手,姜歌她给她送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她是不是也应该回赠点什么。 虽然这样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瞳儿放心,咱们帮了姜歌这个大忙,他不会忘记的。”訾容枫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似是为了应证自己的承诺,不需要暮雪瞳开口,訾容枫已经把他和姜歌怎么认识的,现在什么样的关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暮雪瞳。 暮雪瞳听完后,唯有“目瞪口呆”四个字,可以诠释她的反应。 谁能想到,东陵先帝之所以要那么严厉的惩治訾明月和姜哥,为的居然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 也许每一个幼年在后宫里生长大的皇子,都有着同样的遭遇,那就是还没等他的身体长开,就有人起了念头,这念头,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有可能是因妒忌而产生的歹毒。 东陵的太子訾夜鸢,同样喜好男风,只是被东陵先帝发现的早,为了彻底断了太子的念想,他不惜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推了出去。 事情按照他计划的那样发展了下去,只是没人想到訾明月会为了爱,那么的决绝,算是恼羞成怒吧,东陵先帝在临死前才会对亲生女儿留下那么狠毒的遗诏。 暮雪瞳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公主府上看到东陵新帝訾夜鸢,还有他看訾明月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至于訾容枫为什么和姜歌认识,其实很简单,被慕容南诏送到的漠北,刚好是大历最靠近东陵的城池,闲来无事,他也乔装打扮后,也会到东陵去转转。 有一天,看到一群人在围追一个黑衣少年,一时没忍住,就出手了,那个人就是姜歌,那是他第一次逃出“南风倌”,也是得知訾明月的处境前,唯一的一次出逃。 暮雪瞳听到这里,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叹,“天呐,这故事好曲折。”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又去戳訾容枫的胸口,“喂,訾容枫,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们皇家人,好像都有点那么的不正常。” “是吗?”訾容枫挑眉轻笑,忽然,当瞥到不远处的人,低头就朝暮雪瞳嘴上吻去。 “这……”暮雪瞳伸手去推他,他一个古代人,怎么比她这现代人还要开放,再说了她现在还是男子打扮。 “瞳儿,别动。”訾容枫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够他们两个人听到。 暮雪瞳果真没再动,不一会儿,有轿子从身边走过时,她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真没想到洛城的民风是这样的开放。” 暮雪瞳心里一紧,本来只是下意识地吊在訾容枫脖颈上的手,猛然用上了力。 訾容枫嘴角扯出淡淡的额度,索性心无旁骛地加深了这个吻。 刘永乔装成小厮跟在身边,生怕慕容兴衡太招摇,忙提醒他,“公子,做正经事要紧。” 确定轿子走出去很远,訾容枫才放开暮雪瞳,亲吻的时间太长,本就殷红的唇,更像是要滴出水来。 暮雪瞳什么也顾不上,立刻问訾容枫,“他来东陵干什么?” 訾容枫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也许……是被人当炮灰使了。” “啊……”暮雪瞳又是吃惊了一把,炮灰两个字,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她也算是聪明,很快猜到能把他当成炮灰使的人是谁。 只是,她想到慕容兴衡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忽然也猜到了另外一点,慕容南诏把亲生儿子当成炮灰,不见得,慕容兴衡当真愿意去当这个炮灰。 暮雪瞳抬头朝天边看去,对自己的穿越再一次迷茫了起来。 …… 两个人在街上闲逛,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不需要暮雪瞳回公主府,訾明月拉着个陌生男人很快来找她了。 这个男人尽管被改了面容,眉目间那慵懒的气质,还是让暮雪瞳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姜歌。 街上的百姓对这个一国公主,当街拉着面首闲逛,而且又去“勾引”其他良家少年,没有丝毫的惊讶。 甚至于,暮雪瞳看到了自訾明月一出现,还有年纪轻的男子,故意跑到她面前,状况百出。 比如,有人本来走的好端端的,地上的路也很平坦,偏偏,那个人走着走着,忽然脚一崴,街上那么多的人,他不偏不倚地刚好跌倒在訾明月的脚边。 要换做平常,为了演戏,訾明月尽管心里很厌恶,还是会象征性的凑上去关心两句,今天可不行,不要说凑上去关心,只见她,秀眉微蹙,走到那人身边。 正当那年轻人满心欢喜,以为从此可以飞上枝头变面首时,訾明月撩起裙下摆,抬起脚对准那人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长公主訾明月素来疼爱年轻男子,何时这样不懂怜香惜玉过,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就落到了刚被訾明月拉过小手“调戏”的暮雪瞳身上。 暮雪瞳感到自己很无辜,非常的无辜,眼看訾明月要去对付第二个耍小手段的人,她忙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紧着嗓子,娇柔道:“公主,您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自从这次事件后,暮雪瞳的男子模样,被人画成相册,一度成为不止是洛城,乃至是整个东陵,那些想攀上訾明月那棵大树的最大公敌。 …… 其实接下来的日子,本来可以过得很惬意,宋越和紫菊看似在相互埋怨,看对方的眼神,却越发的包含深意。 至于掠影,自从有了那只美艳无双的母鸟相伴,也敛起了看到羽毛鲜艳一点的鸟,就开始舞骚弄姿的本性,从良成了一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鸟。 为此,暮雪瞳还是很欣慰。 为了继续替訾明月掩护,也算是为了能够顺利进宫,她继续住在訾明月的公主府上,訾容枫拧不过她,也只能随了她。 当然了,关于訾明月偷偷食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夜可以御数男的传闻也就这样流传到了市井上。 一时间,门可罗雀的健身房门口,挤满了排队办卡的人。 …… 訾明月也把暮雪瞳那天的疑问解答了,她告诉她,第一眼看到她是很眼熟,也曾经仔细想过,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既然还是要进宫寻解药,暮雪瞳也没再瞒着訾明月,她把自己知道的身世告诉了她,其中包括了她的母亲极有可能是訾明月姑姑这一条。 訾明月恍然大悟似的,拉着她走到铜镜前,光滑的镜面里倒影出来的两张脸,虽不像,可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眉宇间,当真有几分相似。 这一下,不说自己是东陵訾清汐的女儿,暮雪瞳自己也不相信了。 暮雪瞳看着铜镜里訾明月的脸,想起了什么,又问:“你难道从来没有见过她吗?”那个她,自然指的是东陵公主訾清汐。 訾明月抿唇笑了笑,拉着暮雪瞳坐到凳子上,“她出嫁时,我还没有出生,按照规矩,皇室中人,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被画下来,以便后世人瞻望,只是清汐姑姑,她……” 訾明月耸耸肩,一脸的无奈,“她并没有任何的画像留下来,所以我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不需要她说得很清楚,暮雪瞳也猜到了,估计又是和那笔宝藏有关,訾清汐被爱情迷魂了心智,带着宝藏远嫁到大历,无疑是触怒了她的皇帝哥哥,一怒之下,烧毁了她的画像,拿也是在情理之中。 自从知道自己和暮雪瞳是嫡亲的表姐妹后,訾明月兴奋地跟个孩子似的,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从她的房间里传出去,佣人们在暗叹这个新来的面首,看似身材单薄,想不到还挺能博得公主的欢心,也个个都红了脸。 …… 訾容枫很忙,到底在忙什么,没有人知道,为了免人起疑,姜歌并不住在訾明月那里,他虽訾容枫在一起,却是两个房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直到有一天,訾容枫受伤而回,他才察觉他在做什么大事。 给他清理深可入骨的伤口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容枫,你肯定是大历的太子,我真想不通,你还想要什么?” 血流得太多,外加上剧痛,訾容枫脸色惨白,整个人虚弱的像是随风飘动的落叶,嘴角却噙着绝美的笑意,“姜歌,太子之位我从来都不想要,我刚去了趟宣治。” 姜歌脸色大变,“你去宣治干什么?” 訾容枫并没有回答他,姜歌正要追问,一抬头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后,退出房间,走回了自己的屋里。 那里,地上早跪了一个黑衣人,看到他,虎背一颤,“属下参见主子!”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眼底忽然闪过阴戾,抬起脚就朝那人胸口踹去,“滚!” …… 相对于正主的訾容枫来说,假冒的那个訾容枫,哦,不,他现在已经正式改名为慕容枫了。 他的日子可谓是过得都蜜里调油了,王府里的丫鬟,但凡是稍有姿色的都被他染指了,把徐清婉给气得连着好几天没睡着觉了。 她并不知道这个在丫鬟身上寻过欢后,又抱着她求欢的男人,并不是她心仪的那个,还委曲求全地奉承着。 周碧欢偷偷的来看过她一次,知道两个人已经顺利圆房,长长的松了口气,圆房了就好。 人心总是世界上最贪婪的东西,原本只是希望徐清婉能够在圆房那件事上,顺利瞒过訾容枫,到现在,她又希望徐清婉能够快点怀上子嗣。 徐清婉距离上次小产并没有多长时间,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好,她也想怀孕啊,可是,这种事,又不是说她想就能有的。 周碧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从衣袖里摸出样东西飞快塞到徐清婉的手里。 “娘,这是什么?” “让你尽快怀孕的东西,据说很灵验的,你记得……”周碧欢凑到女儿耳边,仔细叮嘱着用法。 徐清婉拉来两个人的距离,看着手心里的药,依然将信将疑,“这个当真有用吗?” 周碧欢拍拍她的手背,“傻孩子,娘能害你吗?时间太长了,惹人怀疑,娘先走了啊,有空再来看你。” 徐清婉点了点头,目送周碧欢离开后,就走进内室,按照周碧欢说的仿佛,把那东西用了起来。 这个訾容枫虽说比起御花园看到的那一面,要轻薄,好色很多,可是,她还是没朝假冒那一方面去想,毕竟以訾容枫的身份和地位,除非是活腻了,否者就算借一百个胆子给他也不敢。 周碧欢还是从后门出去,正低头走着,忽然被人喊住,“你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周碧欢暗暗叫了声不好,转过身去时,已经镇定了下来,不管喊她的人是谁,始终低头看去,“奴婢是专门负责收集王府里泔水的唐三娘。” “抬头让本王看看呢。” 这声自称的本王,真真的把周碧欢吓了一跳,非但没抬头,反而把头垂得更低了,嘴里说着最有分寸的话,“奴婢不敢污了王爷的眼睛。” ☆、第六十五章:说服太后 “既然眼睛不敢玷污,那其他的地方……”“訾容枫”淫笑着从身后把周碧欢一把搂进怀里,“看着年纪是大了,摸起来手感还不错,本王暂时就将就一下吧。” 被自己的女婿调戏,周碧欢当真是又恼又羞,扬起手就狠狠地朝他脸上打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訾容枫”和周碧欢都惊呆了。 家奴听到声音飞快赶了过来,一看到“訾容枫”正捂着脸,而他身边佣人打扮的老妇人的手在微微颤抖,当即明白了什么,跑上去,对着周碧欢就是狠狠一脚,“嫌活得太长了,居然敢打王爷!” 周碧欢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生怕自己一抬头訾容枫就认出她,生生地低下头开始小声嘤嘤哭泣。 这个“訾容枫”本就是采花贼出身,对女人,不管是多大年纪的女人,但凡是被他看上的,还是很懂怜香惜玉,看这皮肤萦白的中年妇女哭成这样,心里反而内疚了,抬起脚对逢迎拍马后,正等着赏赐的下人,毫不客气地就踹去一脚,“滚!” 接下来发生的事,周碧欢直到死都很难以启齿,这也是周碧欢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徐从才的一次,而且还是和她自以为是女婿的人。 那天周碧欢回到尚书府,徐从才很早就在她院子里等她。 看到徐从才,周碧欢下意识地就并拢双腿,心突突直跳,“老爷,您怎么来了?” “没被看出什么破绽吧?”徐从才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哪里会看出她的紧张。 周碧欢暗暗舒了口气,“老爷,您放心好了,都很好,宸郡王啊对清丽可好着呢。” 说这句话时,心里觉得很讽刺,那个訾容枫不仅对“徐清丽”很好,对她这个丈母娘也很“好”。 话说,周碧欢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龄,徐从才后院的女人又多,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心思应付徐娘半老的她,和“訾容枫”的那一次,虽说羞于启齿,也有勃人伦,还是让她回味了很长一段时间。 徐从才闻声,自从把假的徐清丽嫁给訾容枫后,就一直垂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稍稍落地,拉上周碧欢的手,欣慰道:“好夫人,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周碧欢笑得很勉强,“老爷,您和妾身说这话,就当真是见外了,我们可是结发夫妻。” 徐从才捋着山羊胡爽朗大笑,“夫人,言之有理,老爷我今天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在夫人这里好好陪陪夫人。” 要换了平时,周碧欢听徐从才这么一说,心里早乐开了花,今天却不行,“訾容枫”花样百出,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这可千万不能让徐从才看到的,捂着头,“哎呀”了一声。 徐从才忙问:“碧欢,你怎么了?” “老爷,估计是赶得太匆忙,头有些昏,妾身想先去睡一会儿,估计要扫老爷的兴了。” 徐从才上个月才新纳了一房小妾,本就没有心思应付周碧欢,听她这么一说后,也顺坡下驴出了周碧欢的院子。 周碧欢看着徐从才的背影,牙关慢慢要紧,隐约能听到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看似很信任她,实际呢?如果真的信任,就不会背着她另外排出一拨人去找徐清丽。 为了她亲女,她也绝对不会让徐清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 “訾容枫”在王府里,日日笙歌,夜夜美人在怀,这日子过得比神仙还逍遥自在,浑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然后很快就传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这个人就是慕容南诏。 慕容南诏挥手让黑衣人下去后,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訾容枫”再怎么荒诞淫荡,那都被他关在那道门里。 他担心的是周飞度,还有两天就会到京城,周愉儿成那样,以周飞度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善罢甘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徐从才牵制住周飞度,然后把他们那帮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一网打尽。 至于已经被他下旨改名成慕容枫的訾容枫,等一切障碍去除了,他自然有办法让他回来,而且是心甘情愿地坐上那张镶金嵌宝的龙椅。 慕容南诏觉得很累,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居然只有一个“累”字可以形容。 …… 暮雪瞳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訾明月虽然没有出嫁,可是在外面却有了公主府,而且相处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她进宫。 有一天,暮雪瞳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她,“明月,你怎么不进宫去看你母亲?” 訾明月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慢慢的一点点的淡了去,“在她看来,我是她的耻辱,她根本不愿意看到我。” 说实在的,暮雪瞳还是能理解东陵皇太后对自己女儿的态度,毕竟,这是个对女人来说,名声重于一切的封建社会。 “母女两个哪里有真正解不开的疙瘩,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宫去看看她。”暮雪瞳想了想,提起建议。 訾明月白皙秀丽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矛盾,她一直都想化解母女间的间隙,但是……她又没有那个胆量。 暮雪瞳看透她的心思,抓住訾明月的手,在她力量的同时,也很肯定的点点头,“你放心,有我呢。” 既然要进宫见太后,为了不让她老人家血压飙升到一百八,暮雪瞳当然不能打扮成男人。 于是,当天,訾明月公主府上的下人看到向来只喜欢男子的公主,打开房门时,身后尾随着的是一妙龄女子。 众家奴,尤其是丫鬟大惊失色的同时,看到訾明月走近,纷纷绕远路而走。 又于是,关于訾明月男女通吃的消息,就此又流传到了市井上。 …… 暮雪瞳没想到在东陵皇宫还能看到故人,而且这是个非常不让她喜欢,同时也非常不喜欢她的故人。 訾明月看暮雪瞳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朝不远出正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的男人看了一眼,当即就明白了。 于是,不等暮雪瞳反应,她已经一个侧身,把暮雪瞳顶到一边的墙壁上,然后以她较小的身躯,遮挡住了暮雪瞳。 暮雪瞳一开始本能地就伸手去推她,只听到耳边传来訾明月压得很低的声音,“别动。”那两只去推她的手,眨眼间,就变成了揽在她腰上。 訾明月身体也绷紧了一下,只是一下下而已,很快就放松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兴衡已经走到了她们两个人的身旁。 “在下见过长公主,真没想到长公主有这么好的兴致。”慕容兴衡也不管訾明月对他是什么态度,兀自在边上开口。 訾明月只微微侧脸,睨了他一眼,“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开口来管!” 慕容兴衡没想到这訾明月不仅荒淫,就连说话都这么冲,有些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在下不打扰长公主雅兴,先行告辞了。” …… 等走出去很远,手扶着慕容兴衡轮椅的刘永还在频频回头,一双老眼转的飞快,带着精明的算计。 不愧是自己的带出来的弟子,慕容兴衡立刻嗅出了点什么,“先生,你可是有什么好的打算?” 刘永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外人在,这才低头凑到慕容兴衡耳边说了句什么。 慕容兴衡听完后,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沉吟片刻,反而点头,“嗯,我觉得先生的提议好是好,只是不知道,这訾明月会不会答应。” 刘永听慕容兴衡没有拒绝的意思,当即也来了兴趣,拍胸脯保证,道:“大皇子,只要你不嫌弃长公主的名声,办法我倒有的是。” 慕容兴衡也回头看去,距离隔得太远,他依稀只能看清被訾明月藏在墙壁和她娇躯之间的是个女人,脸上浮现出邪佞地冷笑,“先生放心,我怎么会嫌弃她呢。” 慕容兴衡的话虽这样说,刘永还是不大放心,毕竟娶进来后,以訾明月的身份,是骂不得,打不得的,否者所有计划前功尽弃不说,还极有可能搭上了性命。 慕容兴衡再次朝身后看了一眼,眼神分外笃定,“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别看訾明月荒淫之名在外,至今仍然是个处。” 关于这一点,刘永绝对是相信慕容兴衡的,也许是自小就是扎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慕容兴衡在女人方面的经验,可谓是没几个人比得过。 本来刘永还不相信,直到无意看到他和其他权富公子在青楼打赌,不需看,不需摸,只需要让他闻一下女人的气息,就能分辨是不是处女。 刘永一直觉得这项特长不仅难登大雅之堂,还难以启齿,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慕容兴衡对訾明月笃定的判断,更是加速了他对让慕容兴衡迎娶訾明月的计划。 …… “訾明月!”一声厉吼,毫无任何预兆的就从游廊那头传来。 暮雪瞳感觉身边的訾明月忽然一颤,然后对着游廊那头传来声音的人影,就跪了下去。 暮雪瞳虽然还没习惯这古代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入乡随俗,也跟着跪了下去。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穿宫装的中年女人已经站到了她们的面前,这个人,虽看着有四五十了,保养相当得当,看起来很年轻。 好歹也是见过大历太后的人,暮雪瞳根据她刚才吼出的那声“訾明月”,还有眼前的种种,已经判断出她的身份,东陵太后,也是訾明月和訾夜鸢的亲生母亲。 “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太后看都没看暮雪瞳,直接命令。 有太监走过来拉暮雪瞳,还没等伸出手,訾明月已经拉着太后的裙摆在哀求,“母后,这不关她的事,您不能把她杖毙。” 太后气得不轻,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铁青,扬起手对着暮雪瞳就挥去一巴掌。 以暮雪瞳的反应,完全能避开太后这一巴掌,既是为了訾明月也是为了她,她并没有避开。 真没想到太后看着柔柔弱弱,常年幽居深宫,力气却是这么的大,暮雪瞳嘴里感觉到了血腥味,她并没有像上一辈那样,勃然大怒,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她大胆地抬头看起了太后。 太后当真是气得不轻,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在颤抖,“你这贱婢,居然还敢瞪哀家,来人!把这贱婢拖去去砍了!” 太后没有认出暮雪瞳,多多少少让暮雪瞳松了口气,也暗叹起訾明月的化妆技术,比起现代那些什么彩妆大师,一点都不逊色。 “太后,您要把奴婢砍了,奴婢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在砍奴婢之前,你能不能先给奴婢一点时间。”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胆大的奴才,太后怔了怔,还真点头应允了。 为此,太后身边的太监,当即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太后,这贱婢胆子这么大,奴才唯恐她……” 太后侧眸睨了太监一眼,正要开口,暮雪瞳已经接上话,“这位公公,对一个只有上面没有下面的男人来说,的确没法理解太后的宽宏大量,奴婢谢太后肯给奴婢一点时间。” 这一番高帽子戴得太后那叫一个莫名其妙啊,不过,高帽子谁不喜欢戴,太后当真屏退了身后的奴才,连带着訾明月也被遣了下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有人过来宣訾明月去见太后,訾明月几乎是跑着过去的,暮雪瞳在她看来,是不是什么表妹,都不重要,关键是,她真的是自己的知己。 当看到暮雪瞳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长长吁出一口气的同时,忽然有中虚脱的感觉。 太后看自己女儿的眼睛,忽然变得异常的和蔼,让訾明月想起她小的时候,太后就是这样看着她。 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太后对她挥挥手,“明月,来到母后这边来。” 訾明月走了过去,一头扑进太后的怀里,就哭了起来,“母后,都是女儿不好,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再生女儿的气好吗?” 太后也哭了,搂着訾明月,而起是哭得毫无形象,“哀家的好女儿啊,哀家这一辈子就你和鸢儿两个孩子,哀家怎么舍得真生你们的气。” ☆、第六十六章:姜歌身份 暮雪瞳算是看出来了,这东陵的太后,是个直脾气,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眼看太后正毫无任何太后形象的搂着訾明月嚎啕大哭,而且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暮雪瞳不得不走到她身边,轻声咳嗽一声,劝解道:“太后,长公主身体弱,不能吹太长时间的风,还是去您的太后殿说话吧。” 太后听后,忙拂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拉着訾明月的手就朝自己的太后殿走去,“明月啊,以前都是母后不好,以后母后会好好对待你的,你的心绞痛好了点没有?” 訾明月一头雾水,回头朝暮雪瞳看了一眼,只见她正对自己做捧胸状,立刻明白了,朝她抛去给白眼,这丫头,也太古灵精怪了,居然拿有病来骗太后。 哎,訾明月收回目光的同时,也长长吁了口气,她的母后不是不爱她,也不是不想保护她,只是在宫闱斗争中,终究是要把訾夜鸢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太后抓着訾明月的手,轻声问道:“明月,你恨母后吗?当年如果我可以多劝劝你父皇,说不定……” 哎,没有说完的话,悉数转化成了一声叹息,她虽为一国太后,看似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心里真正的难处只有她自己知道。 訾夜鸢虽为先帝最为器重的儿子,同样也是她的亲生儿子,作为母亲,哪里有不了解自己儿子的。 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她只能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訾明月的眼睛很亮,像是被什么东西洗涤过,隔着一层水雾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母后,您相信吗?女儿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女儿甚至……很感谢父皇,正是因为他,女儿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真正的情和爱。” 看着心性依然单纯的女儿,太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她手背拍了拍,拉着她朝自己的太后殿走去。 暮雪瞳并没有跟过去,宫里那帮奴才伺候的都是什么样的主子,眼界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好,看她能从太后手里下侥幸活下来,对她在宫里闲逛自然没加任何的阻拦。 暮雪瞳在东陵的皇宫里很随意的走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宫殿门口。 朱墙黄瓦,飞檐斗拱,很是气派,只是周遭没什么人气,倒挺附和皇宫庄严肃穆的气质。 因为没有守卫,暮雪瞳很容易就走了进去。 她来东陵皇宫前,通过訾明月的描述,已经把东陵皇宫的布局弄清了七八分,这个宫殿,就是先帝的寝宫。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因,自从先帝驾崩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居住,渐渐的,这原本奢华福利的景秀宫,比冷宫似乎还要冷上几分。 暮雪瞳毕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进殿里,并没像一般的小毛贼那样一通乱翻,她先是左右打量着这先帝寝宫,等决定好了从哪里下手,才会真正的出手。 正站在殿里仔细思索着,一道劲风从身后传来,这殿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这是暮雪瞳的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就是在侧身躲开来人的偷袭的同时,抬起脚进行了反击。 脚居然被人抓住了,而且是以一种非常不文雅的姿势,暮雪瞳当真是恼羞成怒,上辈子那么多年的跆拳道外加空手道都白学了。 手朝腰间摸去,正想抛掷出藏在腰间的暗器,那人却忽然噗嗤一声率先笑出了声。 这声音……暮雪瞳盯着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面纱的人看去,渐渐的,当她根据来人暴露在外面的眉眼辨认出他是谁,心里的怒火也烧了起来。 瞪大眼睛,看着一只手始终抓着她一只脚的黑衣人,一字一句,“訾容枫,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要怪暮雪瞳会这么意外,决定和訾明月一起进宫前,她已经事先找个理由把訾容枫支到隔壁那个城池去了。 殿门外有宫人走过,听到动静,朝殿门这里走了过来,还好奇地推开殿门,探进来半个脑袋。 正当暮雪瞳想着是不是钻到床底下去躲一下,訾容枫已经背对她而站,他身材本就高挺,在暮雪瞳面前这么一站,不仅遮挡住了外人的视线,也把暮雪瞳的一并遮挡了。 所以,没等暮雪瞳回过神,就听到那个好奇的太监,在尖叫一声“有鬼”后,就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殿外。 訾容枫带着暮雪瞳招摇过市,而且大模大样的走出东陵皇宫,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喂,訾容枫,你刚才对那个太监做什么了?把他吓唬成这样。” 现在的訾容枫顶着的当然也不是他本来那张脸,侧过脸,睨了暮雪瞳一眼,本是一张平凡无奇到最平凡的脸,因为他眼波的流转,生生渲染上了无限的风华,“瞳儿,我刚才只是这样做了一下,你要看吗?” 暮雪瞳实在忍不住好奇,当即点头,“嗯,我想看。” 尼玛,看到訾容枫做出的表情,暮雪瞳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把訾容枫骂了一通,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一会儿风华绝代,一会儿獠目狰狞。 不管訾容枫有多少面,反正自从东陵皇宫事件以后,他在暮雪瞳面前就显露出自己巨霸道的一面,不准暮雪瞳再拿自己去冒险。 暮雪瞳开始还尝试着反抗,渐渐的,她从放弃反抗,变成了彻底的折服。 能不折服吗?以訾容枫巨大且旺盛的精力,她要再不折服,就不是腰酸背痛,而是三天要下不了床了。 暮雪瞳开始变得很空闲时,訾容枫开始变得很忙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解药很快就到手了,他安顿好暮雪瞳,又把宋越放在她身边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她后,连夜启程赶回大历。 暮雪瞳心里虽然舍不得,这个时候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离当时慕容南诏给她最后交解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慕容南诏的毒已经迫在眉睫。 …… 訾明月自从和太后冰释前嫌后,就时不时的会进宫去陪太后,对此,姜歌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有两次,他还打扮成小厮跟訾明月一起进宫了。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东陵皇宫做客的慕容兴衡忽然对訾夜鸢提出,要求娶长公主訾明月。 訾明月当然是不愿意的,姜歌听闻这个消息后,手握紧成拳头,似乎马上要冲进宫揍慕容兴衡一顿。 最后还是暮雪瞳拉住了他,“别冲动,现在只是慕容兴衡提婚了,皇上不是还没表态,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坏事之王,要镇定,要淡定,要从长计议,要不我们坐下来先喝杯茶好好分析分析……” 暮雪瞳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不放,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终于,姜歌嘴角抽搐到僵硬了,“宸王妃,我暂时不去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顺便不要再说话了。” “哦。”自觉被人讨厌了,暮雪瞳很知趣地收回了手,也闭上了嘴。 由始至终一直沉默的訾明月,终于红着眼眶开口了,话却是在对暮雪瞳说:“瞳儿,我有话和姜歌说,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趟。” 暮雪瞳虽然很想听他们两个会说点什么,摸了摸鼻子,虽有些不情愿,还是退了出去。 房间里,闷头想心事的姜歌,听到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莹润白皙的身体,“明月,你……”他张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双颊羞红的女子。 她已经过了双二十,在世人眼里,已经是老姑娘,可是,她的心性到底有单纯,姜歌却是一直都知道,而且…… “姜歌,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想要我吗?”訾明月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水,白皙的手臂,在半空中,只有片刻的停顿,立刻吊上姜歌的脖颈。 “明月,我……”姜歌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倏地就低下头,“我……” 任谁看到眼前这幕,都会大跌眼睛,谁人能猜到,外人看来是许多世家子弟垂涎爱慕对象,在“南风倌”混迹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琴湖,居然羞涩地像个大男孩。 “姜歌,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带着点怯懦,还有丝小心翼翼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歌终于抬起头,敢直视訾明月的眼睛,“明月,我……”不是不喜欢,而是……心里担负的太多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了喜欢你的资格。 訾明月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红唇呵暖,直接倾覆了上去,姜歌就算真是柳下惠,到这个时候如果还能把持地住,那就是某方面有问题了。 屋里,那啥啥的声音传到就在屋外等着的某个人耳朵里。 暮雪瞳自诩比城墙还要厚上三公分的脸,唰地下就涨得通红,都说古代人保守,可是这……也太激情四射了。 她很懂事地,以最快的速度选择了消失。 听到一阵鸟叫声,暮雪瞳抬头看去,看清眼前一幕,心里就一个感觉,今天的确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很久都没被她关心,也没来黏糊着她的掠影大侠,正和一只看样子羽毛挺五彩斑斓的鸟杂躲在枝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听它叫声很愉悦。 人打扰了不好,打扰两只鸟总不要紧吧。 这么一想后,暮雪瞳把双手放到嘴边,拢成喇叭状对着枝头声的掠影大侠,大声叫道:“掠影,下来,我带你逛街去啊。” 回应她的除了掠影打的一个冷颤,就只有不情愿的眼神。 好吧,暮雪瞳也不是个不开明的家长,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掠影真的和她自己的孩子无样,看它不情愿,也就随了它,自己去街上闲逛了。 自从訾容枫回大历后,暮雪瞳就显得很空,空着空着,人就容易无聊,一无聊就想着怎么样才能不无聊,掠影和那只母鸟正处于热恋中,明显的难舍难分,至于紫菊。 哎,暮雪瞳想到那丫头,也唯有一声叹息。 陷入情网的女人当真是可怕,她现在依然在跟着宋越学习武功,武功有多少长进,她目前还不知道,只是她的每一句话里,势必带上宋越。 更让暮雪瞳难以接受的是,紫菊现在也喜欢上了吃生的大蒜,每天她一开口,那个味……暮雪瞳真的不想再去说她。 暮雪瞳知道紫菊的年纪,放在二十一世界虽然还是个高中生,在这个世道,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她想好了,等訾容枫一回来,就合计合计让她和宋越成亲。 宋越洞察到她的想法后,有些郁闷,倒不是他不喜欢紫菊,而是……怎么感觉,深受这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女主子的影响,他和紫菊成亲后,势必是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 本来的男尊女卑,生生被扭转成了男卑女尊,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 为了不再惹出是否,暮雪瞳出门前,始终都要乔装打扮一番,虽然只是在眉眼处稍微改动了一下,整张脸看起来,已经和原本截然不同。 暮雪瞳逛了一会儿街,感觉到口渴了,就走进了手边的一家茶室。 这个年代的茶室,并不是单纯喝茶的那种,为了吸引更多的茶客,每个茶室都会安排说书先生。 在这个没有电视,电脑,没有任何一切现代化设备的年代,听人说书,也成了很大众的休闲娱乐的方式。 暮雪瞳走进去时,台上的说书人正说到精彩处,惊堂木一拍,把暮雪瞳吓了一跳,也没去选位置,顺势就在身边的凳子坐了下去。 古代这些靠说书为生的说书人,比起现代的那些电视上所谓的大师,在形容上,的确更声色并茂。 暮雪瞳端起茶,小啜了一口,就全神贯注地去听说书人精彩的说书。 也不知道东陵当真比大历民主还是什么的,反正,台上说书人,说得是三国的事,而且那当真说的很精彩。 暮雪瞳起初只是当故事听着,随着故事渐进高潮,脑子里闪过一个灵光,说书先生嘴里宣治送到东陵的人质,会不会就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想,可是,姜歌那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百姓,而且他遇险,怎么刚好就被訾容枫看到了,还有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当时还只是太子的的訾夜鸢怎么会认识他?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翻过,到最后竟然像是有一条线可以把这一切串起来。 书说得再精彩,暮雪瞳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致,摸出一点碎银放到桌子上后,起身就朝公主府赶回去。 …… 暮雪瞳还真没猜错,訾明月的房间里,等恩爱完毕后,姜歌搂着怀中依然在颤抖的身躯,声音里压抑不住沉痛,“明月,其实……我不是东陵人。” 訾明月似乎早就知道了,轻轻“嗯”了声,合着眼,让自己更靠近姜歌,贪恋地感受着他每一分气息。 姜歌紧紧地搂住她,压在心头很久的话,在这一刻,终于说出口,“明月,其实我是宣治人,是宣治梅贵妃的儿子,也是外人说的那个被送来东陵的质子。” 訾明月终于睁开眼,“姜歌,我不管你是谁,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这份承重的爱,姜歌如何承受的起,他把自己和东陵先帝之间的交易都告诉了訾明月。 原来,所谓訾夜鸢喜欢上姜歌,都是东陵先帝施的障眼法,他最终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把姜歌罚进“南风倌”,真正的目的,就是借此羞辱宣治,想激得无论是国力还是财力都不如东陵的宣治主动出兵。 宣治的梅贵妃虽得宣治帝的宠爱,没有任何娘家背景的支撑,如何能斗得过娘家显赫的皇后,不然也不会把儿子送到他国作质子。 姜歌答应东陵先帝自毁声誉的同时,东陵先帝也承诺了他的事,毫无疑问,是宣治那张龙椅。 訾明月本就长得很美,更不要说被情爱滋润的现在,她静静听完,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诧异,伏在姜歌胸膛上,合上美目,“姜歌,什么都不要说,不管你是谁,能有今天,我訾明月已经很满足了。” 姜歌吁出一口浊气,低头朝怀中人看去的同时,也扬起手点了訾明月的昏睡穴,在“南风倌”待了那么多年,去始终不见宣治有任何动作,他其实已经看穿了很多事。 拉过丝被替她盖好,又喊来信任的婢女在门外伺候着,姜歌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主府。 …… 东陵皇宫的御书房里,迎来了一个贵客,太监还没来得及出声通报,一袭黑衣,整个人都冒着凛冷之气的姜歌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姜歌。”訾夜鸢把头从奏章里抬起来,这时太监才跑进来,刚要开口,訾夜鸢对他一挥手,太监看了姜歌一眼很快就退了下去。 姜歌看着訾夜鸢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想娶明月。” 訾夜鸢拿朱笔的手微微顿了下,“你想清楚了?” “是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姜歌对视上訾夜鸢包含着审视的目光,“希望你能成全我。” “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你娶了朕的皇姐,朕就没有办法拿她挑起和大历的战争,你如何能渔翁得利。”訾夜鸢卷起五指,修长的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大皇子,为了一个女人丢了谋划多年的东西,当真值得吗?” 訾夜鸢口中谋划多年的东西,姜歌当然知道指什么,不仅包括他自毁声誉,还有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訾容枫。 想要的一切,似乎变得唾手可得,可是姜歌像是铁了心,“值不值得,我心里自然有数,我今天站在这里就只想一件事,我要娶明月。” “朕知道了,不过这事也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朕要去问一下母后的意见。”訾夜鸢说完后,对姜歌挥挥手,又低头看奏章。 姜歌走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不,应该说,有人在转动着轮椅从屏风后出来。 “大皇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宣治的大皇子可是对朕的皇姐很有心。”訾夜鸢挑眉看着慕容兴衡。 慕容兴衡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睛,来之前,刘永做的种种猜测也算能用上了,“皇上,我有一个皇上绝对感兴趣的消息,想必皇上肯定感兴趣,我想拿这个消息来换訾明月。” 訾夜鸢身体朝前倾出寸许,“那要看大皇子手里的消息是什么?朕的皇姐可不是一般人能娶的。” 慕容兴衡并没开口,而是转动轮椅来到桌案边,大胆地拿起了訾夜鸢才能执的朱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 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訾夜鸢脸色大变,他眯起眼,用锐如刀刃的目光打量着慕容兴衡,“你说的可当真?” “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皇上这下可以相信了吧。”慕容兴衡的表情格外认真。 訾夜鸢看着他,不置可否,朝宣纸上的红字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就犀利的眸光渐渐变的更为深邃。 …… 慕容兴衡和刘永所住的院子里,慕容兴衡一回去,就连连喘了好几口气。 刘永似乎有所察觉,小心翼翼地开口,“大皇子,可是把消息告诉訾夜鸢了?” 慕容兴衡点点头,回想起訾夜鸢的阴晴不定的表情仍然心有余悸,一把抓住刘永的手,急切追问:“先生,这个消息真的可靠吗?” 刘永拍了拍慕容兴衡的手背,声音虽轻,却很笃定,“大皇子,你放心,消息非常可信。” 慕容兴衡还是不大放心,“先生,这么绝密的消息,你是怎么知晓的?” 刘永似乎早料到慕容兴衡会这么一问,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慕容兴衡眼前,“大皇子,可还认识这东西?” 慕容兴衡低头看去,躺在刘永掌心的东西,他怎么会不认识,为了防止别人盗仿,地牢守卫除了都是他的心腹,连每个人身上佩戴的令牌也是他亲手绘制的, 拿到手里反复看了看,已经很肯定不是假冒的,抬头朝刘永看去,不由好奇道:“先生,你怎么会有这个?” 自从地牢被訾容枫放火烧掉后,慕容兴衡下令把所有看守地牢的侍卫都杀了,那些令牌也都会摧毁了,难道说……还有漏网之鱼。 果然,刘永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道:“有一个侍卫装死,被我发现了,那件事,我也是从他嘴里听来的。” 难怪人总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那天,所有的侍卫都去偷懒,有一个侍卫却偷偷摸摸的潜进了地牢。 他进地牢,不是因为尽忠职守,而是因为念念不忘孙庆梅这样养尊处优的女人的滋味,想乘其他兄弟不在,再去偷吃一回。 却没想到,前脚才进地牢,后脚訾容枫就到了,就这样,随意躲进一间牢房的侍卫,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訾容枫和暮尉迟的对话。 那个侍卫知道自己知道了那么多,横竖都是死,索性诈尸求生,却没想到刘永为人向来缜密细致,哪怕是尸体,他也一具一具的亲自检查。 他检查的方法和他的为人一样谨慎,拿沾湿的纸蒙在死尸脸上,这样看似很一般的招数,其实却残酷到极点的,也让刘永发现了唯一的幸存者。 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后,他并没有立刻告诉慕容兴衡,他一直在等时机,也是他怂恿慕容兴衡答应慕容南诏来东陵的最主要原因。 既然决定要反了,那就反个彻底。 暮雪瞳才是东陵訾清汐的女儿,这就是慕容兴衡写在宣纸上的话。 这个秘密,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只不过对訾夜鸢来说却是天大的秘密。 多年前,姜歌能够偶遇訾容枫,并且被他所救,也正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他的亲姑姑,东陵公主訾清汐。 訾清汐带着那笔宝藏,一声不吭的就嫁给了慕容南诏,这成为了不仅是东陵先帝,也成了卡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有了那笔宝藏,东陵就能堂而皇之的对大历起兵。 他没想到,訾明月府上,自己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很眼熟的女人才是訾清汐的女儿,这么说来,这两天时不时陪訾明月进宫的陌生女人,就是她易容的。 他手里还有一份情报,是关于訾容枫的,上面详详细细地列举了他对暮雪瞳的宠爱,简直到了人神共愤,令人发指的地步。 訾夜鸢一直想不通,像訾容枫这样见多了人间绝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用心,把慕容兴衡告诉他的消息连贯而上后,不管訾容枫怎么宠溺暮雪瞳,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訾容枫啊,訾容枫,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长情之人,原来宠爱一个女人,为的也不过是那笔宝藏。 …… 暮雪瞳赶到訾明月房中时,姜歌已经不在了,訾明月看到她,叫了她一声后,就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暮雪瞳是经历过这样事的人,自然知道訾明月不好意思的原因,更何况,她走之间还听到了点声音。 看着訾明月幸福洋溢的模样,眉头不由皱了皱,看样子訾明月对姜歌真的是很喜欢,如果让她知道,一切只是个骗局,她…… ☆、第六十七章:人尽皆知 “明月。”暮雪瞳犹豫了一下,再次打量完整间屋子,这才开口,“姜歌呢?” 訾明月愣了下,“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明月啊,有的时候呢,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我们看到的,或者是想的那样,也许……”生怕伤害到訾明月,暮雪瞳斟酌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訾明月却出声打断她,“雪瞳,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啊!”这次轮到暮雪瞳惊讶了,“这么说,你知道他是宣治送到东陵的质子了?” 訾明月点头,美眸微眯,朝门外看去,“我早就知道了。” 这次轮到暮雪瞳惊讶了,“明月,既然你早知道,这只是个圈套,为什么还要上当?” 訾明月收回目光,朝她看去,嘴角慢慢看勾起一丝弧度,“因为,我爱他。” 暮雪瞳被訾明月的“痴傻”怔愣住了,半响,正要开口,有人跑了进来,“公主,圣旨到了。” 接完圣旨,訾明月脸色惨白,宣旨太监看她一直不动,干笑两声提醒她,“长公主,谢恩,接旨吧。” 訾明月死死地咬住下唇,从暮雪瞳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自虐似的把嘴唇都咬出了血,还是没有松开。 她这是要抗旨不尊。 太监是訾夜鸢身边的红人,对訾明月这个看似尊贵无比,其实一点地位都没有的长公主,哪里有半分尊敬,看她迟迟不接,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说,还夹杂着鄙视。 暮雪瞳当即就火了,率先起身,走到訾明月身边去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话却是在对太监说的,“这位公公,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公主,今天身体有点不适,圣旨还是奴婢代为接下吧。” “你!”宣旨太监惊讶于这个不同于公主府一把丫鬟打扮的女子的大胆,正想发作,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干脆的就把圣旨递给了暮雪瞳。 暮雪瞳胆子也当真是大,居然是一只手搀扶着訾明月,用另外一只手去拿的圣旨。 目光阴测测地太监走后,訾明月整个人像是虚脱了,真的是靠着暮雪瞳才勉强能站稳。 “明月,你不要着急,总归是有办法的。”她搀扶着訾明月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后,就去给她倒热茶。 慕容兴衡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腿都断了,还在兴风作浪,她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偏偏,訾容枫又不在。 看着愁容满面的訾明月,暮雪瞳的心拧成了一团。 明黄色绸缎的圣旨还在她手上,随手就想放到一边,忽然,当看到圣旨背后那一个很浅,浅到如果不是很仔细,根本辨认不出的一行字,脸色倏地下就变了。 又安慰了訾明月一会儿,暮雪瞳就走出了公主府。 她就说慕容兴衡以大历大皇子的身份,怎么敢那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东陵皇宫里,原来,手里握有那么重要的信息。 原来,她所谓的秘密,早已人尽皆知。 人嘴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密封的东西。 经过花园时,暮雪瞳看到宋越在教紫菊扎马步,紫菊那丫头学得很认真,小脸上一本正经,额头上都是汗了也顾不得擦。 暮雪瞳本来是想把宋越叫上的,可是,眼前这不算唯美,却很温馨的一幕,却让她改变了主意,只是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大步朝公主府外走去。 …… 大历,訾容枫风尘仆仆地赶了一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入了宫。 侍卫们看到是他,自然没有任何的阻拦,訾容枫很快就到了慕容南诏的寝宫。 他在赶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得很清楚,这皇位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与其勉强他,倒不如让贤。 自他踏入大历国界,慕容南诏就收到了消息,看到他自然非常的高兴,蜡黄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枫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訾容枫的反应很平淡,只是单膝跪地,把手里的锦盒递了上去,“父皇,这里面是你要的解药。” 有太监弓着腰,走到訾容枫身边,把锦盒拿过去后,又走到慕容南诏身边,“皇上,您看……” 不等他说完,慕容南诏已经挥手打断他,“你先下去。” 太监把药放到一边就退了下去,还很知趣地关上了殿门。 “枫儿,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宫里,好好陪陪你的母亲。”由始至终,慕容南诏只看了那颗可以救他性命的药丸一眼。 “父皇,儿臣这次回来送完解药,马上要走的。”訾容枫接上话。 “你要去走去哪里?”慕容南诏眯起眼,眼底迅速掠过阴鸷的杀气。 “儿臣要去找该找的人。”訾容枫并没有被慕容南诏眼底的杀气所吓到,依然直视着他的眼睛。 “枫儿。”父子两个对视了很久,最后还是慕容南诏长叹了口气,率先放缓口气,“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吗?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要说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就算是自保都有困难。” 这个道理,訾容枫怎么会不懂,这也是他没有一个皇叔幸存下来的原因,只是一想到那个人对生活的追求,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折服。 殿门被人打开,有人跑了进来,一进殿里,趴到地上后,顾不得行礼,直接说:“皇上,周将军班师回朝,已经到宫门口了。” 訾容枫第一次在慕容南诏脸上看到紧张的情绪。 周飞度,不仅是大历,也是三个国家有名的赤手将军,传说,此人,杀人不见血,他才是真正铁血手腕。 慕容南诏登基初始,总有不服气的人,都是他代为一一扫平,他的亲妹妹又是康平帝最宠爱的愉贵妃。 周氏一门在大历的荣耀可想而知,根本不是已经被灭门的孙家所能比拟的。 慕容南诏让訾容枫跟着一起去见了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但是,却把他打扮成了随从的模样。 訾容枫不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他,身为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心里虽然不大想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訾容枫还是跟去了。 …… 周飞度,人如其名,看着体型彪悍魁梧,訾容枫却从他行走的步履间看到了他轻功。 这场君臣见面,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周飞度心里惦记着被慕容兴平接到二皇子府上的愉贵妃,早早的就告辞了,慕容南诏嘴角含笑,目送他离开。 周飞度一走,訾容枫马上抬头,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摊开掌心,“父皇,你还是先把解药服下再说。” 慕容南诏看着躺在訾容枫干净掌心里的那么通体白色的解药,并没有伸手去拿,反而撩唇一笑,“枫儿,你还当真以为你父皇我中毒了啊?” 訾容枫拿药丸的手一颤,“你什么意思?” “朕没什么意思。”慕容南诏的轻轻地抬了抬眉,“只是觉得东陵胆子真的很大,居然不仅囚禁我大历的皇子,还敢囚禁我大历的宸王妃,此等奇耻大辱,你叫朕如何还能忍下去。” 訾容枫看着他依然蜡黄,也日渐憔悴衰老的脸,忽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慕容南诏在后面操控的,目的,只是为了暮雪瞳和慕容兴衡同时在东陵,这样,他才有了让周飞度出兵东陵的理由。 周飞度如果战赢,那是只是一个臣子的本分,如果战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他处置了。 “父皇,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雄心壮志,我就只有一点,暮雪瞳,我是坚决不会让你伤害到半分。”訾容枫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就转身朝殿门外走去。 慕容南诏既然能算计那么多人,对訾容枫也肯定是早有了准备,只听到他在身后打了个响指,訾容枫就感觉到脖颈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 暮雪瞳左眼皮连着跳了很多下,心也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恐慌,站在洛城最有名的酒肆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才走了进去。 店小二像是早就被人叮嘱过的,看到暮雪瞳走进去,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她引到了二楼的包厢里。 嗯,不愧是洛城最好的酒店,布置得果然很雅致,靠窗而放的酒桌边,早就坐着一个人,来人听到声音,并没回头,依然不紧不慢地啜着手中的酒。 就侧面来看,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暮雪瞳朝他走去,声音并没有因为这个人的身份而有所变化,依然平静无波,“不知道皇上约草民到这里所为何事?” 临窗品酒的人终于侧过眸,那双和訾明月很像,却要多了很多算计精明味的眸子,冰冰冷冷地落在暮雪瞳身上,“要真说起来,你可是朕的表妹,你要是草民,那么朕是什么?” 暮雪瞳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听訾夜鸢那么一点破,心里还是打了个突,“我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訾夜鸢并没有动怒,青碧如玉的酒杯在指尖慢慢地转动,“暮雪瞳,你要听不懂朕在说什么,你就不会来。” 暮雪瞳并没有开口,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成冰。 “我知道你来东陵的目的,我也知道訾容枫已经拿着解药赶回大历了,你们难道就没一点怀疑,先帝的寝宫为什么没人看守,解药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拿到。”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话里的可信度,他没有自称朕。 暮雪瞳张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真是朕天真有无邪的表妹,你难道从没想过,自从你答应替慕容南诏到东陵来寻解药,其实就落入了慕容南诏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暮雪瞳依然看着訾夜鸢,却没有说话,身体却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真如訾夜鸢所说,那么背后最大的BOSS就是慕容南诏。 “你的意思是,慕容南诏想利用我和慕容兴衡来挑起两国的战争。”暮雪瞳语气平静,“你不要忘了,暮尉迟手里始终被认为有訾清汐当年带到大历的宝藏,现在暮尉迟已经死了,慕容南诏如果还想得到宝藏的话,就不会放任我在东陵。” 再一次听到宝藏,暮雪瞳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气,听那么多人说起,暮尉迟却从没真正的告诉过她。 “也许……”訾夜鸢给自己又斟满了酒,“无意当中,訾容枫已经从你这里得到了线索。” “这不可能!”暮雪瞳不假思索地就推翻他的猜测,“连我都不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訾夜鸢抬起眼,注视了她片刻,“暮雪瞳,朕最亲爱的表妹,你和訾容枫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嫁给他作王妃的日子更是短,没想到你对他用情已经如此深。” 暮雪瞳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良久,嘴角浮现出浅浅的梨涡,“这好像是暮某人的私事和皇上您没有任何关系。” 訾夜鸢凝望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他伸出手朝暮雪瞳的脸上摸去,“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眼熟吗?” 暮雪瞳本能地就偏头避开他的触碰,似乎晚了点,他手指也不知道沾的是什么,碰到暮雪瞳的皮肤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暮雪瞳低头看去,澄亮的桌面上倒映出她的脸,眉眼处刻意添加上去的妆容已经被抹去,她现在就以本来的面目面对着他。 訾夜鸢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你和姑姑长得真的好像,我第一次在画像上看到姑姑,她也是如你这般年纪,我一直在想,像慕容南诏那样的人,怎么陪得上我风华绝代的姑姑。” 在他的手再次伸过来前,暮雪瞳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对着他就泼去,“訾夜鸢,你发什么神经。” 这个世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正常的人,暮雪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看都没看訾夜鸢,转身就朝楼梯走去。 “表妹,你难道不想阻止朕把皇姐嫁给慕容兴衡了吗?”訾夜鸢阴测测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他所愿,暮雪瞳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他看来,“难道我开口劝了,你就会听吗?” “你不开口试试。”訾夜鸢淡淡笑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怎么知道朕不会听呢?” 訾夜鸢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揍,暮雪瞳压住心头怒火,声音尽量放的很低,“皇上,慕容兴衡并非是长公主的良人,还望皇上能重新斟酌一下。” 訾夜鸢依然皮笑肉不笑,“那就要看表妹的诚意了。” 暮雪瞳一阵恶寒,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接上话,“我尽全力帮你找到宝藏,希望你不要把明月嫁给慕容兴衡,不为别的,就请看在她是皇上一母同胞亲姐姐的份上。” 訾夜鸢并没有立刻作答,等的暮雪瞳已经不耐烦地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朕答应你,不过只有半个月的期限。” 半个月!尼玛,听到这个时间,暮雪瞳在心里当即又破口大骂,个个都以为她是神仙吗?时间一个比一个短。 訾夜鸢观察了下暮雪瞳的表情,“难道表妹觉得半个月有难度?” 说到底,暮雪瞳还是不了解訾夜鸢,生怕他走那些狗血路线,来一句,既然半个月有难度,那就十天好了,当即摇头,“一言为定,半个月就半个月。” 顿了顿,看着訾夜鸢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訾夜鸢耸耸肩,口气很是大方。 “既然是找我母亲留下的宝藏,我希望可以自由出入她以前所住的宫殿。” “这有何难,你拿着朕的令牌,可以自由如入皇宫任何一个宫殿。”訾夜鸢眼底浮现意思玩味,“也包括朕的寝宫。” 暮雪瞳拿过令牌,笑道:“皇上请放心,草民虽对方位不是特别擅长,肯定也不会闯进皇上您的寝宫。” …… 訾容枫再次睁开眼,人已经躺在慈寿宫的软榻上,床边正坐着他的母亲大历太后訾清汐,她正默默的看着他,然后默默的流眼泪。 两个人是亲母子的那层窗户纸捅破后,身份一下子由本来的祖孙变成了母子,的确让人有些难以面对。 如果可以,訾容枫真的很想继续装睡下去,可是,一睁开眼,脑子里就想到慕容南诏说的话,他的瞳儿有危险,不仅因为慕容南诏的部署,更因为慕容兴衡在东陵。 “枫儿,你终于醒了啊,担心死……”訾清汐在怎么自称自己上顿住了,面对亲生儿子,脸上出现了尴尬。 “我没事的。”訾容枫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身体起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很清楚,尝试着运了下功,果然,气脉全乱了,他现在和一般好不懂武功的人,没了任何区别。 脸色当即微变,訾清汐拿过干净的丝帛替他擦汗,“枫儿,你真的没事吧?” “皇……”祖母两个字,已经涌到嘴边,他也没能喊出口,停顿片刻,选择了什么也不叫她,“我想出宫。” “傻孩子。”訾清希伸出探向他的额头,“怎么这么多汗,是不是发烧了?” 訾容枫挡住她的手,目光笃定地看着她,“母亲,我想出宫。” 訾清汐一凝,呆呆的看着訾容枫,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也许是这一声等了二十年的母亲,让訾清汐等的时间太长了,压抑了二十年的情绪一下子宣泄出来,她抱着訾容枫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孩子啊……” 有个人本踏进殿门的脚,慢慢的收了回去,然后一声不响的走了。 慕容南诏身边的太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慕容南诏冷哼一声,“有什么就说。” “皇上,既然都到门口了,怎么又不进去了?” 慕容南诏转身朝紧闭的殿门看了眼,眼波深深浅浅,这样善于谋算一切的人,尽然浮现出了一丝胆怯,“多话!” 太监吓地打了个寒颤,躬身跟在慕容南诏身后,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 ☆、第六十八章:正主归位 周飞度才走进二皇子慕容兴平的二皇子府大门,慕容兴平启蒙先生徐晋,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当真是口未开,泪已落,“将军,您可回来了?” 周飞度是武将,真正的铁骨铮铮,最讨厌的莫过于男人的眼泪,他才不管这个人是自己外甥的什么人,抬起脚就朝他踹去。 徐晋只是个靠嘴皮子吃饭的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周飞度的一脚,当即就踉跄倒地,捂着肚子痛的脸都变形了。 “二皇子人呢?”周飞度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就问,他是行军打仗出身,不管是什么问题,在他看来,就没有靠武力解决不了的。 徐晋咬紧牙关,沉声道:“在后院。” …… 慕容兴平当真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周飞度推门进去时,他正在给周愉儿喂粥。 他站得远,并不知道周愉儿成什么样了,只知道他几年前出去打仗时,还是个小孩的外甥一下就长大了,有耐心的哄着周愉儿。 “平儿。”周飞度出声喊他。 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上的人,忽然后背一僵,等转过脸时,眼底已经有了泪珠,“舅舅!” 周飞度那样铁骨铮铮的男人,被这一声舅舅喊地得差点也翻滚出眼泪,大步走过去,指腹都是磨砺老茧的大掌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好孩子,让人受委屈了。” 床榻上本来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周愉儿忽然发出了声音,她已经没有舌头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飞度掠过慕容兴平的肩头朝床上人看去,即便早收到慕容兴平的家书,也对周愉儿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仍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这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抬的人,还是他那个舌灿如莲,手盈如风的妹妹吗? 周愉儿看着自己的哥哥,虽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眼泪却是簌簌地直往下掉。 “妹妹,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周飞度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现在大历还有一大半的兵权在他手上,他谁也不怕。 周愉儿更激动了,脚开始蹬被子,慕容兴平怕她着凉,正要替她盖好,忽然,周飞度想到了什么,对慕容兴平说:“平儿,去拿纸和笔过来。” “舅舅,你要写奏折吗?”慕容兴平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舅甥两个虽然很多年没见了,慕容兴平还是非常了解他,只擅长打仗的周飞度,从来都不屑拿笔写什么奏折,这也是他为官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真正有个知心朋友的原因。 “你这孩子,几年没见,怎么会这么话多,让你去拿就去拿,你很快知道舅舅要纸和笔的用处。” 果然,很快慕容兴平就知道,向来视纸和笔为无用之物的周飞度要纸和笔的用处。 这纸和笔,的确不是周飞度用的,笔被夹到了周愉儿的脚趾里,纸被铺在了她的脚下。 慕容兴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用脚写字,而且写得一手小楷秀气的好字。 这就是千万万算,把所有人和事都算进去的慕容南诏,唯独漏算了周愉儿肯忍辱求生的真正原因,口不能言了,怎么样?手不能写了,又怎么样? 她还有一双脚,哪怕只剩下一只,她也照样能写,这就是她和真正被慕容南诏当炮灰使了的孙梦梅最大的区别,她永远不会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显露在人前。 周飞度看完一切,脸已经冷得能刮下一层冰,他是个急躁脾气,冷哼一声,就要进宫找慕容南诏算账去。 他为了他的江山,在边关一守就是那么多年,餐风露宿不说,最艰苦的时候,甚至几天都吃不到一口热饭,茹毛饮血般的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他倒好,就是这样对他唯一的妹妹的,他不是百无一用的孙少辛,他觉得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被人这样欺负。 一只手忽然挡住他的去路,周飞度抬头一看,是慕容兴平。 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的事,慕容兴平似乎在一夕间也变了不少,至少,他已经不再是暮雪瞳当时认识时,那个眉心挂着淡淡忧伤,嘴里吟诵着优美诗词的男子了。 “平儿,你干嘛拦着我,你母亲遭受了这样大的罪,难道就白白的受了吗?”周飞度很激动,言辞犀利,语调高昂,口水都喷到慕容兴平的脸上。 慕容兴平默默听着,并没有吭声,直到,周飞度不再说话了,他才慢慢开口,“舅舅,徐贵人已死,现在母亲的证词也变成了一面的,更何况……” 这本就是那人刻意安排的,还怎么能去顶真,即便是顶真了,还能挽回他母亲的口和手吗? 周飞度也冷静了下来,看着慕容兴平,第一次用了询问的口气,“平儿,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朝床上嚎啕大哭,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的女人看去,“你母亲的仇,就这样不报了吗?” 慕容兴平挡在周飞度眼前的手,五指蓦地就收拢成拳,“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最好的办法。” 周飞度一介武夫,头脑当然不及这些读书人那么灵光,在他看来,要处理一件事,凭借拳头足以,何必左思右想,瞻前又顾后。 “平儿,办法你好好想着,舅舅先去把慕容南诏给抓了。” “舅舅,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好吗?”慕容兴平的声音猛然提高。 周飞度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兴平,“平儿,舅舅是为了你母亲,为了你,怎么就变成意气用事了?” 慕容兴平目光流转,却已是沉默不语,换做平常周飞度肯定又要咆哮着追问,这一次,就像是被慕容兴平短短几语给折服了一样,他没有再开口。 舅甥两个四目凝望了很久,直到床榻上的周愉儿用脚把枕头扔到地上,才让两个人回过神。 “舅舅,你现在立刻上书,就说旧伤复发,要卧床休息。”慕容兴平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飞快开口。 “为什么啊?你舅舅我身体硬朗着呢。”周飞度赶得很匆忙,身上的盔甲都还没来得及脱掉,大掌在盔甲上拍了拍,发出铁器般清脆的声音。 “舅舅,我来不及给你解释这么多,你很快就知道了。”慕容兴平转身去碾磨,周飞度拗不过他,只能提笔而书。 那双只会耍兵器的手,那起毛笔,果然生疏别扭,落下的字,也很是难看,慕容兴平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一味地催促他要快。 …… 周飞度的奏折才让人送进宫,慕容南诏的圣旨就到了,接完圣旨,周飞度才明白慕容兴平让他写那份奏折的目的。 慕容南诏就是一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为他征战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求过,临到头了,居然连他唯一的妹妹都被害成这样,现在更是要让他两头受限。 这场仗,他打赢了,那是身为一个忠君爱国的将军应该的;如果打输了,那就是用兵不精,轻一点是被收回兵权,严重一点将会锒铛入狱。 圣旨既然来了,也不能不接,慕容兴平凑到周飞度耳边飞快说了句话,周飞度心有不甘的接过太监递来的圣旨。 让周飞度先接下圣旨,慕容兴平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领兵出征的圣旨是下了,也接了,但是,即便是有天子之称的皇帝,也不能阻止天灾人祸吧。 与此同时,周飞度以身体有恙的奏折,也被送到了慕容南诏的书桌上。 一切都按照他预计的那样在发展,他也没有了再装中毒的必要,只是那毒却是真的中了,解药他已经服下,却因为拖延的时间有点长,脸色依然蜡黄,精神也不好。 看完周飞度的奏折,本就阴沉的脸更是浮现出了一团黑气。 身边的老太监,心里暗暗一惊,皇上的脸色可真是难看,一团黑气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余毒未除。 他嗫嚅着嘴角,想开口说话,瞥到慕容南诏如刀一样锋利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很好,一个一个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都开始联合外人对付起朕这个父皇了。”慕容南诏目眦欲裂,把手里的奏折撕成了碎片,咆哮道,“当真以为朕拿你们都没办法了吗?” “来人!”慕容南诏对着殿门外一声厉吼,“去宸郡王府把宸郡王给朕叫来。” …… 宫里的侍卫到宸郡王府上“请”宸郡王时,他还正躺在床上,至于在干些什么事,不要说是皇宫里的侍卫,就算是“醉花楼”的老鸨看到了也要羞红了脸。 时间不算长,原本宸郡王府的格局已经焕然一新,真正的酒池肉林,放眼看去,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女人,反正就是一丝不挂的围在“訾容枫”身边。 而他……哎,侍卫抱着非礼勿视的念头,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对着同样一丝不挂的男人低头抱拳,“王爷,皇上宣你进宫。” “訾容枫”早喝得不知今宵是几何,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着眼前人,“你……你刚才说什么?” 侍卫依然抱歉看地,声音猛地提高了不少,“王爷,皇上宣你入宫。” “皇上?”“訾容枫”顿时酒醒了一大半,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快……快给本王更衣,父皇要见我。” …… 訾容枫并没能够如愿的进宫,才走出王府大门,就遇刺了,虽然有大内侍卫在身边,因为毫无防备,訾容枫还是受了伤。 除了逃走的,自尽的,就只有一个刺客落网了,哪怕只有一个足够证明这起行刺案背后的主谋是谁。 刚在边关一站告捷,班师回朝的大功臣,转眼就沦落成了阶下囚,此消息一出,轰动三国。 至于手上的“訾容枫”很快就被送到宫里救治,外人,包括宸郡王府的新纳娶没多久的侧妃“徐清丽”,都以为訾容枫受伤在皇宫里医治,却不知道,在悄然不在的计谋中,正主已经归位。 真正的訾容枫在訾清汐的安排下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侍卫交班的时间就走宫,不料,慈寿宫的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的惊慌声。 訾容枫正想出去看一下,被訾清汐拉住了,示意訾容枫藏在屏风后,她就端坐在黄花梨木雕刻成的椅子上。 不出片刻,有太监进来禀告,“启禀太后,宸郡王出了点小意外,皇上的意思是暂时想安置在您这里。” 訾清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也猜不透慕容南诏了,她的儿子就在距离她不到五步远的屏风后,那么何来受伤一说。 发愣间,慕容南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神色匆忙,像是刚议完政事就赶过来的。 以訾清汐对他的了解,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就移到他身后,有人扛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本来只有檀香味的殿内,顿时掺和上了一股血腥味。 “皇上,这……”即便訾清汐早料到慕容南诏折腾这样一出戏,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依然没想到躺在担架上的人,居然和訾容枫当真有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訾容枫才藏到了屏风后,她也毫不犹豫地就会把担架上的人认为是她的儿子。 “回母后的话。”当着一干御医还有宫人的面,慕容南诏对訾清汐始终端着一个儿子该对母亲有的尊敬,“枫儿被周飞度派人刺伤,暂时只能留在宫里治伤,儿臣想来想去,也只有母后这里,儿臣比较放心。” 訾清汐面无表情,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是啊,人要是放在哀家这里还不放心,那么哪怕是放眼整个的大历都没安全的地方了。” 太后殿里,除了一个太医,所有的人都被屏退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爱莫能助 这个太医也不是一般的太医,而是太医院去年才提拔上来的院正,也是慕容南诏下旨破格提拔的。 他对慕容南诏的忠心,绝对有别于其他太医。 殿门一关上,他并没着急着给担架上的“訾容枫”诊治,而是弓腰走到慕容南诏身边,“皇上……” 这是个多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根本不需要慕容南诏说什么,就顿悟出了什么。 慕容南诏朝担架上的人看了一眼,“赵太医,你现在就可以去太医院给宸郡王配药了,记住了,多开些调养滋补的药。” 赵衡闻声,哪里还敢多停留,恭敬应了声,就转身退出殿外。 他的胆子也当真大,走到殿门口时,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担架边已经多了一个黑影,随着那人的动作,原本担架上昏迷的人,开始发挣扎并且发出声响。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赵衡不敢再看去下去,收回目光,弓着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 屏风后,訾容枫看着一切,心里的吃惊随着担架上的人化为一滩血水,已经升级成了震惊。 慕容南诏一个眼神,黑衣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现在殿内只有他们外人看来是祖孙三代,其实是父母与子的三个人。 訾清汐自小就和慕容南诏待在一起,也算是对他知根知底的了解,光论惊讶程度,绝对比訾容枫小很多。 后宫里那些女人之间的斗争,比起刚才,不知道残酷多少,她虽没经历,却算是见证了许多。 “枫儿,这段时间就只能委屈你暂时住在慈寿宫了。”慕容南诏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訾容枫,半响,才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虽说得很轻,话里的意思,訾容枫却是懂,今天如果他要再踏出慈寿宫,那么被牵连的就是太后,也就是他的生母。 在大历,女子的地位一向低卑,也格外重视子嗣,即便訾清汐贵为太后,要真论起地位,肯定也不及訾容枫。 慕容南诏算计地多好,“訾容枫”是在众目睽睽之中被抬进的“慈寿殿”,如果要不见了,只怕担罪名的怎么样都是“慈寿殿”的太后。 太后是訾容枫的亲生母亲,也是他自小最希望得到关爱的人,以慕容南诏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即便真对暮雪瞳动了真情,也不会弃自己的母亲不顾。 他想的很周全,一点退路都不曾留给訾容枫留下,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和最心爱女人所生下的儿子送上皇帝宝座。 訾容枫一直没有说话,像是习惯了慕容南诏对每一个人的算计,脸上平静的像是没有起任何波纹的水。 倒是訾清汐在回味出慕容南诏的话后,像是承受不了什么似的,身子摇晃了好几下,跌坐到软榻上,“慕容南诏,二十年前,你那样的强迫于我,二十年后,你又要这样强迫自己的儿子了吗?” “慕容南诏,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话说到最后,訾清汐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慕容南诏的脸色始终很淡,只有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在瞬间拢成拳,没说话,拂袖转身离开了。 訾清汐也算是经历了三朝,她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但是,唯独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侧过脸看着訾容枫,眼泪蜂拥而出,“枫儿,是娘对不起你啊。” 訾容枫心头五味陈杂,这个人就是自己年幼时一直希望有的母亲,可是……訾容枫是个孝顺的孩子,到底是见不得訾清汐哭成这样,走过去,安慰道:“母亲,不要伤心了,正好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母亲这里其实挺好的,有我儿时许多最快乐的记忆。” 一听訾容枫这话,訾清汐眼泪流得凶了,最后伏在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肩头,抽抽搭搭地痛哭着。 訾容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 东陵那边,紫菊再怎么陷入情网,也察觉出了不对,自从姑爷回大历后,她的小姐不但变得异常忙,而且还越发的有暴力倾向。 此话何讲,全都体现在她对掠影身上。 先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很体贴的面对掠影谈恋爱一事,不管掠影身在何处,正在和那只漂亮的母鸟干什么,她都会横插一脚,弄得掠影只要一听到那只母叫的叫声,就鸟心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再接着,对掠影来说几乎是噩梦的鸟笼再次出现了,小姐总会对掠影先说很多的话,具体内容,不仅是掠影听得是云里雾里,就连紫菊是是一头雾水,紫菊听不懂倒是还好,掠影就惨多了。 因为不仅没有回答上问题,而起对小姐提出的问题,表现出了懵懂和无知,当即被关进了鸟笼。 掠影本来对被关鸟笼一事,早脸皮厚地无所谓了,关键是,今时不同往日啊,它身边有了美人,当着美人的面被人这样关鸟笼,就好比它睡觉起来,自己还没察觉,却被身边的母鸟发现它尿床了,这是多么丢脸,面子上多么过不去的事。 暮雪瞳才不管这么多,任掠影再怎么反抗,都只有四个字,反抗无效。 渐渐的,每当掠影被关进鸟笼,那只母年也不围绕着鸟笼乱叫了,它就像人类最忠诚的伴侣那样,静静的等在鸟笼外面,两只鸟,隔着鸟笼的栏杆,四只小眼睛,遥遥相望,这叫什么个事。 这不,今天掠影又被关鸟笼了,而暮雪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紫菊刚好经过,看到那只母鸟把喙伸进鸟笼替掠影梳理羽毛,当即感动得一塌糊涂。 人脑子一热,总容易冲动,一冲动,她就走过去把鸟笼给打开了。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暮雪瞳在的时候,死活都不肯进鸟笼,哪怕是进去后,也是小爪子抓着鸟笼不肯放的掠影,现在鸟笼打开,它却又不肯出来了。 “掠影,门已经开了,你怎么还不出来?”紫菊看着快退到鸟笼那头的掠影,一脸纳闷。 暮尉迟再怎么说掠影是神鸟的后裔,毕竟都是他一个人说的,也没确凿证据,再说了,但凡和“神”字挂上钩的,如果混得好一点那就是神乎其神,令人折服,混得差一点,那就是神棍骗钱类,不被别人打已经算是好的了。 紫菊并没指望它会回答她,伸手就去拉它。 掠影一下就急了,嘎一声尖叫后,就在笼子里上窜下跳。 宋越也有事出去了,紫菊也是闲得无聊,看掠影不配合居然和它一只鸟顶起了真。 母鸟和暮雪瞳他们相处的时间毕竟短,根本不了解情况,看掠影成这样,还以为被人欺负了,扑开翅膀就要飞到紫菊头上去啄她。 紫菊这段时间跟着宋越学的虽然还只是皮毛,却也不是盖的,反手就把那只,只是长得比较好看的母鸟,抓到了手里。 心上人被抓,掠影一下就着急了,冲着紫菊嘎嘎地叫了很多声,却始终不出鸟笼。 这下子,紫菊的纳闷直接提升成了好奇,“掠影,你怎么了?” 掠影自然还是没法回答她的,倒是身后传来了一个解答她疑问的声音。 这个声音,因为这段时间跟在暮雪瞳身边听到了很多次,紫菊也算有印象,不等来人走近,就放开手中的母鸟,对着来人福了福身,“奴婢参见姜公子。” 来人正是姜歌。 自从把自己的身份坦白,也和訾明月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后,他索性搬到了公主府。 外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和訾明月之间的真正关系,只道是在草丛行走多年,而且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的公主,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情,不然公主府上的那些面首怎么都被遣散了。 “乌莺,一生只会有一只配偶,同样的,它一辈子也只会认一个主人。”姜歌走到鸟笼边撩起绣着秀丽暗纹的下摆,蹲了下去,淡淡的嗓音,如同陈年佳酿般醇厚好听。 紫菊还是第一次听姜歌说这么多话,又是很多她从没听说过的事,不由抬头朝他看去,“姜公子,你怎么知道它是乌莺?”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姜歌很平静地说着每个字,“你只要记住了,它只会听自己主人的话就足够了。” 姜歌说完后,就起身,径直离开,只是在转身瞬间,又朝笼子里的掠影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眼底却有丝锋芒闪过。 紫菊这段时间的武功也不是白学的,只是飞快的一瞥,还是被她看到了,她总觉得姜歌看掠影的眼神很奇怪。 想到在左相府时,暮尉迟对掠影的保护,她越发觉得掠影应该是很珍稀的品种,她想好了等看到暮雪瞳一定要提醒她,不要掠影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 …… 关于訾夜鸢的赐婚,自从和暮雪瞳做了交易,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根本没人提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暮雪瞳越来越忙,不过她再忙,也只是在两个地方之间行走,无非就是公主府和皇宫。 周飞度入狱后,慕容南诏在收了他兵权的同时,也提升他的副将为将军,代替他御驾亲征东陵。 这对周飞度那个副将来说是多大的殊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凯旋,慕容南诏却是但笑不语。 大历以东陵囚禁他宸王妃,大皇子为起兵借口,不过是三天,大历的军队已经直逼东陵边界。 这个消息,不仅暮雪瞳听到了,慕容兴衡也是听到了,坐在轮椅上,半响都没动一下,他以为自己反了,却没想到,到头来,来到东陵,只不过是着了慕容南诏的另外一个阴谋。 有句话说的很对,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慕容兴衡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算是深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哪怕这个人是宿敌,因为都被慕容南诏利用了,他也忍不住有种上前套近乎的冲动。 本计划好的事,忽然突变成这样,刘永自然是去重新规划了,慕容兴衡一个人在东陵皇宫里闲逛,逛着逛着就看到了暮雪瞳。 有了訾夜鸢的腰牌,暮雪瞳也不再需要掩藏起本来的面容,她以自己本来的样子,光明正大的出入东陵皇宫。 这样一个美人,随意出入皇宫,一开始引起了后妃们的恐慌,她们甚至打算群起而攻之。 慢慢的,她们也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美人每次来皇宫,都只是去先帝在位时那个公主的寝宫,慢慢也就放下心来。 “弟妹,真的好巧,没想到我们在这里也能遇到。”慕容兴衡主动和暮雪瞳套近乎,脸上挂着的笑,虽然依旧虚伪,却不再带着算计的味道。 这段时间,他算是想得很明白了,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前有生父慕容南诏,后有是敌成分远远大于友成分的訾夜鸢,他如果真的要保住性命,那么就只能另外寻找靠山。 毫无疑问,他所寻觅的靠山,就是在他看来虽也被慕容南诏利用了,却是被訾容枫放在心尖尖上,不管身处怎样的险境,终究都能脱的暮雪瞳。 暮雪瞳对他从来都没有好感过,回应他的态度很冷,“怎么了?找我有事?” 她其实是话里有话,用难听一点的话来说,什么宸王妃,说起来,爹死了,丈夫又不在身边,也不过是个破落户,比起他,当真是半斤八两,也好不到哪里去。 慕容兴衡只当自己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推着轮椅刚到她身边,眼眶已经红了,眼泪也已经翻滚出来了,“弟妹啊,这次,不管怎么说,你都要救我。” 慕容兴衡也算是豁出去了,不仅边哭边说,还伸手去扯暮雪瞳的衣袖。 暮雪瞳虽说是个现代人,当他的手即将要碰到她的衣袖时还是不露声色的闪开了,“大皇子,你多虑了,你毕竟是康平帝的儿子,他怎么样都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慕容兴衡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康平帝的儿子,什么大皇子,如果可以,他才不要投生在皇家,反正这是条偏僻的小道,周围也没什么人,索性对着暮雪瞳开始嚎啕大哭。 暮雪瞳活了两辈子,上一辈子在抓到一些小毛贼时,他们也会这样嚎啕大哭,只是这程度,慕容兴衡排了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掏了块帕子给他,“先别哭了,有这个哭的时间,还不如去想想办法。” 刘永匆匆赶来,就看到暮雪瞳递帕子给慕容兴衡的一幕,他虽然觉得慕容兴衡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哭成这样,不仅有失自身颜面,也在自降身价,可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倒也觉得慕容兴衡哭得其实挺在理,也挺合适。 “奴才见过宸王妃。”他走过去,对着暮雪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刘先生,不用客气。”暮雪瞳自然是认知刘永的,这段时间进宫的次数挺多,也看到了他很多次。 在暮雪瞳看来,这个蓄着山羊胡,整天都只是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绝非泛泛之辈,事实上,如果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会跟着慕容兴衡一起来东陵。 见到过很多次,暮雪瞳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年纪不算轻了,应该和慕容南诏差不多。 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暮雪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也许从他这里可以知道一些往事事。 这段时间,她一直“虐待”掠影,又频繁的进出东陵皇宫,为的还是找出那笔所谓的宝藏。 訾明月不知听谁说的,怎么就知道了她和訾夜鸢的交易,感动得稀里哗啦。 暮雪瞳知道两国开战已是迫在眉睫,但是,还在想着哪怕不能全身而退,还是要先帮了訾清汐。 至于姜歌,她暂时也懒得理他,在她看来,訾明月为了他,付出这么多,承受了那么多,但凡他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会乘机落井下石。 “刘先生,我想你单独聊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她看着刘永,话锋一转。 刘永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暮雪瞳忽然会提这么个要求,只是一瞬间的怔愣,当即点头,“我有空,王妃这里请。” 在东陵皇宫呆的时间长了,刘永对皇宫的布局很熟悉,暮雪瞳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绝佳的谈话地方。 刘永也的确是个聪明人,不需暮雪瞳开口,已经洞悉她要问他什么,“王妃,如果你是问谁是你的生父,在下还真的不知道,但是,在下活到这把岁数了,见过的事,自然要比王妃多,王妃且听我说完,再觉得对不对。” 暮雪瞳抿了抿唇,对他的话,并没置可否。 “王妃回去后再仔细想一想,最后一次看到暮尉迟,他可有说过什么不一样的话?或者是留给你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从这两方面入手,不管是寻宝藏还是弄清自己的身世,暮雪瞳都想到了,不然最近掠影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只是……还当真是一无所获。 掠影那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恋爱的关系,和它说什么都是牛头不对马嘴,好端端的一只鸟,愣是成了二百五。 刘永观察了下暮雪瞳的脸色,就知道他虽说到点子上了,却是毫无用处的点子,只能叹息一声,“王妃,你要问大皇子的事,我还知道一些,左相的事,我还真的爱莫能助。” ☆、第七十章:太可恶了 刘永说完,就对暮雪瞳拱手告辞,暮雪瞳想到了什么,又喊住了他,“刘先生,你以前一直是在宫里当差的吗?” 刘永不知道她问这话什么意思,却是如实回了她,“是的,在大皇子弱冠以前,我也一直是住在宫里的。” 暮雪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从刘永口中,说不定还是可以知道一些事。 “你见过我的……母亲吗?”既然她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她索性也把话给挑开了。 “如果我说我没见过,王妃相信吗?”刘永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向暮雪瞳时,嘴角却挂着耐人寻味地微笑。 “以刘先生的年纪和阅历来看,我自然是不相信。”暮雪瞳很平静地看着他。 “好吧,既然王妃选择了不信,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从刘永的话语间,暮雪瞳知道了另外一些事,比如訾清汐入宫为妃后,虽然是半步宫门都不出,当时身为大皇子启蒙先生的他,却因为偶然经过她殿外,听到过她抽抽搭搭地啼哭; 再比如,訾清汐看似从不出宫门,除了她宫里的奴才,基本没什么人见过她,她却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爱好,身为女子,她不爱花草,唯独爱养鸟。 暮雪瞳回到公主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掠影,暮尉迟那么重视掠影,说不定根本不是因为它是什么神鸟的后裔,而是訾清汐养过的鸟的后代。 他爱屋及乌了。 看到鸟笼大开,她倒是没任何惊讶,毕竟以掠影那货的智商,要骗个人来给它开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让她真正惊讶的是,鸟笼打开,里面却还有一只鸟,而且从那色彩斑斓的羽毛就能看出,并不是掠影那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货。 “你怎么在这里?”暮雪瞳蹲到鸟笼边,对着里面是掠影心上鸟的母鸟说起了话,原本一只想着要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没想到,一直很忙也很心烦,就给忘了。 母鸟转动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暮雪瞳,大概也知道了她和掠影的关系,对她可以说是非常的客气,只犹豫了一下,就跳到她伸进鸟笼的手上。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近这只母鸟,暮雪瞳发现它长得还真是很好看,不仅是因为那身五彩闪亮的羽毛,更因为它的五官。 其实,鸟也没有像人类那样分得很明的五官,可是那眉眼,当真是很好看,掠影那货,以前看不出它的审美有多好,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掠影呢?”暮雪瞳问掌心里的鸟,“它去哪里了?” 那只母鸟当然不会开口回答她,但是,像是被人早就叮嘱过了,它一听暮雪瞳这样问,当即扑着翅膀,朝南边的方向指去。 东陵的南边是大历,暮雪瞳脑海里闪过一个灵光,“掠影去大历了?” 母鸟显然是被暮雪瞳双目瞪大的骇鸟表情吓到了,惊恐地瞪大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半响都没有反应。 暮雪瞳从它的小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这段时间睡得不好,什么东西也吃不下,脸色当然不好看,外加刚从宫里赶回来,头发乱糟糟的,真的像个女鬼。 咧开嘴,勉强挤出一丝所谓的微笑,才又开口,“掠影真的是朝那个方向飞去了吗?” 母鸟回应她的是一声表示是的嘎地尖叫声。 哎,暮雪瞳很轻地摸过母鸟的羽毛,长长的吁了口闷在心头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浊气。 她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追问掠影一些事,对一只鸟,不管当初暮尉迟在介绍它时,夹带着多少神话般的色彩,对她来说,终究只是一只可以慰藉人寂寞的鸟而已。 掠影真的回了大历,她心里不由又开始担心了。 抬头朝天空看去,碧空万里,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只是不知道訾容枫怎么样了?他当真被周飞度刺伤了吗? 宋越乔得到这个消息后,装打扮一番,已经连夜赶回去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希望,只希望訾容枫能够平安,訾明月可以得偿所愿地嫁给姜歌,至于她自己的去路,她暂时还没想好。 紫菊一碗红枣赤豆汤走了过来,“小姐。” 暮雪瞳回头看她,“紫菊,最近武功练的怎么样了?” 她有一种预感,不管天下会不会大乱,她周围的世界已经开始暗涛汹涌,她还算有点身手,只希望,一旦真有了危险,紫菊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一说到武功,紫菊就来劲了,把手里的汤碗递给暮雪瞳,再让她在游廊上坐下后,就开始显摆了起来。 暮雪瞳还真是口渴了,边喝着赤豆红枣汤,边看着紫菊展示武功。 这武功……如果也能叫武功的话,暮雪瞳觉得那她就属于大侠级别了。 赤豆本是暮雪瞳非常喜欢吃的东西,紫菊又用了心思,煮得每一粒赤豆都开花了,再加上BING糖红枣,真的很好喝。 暮雪瞳喝了两口,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捂着嘴就干呕了起来。 紫菊看到暮雪瞳这样,也不顾上显摆了,忙跑到她身边,边轻轻的给她顺背,边关切地询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暮雪瞳长长吐了口气,一通干呕,眼眶都红了,“我没事,估计是……”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暮雪瞳的眼皮连带着太阳穴一并跳了起来,运气不会真的背成这样吧,訾容枫不在身边,她却怀孕了。 还算好,紫菊虽是在深院里长大的,却因为一直待在她身边,并没看出她异样。 再说了,只是干呕而已,有很多原因会导致,在没有真真实实的确定以前,她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哪怕是当成亲姐妹一样看待的紫菊。 紫菊心疼的在暮雪瞳边上唠叨着,暮雪瞳为了她好,再怎么把事情隐瞒着她,她也不是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出。 “小姐,你晚上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准备?”唠叨完之后,紫菊又重回正题。 暮雪瞳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倒是有点累了,想去睡会儿。” 紫菊搀扶着暮雪瞳回了房,才料理她躺下,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居然是小夏子。 这段时间没看到小夏子,倒不是他因为害怕訾明月,偷偷跑了,而是小夏子的远方亲戚带来了口信,说是他父母的坟墓被官府责令迁移,否者时间一到,就会强制填了。 小夏子是个孝子,当年不惜断了子孙根进宫做太监,也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眼看,父母死后还要不得安宁,当即急得跟什么似的。 暮雪瞳真的没想到政府强拆一事,在古代也存在,当即给小夏子一沓银票让他回乡办事了。 这不,小夏子一办好事就赶了回来。 紫菊看小夏子打扰到暮雪瞳休息了,对着门外当即没好气,“嚷嚷什么,小姐刚睡下。” 小夏子真的像是做错了事,低声道过歉后,就要退下去,暮雪瞳却喊住了他,“小夏子,你等我一会儿。” “小姐!”紫菊一跺脚,看暮雪瞳就要起床,咕哝着嘴不乐意了,“你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的。”暮雪瞳起身去拿衣服,紫菊虽然生气,看暮雪瞳脸色难看成那样,还是走过去帮她穿衣服。 暮雪瞳乘机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要生气了?” 紫菊小脸一本正经,“小姐自己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奴婢有什么好生气的。” 暮雪瞳把头靠到紫菊肩上,“好紫菊,不要生我的气了哇,你最好了。” 紫菊被她发嗲的样子弄得扑哧一声笑了,笑过之后,依然绷着脸,“好了,奴婢不生你的气了,胃口不好,奴婢去准备点开胃的东西。” …… 小夏子一进屋看到暮雪瞳,也顾不得打量她脸色好不好看,解开包袱就朝外面拿东西。 “公子,这些都是奴才家乡的特产,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都是很好吃的,公子可以尝一尝。”尽管暮雪瞳恢复女装打扮,小夏子依然习惯叫她公子。 对暮雪瞳来说,公子和小姐,几乎没什么差别,也就随了他。 暮雪瞳看到他拿出来的一包类似泡菜的东西,嘴里当即都有口水分泌出来,“小夏子,这是什么东西?” 小夏子看自己的东西有入暮雪瞳眼的,兴致当即又高涨了几分,“回公子的话,这个东西,奴才家乡的人都叫它泡菜,是用大白菜……”他絮絮叨叨,眉飞色舞地把泡菜的制作流程说了一遍。 “泡菜”这叫法倒是和现代人一样,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小夏子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做的奴才,最会的莫过于察言观色,下一秒钟,已经解开口子,从边上拿起牙签递给暮雪瞳,“公子,你可以尝尝看。” 晚膳的时候,因为有了小夏子带来的泡菜,暮雪瞳的胃口出奇的好,就着泡菜吃了一大碗米饭。 和在船上时一样,主仆三个依然是同桌而食,紫菊看自己精心准备的菜式,暮雪瞳一筷子都没动,不由恶狠狠地朝小夏子瞪去,更是在心里鄙夷,尼玛的,居然耍阴招讨小姐欢心,你真是太可恶了。 …… 晚饭吃到一半,訾明月忽然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大夫。 这个大夫,暮雪瞳和紫菊不认识,小夏子却是很熟悉,这是宫里退休的御医,医术很高超,自退休后,就一直只为訾明月看病。 看他来给暮雪瞳诊脉,小夏子紧张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紫菊鄙夷道:“瞧你那点胆量,身体不舒服的又不是你。” 小夏子很难得的回了她一个白眼,“你懂什么?” ☆、第七十一章:命里注定 紫菊被他噎了下,正要开口反驳,暮雪瞳开口道:“紫菊,我口渴了,去帮我倒杯茶来。” 紫菊朝小夏子冷哼一声,气嘟嘟地就去到茶了。 小夏子是多机灵的人,不需要暮雪瞳找借口支开他,自己就找着借口溜了。 屋子里就剩三个人,訾明月对那个老太医点点头,老太医当即把医箱从肩膀上拿下来,打开拿出诊木放到暮雪瞳手边,“这位姑娘,老朽给你诊一下脉。” 暮雪瞳本生是不乐意的,一来她的身体,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以前看似柔弱不堪,经过她的调养和锻炼,已经算是很好了;二来,她真的怕自己怀孕了,以訾明月的心地来看,定然是不会再让她进宫奔波。 訾明月嘴角含笑着,就拉过她的手按到了诊木上。 老太医边捋着山羊胡,边闭目仔细诊脉,忽然,眼睛就睁开了,“恭喜姑娘,你这是有喜了。” 訾明月愣了一愣,缓过神,马上抓住暮雪瞳的手,“瞳儿,恭喜你,你要做母亲了。” 暮雪同饶是早有猜测,被大夫这么一证实,心里还是涌起了激动,伸手抚着依然很平坦的小腹,脸上已经有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这是她和訾容枫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 訾明月更是欢喜地有点不知所措,东陵皇室中鲜少有公主,她这一代,更是只有她一个,早就把暮雪瞳当成了亲姐妹,她要做姨妈了,和她自己要做母亲一样的让她开心。 遣走太医后,她拉着暮雪瞳在软榻上坐下,“瞳儿啊,从今天起,除了好好安胎你什么都不准去做了。” 暮雪瞳笑道:“我哪里有这么精贵啊。” 訾明月却很认真,伸出手,轻轻的抚过她暂时还很平坦的小腹,“当然精贵了,现在你和孩子在我看来可是全天下最精贵的东西了。” 暮雪瞳打趣道:“比你的姜歌还要精贵?” 訾明月愣了一秒钟,继续低头看着暮雪瞳的小腹,“这不一样的,他于我来说是爱了好多年的人,而你和孩子对我来说却是亲人。” 没有一纸婚约,姜歌和她再怎么有了亲密的关系,终究还只能说是爱人,不是家人。 看着訾明月忽然变黯淡下去的眼眸,暮雪瞳笑了笑,“明月,你放心吧,皇上肯定不会同意把你嫁给慕容兴衡。” “为什么?” “因为啊……我有感觉,而且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暮雪瞳和訾明月打起了哈哈,看訾明月还要追问,拉着她就孩子方面的问题,开始东拉西扯,很成功的转移了訾明月的注意力。 暮雪瞳那么肯定訾夜鸢不会再把訾明月嫁给慕容兴衡,根本不是什么第六感,而是她对刘永旁敲侧击了。 她对刘永说过一句话,“年纪和阅历”她相信能在慕容兴衡身边待这么长时间,却总不让人感觉到他存在的,相信刘永自然有他的手段。 更何况,来自现代的暮雪瞳在上学时,历史学得虽不是特别好,却也知道幕僚往往决定一个朝代的新衰。 暮雪瞳还真的没猜错,她和訾明月在闲聊时,有两个人正乘着夜色在偷偷的出宫。 慕容兴衡不是没有痛恨过自己这双断腿,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眼前这样深恶痛绝过,为了不被人注意,轮椅肯定是不能用了,刘永把两个人都乔装打扮后,就背着他朝宫门走去。 “先生,你放我下来,一个人走吧。”慕容兴衡听着刘永粗重的喘息声,感受着他摇晃不稳的脚步,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个人和他无亲无故,从小到大,却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反之呢?那个给了他生命,给了他看似尊贵的大皇子头衔的人呢? 从小到大,他可曾像现在这样背过他一回,更不要说抱了。 刘永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滑进衣领里,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慕容兴衡哭了,手又去拖了拖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大皇子,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背着你吗?” 慕容兴衡哽咽着点点头,“先生,我都记得。” 他的生母兰贵人因为出生低微,哪怕生下他后,有了子嗣的依傍,依然自卑怯懦。 慕容南诏登基为帝后,更是连个宫门都不敢出,她整天躲在自己的宫里,连带着年幼的慕容兴衡除了上课,整体也都是窝在她的宫里。 一个孩子,不管他出生在什么样的坏境里,在没有被人熏陶以前,都有着相同的,单纯而天真的心性,慕容兴衡也不例外。 更甚者,因为生母的胆小怕事,他接触的人少得可怜,他羡慕慕容兴平,也羡慕其他的公主,羡慕他们可以去御花园里玩,可以放声大笑。 他却不可以,因为他一说想到御花园玩,他的母妃就会拉着他的手抹眼泪,说着他和慕容兴平和那些公主们的不同。 渐渐的,他也开始自卑了,直到刘永的出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刘永在他的心里,不仅仅是启蒙恩师,更像是一个父亲。 他会带着他去御花园看荷花,会在母妃的宫里把他骑在肩头,让他当马骑。 慕容兴衡抹了抹眼泪,低头看了眼刘永苍老的侧脸,心里早就打算好的主意,更加强烈了。 虽然大历的军队只是在两国边界住营扎寨,但是,战争上的事,哪里有说得清的,说不定,下一刻就能开战。 宫门的守卫依然很森严,慕容兴衡看到侍卫手里所执金刀,在清冷月色下发出的冷光,心里一个激灵,这段时间在心头盘旋了很久的念头,终于付诸了行动。 刘永以为慕容兴衡的异常是被暮雪瞳拒绝相助后,心里难过的,正想笑着安慰他,忽然背上的人开始挣扎,他一个不及防,慕容兴衡已经跌到地上,“大……” 他刚想跑过去把他重新背到背上,慕容兴衡忽然朝反方向滚去。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把侍卫都引了过来。 慕容兴衡忽然就像发疯了似的,对着那帮手执金刀的侍卫大声嘶吼,“笨蛋,我在这里呢?” 和大历的战争已是一触即发,侍卫们也格外紧张,生怕就有奸细潜入皇宫,不过是一个人,把他们都引了过去。 慕容兴衡朝刘永所在的方向看去,看他依然僵在原地,急了,手朝腰间摸去。 天色这么黑,侍卫们又接到了遇到嫌疑人等,可以直接格杀勿论的命令,不等慕容兴衡从把手摸到腰上,不知道多少把金刀已经透过不厚的布料,插进了慕容兴衡的肉里。 兵刃插入血肉的声音,扑哧一声,像是西瓜摔到了地上,满目猩红,空气里却不是甘甜的味道,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蜂拥到鼻腔里,刘永一阵反胃,捂住胸开始呕吐。 侍卫们拔出刀又再一次刺进去,完全沉溺于杀人的快感中,浑然不知有个人已经流泪满面,满目猩红,脸色惨白的出了宫门。 …… 慕容兴衡被侍卫当成刺客刺杀的消息传很快就传到了訾明月的公主府,太后让人来报这个消息时,訾明月还在暮雪瞳的房间里。 两个女人,一直在唧唧歪歪地说着孩子,訾明月很羡慕暮雪瞳,低头都不知道朝自己的小腹看了多少次。 姜歌也许永远不知道上一次她为什么这么热情,她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忽然想明白了,既然身为公主,她的命运不能由她自己掌握,那么就让她彻底放纵一回,她很想很想怀上心爱人的孩子。 暮雪瞳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明月,说不定啊,这里面已经有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了呢。” 訾明月毕竟是个女儿家,而且一直是养在深宫,脸皮比不得暮雪瞳厚,当即就红了,嗔道:“瞳儿,你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 暮雪瞳忙笑道:“好,好,我不说,好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太后派来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禀告慕容兴衡出事了,也不怪太后这么放心上,她的女儿,在她看来,名声本来就不好,能有人肯娶她已经不错了,不要说这个人还是一国的皇子。 暮雪瞳初看到太后对慕容兴衡的态度,当即惊呆了,这太后该有一颗多么迫于嫁女儿的心,才会对没有了两条腿的慕容兴衡满意成那样。 訾明月听完后,对来人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回去告诉母后,就说我知道了。” 等那太监走后,訾明月又拉住暮雪瞳的手,“瞳儿,你怎么猜到慕容兴衡会……”顾忌着暮雪瞳腹中的孩子,訾明月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暮雪瞳看着訾明月的眼睛,笑容恬淡,“我猜的,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他非但被慕容南诏遗弃了,而且当成了棋子用了出去,就算他今天不死,明天,后天,或者是大后天也会死的。” 訾明月并没有接上话,因为她知道暮雪瞳说的很对,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无奈。 …… 当天夜里,暮雪瞳还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姜歌。 说实在的,她始终不大相信在“南风倌”看到过的那个无限风情的男子,会是宣治送来东陵的质子,更不相信,他会隐藏的这么深。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不相信,这终究是事实。 姜歌很悠闲,一袭白色的长衫就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只紫砂杯,绝对的美男。 暮雪瞳却只当看不到任何和美沾边的东西,走进去后,也不询问他的意见,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兴衡已经死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暮雪瞳也懒得和他客套,直接就奔主题。 已经证实她就是訾清汐的女儿,那么她和姜歌还是亲戚,只是这层亲戚关系,有点远了,她有点理不清,也没必要去理清。 “不知道宸王妃想听我怎么回答?”姜歌扬起头,又饮了一口杯中酒。 暮雪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这样温吞水的样子,愤然道:“姜歌,我想听你对明月的态度,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了你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 姜歌显然喝了不少,侧过脸朝暮雪瞳看来时,暮雪瞳闻到了很浓的酒味,秀美不由蹙起,“姜歌,不管你有什么无奈,都不应该再辜负那样一个倾心爱你的女子。” “我当然不会再辜负她。”过了很久,姜歌才出声,声音虽很低,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肯定。 得到这样的答案,暮雪瞳也算放心了,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就在即将要跨到门外,姜歌忽然喊住她,“宸王妃,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你说。” 暮雪瞳转过身看着他,“什么事?” “请准备一下,明天这个时候,我送你离开这里。”姜歌很平静地说着每一字,也许是四周太过安静,暮雪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听错了。 “我欠容枫一个救命之恩,又欠了你一个成全之恩,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只是设法让你脱险。”像是看穿暮雪瞳的怀疑,姜歌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暮雪瞳一直都知道一件事,这个公主府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其实,在她和訾夜鸢做起交易那一刻起,周围就多了很多的生面孔,说难听一点,她最近一直被人监视着。 “我走后,你和明月怎么办?”暮雪瞳虽然刚设计让慕容兴衡的结局提前了,却是不忍心伤害到訾明月的。 “你放心吧,明天我会让明月一整天都在宫里陪着太后,至于我……”姜歌道,“宸王妃更不用担心。” ☆、第七十二章:东陵皇室 暮雪瞳犹豫了一下,回到自己屋子里后,还是把怀孕的事告诉了紫菊。 紫菊正在给她打水准备洗漱,猛一听到这个消息,愣在原地半天,“小姐……”回过神来,把脸盆随手一放,就跑到暮雪瞳身边,“你真的怀上小少爷了啊?” 眉飞色舞,喜上眉梢,显然是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冲昏了脑袋。 暮雪瞳含笑着点点头,“嗯,大夫说的,我想应该是真的吧。” 紫菊喜极而泣,再次哭了,暮雪瞳很无奈地安慰了她很久,那丫头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最后,在就寝时,不管暮雪瞳如何反对,紫菊也坚持着要睡在脚踏板上。 暮雪瞳知道这个时代,许多大户人家,下人为了方便照顾主子,都会睡在脚踏板上,她又不是古代人,当然不会,也舍不得让紫菊睡在那里,朝外挪了挪,示意紫菊睡里面去。 虽说现在已经和暮雪瞳同桌而食,让她同床而睡,她真的不敢。 最后,两个人各退了一步,紫菊睡到侧厢去了。 紫菊真的很激动,和暮雪瞳聊了好一会儿才睡着了,暮雪瞳听不到声音,小声的叫了她两声,依然没动静,这才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她,这个人正是白天和暮雪瞳单独聊了会儿天的小夏子。 小夏子一看到房门打开,立刻把手里的斗篷给暮雪瞳披上,顺带着把藏在掌心很长时间的东西,顺势塞到暮雪瞳手里。 暮雪瞳披上黑色斗篷后,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 小夏子还是不大放心,正想开口,暮雪瞳对他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夏子目送她朝后门走去后,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柱香的时间后,一顶轿子已经出现在了宫门口,有了慕容兴衡的前车之鉴后,守门的侍卫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检查的也格外仔细。 按照道理说,已经过了禁夜的时间,宫门根本不能再开,但是来人手里有长公主的要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敢多问,就把宫门打开了。 暮雪瞳拉了拉斗篷,朝敞开的宫门走去,黑漆漆的甬道,看起来像是一只张开血喷大口的野兽。 暮雪瞳为什么会有訾明月的腰牌,訾明月为什么忽然会带着太医给她诊脉,姜歌又为什么忽然提出明天送她离开。 这一切,其实都是她故意的,訾明月忽然带太医给她诊脉,是因为小夏子去吹风了;至于小夏子所吹的风,也是听了她吩咐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訾明月到她这里来,小夏子才有机会乘訾明月不注意,偷偷拿走了她的腰牌。 那块腰牌是太后不久前赐给她的,持有那腰牌的人,可以不分时间随意进入皇宫。 至于她找姜歌,想让他真心实意的对訾明月,的确不假,但是,也是试探他是不是个懂的知恩图报的人,果然,等她走出公主府的后门,所有暗道里盯梢的人都不在了。 她这么晚了还进宫,而且是瞒着訾明月,就是为了去肯定一件在心里猜了很久的事。 …… 宫里很安静,暮雪瞳凭着这段时间频繁出入皇宫,很快就到了訾夜鸢的寝宫,他也许并不宿在这里,但是,暮雪瞳想赌一下运气。 运气不错,她的手刚碰到殿门,殿门就打开了。 暮雪瞳走进去时,发现了一个问题,堂堂一国之君的寝宫门口,居然没有一个侍卫,只怕,不是奴才们不敬职,而是被人刻意遣走了。 殿里并不是像暮雪瞳想的那样一片漆黑,她伸到衣袖里去摸夜明珠的手,也顿住了,寝殿里虽说不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是,那一盏宫灯,虽说只是一灯如豆的光,也足让暮雪瞳看清眼前的一切。 东陵皇帝听到有人走进来,头都没抬一下,依然看着手中的兵书,而他穿着的已经是明黄色的寝衣,看样子是随时打算就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暮雪瞳总觉得这样的訾夜鸢和訾明月格外的像,尤其是眉眼间,一样的柔和恬静,那个念头再次从脑子里闪过。 “皇上还真是刻苦,这么晚了都还没就寝。”暮雪瞳清清嗓子率先开口。 訾夜鸢仿佛早料到她回来似的,掀起眼帘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看兵书,“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朕,朕怎么会先睡。”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从不缺美色的一国之君,的确……很暧昧。 可是暮雪瞳脸上一点都没显露出嗔怒,她抬起脚,缓步朝斜倚在软榻上的人走去,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皇上,你当真是在等我吗?” 她的出手很快,訾夜鸢也不猝不及防,本能地就朝边上侧去,他没想到暮雪瞳其实是在声东击西,手看似朝他脸上挥去,其实,手风一转,已经落到他身体上。 訾夜鸢瞪大眼睛,暮雪瞳的眼眸里则浮现出了笑意,收回手的同时,也淡淡开了口,“真没想到东陵国的皇上,居然会是个女皇,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东陵的百姓会有何反应。” 訾夜鸢的脸色由白变成了红,再由红升级成了紫,牙关紧咬,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若隐若现,这就是男子和女子在身体上的区别,再怎么动怒,也不可能做到青筋暴起。 “暮雪瞳,你以为你今天还会活着离开这里吗?”訾夜鸢的声音已经彻底由男声变成了女人。 也许是自由就是被当成男子来培养,穿衣打扮也都是如男子一般,訾夜鸢的声音虽然是女子的,却始终带着三分的刚犷。 暮雪瞳正视上她的眼睛,声音毫无任何波澜,“皇上,我今天既然敢来,你以为我就没有准备吗?” 訾夜鸢也冷静了下来,如刀刃一样锋利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暮雪瞳身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暮雪瞳耸耸肩,故作不解,“皇上想问我怎么知道什么?” “暮雪瞳!”訾夜鸢终于吼了出来,没了兵书的手,握紧成拳,用力朝软榻边上砸去,“你别得寸进尺。” “好了,皇上,女子生气可是对身体不好的,不仅对皮肤不好,还容易老的快。”暮雪瞳抿了抿唇,嘴角始终有着淡淡的笑意,“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皇上是女儿身的吗?” 訾夜鸢的脸再一次涨得通红,半响才从牙齿缝里冷冷的蹦出两个字,“废话!” 这个身份她伪装了二十多年,就连生她的太后都不知道,她实在想不通,不过是接触过几次的一个女人而已,她怎么看看穿的。 暮雪瞳并没有生气,事实上,她心里的猜测在得到证实后,并没有让她松了一口气,她反而更紧张了。 洞察了这般天大的秘密,如果没有必胜的把玩,她将会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自从穿越到这里后,她一直都很怕死,那个时候,怕死,只是纯粹的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怕,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爱的人,还有了孩子,更怕死了,而且怕死的性质都不一样了。 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夜风吹过,撩起树叶,她心下了然,斟酌片刻,等组织好了词语才缓缓开口,“我之所以怀疑皇上有以下几点,第一,皇上这么年轻,后宫除了几位位公主却再也没有任何子嗣,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平民百姓家,那也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说是一国之君。” 訾夜鸢斜睨了暮雪瞳一眼,冷哼道:“单凭这点你就怀疑我,这也未免太牵强了。” “皇上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訾夜鸢没再开口,大概是压抑的时间太长,她如一般女子似的,用食指勾起耳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第二点,其实还是和皇上的子嗣有关,按照常理来说,哪怕后宫几位地位不怎么尊贵的后妃给皇上生下的都是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哪里有不疼爱的道理,可是,皇上你对那几位公主所做的呢?” 訾夜鸢脸色微微一变,那几个公主,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她面上是男身,心里终究还是自己当成女子。 不是自己的,却要喊她父皇的孩子,她如何能喜欢。 訾夜鸢笑着点点头,“不错,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你难道就没这样想,我之所以不喜欢那几个公主,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公主而已。” “我当然这样想过。”似乎早料到訾夜鸢会这样问,暮雪瞳早想好了回答,“可是皇上您不仅正当壮年,而且相貌英俊,怎么后宫中,时不时就会有因为红杏出墙而被处置了的后妃,这不是很矛盾的地方吗?” 訾夜鸢凝视着她,眼底闪过欣赏,“说的挺有道理,这江山是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怎么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你刚才说的没错,那些因为红杏出墙而被处死的后妃,都是因为怀的野种是男胎。” 暮雪瞳看訾夜鸢的眼神渐渐的迷离,就知道自己成功挑起了她藏匿在心里的秘密,现在她什么都不需做,只需要听而已,听那段连太后都不知道的东陵皇室的惊天秘密。 ☆、第七十三章:女扮男装 二十多年前,东陵先帝登基为帝后,子嗣一直不甚兴旺,直到皇后怀孕,才有了第一位子嗣的存在,虽说是个公主,先帝依然很欢喜。 也许是先帝这张龙椅来得太不容易,也太血腥,接下来的几年里,除了皇后诞下的长公主,其他宫妃一直没所出。 皇家子嗣,自古以来就不是家事,大臣们以为皇帝惧内,才导致子嗣稀少成这样,比国事更多的,劝说皇帝纳妃的奏折一封又一一封的送到皇帝的书案上,皇帝始终没有反应。 终于,皇后在产下长公主訾明月后,再一次有了身孕,关于劝解皇帝多纳妃的奏折暂时算是少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皇后日渐隆起的小腹上,甚至民间的赌坊直到皇后生产前,最流行的赌注也是关于胎儿的性别。 也许是上苍真开了眼,在皇后再度有了身孕后,后宫也有几个妃子传出来消息。 皇后也的确争气,这一胎产下了不仅是皇帝,也是群臣,乃至整个东陵百姓,期待已久的男孩。 东陵先帝龙心大悦,当即册封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为太子。 听到这里,暮雪瞳忍不住插上话,“这个孩子就是你吧?可是为什么连太后也不知情?” 訾夜鸢的嘴角第一次挂上了讥诮的笑意,“因为,我的父皇是整个东陵最有权有势的人,他想瞒什么事,根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打着我是他第一个皇子,也是太子,必须从小好好教育的幌子,把我带到了他身边,一年之中,除了几个盛大一点的节日,我根本看不到母后的面,她怎么会直到。” 她再次看了暮雪瞳一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可是由父皇亲手带大的。” 这个消息,暮雪瞳当然听说了,早在她来东陵前,就在翻阅三国资料时看到过,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暗叹,这样亲手带大皇子的皇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没想到,被她惊天动地赞叹了一番的慈父情怀背后有着这样的秘密。 “不是还有其他后妃怀孕了?他为什么……”暮雪瞳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是为问他为什么还要把我假装成皇子吗?”訾夜鸢嘴角的自嘲又加深了不少,“关于这一点,我也疑惑了好多年,知道前年他驾崩时我才知道,而那个时候,我的那些皇弟们,一个个都死掉了。” 她俯身下去,重新捡起兵书,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的父皇小时候被太监弄坏了身子,长大后……” 这大概是很多皇子都会面临的遭遇,运气好点的,就像慕容兴衡那样变成男女通吃,运气坏点的,就像东陵先帝那样,看着后宫有佳丽无数,却像是空设的。 他在密士所给的药物补助下,勉强和自己的皇后有了两次肌肤之亲,上天也算待他不薄,两次都让皇后怀孕了。 那帮朝臣的奏折,他看似都不理会,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登基那么多年,只有皇后一个人怀孕,总不是常事,于是……他找来了一个身形和外貌都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 皇后第二次怀孕,没有人比他更紧张,他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恐怕已经是他最后一次真正能做父亲的机会,皇位是不是后继有人,就真的看这一次了。 皇后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他从民间找来了个妇科高手,也知道皇后腹中的又是个女孩,就把那个妇科高手灭口后,他开始了新的谋算。 皇后这一胎,只能也必须只能是男孩。 为了分散人的注意力,他刻意让几个平时并不得到他宠爱的后妃怀孕了。 不管皇后生下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死心作祟,他不想让其他的女人再生下女儿,就这样,怀孕的后妃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就流产,而且流产的胎儿无一都是女婴。 就这样,除了在皇后腹中就被刻意当成男孩的訾夜鸢,东陵就就只有了訾明月一个公主。 饶是早猜到了东陵先帝让訾夜鸢女扮男装的几种可能,亲耳听訾夜鸢说出来,她还是被惊到了。 “这么说来,你的几位公主,也都是在你的安排下才会有的?”暮雪瞳明知这就是事实,还是找不出其他话的问了一句。 “是啊,那几个野种,本来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我……”訾夜鸢接下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顿悟过来,抿紧唇瓣不继续朝下说。 “皇上怎么不朝下说了。”暮雪瞳正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放过她任何神色,“要是皇上不方便说,那么就由我来代替你说下去吧。” 她朝窗外的夜色看去,语调平静,“姜歌,你还要继续躲在外面吗?” 只不是过是眨眼的工夫,寝殿里已经多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宣治送来东陵的质子姜歌。 暮雪瞳已经翻阅过很多的书,也知宣治梅贵妃的儿子的确叫姜歌,看样子,他倒是没用假名。 訾夜鸢看到姜歌,很意外,不过她的反应很快,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她立刻眯起眼,眸光清冷的射在暮雪瞳身上,“暮雪瞳,你是故意引我说出这么多的。” 暮雪瞳不以为然地抖了抖衣袖,“瞧皇上这话说的,是姜皇子要跟着我来的,我一介女流,又不懂什么武功,怎么能用故意两个字。” “你!”訾夜鸢真的快被暮雪瞳气昏了,“暮雪瞳,你到底要怎么样?” 如果暮雪瞳告诉她,深更半夜跑到她的寝宫,只是因为睡不着,想听她讲故事,估计她自己也不相信,不要说,她把姜歌也引来了。 “皇上真是聪明人,既然这样,我也不藏着掩着了,我想让皇上给长公主赐婚。”侧过脸,朝边上的姜歌看去,“姜歌,还不快点过来谢过皇上。” 从姜歌眼底闪过的惊讶,暮雪瞳就知道他也不知道訾夜鸢是女子的事。 姜歌走到离软榻三步之遥的地方,对着软塌上黑发散下的女子拱手,朗声道:“请皇上成全。” 人生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什么?对訾夜鸢来说,无非是明明是自己心爱的人,他却救你成全他和另外一个人。 暮雪瞳在上辈子时,所谓的天真无邪,不过是因为所在坏境相对来说很简单,她其实很聪明,不然今天也不会把姜歌引到这里来,更不会让訾夜鸢没了退路。 拿到赐婚圣旨后,暮雪瞳并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在等姜歌。 以她的身手,的确可以打个三四个,但是,她现在怀孕了啊,又怕皇宫里的侍卫,用箭什么的射击,那她就彻底完蛋了,拉着姜歌就是断定,即便是姜歌真的要成她的姐夫了,訾夜鸢也不忍心杀了他。 暮雪瞳很如愿的出了皇宫,连根都头发丝都没少,相对她的如愿,訾夜鸢则是气得脸都变了样,本算是俊逸的脸,拧成了一团。 先皇其实并没有对訾明月留下那么绝情的遗旨,那是他第一个得到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 把姜歌送去“南风倌”倒真的是东陵先帝的意思,他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怕自己的国家沦落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第二,訾夜鸢是女儿的身份,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他其实已经想得很开了,等訾明月结婚后,就把她的孩子过继到訾夜鸢名下。 让那个身上留着他四分之一血脉的孩子继承皇位,也算不上肥水流外人甜。 他算好了所有的东西,唯独漏算了自己女儿的心,这个自小被他带在身边,当成儿子抚养长大,寄予希望的孩子,终究是个女子,她会心动,会爱上人。 甚至,为了爱,那样难堪了自己的同胞姐姐。 訾夜鸢像是发疯了似的,把书案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一个被藏在暗隔里的锦盒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翻滚了出来。 看着那东西的形状,那颜色……訾夜鸢眼底迸出浓浓的恨意,父皇啊,父皇,明明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难道仅仅因为我是晚出生的那个吗? 她想喝酒,很想喝,对着殿门外大声吼道:“来人!” 侍卫宫人在她的吩咐下,早退到该退的地方,这会儿,就算她喊破了嗓子都没人会进来,訾夜鸢仰天大笑,两行清泪翻滚而出,惊飞了一行夜莺。 第二天,当宫人进来打扫时,脚一个不小心碰到躺在地砖上的东西,愣了下,脸当即刷地下通红。 这深宫里,光寂寞的何止是常年不得皇帝临幸的嫔妃,还有宫女太监,很多有龌龊关系的宫女间在私会时常会用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叫缅铃,是…… 这个宫女还年轻,只是听年纪大一点的宫人说起过,小脸通红,盯着地上那缅铃,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訾夜鸢喝了很多酒,这个时候醒来,真的是头痛欲裂,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打扫的宫女盯着地上在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勃然大怒。 等小宫女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晚了点,她白皙秀丽的脖子上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只稍微用了一点力,她甚至还没回过神,头已经朝一边歪去。 ☆、第七十四章:王爷归来 “皇上!”捧着龙袍过来伺候訾夜鸢更衣的太监,才跨进殿门,就被眼前这幕惊呆住了。 缅铃这东西,他自然是认识的,以为是哪个没眼界力的宫女,选在这个时候勾引訾夜鸢,上前对着瘫在地上的尸体就猛踢了几脚,“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拿这样的东西污了皇上的龙眼!” 骂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訾夜鸢的脸色,发现依然很难看,满脸堆笑地走到她身边,“皇上,奴才伺候您更衣。” “滚出去!”一声怒吼响彻在寝殿里,老太监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引得这个年轻的帝王一大清早就勃然大怒,还是什么都不敢说的躬身退了出去。 訾夜鸢看着老太监的背影,心头又漫过一阵惊天的恨意,都是这帮腌奴,才照成了今天的局面,她恨,真的恨,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拢紧成拳。 手朝半空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殿内,那人对着訾夜鸢拱手,“皇上,有什么吩咐?” 这是个黑衣蒙面人,訾夜鸢曾经看到过一次他的长相,只有“狰狞恐怖”四个字可以形容,一道疤横贯整张脸,这也是继她的父皇后,第一个知道她,也是除了暮雪瞳和姜歌,唯一一个知道她性别的人。 这个人是东陵先帝亲手给她栽培的暗侍,他的身手到底有多好,訾夜鸢本身身手也不差,却试探不出。 这就是她的父皇——东陵先帝,唯一在对待她和訾明月上,偏心她的,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培养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衷心的暗侍。 “顾飞,你恨我吗?”訾夜鸢开口问眼前的黑衣人。 顾飞低头,抱拳,“属下不恨陛下。” “是不恨还是不敢恨?”訾夜鸢轻笑着走到顾飞身边,伸出手指轻轻的摩挲过顾飞脸部轮廓。 她的手指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常年习武,指腹有着一层薄茧,摸到人皮肤上,有些刺痛。 顾飞身体紧绷,“陛下,属下真的不恨你。” “他在驾崩前都告诉我了。”訾夜鸢忽然转移了话题。 顾飞张大眼看着她,訾夜鸢却只是在一声轻笑后,继续朝下说:“他在你的身体里种下了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就活不下去了,顾飞,你当真心甘情愿一直躲在我背后吗?” 顾飞打了个瑟缩,却没有退缩,依然看着訾夜鸢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人抗拒的意味,“陛下,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顾飞。”訾夜鸢把头埋进顾飞的怀里,声音是难得的温顺,“还是你对我最好。” 顾飞探出去的手,在即将要碰到訾夜鸢的后背时,忽然僵住了,反复几次后,他终究是没敢,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一声叹息,任怀中的女人靠在自己胸口。 当天,已经有了外患的东陵,又发生了一件称不上内患,却也不算是小事的事,皇宫里的太监,不管年纪,进宫时间的长短,无一幸免,都被人杀了。 一时间,东陵皇宫里的宫女,人尽自危,连带各宫妃子也都把宫门紧闭。 …… 大历,一大清早,皇宫里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说起来,不但是不速,还极不讨人喜欢。 太后訾清汐不喜欢,同样的,訾容枫也不喜欢,谁让这个人还没看到他,就在殿门外大声哭喊。 也亏得她又哭又闹,让殿里的訾容枫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她来“慈寿宫”的目的,这个人,就是慕容南诏给他娶的侧妃,户部尚书徐从才的小女儿徐清丽。 眉心才微微敛起,门外人又开始高喊了,“王爷,王爷,你身体好些了吗?贱妾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这声有孕,让本来阻拦她的宫人不敢再去动拦她,她则乘机闯到了殿里。 这披着外人的面皮,顶着徐清丽的名头而存在的徐清婉,在做慕容南诏妃子时,也曾想着要讨好太后,这个“慈寿殿”她来过很多次,不过都是在外面,做给太后看一下就走了,像这个走进殿里还是第一次。 这个全大历地位最高的女人所住的宫殿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奢华,甚至可以说很简单,除了必须有的装饰,什么富丽堂皇的东西都没有。 空气里隐隐约约飘着檀香味,那种香是用来定神凝气的,偏偏她很不喜欢,一阵干呕又铺天盖地扑来,她捂嘴侧过脸干呕了起来。 头顶传来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去,是她想了好多天的訾容枫。 她现在对訾容枫的感觉很复杂,说不爱吧,在见识到了他的花心,猥琐,始终还是忘不了御花园对他的惊鸿一瞥;说爱吧,这样一个和种马一样的人,她真心觉得非托付终身的良人。 “王……王爷……”眼前这个人的气势太过于凌厉,她结结巴巴才喊了出来,心里骤然一沉,眼前的訾容枫,她敢肯定身上有的气度,就是当初她在御花园看到的。 脑子里灵光闪过,她想起了她即将要嫁入皇宫时,徐从才讲给她听的事,无非是关于皇家有多复杂,甚至还列举了慕容南诏在太子之位不保时的种种隐忍,欺骗世人的面具。 徐清婉是非常聪明的,马上联想到訾容枫在王府和皇宫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表现,是不是就是因为在隐忍。 訾容枫一直在看着她,殿里的光线其实不是特别好,他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盯到徐清婉心虚不定时,方才慢慢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徐清婉大脑转得飞快,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回忆了一遍,最后抓住了她自认为是重点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贱妾有了身孕。” 女人都是有母爱天性,这是她第二次怀上的孩子,又是和她以为是的男人怀上的,自然非常高兴,也万分珍惜,说话间,眼底压着娇羞,手已经抚上还平坦的小腹。 訾容枫朝她的小腹看去,眼底闪过厌恶,甚至是恶心,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个自称是徐清丽的人脸上戴着东西吗?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更不想去想,反正不是那个假冒他的訾容枫的,就是其他男人的。 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那张脸,那不算是风情的风情,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小腹里是不是也已经住着一个小东西了。 徐清婉就算曾经再怎么单纯,经历了这么多,要是再没一点心眼,那么她就真的该死了,从訾容枫看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两个字。 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说,他虽然人在宫里,还是知道了她把王府里,曾经最得訾容枫宠爱的一个歌姬给弄死了的事。 这么一想后,胃口一阵痉挛,干呕感更强烈了。 訾容枫并没动怒,只是朝她身后看去,徐清婉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说自己怀孕了,于情于理,訾容枫都应该说点什么,而不是从头至尾都这么冷淡。 本能地回头看去,根本没看到身后有什么,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人已经朝地上倒去。 宋越看徐清婉昏到地上后,才收起手刀,对訾容枫抱拳,恭敬道:“属下参见主子。” 訾容枫挥手打断他,目光朝地上人看去,不愧是跟随在身边多年的人,不需要訾容枫开口,宋越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訾容枫从宋越手里接过被宋越的外衣包好,两个人没有一点接触的徐清婉时,訾清汐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是目睹刚才这一幕的,也知道訾容枫抱着徐清丽的原因。 她的儿子,哪怕分开了十五年,她依然很了解,迫不得已走到这一步,可见他的心早不在她这个母亲,更不在继承这大历的江山社稷身上。 宋越看到太后出来,正要行礼,訾清汐已经打断,并且让他退下了。 訾容枫只看了訾清汐一眼,就垂眸看地。 訾清汐看着比自己高出好多,风华倾城,容貌倾国的儿子,真是百感交集,最后都换成两行噙在眼窝里的泪,“枫儿,以后的路自己一定要当心,记住了,不要轻易放开心爱之人的手,母亲活了一辈子,早看透了,什么荣华富贵,到头来,都不过是一捧黄土,唯有爱人那才是最真实的。” 訾容枫点点头,嗯了声,怀里抱着人,也不方便跪下来对訾清汐行拜别大礼,只能对她躬了躬身。 訾容枫抱着外人看来,所谓的宸王侧妃要出宫,慕容南诏听到宫人来报并没阻拦,示意随他。 他很自信,只要訾清汐在宫中,訾容枫就不会远走。 他再一次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心,漏算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訾清汐在訾容枫走后没多久,就以累了要睡会儿,遣走了所有的宫人。 等宫人察觉不对,硬撞开殿门,訾清汐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上,身子都冷了。 这个消息,訾容枫暂时还不知道,一出宫,他就把徐清婉扔到马车上,真的回了宸郡王府。 对他的伤好归来,这迎接他的仗势也太隆重了点。 人才下马车,一群穿红戴绿的女人已经围了上来,訾容枫有轻微的洁癖,尤其不喜欢胭脂这样的香气,暮雪瞳从来都不用胭脂,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她本身干净纯净的气息。 被这么多女人围住,他不是沉醉,而是大煞风景的打了个喷嚏。 也正是这个喷嚏,把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清醒的徐清婉给吵醒了,一睁开眼看到这么多女人围着訾容枫,当即又气又急,心头火当即烧了起来。 訾容枫听到身后马车里的声音,知道帮他解决麻烦的人来了,所以,并没有任何反应,放任那帮女人把他围在中间。 那帮女人也算是伺候“訾容枫”有一点时间了,总觉得他这次受伤回来后,哪里不对了,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事实上,只要王府里那个叫侧妃的人在,她们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为什么。 新一轮的争宠,随着訾容枫的回府,似乎变为得更激烈了。 徐清婉摸了摸还隐隐发酸的后劲,来不及去想自己怎么会在马车里,看到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訾容枫心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了起来,这帮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恬不知耻。 訾容枫不落声色,已经避开了好几个女人的触碰,眼看,衣袖避不可避的就要被人拉住,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已经响起。 挨打的自然是试图拉上訾容枫衣袖的歌姬,出手的毫无疑问就是訾容枫的侧妃。 “你……”终究是尊卑有别,别看只是一个侧妃,比起她一个无名无分的歌姬,那可不知道要尊贵多少,歌姬捂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訾容枫。 訾容枫虽在宫里只生活了五年,也曾见识到不少女人之间为了争宠而耍出来的手段,心里很厌恶,非常的厌恶。 衣袖一拂,冷着脸大步朝王府里走去。 …… 不管外面多热闹,王府里的书房,现在是守卫森严,没有訾容枫的命令,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訾容枫正在大发雷霆,不为别人,就是因为宋越擅自从暮雪瞳身边离开了。 宋越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后悔了,尤其是听訾容枫说姜歌就是宣治送到东陵的质子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却也清楚个百分之八九十,他的主子,只要想脱出困境,哪里都不能囚住他。 “主子,要不属下现在就赶回去。”宋越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訾容枫揉了揉眉心,俊逸的脸上难得出现倦怠,半响,才轻轻启动薄唇,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一道是太监才会有的尖锐刺耳的嗓音。 訾容枫一回到王府,立刻把那些人浮于事的侍卫都遣散了,现在守在书房门口的都是他的心腹,有訾容枫的命令在,就算是借给那些侍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把人放进书房。 那个太监眼看被侍卫架着就要扔出去,急了,对着紧闭的书房就大声喊道:“宸郡王,太后崩了!” “什么?”訾容枫脸上的血色在瞬间尽失,耳边嗡嗡作响,朝一边同样震惊的宋越看去,声音颤抖的厉害,“他刚才说什么?” 訾容枫脸上的神色,真的让宋越不忍视睹了,伸手去搀扶他,“主子,太后崩了,您节哀顺变吧。” 宋越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孩子,说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 訾容枫终究是个心理非常强大的人,只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去让管家准备一下,本王马上要进宫。” 宋越也是个明白人,訾容枫进宫时,他已经朝东陵赶去了。 ☆、第七十五章:开始宅斗 訾容枫前脚才离开王府,周碧欢后脚就过来了。 王府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徐清婉感觉比在宫里当妃子时都难对付,已经不止一次让人去喊周碧欢过来,她却因为上次的事,自己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心理,反正拖了好久才再次去找女儿。 徐清婉一看到周碧欢,眼眶立刻就红了,“娘亲。”一头扑进周碧欢怀里,“你可算是来了,女儿还以为你不要女儿了呢。” 周碧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也有些哽咽,“傻孩子,你是娘亲的亲生女儿,母亲怎么会不要你呢。” 徐清婉又在周碧欢怀里腻了会,才想起了正事,“娘亲,我怀孕了。” “啊……”等着徐清婉的不是周碧欢的高兴,周碧欢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半响拉着徐清婉的手,又反问了一遍,“清婉,你真的怀孕了吗?” 徐清婉羞涩点头,“嗯,这还要多谢娘亲给我的药。” 自听徐清婉说她怀孕后,周碧欢就魂不守舍,直到徐清婉连着叫了她好几声才缓过神,“清婉你刚才说什么?” “娘亲,你怎么了?”徐清婉一撅嘴,有点不高兴了。 “娘没什么,在想刚才进来怎么会看到那么多打扮摇曳的女人。”周碧欢转移了话题。 “说起把帮贱人,我就来气,娘,你是还不知道……”徐清婉把訾容枫前后的变化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周碧欢,看着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那方面会放荡成那样。 訾容枫好色,周碧欢深有体会,心里当然也很有数,毕竟是面子上的女婿,她只能朝好处去劝徐清婉。 一通安慰后,徐清婉心里稍微开心了点,周碧欢在走的时候,却是满腹心事。 有件事,她还真的很难以启齿,就上次被訾容枫靠身了一次,她就怀上了,也是前两天才察觉出来,关键是,这段时间徐从才一直没住在她房间里,这不摆明了,肚子里的孩子是……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女儿在王府遇到了那么多的事不说,她自己又怀孕了。 今天带出门的是她的贴身嬷嬷,也是她的乳娘吴嬷嬷。 吴嬷嬷觉得这几天周碧欢的脸色很不好,精神也很恍惚,就像在害怕什么事,扶她上轿后,忍不住对着轿门低声问了一句,“夫人,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她是生养过的人,当年要不是孩子夭折了,她的丈夫也不会在一气之下,听信她克夫克子的鬼话把她休了,更不会沦为周家那种小户人家的乳娘。 人都是有感情的,做周碧欢的乳娘这么多年,她早从当初的不心甘,到现在的全心全意,现在在尚书府,她的地位,可是比一般的姨娘都高。 “奶娘,我……”周碧欢欲言又止,拽在手里的丝帕被紧紧拧成一团。 吴嬷嬷多精明的人,当即就知道周碧欢有什么难言之隐了,把头探进到轿子里,“小姐,您有什么话,还不能和奶娘说的吗?” 周碧欢低头抚上小腹,“奶娘,我怀孕了。” “啊!”吴嬷嬷愣了下,继而大喜,“小姐,奴婢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您又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 想到了什么,“好事”两个字,愣是没有说出口,她一直都在周碧欢身边伺候,徐从才多久没去她屋子里了,她估计比周碧欢都清楚。 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徐从才的,既然不是,那当然不能要,非但不能要,这件事还不能让徐从才知道,否则,不要说这尚书夫人的位置不保,只怕连性命也堪忧。 按照大历的法令,妻子出轨,丈夫是不用告诉任何人,可以当成把她处决的。 吴嬷嬷抓上周碧欢的手,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拔高了很多,“夫人,奴婢身上忽然有点不舒服,想到前面的药铺里去抓点药,想晚一点回府。” 周碧欢自然知道她声音提高的原因,就是故意在说给轿夫听的,“嗯,我知道了,嬷嬷自己当心。” 吴嬷嬷在抽回手的同时,轻轻的拍了拍周碧欢的手背,周碧欢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个孩子虽是她人到中年意外得来的,说起来,她还是很喜欢他,只是……她有自己的无奈啊。 …… 吴嬷嬷目送周碧欢的轿子离开后,就东拐西拐,最后到了一条很偏僻的小巷子,左右看了又看,确定没什么熟人,这才走进了一家很小的药铺。 看样子,她是这里的熟客了,掌柜的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呼起来,“吴大娘,好久没看到你来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吴嬷嬷朝掌柜的身后看去,那是一个个放置着中药的盒子,“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掌柜的,我想买这些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 掌柜的笑道:“吴大娘,你可是我这里的老主顾了,我这里啊,别的东西不敢说有,光从药材方面来看,除了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这样的稀罕物,还真是什么都有。” 吴嬷嬷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才拿过掌柜的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掌柜的,我今天就要这些东西。” 掌柜的拿过吴嬷嬷写的纸,捋着山羊胡看了起来,蓦地,捋胡子的手僵住了,“吴大娘,你没弄错吧,这些药材要是放到一起可是打胎用的。” 毕竟是医者,总不忍心看到一些事的发生,没想到他的好心提醒反倒让眼前的吴大娘落了泪。 吴嬷嬷也是演戏高手,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掌柜的,不瞒你说啊,我那小儿子去的早,媳妇一个人在家,她非常能干又贤惠,对我又孝顺,可是,村头的张麻子,有一天乘我不在家,我儿媳妇又睡着了,硬是把她给玷污了,我儿媳妇……哎……” 吴嬷嬷点到为止的把接下来的话都省略了,掌柜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吴嬷嬷的心。 大历有法规,不管女子是不是被强暴,要是和丈夫以外的男子有了关系,一旦被发现,就算是丈夫不深究,那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他的姐姐就是因为被人玷污后,姐夫出面保没保住,硬是被她婆婆浸了猪笼,想到把他一手带大的姐姐死得那么凄凉,掌柜的就老泪纵横啊,“吴大娘,有你这样的婆婆,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如果我姐姐的婆婆……” 他用袖子随便擦了下眼睛,“哎,不说这些了,我再给你开一副流产后止痛收宫的药。” 吴嬷嬷连声道谢,拿着两幅药走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走进了药铺,这是个年轻公子,一开口,却直接是要和吴嬷嬷一样的药。 这个年代虽说还没什么病人隐私一说,吴嬷嬷的话却是触到了掌柜的伤心往事,对着年轻的公子就一声冷哼,“看你年纪轻轻,竟然不学好。” 这个年轻公子打扮的人,其实就是逃婚的徐清丽,她本来是打算四处游玩的,没想到人还没出京城,就遭到了一帮人的劫杀,她的丫鬟为保护她死了。 为了给找出那帮杀手的幕后指使者,也是为了给陪她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的丫鬟报仇,她并没有离开京城,更没有回尚书府。 这段时间,她亲眼目睹了周碧欢找人代替她嫁入宸郡王府,也基本每天都在尚书府门口蹲点,她相信只要是狐狸终究是会露出尾巴的。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周碧欢行事本就很谨慎,因为代替徐清丽出嫁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行事也越发谨慎了,徐清丽查了很长时间,也没法证明找杀手暗杀她的就是周碧欢。 今天也算是老天也了她机会,她正在吃面,居然让她看到了周碧欢的贴身嬷嬷,看那个嬷嬷瞻前顾后,鬼头鬼脑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有鬼。 果然,一听掌柜的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像尚书府那样的富贵之家,后院和皇帝的后宫差不多,龌龊肮脏的事,那是每天都在发生的。 徐清丽也算是尺一寸长一智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徐从才对她的教育本就很上心,她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即根据掌柜的话琢磨出了点意思,眨巴着眼,做出一副孝顺的样子,“掌柜的,实不相瞒,刚才进来的那个大娘,其实就是我娘……” 徐清丽胡编乱说一通,很快就从掌柜的口中套到了吴嬷嬷抓的是什么药。 徐清丽还真没想到吴嬷嬷抓的会是堕胎药,难道是府里又有女人怀孕了? 这么一想后,徐清丽还真想到了一个拆穿周碧欢伪贤惠的好方法。 …… 正当有人在惊呼一声,老姚啊,你怎么写着写着开始写宅斗时,键盘一敲,已经转到了大历皇宫里。 訾容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皇宫,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白幡哀乐,“慈寿宫”安静如初,就像他刚懂事,每天一睁开眼那样。 朝门槛迈进去的脚,在门槛上方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朝里面走去。 宫女和太监都不在,殿里回荡的依然是檀香味,唯一不同的是,平时坐在软榻上的人,正躺在那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偶尔在颤抖一下,真的以为是雕像。 听到脚步声,他依然没抬头,声音低沉的仿佛能遇水结冰,“枫儿,你来了啊,再来看你母亲最后一眼吧。” 訾容枫走了过去,软榻上的人双目紧闭,脸上虽然已经没了血色,眉目间却很安详,她不像是死了,更像是睡着了。 訾容枫跪倒她身边,对着她的遗体叩了三个响头,“母亲,儿子对不起你。” 慕容南诏这才侧过脸看着他,神色郑重,“枫儿,你没有对不起她,真正对不起她的人是朕,如果当年,朕肯放弃这大历的天下,或许……” 目光再一次落到软榻上的人身上,眼中的帝王泪,就像是绝提的洪水,蜂拥了出来。 …… 因为大历太后忽然崩,两国的战事也就拖了下来,暮雪瞳听到訾清汐死的消息,很震惊,看起来那么健康,雍容华贵的人,怎么忽然间就死了。 对訾清汐的死,她更担心的是訾容枫,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从小就一直在希望的母亲,就这样死了,也许最难过的会是他吧。 訾明月走进院子时,就看到暮雪瞳歪着脑袋在想心事,她是一国公主,有些事,即便她不想关心,也会传到她耳朵里,她也知道大历太后崩的消息了。 她也是担心暮雪瞳才到她院子里来看看,暮雪瞳和姜歌虽然都没说什么,她却知道訾夜鸢那道赐婚的圣旨是暮雪瞳给她弄来的。 訾夜鸢是她的一母同胞,虽说从小是被父皇亲手带大的,她还是比较了解“他”,訾夜鸢并不是个心胸特别宽广的人,要不是他继承了皇位,他的男儿身是父皇亲口对外宣称的,她真以为那是个和她一样的女子,才时不时的会耍些小心眼。 訾明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看到是訾明月,勾唇笑了笑,“明月,你不是忙着嫁妆,怎么有工夫到我这里来?” 訾明月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瞧你说得什么话,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干儿子啊。” 暮雪瞳抚摸着小腹,脸上都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当然可以来看他,不过不一定就是儿子哦。” 訾明月撅了撅嘴,眼眸亮亮的,“管他是儿子还是女儿,反正啊,我做定他干妈了。” “好好,哪怕生下来是个蛋,你也是他干妈,这总可以了吧。” “不准瞎说,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怎么会是蛋呢。” 两个女人在花园里有说有笑,这一幕,真的让人不忍心打断,姜歌站一边站了很久,最后还是他身边的黑衣人出声提醒他,“主子,梅贵妃来信说,皇上的情况越来越糟,估计时间真的不多了。” 姜歌并没有理会他,又足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开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名和利对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黑衣人一听,吓了一跳,“大皇子,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在宫中处处都受皇后欺凌的梅贵妃。” ☆、第七十六章:揭穿恶面 梅贵妃是姜歌的亲娘,他心甘情愿的来东陵做人质,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梅贵妃。 他的娘亲生得很貌美,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嫁入宣治皇室的原因,父皇虽宠爱她,而且还把她提到贵妃这么高的位置上。 可是,没人知道,像这样没厚实娘家在前朝作依靠的后妃,其实日子并没外人想象的那么好过。 不然,宣治那么多的皇子,为什么皇后唯独提议把他送到东陵来当人质。 借口说得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送到东陵,也好显示宣治的诚心。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强硬的祖父或者舅舅当靠山。 关于宣治皇室到底是不是什么精魂后代,就连他们也早无从推算,不过,依仗着传说,外加故意弄出的神秘,倒让宣治这些年来过得也算安稳。 经过两代帝王的调养生息,现在的宣治在三个国家里,领土虽然依旧是最小的,兵力和财力却已经不弱。 前两天,当大历要和东陵开战时,他其实接到了宣治皇宫里的来信,而且是出自那个人的手,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关心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只是问他是不是可以寻个机会,黄雀在后。 大历和东陵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状态,在这个时候想要黄雀在后,其实并非什么难事,难就难在……他忽然舍不得破坏眼前的生活。 虽然在公主府上的人看来,他不过是訾明月新得宠的面首,但是,他忽然感觉,当訾明月的“面首”,比他当一国的皇子,更让他开心。 正想着,冷不防暮雪瞳侧脸朝他看去,看清是他,对他笑了笑,当即对訾明月低声说了句什么,訾明月也侧过脸看去,看到姜歌,她就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缠绵,脸上不觉一阵嫣红。 暮雪瞳打趣道:“明月,你的驸马来找你了,你还不快去。” 訾明月嘴上说着讨厌,人却像是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兴高采烈地朝姜歌跑去。 距离隔得有点远,暮雪瞳并没听到訾明月对姜歌说了什么,却从姜歌的眼睛里看到了宠溺疼爱。 她相信在经历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后,姜歌一定会好好对待訾明月,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姜歌已经不止问了她一次。 訾夜鸢在高位上待久了,又小女子心里作祟,在暮雪瞳那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暂时没动作,意味着给暮雪瞳的反击,势必是致命的。 其实,东陵和大历的关系,随着慕容兴衡的忽然死去,已经到了没有缓和的地步,现在就算是訾夜鸢下个圣旨,大模大样的要杀了暮雪瞳,朝中的那帮老臣也都不会跳出来说理。 国事当前,有的时候身为一国之君,为人处世,的确是要狠毒一些。 暮雪瞳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的确很美好,如果人忍不住伸手去摘,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刺得鲜血长流。 姜歌看到暮雪瞳伸到玫瑰花丛里,又收回来的手,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暗示他,她会很好的,放心的给訾明月幸福吧。 …… 大历似乎是流年不利,太后崩后不过一天,康平帝也驾崩了,整个大历举国同哀,一时间驻守在东陵边界的大历军队,士气大受影响。 应了那句“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话,康平帝和太后还没入土为安,朝臣已经上书要訾容枫继位。 不,现在的訾容枫已经不叫訾容枫,他叫慕容枫。 慕容枫继成大统,已经成了众望所归,最高兴的莫过于还是徐从才,从一品大员,一下子晋升为国丈,这样的殊荣,不是羡慕就能羡慕得来的。 一时间,徐从才的尚书门口,可谓是马来车往,门庭若市。 徐清丽本来还愁着怎么进府,这下机会来了,她打扮得本就体面,跟在某个官的身后,大模大样的就走进了尚书府,也就是她自己的家里。 她的目的,和那些拍马屁的官员不一样,乘人不注意就朝后院走去。 这个年代,后院,除了当家的那个男人,其他男子是一概不准进的,这不,徐清丽才走进后院,就有家丁伸手拦住她,厉声吼道:“什么人?这尚书府的后院是你能随便闯的吗?” 徐清丽虽是男装打扮,却一点都不影响她原本的秀丽绝色,朝家丁一个嫣然浅笑,眸子里宛若荡漾着一湾春水,“这位小哥,我迷路了,一个不小心就走到了这里,这尚书府实在是太大了,还要麻烦小哥把我带出去才好。” 这个家丁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浑身直痒,忘了管家的命令,笑呵呵地就把徐清丽朝自己的下人房带去。 他时不时回头朝身后人看去,那白皙如玉的皮肤,看得他都流口水了,搓着手就要去摸徐清丽的脸,“来先让大爷我摸摸看呢。” 徐清丽并没有躲闪,不露声色间,那个家丁只听到一声扑哧的声音,身体某个方面出现了剧痛,他低头看去,看到一根金簪已经插在他左胸口。 他张开嘴,刚想呼叫,额头上被人拿食指轻轻一戳,整个人朝后倒去。 徐清丽走过他身边时,对着他踢了两脚,又吐了口口水,这才朝后院走去。 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是她走时候的模样,和她想的一样,周碧欢为了讨徐从才的欢心,一定会继续扮演她的贤妻。 周碧欢的虚伪,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很快就从侧厢房的柜子里找出一身丫鬟服,等她开门出去,已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尚书府是个很讲规矩的地方,一半的丫鬟没有主子的命令根本是不可以抬头的。 大历举国同哀,徐从才府上却很热闹,似乎知道自己家的小姐马上要成为皇帝的妃子了,连带着府里的佣人都满心欢喜的私下窃窃私语。 徐清丽才不关心那个假的徐清丽会不会成为妃子,她关心的是这个后院里是不是有女人怀孕了。 一番打听,居然没有一个姨娘或者是侍妾传出怀孕的消息。 是哪里不对。 徐清丽坐在回廊上又好好的整理起自己的思绪,绞尽脑汁的想着,还真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怪她大意,以为周碧欢让吴嬷嬷去抓打胎药就是要去害其他女人的孩子,怎么就没朝她身上想呢。 她虽然不是在徐府长大的,和周碧欢也就见过寥寥几面,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是有点了解。 她生有一儿一女,看似不错,却不是尚书府里有子嗣最多的女人,按照道理来说,人到中年得来的孩子都会格外珍惜,这当真是上天垂怜下才会有的。 周碧欢怎么样都不可能会不要这个孩子,她在尚书夫人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早稳固如磐石了,也根本不需要再拿孩子来栽赃其他的女人。 既然不需要,为什么她要买堕胎药呢? 一个灵光闪过,徐清丽还真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猜测过于胆大,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除了这个可能,她真的想不出周碧欢要打掉孩子的原因。 周碧欢啊,周碧欢,十多年前你害死了我的母亲,不久前又派人追杀我,害死了我情同姐妹的丫鬟,这么多债,今天,我要一并向你讨回。 …… 尚书府的正厅里,徐从才脸上始终挂着沉痛,心里头却早乐开花了,精心伪装了那么多年才得来的刚正不阿的好名声,终究还是要维护的。 又一官员来访,他正坐在正位上和他寒暄,冷不防,有个人从后院的方向闯进了他议事的正厅。 大约看清来的是个丫鬟,刚要发火,那个丫鬟却已经抱着他的腿,边喊着爹爹,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徐从才已经听出这声音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徐清丽的,就算有天大的怒火,也在瞬间熄灭了。 “清丽,你这孩子,怎么打扮成这样了?”徐从才忙扶起女儿,看她哭成这样,心头碎了。 这可是他最心爱的一个姬妾给他生下的孩子,那个姬妾死的时候,正是在她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徐从才最爱她的时候,所以即便过去了十多年,他依然把她放在心上。 徐清丽是下定了决心在今天一定要拆除周碧欢的伪装面具,没有着急着回答父亲,而是朝下座的大臣看去。 这个大臣也是很善于看人脸色,捉摸人心思的,不要说他刚才已经听到徐从才喊出的那声,和宸郡王侧妃一样名字的名字。 有些事啊,还是不知道的好,好奇心的确是会害死猫的,当即就起身告辞,徐从才虚伪的客套了两声,找了好长时间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别人。 他心里甚至很侥幸,慕容枫刚好要上位,他的女儿就回来了,老天待他不薄。 等那个大臣一走,他立刻就喊来管家,吩咐他,把大门关起来,今天不再见客。 “清丽啊,你回来的正好,宸郡王马上就会登基成皇帝,你就会是妃子了。”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国丈那一天,徐从才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里都荡漾着得意的笑。 徐清丽看徐从才的反应,心里当即凉了一大截,她的父亲,看似很宠爱她,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她现在要对付的人是周碧欢,也就没把徐从才的话放心上,一头扑进徐从才怀里,没说话,直接开始嚎啕大哭。 “丽儿,你这是怎么了?快点告诉爹,你怎么了?”徐从才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关切地追问。 “爹,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女儿逃婚了吧?”徐清丽是个很聪明的人,也知道像周碧欢那样刻意给徐从才营造出的好印象,凭借她的三言两语,根本动摇不了的,干脆也闭着眼睛开始信口雌黄。 徐从才听得是目瞪口呆,等徐清丽说完,他的反应,和徐清丽想的一样,的确不相信代嫁都是周碧欢耍的手段。 “爹。”徐清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女儿难道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徐清丽捋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条还没完全愈合的疤痕,徐从才虽是文官,还是看得出这是刀伤所致。 “真的都是她干的?”徐从才咬牙又反问了一遍。 徐清丽在徐从才身上抹了把眼泪,声音很轻,也越发的楚楚可怜,“爹,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到爹的身边,怎么舍得离开。” 徐从才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孩子,爹相信你,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徐清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就把看到吴嬷嬷买打胎药的事也说了出来,徐从才的愣了一会儿,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你说真的?” 徐清丽被徐从才的脸色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女儿不敢欺骗爹爹。” …… 周碧欢的院子里,院门紧闭,空气里隐隐约约回荡着一阵苦味。 一碗冒着热气腾腾的墨褐色汤汁,被吴嬷嬷端到了周碧欢的房间里。 周碧欢知道这个孩子是千万留不得的,可是,毕竟是她的骨肉,要真打掉它,心里也很舍不得。 吴嬷嬷看她犹豫,就知道她舍不得,这个时候,正是发挥她忠心的时候了,把汤碗放到桌子上后,语重心长地开始劝说周碧欢。 口水不知道说掉了多少,都开始口干舌燥了,周碧欢才勉强点头。 周碧欢把汤碗送到嘴边时,吴嬷嬷又说:“夫人,不是您心狠不要这个孩子,实在是这个孩子和您是没有母亲情分,您放心,奴婢会给它烧纸,让它早日投胎。” “让谁早日投胎?”伴随着院门被人踢开的巨响,一道夹杂着惊天怒火的声音也从院外传到房间里。 周碧欢手一抖,汤碗里的药汁泼出来了一大半,还算好,她今天穿的本就是深褐色的衣服,倒也看不出来。 “嬷嬷,老爷怎么会来的,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周碧欢抓住吴嬷嬷的手,身子在颤抖,整个人都慌了神。 吴嬷嬷也慌了,几个呼吸间,已经强自镇定了下来,“夫人,您不要慌,也许老爷是无意过来看您呢,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慌啊,千万不能慌。”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周碧欢还是安慰她自己,反正声音带着巨大的颤抖。 ☆、第七十七章:夫人有喜 有了吴嬷嬷的安慰,在徐从才走进房里时,周碧欢多多少少是镇定了一点,然,正当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要开口时,在瞥到徐从才身后的人影时,蓦地僵住了。 徐清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徐清丽没死,而且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 银牙咬碎,那帮匪徒,拿了钱居然不办事,真是毫无信誉可言。 “周碧欢!”徐从才一进屋就冲到周碧欢的面前,大掌伸出直接掐住周碧欢的脖子,额上青筋暴起,“你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 周碧欢知道她买凶杀徐清丽的事已经是盖不住了,却没有就此承认,她还心存侥幸,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句话,“老爷,妾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妾身冤枉。” 徐从才当真是气坏了,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在掐周碧欢的脖子,吴嬷嬷看周碧欢直朝外伸舌头,怕出人命,不顾尊卑就去拉徐长才的手臂,边哭边喊道:“老爷,您冤枉夫人了,夫人为了您,为了这个尚书府,可谓是尽心尽力,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您不能听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冤枉了夫人啊,夫人可是您的原配,给您生了大少爷和三小姐……” 吴嬷嬷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更是挑起了徐从才的心头火,他瞪着直朝外伸舌头的周碧欢,一声冷哼,“贱人,你面上一副慈母样,背地里却派杀手去追杀清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周碧欢本打算以示弱来博得徐从才的心软,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她还是很了解他,“老爷……”喉咙里勉强发出两个字,眼泪簌簌地就翻滚到徐从才虎口上。 徐从才愣了下,满腔的怒火,忽然消下去不少,冷静下来后,他也开始前思后想,徐清丽说的话固然可信,他却没有给周碧欢任何解释的机会。 也许……自己太片面了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后,他收回了手,周碧欢一个踉跄,如果不是吴嬷嬷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只怕在跌到了地上。 “老爷。”不顾自己脖子很难受,一稳定身形,周碧欢立刻吊上徐从才的衣袖,痛哭流涕,“妾身真的冤枉啊,清丽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是,妾身却一直都把她亲生女儿看待的呀,老爷,您看看陪嫁就知道了。”周碧欢哭得伤心,话也说得字字诚恳。 徐从才看了看她,又朝徐清丽看了看,似乎在判断谁在说谎。 徐清丽从徐从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迟疑,在心里把周碧欢暗暗咒骂一顿后,也走上前,抓住徐从才另外一只衣袖,表情也是期期艾艾,“爹,你要相信女儿,女儿是你亲生的,怎么都不会骗你。” 周碧欢抓住了徐清丽话里的漏洞,不等徐从才开口,又是哭天抢地一通大嚎,“老爷,您刚才也听到清丽怎么说了,在她心中,由始至终只把您当成她的亲爹,却从来没有把妾身当成她的母亲!这个孩子不是在妾身身边长大的,也许是听了那些不安好心人的话,才会误会妾身!” 徐从才看着在朝堂上很有主见,一旦处理起家事,就像是苍蝇被掐了头,胡乱一通窜,眉心拧成一团,“够了!都给我闭嘴!” 徐清丽和周碧欢不约而同地狠狠看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的一声冷哼,唯一不同的是,那声冷哼,徐清丽有声音,周碧欢却是闷在了心里。 徐从才抽回自己的两只衣袖,在黄花梨木的椅子坐下,单手揉着发酸的眉心,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你们两个各说各有理,一时之间我也很难分辨谁在说谎……” “老爷!” “爹!” 周碧欢和徐清丽不约而同地插上话,却被徐从才一个抬手制止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要以整个家族的荣辱为出发点,宸郡王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基,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想办法怎么把清丽送到慕容枫身边去。” “老爷,这不可以。”周碧欢脸色微变。 徐从才看向她,不解道:“这怎么不可以了?找人待嫁进王府,等清丽找到后,就把她替换进去,这可是我们早商量好的。” 周碧欢跪到地上,声音哽咽,“老爷,我们本来是这样商量好的没错,但是……”她手里捏着手帕,犹豫了起来。 徐清丽能不能成为慕容枫的第一个妃子,这不仅关系到徐从才的前程,更关系着徐家整个命运,荣华富贵面前,徐从才当即没了耐性,手用力一拍桌子,“但是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呢!” “但是……”周碧欢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直视徐从才的眼睛,“现在待嫁进王府的那个女人怀孕了,而且宸郡王也知道了。” 徐从才愣住了,良久,嘴里才发出喃喃般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的?” 徐清丽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插话,说不定就要被送到那个慕容枫身边,可是,人有的时候活在这个世上,不就是为了争口气吗?更不要说周碧欢已经欠了她两条人命。 她年轻稚嫩的脸上,出现了郑重,“爹,请听女儿一言,哪里那么凑巧就怀孕的,依女儿来看,怀孕一事,又不是农夫种菜,说有就有的。” 徐从才似是被一语惊醒,这才想起了什么,他眯起眼,眼风犀利的朝周碧欢的小腹扫去。 周碧欢心里骤然一紧,暗暗叫了声不好,她好不容易才把徐从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徐清丽是不是出逃一事上,怎么感觉自掘坟墓了呢。 事实上,还真让她猜对了,她的确是自掘坟墓了,徐从才本来已经忘了她让吴嬷嬷买堕胎药的事,她一提怀孕,他还真想起来了。 徐从才的子嗣还算兴旺,这也是他一直以为周碧欢是贤妻的最大原因,一个妒妇,如何也不会允许那么多女人生下丈夫的孩子,他的同僚中,子嗣稀少的多了去。 “我听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徐从才身子微微朝前倾,手朝周碧欢伸了过去,看似温和,却透露着危险。 看着伸在眼前的手,周碧欢忽然就胆怯了,朝边上的吴嬷嬷看去,吴嬷嬷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她又朝徐清丽看去,从她眼底看到了得意,顿时明白了。 只怕,吴嬷嬷去药铺抓药被徐清丽看到了。 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周碧欢不愧在这深门大院里斗了好多年的高手,眼珠骨溜溜的转了两圈,马上就有了主意。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把手递给徐从才的时候,不等徐从才用力,就哭得更伤心了,“老爷,妾身是让吴嬷嬷去买打胎药了,不过却是……” 她故意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徐从才耳边,低声了句话。 徐从才听后,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也有点不可置信,牢牢盯着周碧欢的眼睛看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字,“真的?” 反问的口气,让徐清丽心里一惊,藏在衣袖里的手收拢成拳,指甲掐进肉里,也丝毫没察觉到痛。 周碧欢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她正愤恨不平,那头徐从才在周碧欢的又一阵眼泪攻势里,已经完全缴械投降。 徐清丽一抬头,就看到徐从才正给周碧欢擦眼泪,气得肺都快炸掉了。 吴嬷嬷看周碧欢已经扭转了乾坤,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欣慰地拂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这么一偏头,刚刚回到肚子里的心,一下子又掉到了半空,刚才太惊慌,居然忘了把还有半碗汤药的碗给藏起来。 这下可怎么办? 吴嬷嬷的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全部落到了徐清丽眼中,她也朝放汤碗的矮案看去。 嘴角掠过冷笑,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动静太大,徐从才问她,“清丽,怎么了?” 都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不要说,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家务事,既然说不清,又没人受伤,他打算就此作罢,这一页翻过,谁也不准再提。 徐清丽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周碧欢也是他尊敬的尚书夫人,一切照旧。 经过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徐清丽也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她隐约已经猜到周碧欢凑在徐从才耳边说的是什么。 想说打胎药是给代替她嫁入宸郡王王府的那个女人准备的吗? 她想得太美了点。 随着徐从才的一声问话,徐清丽秀气的眉蹙成了一团,“爹,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里有股怪味道?” “什么怪味?”徐从才以为是徐清丽耍的小心眼,很不以为然,她要再为难周碧欢,他也要发火了。 吴嬷嬷本打算乘所有的人都不注意,悄悄的走过去把那碗汤药藏起来,徐清丽这么一开口,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徐清丽故意皱着眉头开始四周乱嗅。 这还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徐从才当即生气了,“清丽,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要说,你先下去休息。” 徐清丽“哦”了声,对着徐从才福了福身就要朝门外走去,忽然,像是脚绊到了什么东西,她打了几个踉跄,直朝周碧欢的床榻边冲去。 吴嬷嬷本能地就伸手要去拉她,被她不露声色的避开了,她跌得很有水平,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刚好在矮案边。 她一抬头刚好就看到那只盛着药汁的汤碗,也因为她的外力,汤碗里的药汁又泼洒出来了几点,好巧不巧,又全部落在她手背上。 她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啊!” 徐从才好奇,松开了周碧欢,朝徐清丽走去,“怎么了?” “爹……”徐清丽瞪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徐从才,“这药……”真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讶,吱吱呜呜,她也没能把话说完。 徐从才看了周碧欢一眼,发现她虽然看似镇定,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叫惊慌的情绪,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对着门外喊道:“去把沈大夫叫来。” 周碧欢的脸色,在听到“沈大夫”三个字时,倏地下变得惨白惨白,这个沈大夫虽然也是府上的大夫,平时却只给徐从才一个人看病。 徐从才让他来,显然是不再相信自己。 沈大夫来的速度很快,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听管家喊的焦急,以为是徐从才病了,结果把他带到周碧欢的院子里,他就觉得不对了。 在徐府做大夫,而且只做徐从才一个人的大夫的工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让他不得不越发的谨慎,走到徐从才身边,躬着身,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徐从才掀了下眉,“喊你来,是想让你给夫人把一下脉。” 沈大夫恭敬的应了声,就走到周碧欢身边,从医箱里拿出诊木放到桌子上后,对周碧欢恭敬道:“夫人,请把手放到诊木上。” 周碧欢看着桌子上的诊木就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脸上的表情也是惊怖欲绝,这个时候,她似乎已经没了回头路,咬咬牙打算誓死一搏,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磕到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循声看去,都惊呆了,刚才还好端端的吴嬷嬷忽然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没人看到是怎么回事,唯有通过她的额头,还有血迹斑斑的梁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徐从才,进的气明显已经没有出的气多,还是拼尽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老爷,您一定要相信夫人,她……” 没有徐从才的命令,沈大夫没有冒冒然的就上去给她止血,而且以他一个大夫的角度来看,这个吴嬷嬷已经回天乏术了。 徐从才冷哼,脸色并没有因为吴嬷嬷的以死相劝而好看,相反的,他的脸更沉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教我,我自然很快就会知道。” 话说完,对着沈大夫一个眼神,沈大夫把手搭到了周碧欢的脉搏上,片刻的工夫,他忽然对着徐从才面露喜色,“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你说真的?”徐从才的脸色似乎又阴了几分。 沈大夫虽然有些不解,还是实话实说,“嗯,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随着沈大夫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安静中,气氛诡异地令人不寒而栗。 许久,徐从才大笑出了声,“很好,老夫有两个月没有到夫人院中来,夫人却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真是天大的喜事!” ☆、第七十八章:不是一般 “老爷……”沈大夫似乎也被吓到了,随手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把手再一次搭到周碧欢的手腕上。 没错,的的确确是一个半月的身孕。 徐从才脸上有的是鲜少让外人看到的雷霆之怒,走到周碧欢身边,扬起手,对着周碧欢光滑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周碧欢早吓得呆若木鸡,不要说开口,就连哭似乎都不会了,挨打的那个脸颊红肿,唇角有血丝渗出。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阵秋风扫过的落叶,除了簌簌发抖,还只是簌簌发抖。 吴嬷嬷的最后一口气,在目睹这样一幕后,彻底断了气,瞪大眼看着雕梁刻柱的上方,真正的死不瞑目。 “贱人!”徐从才扬起手,对着周碧欢的另外一边脸,又狠狠落下,额头上青筋暴起,眦目欲裂,“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兴许是怕到了极点,周碧欢反而横生出几分冷静,把屋子里其他的人扫了一边,尽然吃吃的笑了,“老爷,有些话,我只想和老爷您一个人说。” 徐清丽生怕周碧欢到这样的地步,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刚想开口阻止徐从才,徐从才已经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徐清丽虽不放心,还是只能退到房外。 当屋子里只剩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一男一女,气氛忽然就变得分外诡异。 周碧欢依然坐在凳子上,徐从才则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前的妻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厌恶的东西,他坐到了离她有三尺之遥的另外一张椅子上。 夫妻两个的位置,似乎象征了在这个家的,乃至是整个时代的位置,永远都是男尊女卑。 徐从才闭上眼睛再睁开,声音已经比刚才平和了许多,“你既然口口声声喊冤枉,现在我就给你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周碧欢看着他,目不转睛地好了良久,忽然就笑了,笑地自嘲且讥诮,“我说老爷,您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二十多年了,后院里的女人永远都是这么的多,永远有新鲜的补充进来,您怎么从来没有为我想一想?” 徐从才的脸色倏地下再次冷了下来,“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就问你两件事。” 周碧欢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坦然,眼睛里甚至带着灿若夏花的笑意,“有什么想知道的,老爷尽管问吧,我肯定知无不言。” 徐从才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真恨不得上去再给她几巴掌,这个女人怎么能贱到这份上,关键是他还被她蒙骗了二十多年。 他的声音很冷,和他彻底变凉的心一样,“第一,代嫁清丽入王府的是不是你娘家的亲戚;第二,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周碧欢以袖掩嘴轻笑了起来,“老爷,看样子,你我二十多年的夫妻,我远远比你了解我,要了解你多得多。” 徐从才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现在,他就想知道这两件事的答案后,好做出下一步计划。 “徐清丽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让吴嬷嬷去买打胎药了。”话说着朝不远处倒在血泊中,已经毫无气息的人影看去,眼眶顿时红了,她也是个有感情的人,只是要分这份感情对谁而言,“但是,却不是刚才我告诉你的那样,是为了堕王府中侧妃的胎,我是为了堕我自己的胎。” “老爷。”周碧欢似乎嫌徐从才隐忍的样子,太过于道貌岸然,一心想要激怒他,“我想打掉它的原因,您已经知道了,因为它呀,根本不是老爷您的骨血,它是我和其他的野男人怀上的野种,我怎么能生下它呢?!” “你这个贱人!”徐从才果然被激怒了,扬起手边的茶盏就朝周碧欢砸去,“太不知廉耻了,居然背着丈夫去偷人,还弄出了这么个野种,现在还要意思说出口!” “我偷人又怎么样?”周碧欢头一偏,避开了迎面飞来的茶盏,语调悠然,再一次带上了三分的笑意,“我再怎么偷人,也不及老爷您的女人多啊,您看看上个月才娶进门的十八姨娘,她可是比你最小的女儿都要小半岁,你睡着她,难道不感觉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女儿吗?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周碧欢也憋了好多年,一旦有了宣泄口,她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徐从才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她,关键时刻,他还是徒生出了几分冷静,慕容枫那里的事是周碧欢一手操办的,他现在还有事要弄清,还不能着急着把周碧欢给解决了。 “周碧欢。”徐从才平静地看着周碧欢,轻轻的,连名带姓的喊出她的名字,“你放眼看看我的四周,哪个官员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你的弟弟,他不过是一间小杂货铺的老板,也是一妻一妾,这是男子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也是老天的定律,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徐从才,我要求你改变了吗?”周碧欢变得歇斯底里,“我只是要求你来陪我的时间可以多一点,可是你呢,今夜不是留宿在哪个姨娘那里,明晚就是住在哪个侍妾房中,我是这个府里的主母啊,开口让你来陪我,我实在是羞于启齿啊!” 说到伤心往事,想起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是孤枕难眠,周碧欢的眼泪就疯狂地涌出眼眶。 徐从才看着泪流满面,也是第一次听到周碧欢痛诉这么多的不满,心里涌起怪怪的感觉,也许…… 这么多年,真是自己太忽视了她,总以为让她稳做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她的娘家人跟着沾光,就是对得起她了。 “以前也许是我冷落了你,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与人……”后面的话,要是再说出口,就是自己在反复提醒自己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徐从才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和别人私通才怀上这个孩子的吗?”周碧欢瞪着徐从才,“我告诉你,自从二十七年前嫁给了你,那是我唯一一次对不起你的地方,而且我是被人强迫的。” “是谁胆子这么大,胆敢强迫你,堂堂的尚书夫人?”徐从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半是对周碧欢话的不相信,半是认可了她说的话。 这个世道,侮辱朝廷官员的妻子,会被判很重的刑,徐从才就在等着周碧欢说这个奸夫是谁,他一定要让让他割掉子孙根后再浸猪笼。 “訾容枫”三个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还算好,话已经涌到嘴边,她还是咽回了回去,有些心虚地说,“那天夜色很黑,我没看清。” 徐从才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碧欢,直到她狐疑不定,才缓缓开口,“周碧欢,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徐惠风,将会跟着你一起倒霉。” 徐惠风是周碧欢的儿子,她蓦地一怔,脸上闪过不可置信,“惠风,他不仅是我的儿子,他也是你的嫡长子啊。” 徐从才面色森冷,“有你这样妇德缺失的母亲,他已经不配再做我徐从才的嫡长子!” 徐惠风的的确确是周碧欢最后的底线,她可以放任女儿徐清婉,嫁给比徐从才年纪还大的慕容南诏,却不忍看着儿子的前程被毁掉。 这么多年的尚书夫人做下来,她还真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金白之物和孩子那才是最真实的。 “徐从才,有些话,你现在说,是不是还有点为时过早,惠风是你的嫡长子,永远都是,等你死后,这尚书府的一切都将由他来继承。”周碧欢毫不惧怕地接上话。 “贱人,我现在就休了你!”徐从才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勃然大怒间,拿过一边的纸和笔就要开始写休书。 周碧欢的反应并不像徐从才想的那样紧张,或者是扑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她的反应很平淡,手掌支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后,就缓缓朝他这边走来。 气愤之极,徐从才执笔的手在颤抖着,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休书”两个字,也丝毫不带任何气势。 周碧欢笑了,“徐从才,你最好想清楚了,在这个时候休掉你即将在宫里当娘娘的女儿的亲娘,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徐从才笔尖一顿,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晕化了一圈,侧过脸冷冷瞪着周碧欢,“什么即将成为宫里娘娘的女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爷。”周碧欢忽然抓住徐从才拿笔的手,保养得当的脸上漾出春水般的浅笑,“有件天大的喜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老爷呢……” 徐从才甩开她的手,嘴角张开,刚要开口,周碧欢拿食指压在他嘴唇上,对他“嘘”了声,“老爷,您还是听我说完再决定骂不骂我贱人吧。” 徐从才头一偏躲开她的触碰,当真没再开口。 周碧欢走到徐从才耳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宸郡王府上的侧妃,其实也姓徐,她不仅姓徐,而且还是老爷您的亲生女儿,她的名字叫徐清婉。” 徐清丽并没有离开,就站在房门外等着,她几度想走过去推门都被管家阻止了,管家好言相劝,“八小姐,老爷想见您了,自然会让人请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该揭穿的也都揭穿了,徐清丽已经不相信得知戴绿帽子的徐从才,还会包庇周碧欢,心里虽然焦急,也听了管家的劝说。 没有徐从才的命令,沈大夫也在门外候着。 徐清丽、管家、沈大夫不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徐从才一声不可置信地怒吼,“这怎么可能?”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伺候徐从才多年的管家,从那五个字里琢磨出了点别样的意思,夫人这次估计又顺利为自己解脱了。 …… 徐清丽再一次离家出走了,上一次,是因为听到訾容枫的克妻之名,这一次,是因为周碧欢给徐从才戴了绿帽子,还怀上了野种,却照样无事的做她的尚书夫人。 她不甘心,也心不甘,回到自己房间里砸了好多东西,发了一通脾气后,还真让她想出一点头绪来。 徐从才在听说周碧欢怀孕月份后的生气,那绝对是真的,为什么,只是和周碧欢聊了不长的时间,他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答案只有一个,关键问题出在了周碧欢找来代她嫁给慕容枫的那个人身上。 就这样,一心想把周碧欢置之死地的徐清丽稍微收拾一下,再次出了尚书府,这一次,她不再是想闯荡江湖,她要去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慕容枫的宸郡王王府。 …… 有慕容南诏的圣旨在,訾容枫已经正式改名成了慕容枫,只是改了一个字,却是彻彻底底的改变了他的身份。 再怎么随母姓了多年,他依然是慕容南诏最心爱的儿子,也是大历皇朝新一代帝王,这是没人能改变的。 处理好了慕容南诏和訾清汐的后事,慕容枫直接从皇陵回了王府。 皇家有人崩,只要是稍微有点地位的,都会由礼部统一安排流程,这一次,同时涉及到太后和皇上,礼部更是战战兢兢,做事分外小心,连最后的细节都没有一点马虎。 按照礼部所拟定的章程,太后是要和去世很多年的先皇合葬,慕容南诏另起一个皇陵,因为皇后孙梦梅自从被贬为罪后后,慕容南诏没有再度册封皇后,等皇贵妃崩后,将会陪伴他左右。 不料,这样一份章程送去给慕容枫过目,他当即否定了,大笔一挥,就让慕容南诏和太后合葬了。 这……太后和皇上虽说没有血缘关系,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子,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礼部尚书也是三朝元老,当即就上书道出种种不妥,种种不合祖宗规矩。 慕容枫并没有动怒,只是俯到礼部尚书耳边说了句什么,礼部尚书立刻呆若木鸡,原本的义愤填膺,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就这样,在礼部重新拟定的章程里,太后和慕容南诏被藏在了同一陵寝里,有好奇的官员偷偷地去问过礼部尚书。 据说,礼部尚书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一声叹息,那官员也算聪明,顺着他手敲的地方看去,落在眼睛里的赫然就是“訾清汐”三个字。 就这样关于太后叫什么闺名的事,再一次被大臣们提起,有些事,当真是一通百通,再加上东陵訾清汐一直被人传唱的那笔宝藏,大臣们这才恍然大悟。 大历看似在三国中领土最大,国力最强,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和宣治或者东陵时不时的小打,国库已经很空虚,訾清汐的宝藏无疑能再很大程度上改善大历国库空虚的现状。 那帮大臣们,一想到慕容南诏为了大历所做出的在色相上的牺牲,忽然就觉得这真是千古明君,自然而然的也就忘记了他对一个女人偏执的爱恋。 …… 訾容枫已经让人把府里乌烟瘴气的东西都解决了,现在只剩一个挂着户部尚书千金名头的,也不知道真正的由来是什么的侧妃。 徐清丽没想到一个王府守卫会那么森严,她尝试着翻墙,又尝试着假装是亲戚,都没能混进去,就当心灰意冷,打算吃碗面再来时,一个人影进入到她视线里。 这个人的脸色虽然不大好,可是,那与生俱来的气度,就算他只是露出一个脚趾头,也在宣告他是宸郡王的身份。 徐清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眼看慕容枫就要走进大门,眼珠一转,当即有了主意,蹲下去抓上一把泥,直接朝脸上抹去。 她是在江南长大的,从小教导她的那个江南人嬷嬷特别细腻,也特别爱干净,连带着她也这样,就算是再热的天,她不怕麻烦的一天洗十次澡,也绝不让自己身上有一丝的汗味,更不要说是自己抓泥巴朝自己的脸上抹去。 “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慕容枫正要抬脚走进大门,冷不防,一双脏兮兮的手一把抱着他的靴子。 慕容枫低头看去,入目的先是一双脏兮兮的手,再朝上看去,就是一张脏兮兮的脸,脏是脏,但是…… 这样拙劣的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慕容枫,既然脏,为什么脖子那里那么的干净。 管家迎上来,就看到吊着慕容枫靴子的徐清丽,当即呵斥道:“去,去,要要饭去别的地方,也不看看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徐清丽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咒骂一声,又是个势利眼的小人,手抱得更紧了,虽没再开口,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管家慌了神,他可是才到这宸郡王府上当差的,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主子,眼看自己想留给慕容枫的好印象就要被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破坏了,恼羞成怒下,就要上前去拉开徐清丽。 徐清丽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是变聪明了,更明白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的手段,手不仅抱得更紧了,就连大半个身子都依到慕容枫身上,“大爷,我真的饿了,你就行行好吧,留着奴才,说不定还能有用呢。” 她仰头,正好对视上也朝她看来的眼睛,那双眼睛,亮如宝石,清如泉水,一时间,徐清丽都看呆了。 如果这个时间上真的有后悔药吃,她一定要去买,如果她也可以穿越的话,她一定不会再逃婚,这样俊美无双的男人,就算真的是个克妻命,她也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啊。 “真的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管家伸出来的那只手,因为慕容枫的一句话,而僵在半空。 “王爷。”他对慕容枫恭敬道,“这种小事就交给奴才们解决吧。”言下之意,和这样的小乞丐说话,有失了他的身份。 慕容枫手一抬,打算了管家,垂眸继续看着徐清丽,“我正好差个贴身的侍卫,你有兴趣吗?” 此话一出,管家愣住了,门口站的侍卫也僵住了,这是神马情况,就这小乞丐也能成为王爷,在不久后就会成为大历皇帝的贴身侍卫。 许多双眼睛,各带不同情绪的看着徐清丽,有鄙视,有不屑,有讨厌,有不服…… 最后,不管他们看徐清丽的眼神是什么样,都没能阻止她进宸王府。 再说徐清婉哪里,得到慕容枫回府的消息,让侍女给她精心打扮后就匆匆跑去迎接,她急匆匆的走到一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停住了脚步,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不解道:“侧妃娘娘,您怎么不走了?” 徐清婉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侍女,“王爷如果回他的院子,有哪条路是必经的?” 侍女想了想,朝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路指去,“那条路上王爷回自己院子的必经之路。” 徐清婉扶了扶发髻,朝侍女所指的那条路走去。 宫斗不是白斗的,在慕容南诏后宫呆的那两年时间告诉她,偶遇有的时候对男人来说更有诱惑力。 侍女虽不明白徐清婉为什么要那样做,还是跟了上去。 一主一奴等到两腿发酸,都没看到有人影走过来,徐清婉怀着孕,而且胎又还没坐稳,脸色没一会儿就惨白,“红梅,你没记错吧?” 被唤红梅的侍女,双膝跪地,惊惶道:“回侧妃娘娘的话,奴婢肯定没有记错。” 徐清婉抚着有点发酸的小腹,边朝路的尽头看去,边喃喃自语,“既然没看错,怎么还没来呢?” 她当然等不来慕容枫,因为,她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自己的院子,慕容枫就得到了消息,这个女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有点想不明白,以徐从才的为人,应该是牢牢扒着自己这个看起来是金龟的女婿不放,怎么还会找人待嫁,而且以徐从才的胆量,冒失还不敢找人待嫁,这当中肯定另有乾坤。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正坐在饭厅里看对面的人吃饭。 慕容枫这个人吧,有的时候挺好说话,看着也挺和气,可是有的时候就特别的损,比如眼前,他居然让人拿了一百个馒头放在徐清丽面前。 徐清丽再怎么饿,也吃不掉一百个馒头,不要说一百个,就连十个吃下去,对她来说也是天方夜谭。 勉强的吃下去一个,她就感觉饱了,偏偏慕容枫还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脑海里正努力想着一个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的人,饭量应该多大,慕容枫忽然开口了,“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徐清丽暗暗惊叹了一声,这慕容枫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第七十九章:特殊癖好 “王爷。”徐清丽扔开手里的馒头,对着慕容枫就跪了下去,“求你给民女做主。” 訾容枫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转动着茶盖,语调悠然,“我这里既非衙门也非刑部,你要真有什么冤情,似乎找错了地方。” 徐清丽坚持,“王爷,民女的冤情和您有关,所以不需要去衙门或者刑部,直接找您就可以了。” “哦。”慕容挑眉,做出一副被挑起了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呢。” 徐清丽稍微思索了一阵,咬牙道:“王爷,有些事,民女觉得与其说给你听,不如让你亲眼看到。” 慕容枫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澈如冬日冰花,虽未化开,也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份美,却是惊人的,“有点意思,不知道你打算让本王如何看到?” 徐清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起身走到慕容枫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慕容枫不喜欢别人靠他这么近,下意思地就朝边上偏了偏,徐清丽心里的某个地方闪过失落。 …… 再说东陵那边,随着慕容南诏的驾崩传过来,朝臣们一致上书,无非是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他慕容南诏不是打着幌子,把兵驻守在了两国的边界吗?正好,现在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也让他们瞧瞧,不要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成病猫。 关于起兵的折子一封又一封的送到訾夜鸢书案上,她却始终没有反应。 有聪明的大臣去找了太后,这不,从不管前朝国事的太后破天荒的来了御书房。 太后性格非常温婉,这是所有大臣公认的,不然先帝也不会一直独宠于她。 御书房门口的宫女一看到太后,刚要出声通报,被太后一个抬手制止了,她让伺候自己的宫人也在门外等着,自己推门进了御书房。 自从上一次宫里的太监,在一夜之间都被人灭了口,东陵皇宫里就只剩下宫女,刑部不是没有着手调查,只是查来查去都杳无音讯,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从那以后,不管皇家出钱多高,都不肯再有男子再入宫当太监了。 东陵本就男少女多,这么一来,大大降低了剩女的比例,就连尼姑庵也受了影响,继灭绝师太高调的还俗嫁人,并且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后,东陵的尼姑庵相继又倒闭了好几家。 太后走进去时,訾夜鸢正躺在软榻上小憩,她睡得很沉,根本没听到脚步声。 太后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和訾明月长得很像的脸,不由一声叹息,又看她身上什么也没盖,就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訾夜鸢盖上。 这个孩子,自一出生就离开了她,虽不像訾明月那样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却终究是她生的,而且又是可以绵延子嗣,让她在东陵皇宫,真正坐稳皇后宝座的儿…… 后面那个“子”字,还没在脑海中蹦出,她的手在无意触碰到訾夜鸢胸前时,蓦地僵住了。 一向端庄大方,仪态优雅的太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脸色惨白,身形摇晃了两下,跌坐到软榻边上。 动静太大,吵醒了訾夜鸢。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打击的太后,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母后,您怎么来了?”訾夜鸢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揉着额头,小声嘀咕道,“昨天晚上看折子太晚,一个不当心就在这里睡下了。” 太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訾夜鸢,她一直以为是儿子,其实却是…… 訾夜媛从软榻上下来,等穿好绣有九条金龙的龙靴,才察觉出太后的不对,“母后,您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宫里太闷,想出去走走?” 她虽然不是太后抚养长大,对亲生母亲却一直都很孝顺,去年,有个在前朝很有势力依傍的太妃曾给她脸色看,没过多久,那太妃的宫中忽然就开始闹鬼,没过多久,那个在后宫素来都嚣张的太妃发了疯被送出宫去治病,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太妃在宫中为人一向嚣张,吃过她亏的人不算小数,对她忽然发疯,除了她娘家的人怀疑过,很多人,只是当八卦听过了,也就听过了。 太后的直勾勾地看着訾夜媛,慢慢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訾夜鸢被她看得狐疑不定,正要开口,太后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她,紧接着就是一番抢天哭地的嚎啕,“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不该承受这么多的,都怪母后不好,母后怎么这么愚钝,从没朝那方面想!” 慈母情怀,太后每一个字都带着懊恼和深情。 訾夜鸢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坚硬如铁,不会为任何人的眼泪所动,更不会怜悯任何人,可是,当她的亲生母亲抱着她,痛哭着,说着自己的愚钝和懊恼,她的眼眶也红了。 本来只是放在身边的两只手,终于慢慢的朝上抬,鼓起勇气似的,也是第一次以一个小女儿的姿态揽上了太后的背,“母后。” 她喊着太后,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去喊自己的母亲,“这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 母女两个又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太后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拉着訾夜鸢的手,语重心长,“孩子,以前都是母后不好,以后母后一定会好好爱你,疼你,不再让你承受这么多。” 訾夜鸢听出太后话里的意思,“母后,你是想……” 外人看来柔弱端贤的太后眼里,释放出一种坚决的光芒,“你父皇的兄弟,虽然已经没有一个在世的,他们也都没有任何子嗣留下来,你皇祖父却是有兄弟存活的,有几个子嗣也都承继了郡王之位,母后想着是不是可以从这些郡王里面挑一个德才皆备的让他继承皇位。” 訾夜鸢半响都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本该是保养的很好,或者是像后宫的嫔妃那样涂着鲜红的蔻丹,又或者像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淬淡雅的凤仙花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心有磨砺出来的老茧,柔软不成,坚硬却过余。 她不是自懂事,是自记事以来,就被迫着开始学武。 那个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也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看她跌倒,看她受伤,从来没有抱过或者是安慰过她。 他会负手看着她,就这样看着。 那时年幼,稍微有点痛,就瘪嘴开始哭,渐渐大,当她发现,不管她哭成什么样,哪怕嗓子都哑了,那个男人也不为所动,她慢慢的也就不再那么容易哭了。 再后来,不管受了多大的伤,她也不再哭了,那个穿着锦绣龙袍,眉目间始终挂着寡淡疏离的男人终于抱了她。 那个是她父亲的男人边揉着她受伤的地方,边说:“夜鸢,知道父皇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吗?” 她摇头,这真的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能理解的问题,太深奥了。 “鸢,是鹰的一种,父皇希望你能像夜鹰一样翱翔于长空,站在最高的地方,睥睨这个世界!” 那人早已经去世,他的话却历历在目,“鸢儿,父皇希望东陵在你手里能发扬得更光大!”所谓发扬光大,无非是一统三国。 “母后。”訾夜鸢看向太后,声音低沉而缓慢,“如果这样,父皇会很失望。” “鸢儿,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他。”这是太后第一次当提到先帝时,情绪那么激动,眼底的厌恶也昭然若见,“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母后也不会亏欠你这么多年,孩子真的苦了你了!” 许多事,她也是到今天,在发现訾夜鸢其实是女儿身的这一刻,才想明白,她就说为什么自从生下訾夜鸢后,皇帝看着每晚也都留宿在她那里,却再也没人了任何一次温存。 她是皇后,端的是贤良淑德,很多事和话,即便是她的母亲来追问她,她也根本都说不出口,訾志坚不主动,她就是躺在他身边半天都不动一下。 訾志坚曾经也做足了前戏,想要鱼水之欢,每一次,毫无疑问都以失败告终,原来,他早就不行了,怪不得,后宫其他妃嫔生下的孩子无一幸免,不是以这个,就是以那种方式死了。 外人看来身为皇后的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宠冠六宫,恩宠不断。 其实呢? 真正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因为生了一儿一女,比起后宫所有的女子都强,这才让她欣慰了很多。 心里有了寄托,对男女之事的兴趣也淡了许多。 却没想到,曾经最引以为豪的事,到头来,其实只是一场骗局,让她的心里如何好受得了。 想着往事,想到这么多年訾志坚对訾夜鸢的严厉要求,而她也一直以为男孩子需要多磨练才能成才,从来都没有劝阻,太后的眼泪簌簌地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控制不了。 訾夜鸢在母亲的眼泪中,缓缓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久,方才道:“母后,儿臣听你的。” 太后离开后,訾夜鸢眼底已经看不出一丝水雾,那双和訾明月如出一辙的眸子荡漾的不是温情,而是凌厉的寒芒。 她抬起下颌,对着空气吼了声,“顾飞,你出来!” 一个穿黑衣武士装的男子,很快出现在了訾夜鸢眼前,对着訾夜鸢弓腰拱手,道:“皇上。” 訾夜鸢看着他,“你故意的?” 虽是反问句,却是陈述的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口气有些咄咄逼人,“母后进来时为何不叫醒朕?朕记得睡前身上是盖有毛毯的,为何却要母后接下她的披风给朕盖上,顾飞,你是故意让她知道朕的性别!” 顾飞抬头朝訾夜鸢看去,脸色很平静,“皇上,太后是您的亲生母亲,属下不敢也不能阻止她进来。” 訾夜鸢觉得头很痛,也不想听他解释下去,坐回到书案前,对他挥挥手,眉宇间都是不耐烦,“你先下去吧。” 顾飞应了声,正准备一闪身形,躲到暗处,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又问訾夜鸢,“皇上,您真打算听太后的吗?” “怎么了?”訾夜鸢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朕都还没眷恋这皇位,难不成你倒还舍不得放弃这暗侍的身份?” 没想到訾夜鸢会讲这样的话,顾飞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在一阵红白交错中,他再次抱拳,“属下不敢!” “你放心吧。”訾夜鸢把玩着手里的折子,又是一封上书让她乘机对大历开战的折子,“如果有一天我这个皇帝不在了,你也不会丢了性命。” 訾夜鸢打来掌心,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躺在一枚深褐色的药物,“这是解除你身上蛊毒的解药,你吃了以后,就不会再受我命运的任何牵制。” 她仰头看着顾飞,眸子里倒影出来的这张脸恐怖而狰狞,一道错横整张脸的旧疤破坏了他本来的面容,也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訾夜鸢却习以为常地笑了,“顾飞,吃下它,从此以后,你就真的自由了。” 顾飞垂眸看着訾夜鸢掌心里的药丸,曾几何时,这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命受制在别人手里,这就不再是简单的奴才,这是彻彻底底的沦落为了奴才,可是,现在…… 他看着那颗梦寐以求的东西,心里却激不起任何的波澜,“皇上,我……” 訾夜鸢看出他的犹豫,抿唇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她的个子哪怕穿着垫有八双鞋垫的龙靴也没他高。 踮起脚,把嘴凑到他嘴边,乘顾飞不注意,忽然就吻上了他的唇。 顾飞哪里料到訾夜鸢忽然会吻她,本能反应就是伸手去推她,手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忽然僵住了。 訾夜鸢吻的很投入,她看着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不过摆设而已,真正沾染过那些诞下公主的妃嫔,都是一些侍卫,而且都在一夜风流后就被杀人灭了口。 两个都没有经验的人,即便是吻,也是牙齿互磕,不尽如人意,也许是心理作祟的关系,顾飞觉得这个吻很甜也很美。 正忘情的回应着訾夜鸢,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推到了喉咙后,意识到那是什么,訾夜鸢一个踮脚,加深了这个吻,他喉咙动了下,那东西已经咽入肚中。 顾飞知道訾夜鸢送到他口中的是什么,心里的那种感觉,很微妙很微妙,他只是一介武夫,又没看过什么关于情爱的话本,一步一步,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摸索。 他揽上訾夜鸢的腰肢,正闭目吻的缠绵,忽然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巨响惊醒了两个缠绵激吻的人,正当两个人循声看去,那边,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已经捂着脸,嚎啕大哭的朝殿门外跑去。 大红色,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宫装,除了正宫皇后,还有哪个人敢穿。 一个不小心撞见这幕不和谐场景的人正是訾夜鸢的皇后——辛贝贝。 顾飞听着皇后的哭声,似乎才察觉出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正要跪下对訾夜鸢请罪。 訾夜鸢拿出明黄色的丝帛擦了擦嘴唇,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做回案前,继续批阅折子,只当顾飞是空气。 顾飞几度欲开口,却看訾夜鸢在心无旁骛的批阅折子,只能躲到了暗处。 訾夜鸢这里一切如常,除了宫女在打扫地上的碎瓷片偶尔发出一点声音,四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相比她这里的安静,太后那里可就真的是太热闹了。 太后揉着额头,无比头痛的看着朝她哭诉的皇后。 皇后真是伤心极了,不顾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她刚才亲眼所见之事。 要是在没知道訾夜鸢是女儿身时,身为訾夜鸢母亲的她,对儿子做出那种羞于出口的事,肯定勃然大怒,不待皇后说完,肯定已经冲去找訾夜鸢了。 现在,皇后嘴里最不堪的龙阳癖,随着訾夜鸢是女儿身的事实,已经变成了最正常的事,你让她怎么去说。 还没想好到底选哪个郡王来继承皇位,太后暂时还需要安抚訾夜鸢所谓的后宫。 等皇后哭诉完,她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皇后啊,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有空哀家会去找皇帝好好聊聊。” 皇后怎么会听不出太后这是在打太极,什么叫有空再去找訾夜鸢好好聊聊,打铁都要乘热,更何况是做事。 皇后不依,“母后。” 眼眶里又包了一眶清泪,“您一定要去劝劝皇上,皇上虽然还年轻,可是后宫只有那么几个公主,到现在连个真正的皇嗣都没有,儿臣没能为皇上,为皇家添一儿半女,心里始终都很难过……” 这话说得多在理,民间都尚且遵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不要说需要后代子嗣来传承大统的皇家。 皇后说这番话时,一直都在观察着太后的表情,从她微跳的眼皮就知道自己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正暗暗得意等着太后接下来为自己做主。 不料,太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神色倦怠的闭上眼睛,“皇后啊,你说的,哀家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后虽然心有不甘,娘家的势力也很强硬,还没到敢和太后公然叫嚣的地步,福了福身,愤愤地走了,心里暗暗把太后好一顿咒骂,真是个偏心的死老太婆,看你要是还得不到皇孙,着不着急。 ☆、第八十章:大侠成货 当东陵皇后——辛贝贝,在没多久就真的成为新寡后,忽然想起自己那一天在走出太后殿的诅咒,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年纪轻轻就晋升为太后级别,辛贝贝总觉得,她应该为还没逝去,却已经和逝去没有任何区别的青春做点什么。 于是,年轻的太后去了先帝,也就是訾夜鸢的寝宫,宫人正在收拾先帝遗物,打扫消毒干净后就迎接新帝的入住。 看到她,宫人们都显得很拘谨,她却难得没有一丝脾气,慢慢的在这个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的丈夫的寝殿里悠然走着。 她是听从家族安排嫁给的訾夜鸢,说不上爱他,两年夫妻,却也说不上不爱他。 手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龙榻边上的锦盒,里面的东西翻滚了出来,深褐色,大概十几公分长,顶端圆润,尾部凸出。 她俯身捡了起来,正仔细打量着,只听到边上打扫的一个宫女,捂嘴惊叫一声,脸倏地下就红了。 她不由好奇,举着那东西问宫女,“你认识这东西吗?这是什么?” 宫女的脸更红了,半响才低声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东西叫缅铃,是……是……” 小宫女脸上爬满了红云,说不下去了。 辛贝贝这个太后,不久前的皇后,看似当的风光无限,纵然为后两年多,也没有为訾夜鸢生下一儿半女,依然是东陵最为雍容华贵的女人。 其实,掀开那层世人羡慕的雍容华贵,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的丈夫,虽然很年轻,后宫的嫔妃也不多,可是除了祖宗规定的朔月帝后必须同寝,訾容枫从来不到她宫中歇息。 想起为数不多的,帝后通寝的日子,辛贝贝心头又是一苦。 按照道理来说,身在皇家,又身为一国之君的訾夜鸢,应该很早以前就被教导宫女引导着怎么绵延子嗣,脸皮不说应该很厚,却肯定不会很薄。 偏偏,訾夜鸢在房事上的脸皮很薄,每到朔月,只要不是她来葵水,訾夜鸢必定是遵循祖制和她同寝。 两个人缠绵的次数虽不是很多,对辛贝贝来说,只是一位的承受,滋味其实并不好受,要真让她去回忆,能记得的也就只有两件事。 第一,訾夜鸢从不点灯,不仅如此,哪怕是有一点光亮的玄珠在,也必须全部拿到殿外,不管天多热,都会放下厚实的帷帐。 第二,兴许是訾夜鸢从不缺女人,哪怕面对的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正妻,他也从没什么前戏,那么多次的缠绵,辛贝贝唯有靠感觉才能确定自己的凤榻上,真的有那个人的存在。 她不是个笨人,更不要说在嫁入皇宫做皇后前,娘家人也找来教导嬷嬷教她这些事,她很快就知道了这缅铃的用处,脸当即也红了。 在一个皇帝的寝宫里找出这样的东西,她真的……都为他感觉到羞耻,尤其又想起他和一个男人亲嘴,心里那滋味……简直没发形容。 辛贝贝也不管訾夜鸢已经驾崩,看着被她扔到地上缅铃,气得连肺都快炸了,拂袖就离开了先帝的寝宫,从此再也没有踏入一步,也不准别人再在她面前提到“訾夜鸢”三个字。 她不过堪堪到了双十的年纪,从此却要在这深宫中过着活寡一样的日子,她怎么会不恨短命的訾夜鸢。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訾夜鸢还没驾崩,辛贝贝还是皇后,她还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尽快怀孕,生下一个巩固皇后地位,也令她母家以她为荣的太子。 至于那无意被她发现的缅铃,如果不是日后的某一天,她出宫去参加娘家侄子的婚礼,在大街上无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却已经是女子打扮。 直到死,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两年来所谓的帝后恩爱,假借的不过都是外物。 这也是后话,老姚惊堂木一拍,请听后面分解。 …… 太后本来就有点头痛,被辛贝贝这么一闹,更是感觉脑袋要炸开了,最后还是伺候了她很多年的老宫人看出她的不对,“太后,要不要宣太医?” 太后闭目,单手支胰,“不用了,你去把陈邦城替哀家叫来。” 陈邦城是东陵两朝元老,目前不仅是户部尚书还皆管着礼部,为人一向很正直,对皇帝也很忠心,是以那帮被流放到偏僻之地的皇帝宗亲,到底谁的品性比较好,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陈邦城很快就来了,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太后了,陈邦城还是有点激动,一看到她就跪地行君臣大礼,“老臣参加太后娘娘。” 太后忙伸出双手做了个起身的动作,“陈卿家,无须多礼,快平身。” 陈邦城在下座坐下后,太后随便客套了几句,就开始问先先帝其他幸存下来的子嗣情况。 陈邦城虽不明白太后忽然关心这个干什么,还是如实告诉了太后。 先帝子嗣单薄不说,最后能长大成人的,也只有出自太后的长公主和当今圣上,如果不是了解太后的为人,陈邦城真的会以为那都是太后一手所为。 再说当今圣上,他登基已经两年,膝下却只有几名公主,而且诞下那几名公主的后妃,地位都不显赫。 大臣们虽不说,暗地里也都开始着急了,皇嗣乃固国之本,是最最重要的,决定轻视不得。 陈邦城作为两朝元老,对朝堂之事有一向关心,对帝王又一直忠心,心里不免更是着急。 太后听完后,闭目思索了很久,陈邦城打量着太后的脸色,万分小心的开口,“太后,您怎么忽然关心起那几位郡王了?” 太后一直没有开口,他不由就误会了太后打听几位幸存郡王的意思,“太后您完全可以放心,那几位郡王,从先先帝起就一直在偏远之地,看着有封地,手里无兵,府中无财,想来也不敢起什么异心。” 皇家子嗣已经那么单薄,他真的不忍心再看到另外那几条血脉就此没了。 太后是端庄娴淑,可是,人总是会变得,她是皇后时很贤惠,那是因为太子是她的儿子,现在她儿子的皇位要是遭到威胁了,那意义句不一样了。 太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呵呵的笑了,手里转动着很多年前就捏在手里的佛珠,眉目慈祥,“陈卿家,你误会哀家的意思了,哀家是想啊,长公主马上要大婚了,她就只有皇上一个亲弟弟,委实孤单了点,皇家好久都没办过喜事了,哀家昨天晚上梦到父皇了,他说啊,是时候让其他的皇家子嗣在一起聚聚了。” 陈邦城这个人,既然以正直著称,自然也有他的两把刷子,论谋略他可能比不过丞相,但是,论看人,他的一双眼睛向来是又狠又准,太后没有撒谎。 最后,当陈邦城放心地离开太后殿,太后心里也有了最佳人选。 头依然在作疼,心里却很高兴,她的女儿,不管以前被人误导成什么样? 甚至一直在用女儿柔弱的肩膀,挑起男子该挑起的重担,她现在都只希望她能够找个心爱的人,结婚生孩子,就这样,虽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下去。 訾明月的大婚,正是筹划一切的时候,想到另外一个女儿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会被她添上一个败笔,心里就一阵难受。 人都说,做父母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她来说,在得知訾夜鸢这么多年遭受的苦楚后,她的天枰已经严重倾斜了。 …… 公主府里张灯结彩,异常热闹,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素来以浪荡为世人所知的訾明月长公主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市井上,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个倒霉,哦,不,应该是幸运儿,究竟是谁啊? 左打听,右询问,结果,都一无所知,人们对一件事一旦提起了兴趣,却始终得不到答案,他们通常就会发挥自己异于他人的想象力。 关于这个倒霉驸马到底是何许人也,就有了以下几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这个人,乃是天下第一大乞丐,不是祖坟冒青烟,就是撞了狗屎运,居然被一向都是爱美色的长公主看上了。 第二个版本,这个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富商,在商人至贱的年代,狡猾的他们派出了自己家族第十八代传人,用美色引诱了长公主,试图从此摆脱低贱商人的尴尬地位。 第三个版本,这个人,乃是长公主在大街上寻觅“新猎物”时,无意看到的,没想到啊,见惯了美色的长公主,当即被他迷得神魂又颠倒,颠倒又迷离,不管那人是何出身,直接命人抢回府里做驸马了。 其实还有第四,第五……直到第十个的版本,因为一个比一个雷人,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也就不一一列举了。 其实最让百姓感兴趣的不是以上十个版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第十一个,才开始谣传就被人扼杀在了摇篮里。 百姓们在发指那些人限制他们舆论自由的同时,保命重要,还真都不敢再四处去说。 这个版本其实是这样的,他们国家的长公主,作为先帝第一个女儿,也作为幸存下来的唯一一个公主,那绝对的彪悍,也绝对给他们东陵的女子长脸。 他们东陵的长公主,硬是把宣治国的皇长子抢来做了驸马,这……能不彪悍吗? 一时间,訾明月成为东陵无数待出阁少女,已婚少妇的励志偶像。 更甚者,一些本就泼辣或者不受礼教约束的女子,更是开始当街明抢男子。 一时间,东陵街头,鲜少看到男子单独露面,即便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也都长得惨不忍睹,长相要稍微好一点的男子出门,不是会雇佣几个保镖贴身保护着,就是会以轻纱蒙面。 话题又扯远了,公主府是很热闹,连门框上都帖上了红色,喜饼,喜果什么的,都在不断的朝府里送来。 不算特别大的公主府,唯有一处,远离了这些喧嚣烦扰。 紫菊是在大院里长大的,虽然她所在的大院只有孙庆梅这么一个女主人,也没见识到什么陷害别人流产的手段,她空闲时,话本倒是看了不少。 这丫头,尤其爱看宫斗小说,不久前,有个叫什么紫的写了一本架空的宫斗小说,风靡了三国。 那丫头也是连夜买来看的,到最后,在知道那个无比勇猛,只需那么一次就能让女主生下龙凤胎的男主死后,两只眼哭得像桃核似的。 她生怕书里那些女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会被人用到自家小姐身上,她很紧张,自从知道暮雪瞳怀孕后,除非是内急,否则一步都不会离开,哪怕是内急,也会以最快速度解决好,然后出现在暮雪瞳身边, 暮雪瞳看她整张小脸都写着“紧张”两个字,反而哈哈笑着安慰她,“紫菊,不要这么紧张,这个世界上能欺负你家小姐我的人,还真不多。” 紫菊也已经习惯了暮雪瞳的说话方式,虽觉得她说得挺在理,还是语重心长,“小姐啊,现在两国的关系已经这么紧张了,而且你的身份他们也都知道了。” 她左右看了看,脸色变得更为紧张,“小姐,奴婢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宜呆的太久。” 这些道理,暮雪瞳怎么会不懂,她朝天空看去,朝霞绚烂,落在人脸上暖暖的,她嘴角绽开浅笑,“紫菊,算算时间,宋越应该快到门口了,你去看一下呢。” 紫菊虽惊讶暮雪瞳怎么忽然会说这句话,心里,终究按捺不住想念,又和暮雪瞳说了两句话,看她躺在藤椅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拿过毯子给她盖好,这才匆匆朝大门走去。 暮雪瞳等紫菊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见半分困意,她如果估算的没错,以宋越的脚程,紫菊走到公主府门口,宋越也刚到。 暮雪瞳再次朝天空看去,身边没有外人在,再也忍不住了,从藤椅上起身,对着半空就厉吼,“掠影,还堂堂神鸟后裔呢,这么躲躲藏藏,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树叶发出一阵抖动的声音,半响,有个黑黝黝的小脑袋从树叶里探了出来。 这个黑黝黝的小脑袋,毫无疑问正是属于掠影那货的。 “飞下来!”暮雪瞳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足够的威严,掠影只犹豫了零点零零一秒就从树上飞到地面。 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这副模样的掠影大侠,她心肝还是一颤。 如果不是这眼神看了这么眼熟,她真的已经认不出这还是曾经那只一看到母鸟,两只翅膀就飞不动,口水也横流的掠影大侠了。 “掠影。”暮雪瞳心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伸手让它跳到自己掌心里,暮雪瞳能感觉到它以两只鸟爪支撑的身体在颤抖。 掠影大侠自然是不会开口回答她,暮雪瞳尽量小心的扒开它的羽毛,手才碰到它的羽毛,一直都保持安静,也做出一副知错样子的掠影忽然嘎一声尖叫。 暮雪瞳对它也算有点了解,知道它这样惨叫,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弄痛或者是戳到了它的痛楚。 可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还没完全碰到它的羽毛,更不要说肉了。 把掠影从鸟头打量到鸟尾,还真让她察觉了不对的地方,看着掠影近乎是光秃秃的羽尾,在忍住笑的同时,脸上做出勃然大怒的表情,“掠影,是哪个不要脸的,居然……居然把你的内裤给脱了。” 暮雪瞳没能忍住,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掠影……哈哈……” 掠影不乐意了,也很受伤,朝笑得肩膀乱颤的暮雪瞳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无非是,真没见过大世面,还没看到真正把内裤脱掉的鸟,就笑成这样。 等暮雪瞳放声笑完,掠影也已经气得再也生不出气来了,摊上这么个主子,你让它一只鸟说什么好呢? 既然本就什么都说不了,那就不说好了。 暮雪瞳也不想再刺激掠影了,把它捧在手心里就朝屋子里走去,被人拔了那么多尾毛应该很痛吧,她想着虽然种类不同,关于痛的理解应该都差不多,她想回房给它上点药。 掠影察觉出暮雪瞳的意思,一开始很配合,耷拉着小脑袋乖乖的躺在暮雪瞳的掌心里,忽然,在经过一颗大树下时,又激动了起来,扬起黑黝黝的小鸟头朝半空看去。 暮雪瞳也好奇地看了过去,那影子虽闪的很快,暮雪瞳还是认出这是一只鸟,而且正是前不久把掠影迷得神魂颠倒,曾一度发誓,从此以后洗心革面,做一只在感情上从一而终的母鸟。 有人说,女人过美则妖,看样子,对鸟来说,也是这个样子。 看掠影那狼狈样,就知道和这只母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掠影,我们回房上药,你放心,羽毛这东西,我告诉你,和人类的头发差不多,拔一次,新长出来的会更漂亮。”暮雪瞳一向不喜欢劈腿的人,同样的也鄙视劈腿的鸟。 在她看来,掠影之所以会被人拔了那么多象征是内裤的尾羽,都是这只母鸟害的,她向来护短,对那种母鸟,自然就没了好感。 一向都爱漂亮,也把尾羽看得比鸟命都重要的掠影大侠,一点都没高兴,反而耷拉着小脑袋始终郁郁闷闷的样子。 暮雪瞳看着它的样子,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不就是遭遇到一只劈腿的母鸟吗?多大的事,要垂头丧气成这样,正要安慰它,有机会找一只更漂亮的母鸟给它做女朋友,那只一直躲在树叶后面的母鸟小心翼翼得探出半个头后,鼓起勇气飞了下来。 感觉到暮雪瞳对它的敌意,它自然不敢去停在暮雪瞳手上,在半空飞着,小眼珠转得飞快,带着点怯意,又带着点讨好的看着掠影。 随着那只母鸟无辜又可爱的眼神,掠影大侠的节操顿时碎了一地,暮雪瞳一个猝不及防,掠影大侠已经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朝半空飞去。 两只鸟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 暮雪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这掠影……这男性动物,果然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既然掠影都不计较,暮雪瞳又是个开明的家长,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对那只母鸟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么和善。 嗯,紫菊总结得出,她家小姐现在对掠影女朋友的态度,很像一个恶婆婆。 暮雪瞳在听闻到这个结论后,相当的震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兀自笑了笑,这样和蔼可亲的一张脸,是一个恶婆婆会有的吗?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暮雪瞳也不会真却关心自己是不是恶婆婆,她在想着自己的事。 掠影那个没节操,没底线,没原则的家伙,再一次和那只母鸟腻歪到了一起,它已经彻底忘了它是神鸟后裔的高贵出身了,整天就围在那只母鸟身后乱转。 暮雪瞳看了一会儿它们两在树枝上你喂我吃虫,我位你喝水,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眼不见心不烦的回屋去了。 关于掠影为什么没能回大历去的原因,暮雪瞳在问过宋越那只母鸟的来历后,心里大概也有数了。 不是掠影不想回,而是没能回得去,把掠影那货,(自从看到它在那只母鸟跟前,毫无节操的样子,暮雪瞳已经把它由“大侠”降级成了“货”)迷得神魂颠倒的母鸟,原来早已名鸟有主,却硬生生地被宋越从花鸟市场买了出来,然后拿去“勾引”掠影。 想到这里,暮雪瞳忍不住又要把掠影那货大骂一顿,真是个没节操,没底线,没道德,没操守的货。 掠影上当的同时,没想到那只母鸟,也真移情别恋的爱上了掠影。 才鸟佳鸟,到这里本该很幸福的生活下去,坏就坏在,以前和母鸟有一腿的那只雄鸟,其实是当地一霸,为了一洗爱人被抢的耻辱,召集了一大群鸟在半路拦截了掠影。 就这样,掠影大侠在被一群形形色色的鸟围攻后,遭遇到了围殴,那帮鸟也缺德,什么地方都不去啄掠影,光逮着它的尾羽使劲的啄。 掠影也不是好惹的,什么叫神鸟后裔,那就是智商要高于它们很多,它不但会耍诈,还会偷袭,被裙鸟围殴了不过一会儿,掠影那货忽然两只爪子一伸,头歪到一边,舌头还吐出了小半截。 这么快就死了,这也太不经啄了。 看到两只鸟爪朝天,没有气息的掠影,群鸟不约而同这么想后,再次不约而同的就散了。 有话说,骄兵必败,还真是有点道理,那只被掠影抢了爱人的雄鸟,也挺不厚道的,明明已经胜利,还偏偏要去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的后果就是自食其果,它被诈死的掠影一通偷袭。 所以,相比尾羽少了三分之一的掠影,那只俨然已经秃尾的雄鸟,样子其实更为惨烈。 对掠影,暮雪瞳从一开始对它的定位就是宠物,自然没对它报什么希望,宋越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宋越看着自顾自喝茶的暮雪瞳,忽然就很紧张,“王妃,你找我?” “他还好吗?”暮雪瞳搁下茶杯,语调清润,不带着一丝波澜。 宋越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当即抱拳回道:“王妃请放心,主子一切都好。” 暮雪瞳弹了弹指甲,声音依然平静,“父死母亡,朝中又有许多不服气的人在……”斜睨了宋越一眼,“你又不再,他会好吗?” 宋越被暮雪瞳的话噎住了,这是暮雪瞳第一次和他说这么深奥的话,也是他第一次对暮雪瞳这个王妃以一种尊敬的态度在对待。 “王妃,主子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要不……” 宋越还想说下去,暮雪瞳一个抬手打断了他,“你带着紫菊和掠影先回大历,我还有点事没解决好,等事情都解决好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宋越朝暮雪瞳的小腹看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可是,王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应该为肚子里的小世子多想想。” 暮雪瞳就知道紫菊那丫头会把她怀孕的事告诉宋越,伸出手,轻轻抚过小腹,还没到显露出来的月份,依然很平坦,“我有数的,事不宜迟,今天晚上你们就动身。” 宋越还想劝说暮雪瞳,她已经做出很疲倦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听从暮雪瞳的安排。 訾容枫是他的主子没错,可是这暮雪瞳是主子的主子,相比主子来说,要更大,在主子和主子的主子的命令中,他当然要听主子的主子的。 在踏出房门时,宋越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变胖了,才让他这么频繁的在两国之间奔波。 …… 暮雪瞳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正睡得好好的,忽然就睁开眼,醒了,屋子里果然多了一个人。 暮雪瞳看到来人,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还笑了,“你终于来了?” 那人看着暮雪瞳的眼睛,对她在目睹自己这张狰狞的脸,依然能那么冷静,波澜不惊像是在看一个正常人,不由好奇,“你不怕我?” ☆、第八十一章:步步为营 暮雪瞳依然轻笑,“你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怕你做什么?” 那人倒也自觉,不需暮雪瞳开口,已经撩起衣摆,在和暮雪瞳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听你刚才的口气,早就知道我会来?” 暮雪瞳敛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地看着眼前人,“你是聪明人,当然懂我的意思,今天看到你来,我就知道你明白那天我的意思了。” 顾飞刚想开口,暮雪瞳又接上话,“让我猜一猜,是不是现在太后已经知道你们皇上其实是女儿身了?” 顾飞与她对视了两眼,冷峻的脸上很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宸王妃,你很聪明,但是,你就没想到过或许我是个愚钝的人,那天夜里并没能理解你的意思呢?” 暮雪瞳脸上又有了笑容,“顾飞,你之所以会问这样的话,是因为你低估了一个女人的第六感。” “什么第六感?”顾飞皱眉反问。 暮雪瞳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有些词语,这个年代的人根本听不懂,她也懒得和他解释,挥挥手,“没什么,我是想告诉你,我是女人,自然比你了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位高权重如武则天,死后,命人留下一块无字碑。 顾飞没再开口,静坐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找暮雪瞳的正事,“宸王妃,十日之后,我把你安全送出东陵,你真的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他特地在“心甘情愿”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訾夜鸢于来他说,不仅是心爱之人,更是主子,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间改不了。 暮雪瞳也懒得去纠正他的观念,有些东西,还真要自己去琢磨才能彻彻底底的改变。 她下了软榻行至桌边,倒了两杯茶,把其中的一杯递给顾飞,“顾飞,你要不相信我,喝完这杯茶就可以走了,至于我想离开东陵,你应该很清楚,能帮到我的人,不止你一个。” 顾飞接过茶,并没有喝,手指转动着茶杯,思忖片刻,才咬牙道:“嗯,我相信你。” “我累了,你喝完这杯茶自己走吧。”暮雪瞳一口饮进杯中茶,就走到软榻边,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暮雪瞳这个样子,顾飞再待下去也不合适,暮雪瞳刚把鞋子脱了,还没看清人影,就感觉眼前一晃,那边的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真是好轻功,还真是和宋越旗鼓相当。 和顾飞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天,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足够她做好一些事了。 顾飞始终都没想明白暮雪瞳怎么知道他会来找她的事,在暮雪瞳看来,其实很简单。 就算是在像二十一世纪的民主社会,许多富人都有保镖,不要说这样的封建社会。 她不知道一般的富贵人家,或者朝廷大员是怎么样保护自己的生命,对皇室中人来说,肯定是有看不见的暗侍存在,至少很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那些个不靠谱的电视剧里也是这么演的。 她上次去找訾夜鸢摊牌那晚,门口没侍卫,不代表暗地里没有,果不其然,在她的用心留意下,看到了藏在房梁上的顾飞。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叫顾飞,之所以会知道他的名字,还是通过后来套訾明月套的话而得来。 訾明月说她的弟弟小时候其实也挺开朗的,后来当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卫忽然死后,就变得很沉闷,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暮雪瞳在那个时候心里就有数,那个小侍卫的死,估计只是个幌子,他应该是假借着死,已经由明处转到暗处。 顾飞的名字,也是在那次听说的。 还有一件事,顾飞也不知道,暮雪瞳看到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内心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淡定。 她只是早有猜想,要成为訾夜鸢那样男扮女装皇帝的侍卫,先帝对她的暗侍肯定格外用心。 只是让一条疤毁了本来的容貌而已,总比把子孙根断了要好得多,至少等訾夜鸢远离了皇帝的身份,还能享受到另外一种幸福。 暮雪瞳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伟大的,居然开始担心起别人的性福了。 兴许是孕妇都嗜睡,暮雪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宋越听了暮雪瞳的话后,就去找紫菊,那丫头正在厨房里盯着一个炉子,上面正煮着什么东西。 只是煮个东西,她却像个最忠诚的士兵一样,双目瞪得大大的,盯着那驴子上的砂锅一动不动。 看到宋越迎面进来,紫菊余光瞥到他,小脸刷的下就红了,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看似的低头看手里的蒲扇。 手还在保持着扇风的动作,心却早不在身上了。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很有眼界力的,对紫菊向来都很客气,看到她满脸绯红的样子,又看到长相勉强称得上的宋越,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啊,一个府里有什么样的风气,和主人有着直接的关系,訾明月在男女之事上一直被别人误认为开放,甚至是放荡。 事实上,她自己为情所苦后,特别能理解深陷爱河,却不能在一起的男女。 久而久之,她公主府上的风气就变得很开放,但凡有相爱的男女,不仅不会被赶出公主府,还会被允许每个月有两天的休息日,用于谈恋爱,每月还可报销一笔谈恋爱的费用。 年轻的下人们是开心了,可是,这样的事一传到市井上,百姓们又是一阵唏嘘,訾明月本就不好的名声,再一次变得更为狼藉。 在厨房里忙碌的下人们,一转眼都不见了,紫菊想到半个时辰前,自己一看到宋越,就忘乎所以的扑进他怀里,脸热得都可以煎鸡蛋了。 宋越走到她身边,“紫菊……” 紫菊满面通红,不仅是手,连身子都在抖,还在强自镇定着,“你找我有事吗?” 情窦初开的男女啊,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纯洁的。 …… 暮雪瞳觉得有时间,她一定要弄把好一点的锁,把门反锁了,不,不仅要把门反锁,还要给自己做一副耳罩。 才睡着,又被人给吵醒了,带着点起床之气看着来人。 来的还真不是别人,一睁开眼,就看到对她无比忠心的紫菊坐在她床边,对着她直抹眼泪。 “傻丫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看到紫菊的金豆子,暮雪瞳的那点起床之气,瞬间消失殆尽。 都说男人看不得女人哭,也不知道她骨子里始终都有警察的因子在,她也一点都见不得女人哭,这还不止,她更见不得男人哭,自从有了掠影那货后,她心软的都鸟难过的样子都不忍心视睹了。 “小姐!”紫菊哭得更伤心了,“奴婢不走,奴婢要跟在你身边伺候你。” 暮雪瞳摸了摸她的头发,语调轻快的笑道:“傻丫头,又不是不让你在我身边了,只是让你和宋越先回去,乖哈,我晚一点就会回去的。” 紫菊正哭的伤心,冷不防暮雪瞳一个手刀落到她脖子上,暮雪瞳下手很有分寸,刚好让紫菊昏过去,等醒来脖子也不会太痛。 暮雪瞳朝宋越看去,见他呆若木鸡,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她,不由蹙眉,“还不快点把她带走!” 宋越这才恍然的“哦”了声,上前抱去紫菊,他是个直肠子的人,心里藏不住什么话,转身时,顿下脚步,问暮雪瞳,“王妃,你怎么会懂得用手刀?” 这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尤其是大家闺秀会的东西。 暮雪瞳拉过被子,重新躺回到榻上,像是真的很困倦,声音慵懒软绵,“笨蛋,没听说过一句话啊,活到老学到老,昨天跟着菜市场那个杀猪的新学的。” “王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没事吧?”宋越依然僵在原地。 暮雪瞳已经有些不耐烦,“宋越,你是不是提更了,哪来那么多话,还不快走。” 宋越总觉得眼前的处境很危险,无奈,被暮雪瞳一通讽刺,脸上垂下无数条黑线,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真正的要讨人厌了,抱着紫菊就出了门。 脚步声走远,暮雪瞳才睁开眼睛,她让宋越带着紫菊离开东陵自然有她的目的,一是因为一旦发生危险,以宋越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保护不了两个人,让他带着紫菊离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让她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还有一个目的,要等过几天才会彰显出来。 四周清净了,暂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反而睡不着了,从榻上起身,行至书桌边,随手翻看着訾明月怕她寂寞,特地让人给她寻来的话本。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打发时间,这古代的话本还真看了不少,所谓感天动地,让她泪流满面的爱情故事倒是没看到多少,那些关于某些方面的事倒是看了很多。 当她翻开手里的话本,整页整页都在描述床第之事时,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还古代人保守呢,差了摄像机就能拍GV了。” 这些话本下流归下流,暮雪瞳还是学到了不少的知识,比如就体位而言,除了在某个电影里上演的回形针式,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倒浇蜡、意大利吊灯式、火车便当式等等。 日后的某一天,当慕容枫惹她不高兴了,她就会把他绑在床上,然后用以上几种,乃至更多的姿势百般“凌辱”他。 …… 暮雪瞳那里是暂时安静了,慕容枫那里可正热闹着呢。 先是有家奴匆匆跑去和慕容枫禀告,说是侧妃忽然肚子不舒服。 理论上来说,不管这宸王爷喜不喜欢这侧妃,她腹中怀的孩子总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他应该很开心也很重视才是。 让家奴意外的是,他除了让他去叫大夫,并没有其他反应。 徐清婉本就是装肚子痛,听到家奴这样来报,气得脸都变形了,她在这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消息她很快就能打听到。 这不,关于慕容枫是把一个小乞丐带进饭厅,而且正陪着一起用饭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而且她派去打听的那个人观察的很仔细,非常肯定的告诉她,这个乞丐是个女子。 徐清婉一口银牙都快咬碎,“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家奴退下去,她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这里的一举一动同样也传到了慕容枫的耳朵里。 要知道徐清婉派去打探消息的家奴再怎么机灵,隔着远远的距离,又是偷偷摸摸,怎么也不可能看清是男是女。 这一切不过是他故意让她知道的。 既然这个小乞丐口口声声说她才是真正的徐清丽,有办法揭穿那个侧妃的真正面目,那么他就只要在一边看热闹就行了。 不得不说,慕容枫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挺不懂怜香惜玉的。 …… 当徐清丽一身女装出现在管家面前时,管家眼睛都看直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小乞丐吗?可是,这明明就是他亲自带过去,然后在门口等着的啊,而且穿的衣服的确也是慕容枫吩咐的,以礼相待,穿的并不下人的衣服。 上上下下把徐清丽又打量了一番,不由喃喃道:“王爷果然是王爷,不管是看人还是看事,果然和奴才们不一样。” 徐清丽犹自一笑,并没理会管家,而是直接朝后院走去。 管家伸出手想阻止她,徐清丽对他嫣然一笑,“管家,你难道忘了你们家王爷是怎么吩咐你的吗?” 管家被她噎住了,而徐清丽不再理会他,转身就朝后院走去。 管家看着她挺俏的身影,只感叹了一件事,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得还真对,刚才还是个又邋遢,又不起眼的乞丐,转眼,这气质,要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小乞丐,真还以为是那个三品大员家的名门闺秀。 事实上,他猜的还低了点,她本来就是从二品大员家的千金。 …… 徐清婉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光后,心里依然很气,这个訾容枫啊,不,现在真要改口了,这个慕容枫,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快就原形毕露,又开始把什么样的女人都朝府里带。 在她自以为自己经历了慕容父子两个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这慕容皇家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摸过小腹,又是一阵唏嘘,再怎么不是好东西又怎么样,天下的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每当心里郁闷时,她就特别的想周碧欢。 她想让人去叫她过来,思前想后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信之人。 当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时,她才后悔把周碧欢送给她陪嫁的那个嬷嬷给处置了,那是没多久前的事,那时訾容枫还不是慕容枫。 有一天,他破天荒的在她这里留宿到了天亮,她怎么会不开心,简直开心坏了,使出浑身解数的讨好他。 男人这东西吗?她虽然也只经历了两个,不就是那回事,自然把“訾容枫”服侍的很舒服。 早晨起来,是那个陪嫁嬷嬷打水进来伺候“訾容枫”洗漱,她当时还在榻上,躲在帷幔后摸她脸上的面皮,戴在脸上一夜了,她要重新整理好,不能让“訾容枫”看出任何破绽。 只听到铜盆“咣当”一声落地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穿鞋下榻,就听到那个陪嫁嬷嬷的求饶声,“王爷,奴婢该死,求您饶了奴婢吧!” 按照道理说,这个人是周碧欢挑选出来的,不仅是周碧欢,也就是她的心腹,不管发生什么事,在这个不算是自己家的王府里,她都应该出面为她说好话,保住她。 关键是,她刚一走出来,“訾容枫”就虎着张脸,不等她开口,已经告诉她,她的陪嫁嬷嬷乘给他递洗漱水的同时,妄图勾引他。 空口无凭,他抬手朝嬷嬷的胸前一指,徐清婉看了过去,差点气昏了,恬不知耻啊,衣襟凌乱,有些东西,已经一大半露在外面了。 那时新婚没多久,“訾容枫”身边除了那个从没露过面的正妃,就只有她这个侧妃,她已经在慕容南诏那里被许多的女人伤了许多次,自然不想再尝试那种滋味。 头脑一热,她就放任“訾容枫”把那个胆大妄为,以低贱身份居然妄图调戏主子的嬷嬷给实施家法后,赶出了王府。 对嬷嬷受罚,然后被赶出去一事,她并没有多关心,只是偶然有一次听到下人们私下里议论才知道,自己的陪嫁嬷嬷根本没能挨得过一百下杖责,就咽气了,最后被人随便扔到了乱葬岗。 听到那则消息,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波澜,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那时满身心思的都放在“訾容枫”身上,外加那时王府里的丫鬟还没被他调戏,他也没出大手笔让管家去把妓院乱七八糟的女人朝王府里带,她也朝深处想。 真的以为是周碧欢看人不准,居然挑了个一把年纪还别有用心的老女人在她身边,一度,甚至为能早点发现嬷嬷别有用心而庆幸,心里也舒坦了好久。 现在,放眼整个王府,却寻不出一个可信之人,她真的后悔了,也明白当时所谓的嬷嬷调戏“訾容枫”,不过是他恶人先告状,应该是他调戏了嬷嬷,嬷嬷大惊失色下把脸盆摔在地上才是真的。 正坐在贵妃椅上想着怎么才能把周碧欢叫来,听到她让守在门口的家奴一声来报,“侧妃娘娘,有位姑娘要找您。” 徐清婉脸上的沮丧之气尽三,她可以经历过宫斗的女人,还怕一个什么姑娘,“让她在外面候着。” 她扶了扶有些凌乱的发鬓,以为又和以前一样,是个訾容枫带进王府的,或者是为了在这王府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特地过来讨好她;又或者是,仗着新宠的身份,来朝她显摆来了。 不管是以上的任何一种,她都想把她晾会儿,也好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先来后到,什么叫尊卑有别。 门外响起的不再是家奴的声音,一个清脆如黄莺,动听中夹杂着点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侧妃,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徐清婉从那脚步的节奏,落脚的力度,就听得出自己派在门外守着的家奴被人支走了。 这个女人的胆子,还真是比过去的任何一个都大。 徐清婉正愁憋在心里的气没得地方发,也不想眯一会儿再去教训那个“新欢”了,她现在身怀有孕,她怕谁,就算是把慕容枫的心头好杀了,估计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所以说啊,老姚我一直觉得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唯心主义来看这个世界,那是一件非常可悲,也是极度容易发成可悲之事。) 门外人,似乎还嫌她不够生气,又说:“王爷刚才说啊,要把你这个地方赐给我住,你收拾收拾,我先去花园里赏会儿花。” 为了最大程度的刺激到徐清婉,徐清丽的声音里故意带上了三分娇羞,屋子里的人果然勃然大怒,一声恼羞成怒的“贱人”传到耳边,徐清丽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转身朝花园走去时,对着紧闭的房门再次勾唇一笑,已经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从徐从才在知道周碧欢怀孕后骤然变化的态度,她就开始打听周碧欢唯一一个亲生女儿的消息。 当听说徐清婉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她就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这虽然是小说,而且是很不靠谱的穿越小说,也不见得不会出现周碧欢让徐清婉诈死然后嫁给慕容枫的雷人之事。 徐清丽真是恨透了那对母女,既然徐从才为了荣华富贵不敢把周碧欢怎么样,就让她从徐清婉下手。 …… 徐清丽的再次立家出走,让徐从才彻彻底底的急昏了头,这个丫头性子一向直,做事又不顾后果,他真怕她坏了自己的大事,眼看就要到手的荣华富贵,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飞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不仅荣华富贵会飞了,还会锒铛入狱,他能不着急吗? 急得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尚书府依然有很多带着礼物登门讨好的大臣,徐从才一改前几日的热情,不管是谁一概闭门不见。 周碧欢毕竟做了他二十多年的夫妻,用她的话说,她对徐从才的了解,远比徐从才了解她的多。 自吴嬷嬷死后,说周碧欢破罐子破摔也好,说是忽然念起肚子里的骨肉终究是她自己亲生的也罢,反正再也没起堕胎的念头。 徐从才现在能奈她何,既然什么都奈何不了,那就只能等着喜当爹。 周碧欢随便问了管家两声,管家虽然支支吾吾没说两句话,周碧欢还是知道徐从才在担心什么。 她一手叉腰一手抚着肚子,就去前厅找徐从才了。 徐从才看到她,就仿佛看到曾经戴在自己头顶上那顶油汪汪,绿闪闪的帽子,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周碧欢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似乎是走累了,就在他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三分讥诮的笑意,“看老爷最近生了不少华发,又听管家说老爷吃不好,睡不着的,妾身这是给老爷排忧解难来了。” “就凭你?”徐从才斜着眼睨了她一眼,又一声冷哼,“你不来害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排忧解难呢!” 周碧欢也不生气,“老爷,妾身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听不听那是你自己的事。” 徐从才虽没开口,却也没有赶她走。 周碧欢也不嫌弃,拿过徐从才饮过的半杯茶,就着杯沿就饮了一口,“老爷,徐清丽虽是你的女儿,也是你最喜欢的一个女人生的,但是,家族的荣华富贵和一个女儿,孰轻孰重,妾身相信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徐清丽这次离家出走,肯定是去了宸郡王王府。” 她观察了下徐从才的脸色,发现他目光微滞,唇峰紧抿,就知道被她说中要害了,她继续在火上添柴,“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随她揭穿一切,那么牺牲的就不止是咱们的女儿清婉,还有徐家的荣华富贵谋,甚至等着徐家的是株连九族;要么我们一口咬定她才是假冒的,现在在宸郡王王府的侧妃才是真正的徐清丽。” “万一……”徐从此犹豫了一下,朝周碧欢看去,“他们发现清婉脸上戴着的面皮,又发现亲清婉的长相,这可怎么办?” 周碧欢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听到徐从才这样的顾忌,就知道他的选择了,把茶盏轻轻放回到桌子上,“这个很简单,清丽之所以戴面具嫁入王府,那是因为前段时间脸上长了东西,怕污秽了宸郡王的眼睛,至于长相,徐清婉和徐清丽本就是一父同胞,再怎么想象,也无可厚非,这个世界上长相相同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双胞胎。” 徐从才靠在太师椅后背上思索了很久,像是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好办法,方才点头,“听你的吧。” “既然老爷听妾身的……”周碧欢有些得寸进尺,“那么就请老爷现在就和妾身一起去一趟宸王府吧。” ☆、第八十二章:纯洁和谐 暮雪瞳下手的力道果然不重,才离开东陵的边界,还没完完全全的踏入大历,紫菊就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听得出外面赶马车的人是宋越,她真会以为是不是有人搞错了对象,把她一个丫鬟当成正主给劫持了。 从马车里坐起来,捏了捏有点不舒服的脖子,撩起帘子和赶马车的宋越说起话,“宋越,我们这是去哪呢?” 刚醒过来的大脑,总是会有片刻的短路和混沌,一阵夜风顺着撩起的帘子哧溜一下吹到脸上,她顿时神智大清,不等宋越开口,已经哇啦啦的大叫着,就要从马车上跳下去。 还算好,宋越不仅身手不错,最近也变聪明了,听到紫菊乱叫,就知道她要跳车,长臂一伸,就接住了她。 紫菊小手握成粉拳,用力朝宋越肩膀上捶去,“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为什么把小姐一个人留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 宋越知道与其以暴力制服情绪激动成这样的紫菊,不如让她发泄出来。 紫菊一个大户人家内院的丫鬟,再怎么跟着学了几天的武功,那充其量也就绣花拳头,落到宋越这样常年习武人的身上,无非就像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痛。 两国边界,其实最危险,一个不当心就有可能会被两方都认为是奸细,然后射杀。 看得出来,宋越在夜行方面很有经验,他并没有点灯,马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在他的驾驶下,却是疾驰的又快又稳。 紫菊终于打累了,依在宋越胸口猛喘气,刚才那番又打又骂,她脱了力,现在满脸通红,光是喘气了。 宋越朝前面黑漆漆的夜色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异样,这才低头看她,“紫菊,你听我说,王妃让我把你带走,肯定是有她的安排,我们就听她的好吗?” 宋越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紫菊抬起头看着宋越,眼角依然噙着清泪,隔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眼前人,“你说我家小姐,真的会没事吗?” 如果是以前,宋越肯定会摇摇头,然后说一声“我不知道”,但是,尤其是看到暮雪瞳那种笃定从容的神情,他莫名其妙的就选择了相信她。 那个女人行事虽怪异,为人也张狂,做事一向倒也还算靠谱。 垂眸正视上紫菊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很肯定,“你放心吧,王妃肯定会没事的。” 他虽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暮雪瞳要一个人留在东陵的原因,打心眼的却是相信她。 宋越搂着紫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也第一次想要一个家。 紫菊那丫头,真不知道说她经验不足好,还是神经大条好,感觉宋越搂在她腰上的手松了一下,还怕冷似的朝他怀里钻了钻。 宋越今年二十多岁了,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刚才抱着她是出于无奈,现在再抱着……心里难免就起了杂念。 他是个正常的,而且从来都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身体的某个地方当即就对着紫菊敬礼了。 紫菊本就坐在他腿上,更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登时就满面通红。 气氛很尴尬。 宋越驾马车的手在颤抖,紫菊挣扎了起来,“我还是回车里吧。” 宋越虽舍不得让温香暖玉离开自己的怀抱,还分得清轻重,压低声音,语调暗哑的“嗯”了声后,就空出一只手去帮紫菊。 紫菊回到马车里后,就没再说话,宋越也重新全神贯注的驾驶起马车。 这样的夜,不管主角是谁,都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宋越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和掠影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己也成乌鸦嘴了,越是担心发生什么,那越担心的事,偏偏还真就发生了。 黑暗中,他看到有人对着他和他所驾驶的马车举起了弓箭,这么漆黑的夜还能看清这一切,亏得他多年做暗侍的经验。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在不知不觉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也开始观察四周是否有适合躲藏的地方。 不远处就有一个悬崖,宋越做事一向很谨慎,在某些事上,也有些和寻常人不同的见解,比如那个悬崖,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死路,对他来说,那未必,或许是绝处逢生。 当然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怎么样都敢去试一下,身后的马车里紫菊在,让他不得不在做每一个决定前都小心翼翼的斟酌一番。 至于为什么没听暮雪瞳的话,把掠影一起带着,因为他压根本没找到那只鸟,也不知道死哪里谈恋爱去了。 悬崖毕竟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姚啊遥那个女人会不会在下面安排个山洞,或者是一棵横着长的树。 既然姚啊遥那个女人不大可信,他就眯着眼打量起那些弓弩手,距离隔得有点远,他根本看不清他们穿的衣服。 宋越的耳力极佳,一个士兵只不过是小声嘀咕了一下,就被他听到了,那是东陵方言,眸光微闪,他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站在制高点上的东陵士兵,怎么都没想到早被他们包围,而且在一下秒钟就会被射成刺猬的人,怎么忽然连人带马车就朝悬崖下冲去了呢? 领军的头再怎么反应迅速,也没等他喊出那声“射箭!”马车已经朝悬崖下坠去。 天这么黑,又想着如果真的是大历的奸细,这能力也太差了点,估计也就是个商人什么的,手一挥,撤走了所有的弓箭手。 悬崖下边就没这么安静了,紫菊哪里见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当宋越把她从马车里拉出来后,除了发出害怕的尖叫,就只顾着闭上眼睛躲在他怀里了。 宋越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在心里暗暗祷告一番,姚啊遥,你一定要写个山洞或者是横着长的树后,就开始自救。 早在马车掉下悬崖那一刻,宋越已经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那还是訾容枫第一次看到他时送给他的。 訾容枫的东西,自然非常好,他只是朝悬崖的石头上扎了上去,还没用力,人就借住着外力挂住了。 紫菊感觉自己不再朝下掉,也不敢睁开眼去看,躲在宋越怀里瑟瑟发抖,她刚才还想说,晚上赶马车不点个灯是不行的,这下好了,连人带马都掉下悬崖了吧。 呜呜,紫菊想到以后可能永远看不到自己家小姐了,最可惜的是连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心里更伤心了,哇的下就哭出了声。 应了那句话,“爱屋及乌”,宋越不但没觉得聒噪,反而觉得紫菊这声哭,把他的心肝都摇碎了。 “乖,不哭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宋越以为她是害怕的,一边很温柔的安慰她,一边打量起四周。 目光犀利的把四周都打量了一遍,心里大喜,“紫菊,抱紧我。” 兴许是人在危险时都有一阵求生的本能反应,紫菊两只手早就紧紧地吊着宋越,听宋越这么一吩咐后,觉得光两只手或许还不够,把本就凌空的两条腿也绕到了宋越身上。 宋越身形魁梧,紫菊本就较小,按照她的意思,本来也只是想把两条腿绕到他的两条腿上,这样才叫进一步的抱紧,哪里想到,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她随便这么一绕,就绕到了宋越的腰上。 这姿势……咳,紫菊很庆幸,幸亏这天色暗成这样,自己的脸再怎么滚烫到要烧起了,宋越也看不到。 宋越回过神,就感觉到什么不对,低头一看,乖乖,这撩人的姿势,脸也倏地下就红了。 在那对无比纯洁的孩子双双面满通红下,宋越单手抱着紫菊利用手里的匕首,安全的掉到了一个山洞前。 宋越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紫菊不过是在洞外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他在叫她,走进山洞一个,他已经手脚麻利的,连火堆都升起来了。 一看到紫菊走进来,宋越走过去拉住她后,就按上她的肩膀让她在火堆旁坐下,又把匕首递给她,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后,就朝洞外走去。 紫菊打量了下山洞,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经过时间的风吹雨打形成的一个山坑,那面积顶多也几能同时容下三个成年人。 紫菊还是第一晚上待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很害怕,“宋越,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宋越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知道她心里在害怕,只是他是要出去找食物,那场面说不定才真的会吓到她,笑道:“你放心,我就去弄两条鱼,很快就会回来了。” …… 紫菊不知道这半悬崖的哪里会有鱼,但是,少顷,宋越还真的带鱼回来了,不仅有鱼,还有她叫不上名字的野果。 颜色青青的,上面还有小刺,她真感觉口渴了,忍不住伸手就去拿了一个,宋越刚要喊她不能这样拿,她的手已经被野果上的刺刺破了。 血珠很快蹦了出出来,宋越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就塞到自己嘴里。 紫菊虽然心仪他,和他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带着一个个小刺似的舌头正在轻轻的舔舐着她受伤的手指,紫菊感觉很舒服,脸也更红了,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挤出水来的西红柿。 宋越也算自觉,确定紫菊的手指不会再流血很快就收回了嘴,撕下衣服的一角给她包扎了起来。 紫菊自从跟在在她看来性情大变的小姐身边,她慢慢的也在变得坚强,故打量着被包扎的很好的食指,她撅嘴道:“只是破了一点皮,没必要包扎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烧得有点旺,宋越的脸也很红,他没看紫菊,转动了下架在火堆上方的烤鱼,“夜里是野兽出来活动的时间,它们一旦闻到血腥气就会寻过来,所以就帮你包扎好一点。” 紫菊算是开了眼界,“哦”了声,也不再说话了。 山洞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怪异,谁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 “你……” “你……” 紫菊和宋越忽然朝对方看去,还异口同声了起来。 宋越把去掉刺的刺梨递给紫菊,“你刚才想说什么?” 紫菊接过那刺梨,轻轻咬了一口,既脆又甜,好吃的不得了,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就有些含糊不清,“你想说什么?你先说。” 宋越状似很苦恼的样子,半响,从一直系在他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紫菊,“我是想问你要不要看书?” 紫菊看着递到眼前的书,刚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摇头,“我不要看。” “为什么?”宋越不解,“这可是王妃给我的,说是怕你路上闷,特地给你解闷用的。” 紫菊眼底划过黯然,声音细弱蚊蝇,“我认识的字不多。” 宋越听紫菊这么一说,又看她眼神都暗淡了下去,心里就后悔的跟什么似的,一个一品大员后院伺候主子的丫鬟,哪里会认识什么字。 他收回书的同时也起身,坐到了紫菊身边,很仗义地说道:“你要不嫌弃,我读给你听吧。” 紫菊当然不会嫌弃,事实上,她还求之不得呢。 宋越照本宣科,读着读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不说,中间还出现了断句,他这么一断句,听得正兴起的紫菊就不乐意了,“你好好读呢。” 宋越看着手里的话本,心里百种滋味萦绕在心头啊,他怎么就忘了他家王妃是多么彪悍的一个人了。 彪悍如她,能把訾容枫给强了,不要说她推荐看的书了。 什么小说?什么话本? 赤果果的就是一本黄色小说。 爱情故事是有,不过,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不知道写这话本的人是干什么的,楠竹女主一旦遇见,不管是在哪里,必定要惊天动地的XXOO一番,这体力好的,就像是天天在吃长白山人参炖鸡汤。 而且……写这本黄书的作者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升销量,还对前戏,戏中,戏末三部分,甚至…… 宋越脸皮其实不算薄的,哪怕曾经很天真无邪,也在慕容枫和暮雪瞳的双重“摧残”下已经变得厚如城墙。 诚然如此,当翻过一页,出现在眼睛里的赫然是一页插图,而且是描绘得那样高清而生动的插画,脸登时涨得通红。 紫菊看他脸色不对,红得不正常,以为他生病了,就要伸出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宋越一个偏头,避开了紫菊的手,声音暗哑得厉害,“我没事。” “你真没事吧?”紫菊不依不饶,毕竟心里喜欢着宋越呗,她倒没有去想万一宋越出了点事,她一个小女子在这样的坏境该怎么自救。 所以说啊,女人有的时候就是个为情昏头的迷糊蛋,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到中年了忽然恍然,年轻时谁懂个爱啊。 宋越没说话,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紫菊,看到紫菊狐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正要伸手去擦,宋越窜到她面前,不等她反应,宋越那张脸已经放大不知道多少倍出现在瞳孔里。 宋越按照书上看来的,把紫菊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早就铺好的地铺上,抽掉她腰间的衣带后,就倾身覆到了她身上。 紫菊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这才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宋越,你要干什么?” 余光瞥到宋越的手在翻着什么东西,顺着看了过去,一晚上不知道爆红了多少次的脸再一次爆到了滚烫,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学好呢? 宋越的某个地方早已蓄势待发,是为了照顾紫菊的感受,也怕是弄伤了她,这才临到关头了,还在翻书看。 朝后连着翻了几页,忍不住把写这本书的人又大骂了一通,前面写得挺好的,到后面怎么就烂尾了呢。 慕容枫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连带着宋越自然也没去过那些地方,既然书已经指望不上了,那么就让他自己一步步边摸索边实战。 紫菊一开始还挣扎着,渐渐的,在宋越时不时磕痛到她牙齿的深吻中,也渐渐迷离了。 宋越怕她冷,把身子更紧的贴近她,真是要命了,紫菊着急的都快哭了,宋越也茫然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没办法,不得不又伸手把那本被他抛到一边的,看似是爱情话本,其实和黄书,还是一本极不负责的黄书够了过来。 宋越单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不让自己压到紫菊,另外一只手飞快的翻阅起了书页。 他看得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三页,紫菊就听到唰唰的翻书声,这个姿势,真是想不囧也难。 伸出手,正要去推开宋越,他再一次把书扔到远处,然后…… 还在东陵长公主府里的暮雪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就因为她买的是本盗版书,害的宋越就时间上以为自己最大程度的没有满足紫菊。 那一夜,因为听信了劣质盗版黄书上的夸大其词,宋越不管第一次是多么的溃不成军,厚着脸皮就开始继续作战。 紫菊只感觉自己的腰要断了,最后,当宋越中场休息过后,不知道是第几次想再压住她,用脚踹他的同时,忍不住大爆粗口,“特么的,宋越够了!你听到没有,我已经好了,你可以停下了。” 手边就有指导的书在,更何况,宋越虽然没经验,在床第之事上,出于羞涩,女人讲的话通常都是反话。 这么一想后,他再一次倾覆到紫菊身上。 不大的山洞里,就听到紫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救命啊!” …… 再说徐从才那边,听了周碧欢的要求后,犹豫了好久,瞻前顾后不说,又好好的分析了一通得失,这才点头答应和周碧欢一起去宸王府。 周碧欢脸上露出笑容,想象往常一样伸手去搀徐从才,被他厌恶地避开,周碧欢也没多计较。 这个女人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心理素质那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她倒也知道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徐从才,估计也会厌恶自己怀有其他人骨血的妻子去碰她吧。 管家备好马车礼物,进来请他们,他们出了大门刚要上马车,对面有个骑马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马背上的人一看到徐从才和周碧欢,没等马停稳就跃身下马,跑到了徐从才身边,“奴才见过尚书大人。”又对着徐从才身边的周碧欢行礼,“见过尚书夫人。” 这个人的穿衣打扮虽是下人,可那气势,说话的方式并不是一般人家的家奴。 “你是谁?”在外人面前,徐从才又恢复了一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模样。 那人恭敬道:“奴才是宸郡王府上的家奴,宸郡王想请您和夫人过去一趟。” 听说慕容枫找他,徐从才心里猛然一紧,声音紧绷,“你可知宸郡王找老夫,所谓何事?” 那下人很有分寸,态度恭敬却不献媚,“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徐从才还想追问,周碧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我们本来也要去王府看侧妃娘娘的,这不正好吗?” 徐从才本来不打算和周碧欢一辆马车,看周碧欢神色笃定,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有主意了,以她有孕为借口,既然主动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一路上,徐从才都很忐忑,他怕徐清丽真的已经进了宸王府,真去揭穿一切了,要真这样,他该怎么做才好,难道真的只能听周碧欢的,哪怕徐清丽站在他面前,从这一刻起,他也不会再认他。 他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就是现在宸王府里的那个侧妃,不管她长得像谁,也不管她现在是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周碧欢面上平静,心里却也很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枫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只是不知道慕容枫还记不记得她。 如果清婉知道她和慕容枫也有过关系,肚子里的弟弟,其实就是她丈夫的种,又该如何自处,说不定连带着把她这个亲娘也给恨上了。 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她已经决定好了,计算天王老子来逼她,也绝不说出这个孩子是慕容枫的。 至于慕容枫是不是认识她,和敢不敢说认识她,那完全是两回事,她相信,大事当前,不管慕容枫多么好色,也拎得起轻重。 马车里的夫妻两个各怀鬼心事,浑然没察觉到先前那个宸王府派遣来的佣人,看着他们朝宸王府驶去的马车,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第八十三章:牢狱之灾 一踏进宸王府,徐从才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来迎他们到正厅去的管家看似恭敬,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他看他的眼神,怪异得很。 装修富丽堂皇的宸王府在他看来,俨然就成了什么龙潭虎穴,忍不住朝身边的周碧欢看去。 见她揪着手帕,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连续轻咳了好几声,这才引起周碧欢的注意,她侧脸朝徐从才看去,温声问道:“老爷,您嗓子不舒服吗?” 徐从才真的被她给气昏了,这个女人在府里的时候看着那么聪明,心计又多,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笨得像头猪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老夫没事,我是担心你挺着个肚子累到了。” 周碧欢被他的话噎到了,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 …… “徐尚书,本王今天请你和夫人过来,实在是感觉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宸王府的正厅里,有一个人早在那里等着他们,身形欣长挺拔,玉一般的面容,不是那慕容枫还能是谁。 徐从才心里咯噔了下,一听这话,肯定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他有种感觉,徐清丽真的混进这宸王府了,而且把一切都给揭穿了。 手心里都是冷汗,脸上却陪着小心翼翼的微笑,“有什么事,宸郡王请尽管吩咐,老臣定当死而后已。” “尚书大人严重了,什么死不死的,本王与你还是亲戚,不说这样见外的话。”慕容枫神色和煦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徐从才一颗吊在半空的心刚刚要落地,慕容枫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的心一下子掉到嗓子眼,“今天有人找到本王,说她才是本王应该娶的侧妃,而本王府中的侧妃,其实是有人假冒的。” 慕容枫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无辜,“迫于无奈,本王只能让人去把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给请了过来。” 目光在说到“尚书夫人”四个字时,状似很无意的从周碧欢脸上扫过。 再一次面对慕容枫,周碧欢心里真是五味陈杂,比起上一次,他似乎又英挺伟岸了很多,眉清目秀,像是世界一等丹青细细描绘而出,当真是世界少有的美男子。 她都到这把年纪了,看到这样的男子,心仍然砰砰直跳,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上一次发生的龌龊之事,心里的那一丁点儿不释怀,统统都变成了心甘情愿。 只可惜的是,慕容枫看她的眼神很平淡,真的像是在看一个没任何深交的人。 心里涌起一阵失落,低头朝自己的小腹看去,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他知道自己腹中正孕育着他的骨肉,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目光带着点希翼的朝慕容枫看去,可惜,慕容枫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做任何的停留。 躲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拢紧成拳。 徐从才听慕容枫说明请他们的来意后,腿一软,差点摔倒了,还算好,站在一边的管家看他脚下趔趄,伸手扶住了他,并出声安慰,“尚书大人,您可要当心啊。” 慕容枫也不去看他,对着门外击掌,很快就有人被家奴带了进来。 徐从才看清被家奴带进来的人,嘴唇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狠狠朝其中的一个女人瞪去,真是枉费了他这么多年,一直把她当成最疼爱的女儿,她倒好,临到头了,为了一己之私,却不顾及他这父亲的感受。 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没在身边,再怎么爱,父女的关系也没那么深厚,可是,她始终是姓徐的啊,不为她自己的父亲,就算是为了整个徐姓家族,她都不应该那么自私的啊! 徐从才懊恼到恨不得顿足捶胸的模样,都被周碧欢收到眼底,发出一声无声冷笑,这就是你这么多年都放不下的贱人生下的小贱人,这下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了吧。 当然了,尽管已经看透了徐从才,也根本不想和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所谓的夫妻同心,可是,被家奴带进来的另外一个女子却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她不得不和徐从才站在一条线上。 徐从才心里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早理不清头绪,说不出话,倒是周碧欢嘴角含笑着朝徐清婉走去,“妾身见过侧妃娘娘。” 在大厉皇朝,即便是自己的女儿,因为她嫁入的是皇室,父母见了面,也是要行礼,她利用法理,先发制人了。 徐清婉的模样很是狼狈,虽然脸上的面具还在,发鬓处却已经被人撕开了一条小缝,任谁一看都知道她脸上戴着面具。 徐清婉一看到周碧欢,憋了好久的眼泪簌簌地就滚了下来,“娘亲……”声音哽咽着,不顾尊卑之分,抱着她就嚎啕大哭,“你可终于来了,呜呜……” 她哭得起劲,完全忘了正事,周碧欢可没忘记,趁徐清婉趴在她怀里痛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飞快说了句话。 徐清婉的哭声有片刻的停止,抬头望向周碧欢,发现她已经把目光移到她身边的徐清丽身上,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马上离开周碧欢的怀抱,依然抽抽搭搭,抬手指着同样被她撕打得鬓发凌乱的徐清丽,“母亲,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口咬定她才是真正的尚书府八小姐,而我是假冒的,娘亲,一定要给女儿做主。” “是吗?”周碧欢冷笑着,慢慢朝徐清丽走去,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后,转身问慕容枫,“不知道王爷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慕容枫看着周碧欢,心里暗道,好个刁钻的妇人,在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的情况下,居然出口诈他。 慕容枫又岂是泛泛之辈,嘴角含着和煦的笑意,朝徐清丽看去,“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尚书府的千金,那么就由你来告诉尚书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徐清丽的样子并不比徐清婉好多少,两个女人在花园里大大出手打了一架,要不是慕容枫一早叮嘱过不允许碰徐清婉的肚子,只怕她早踢得她流产了。 慕容枫就选在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出现的,徐清婉和徐清丽架也打了,骂也骂了,却唯独还没有就着谁才是真正的徐清丽一事做对质。 这正是慕容枫故意安排的,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让所有的人措手不放,他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徐清丽看到周碧欢那虚伪的样子,就恶心得想上去抽她,“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徐从才刚次看她的表情,真的把她伤到了,这么多年把她一个人扔在江南,现在又不想认她的样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既然你们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还要管你们干什么! 报复之心从心尖窜出个头,很快星星之火就转化成了燎原之火。 她把自己知道的,外加猜测的,一个情节都不落的说了出来。 徐从才脸色苍白,如果不是一只手还扶着桌子,只怕早就倒退了很多步,努力呼了好几口气,对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徐清丽一声厉吼,“你给我闭嘴!” 徐清丽被吓了一跳,看了脸色惊怖的徐从才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慕容枫身上,这样一个男子,虽没深交,也因为她的任性,错失了夫妻缘分,却总能给她莫名其妙的心安。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本来就是你的女儿徐清丽,我说的都是事实,我……” “啪!”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在正厅里响起,是恼羞成怒的徐从才挥手打徐清丽。 这是徐清丽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该打,而且打她的人,是口口声声说着最爱她的父亲,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不过,她很快就平复了激动到极点的心情,那个看着是朝她脸上挥来的巴掌,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痛,因为一只白皙如玉,五指修长的手挡住了它。 看着眉色始终淡淡,浑身却始终透着与生俱来贵气的慕容枫,对自己的逃婚,徐清丽再一次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看着如神诋般俊美无双的慕容枫,在心里暗暗祈祷,姚啊遥如果你能我也穿越一回,我肯定洗洗干净以身相许一次。 姚啊遥闻言,当即额上青筋暴起,勃然大怒,“滚,老子只喜欢男人!去寻给美人过来以身相许还差不多。” 当然了,老姚摸着下巴,仰天长叹,我是一个非常有节操,有道德,有品味的文化人。 四周响起连绵不断的呕吐声。 好了,惊堂木一敲,又回归正题,徐清丽也是个有眼界力的,看慕容枫替自己拦住了徐从才,转过身,手一挥,没等徐清婉反应,已经把她脸上的面皮撕了。 “啊!”徐清婉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她本来的长相,比起现在所戴的这张脸皮,不知道要美艳上多少倍,她却没有让慕容枫看到的胆量。 那次在御花园,慕容枫有没有看到她,她不知道,但是,在上一次中秋宫里的宴会上,慕容枫肯定是看到过她的。 当时作为慕容南诏的宠妃,她就坐在慕容南诏的身边,于理不合,很多人应该都注意到了。 周碧欢反应很快,一把就把浑身颤抖,双手捂脸不敢来真面目看人的徐清婉拥到怀里,“清丽不要怕,有娘亲在,来让娘亲看看你脸上的粉刺好了没?” 徐清婉这才在周碧欢怀里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这张在面皮底下藏了好久的脸,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 不得不说,徐清婉真的是个顶尖的美人,如若凝脂,樱桃小口,尤其是那双眼睛经过眼泪的冲刷后,更是清澈如水。 徐清婉长成这样,倒是出了徐清丽的意料,身为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长相。 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是徐清丽对徐清婉的定义。 害怕慕容枫被这样狐媚的脸勾引住,徐清丽抢在徐清婉开口前,接上了周碧欢的话,她一开口,自然又是讥讽,又是奚落,“哎呦,真不愧曾经是宫里的娘娘,长得果然很漂亮!” 徐清婉没想到她会一语点破,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转而又变成了苍白,她没有开口,而且求救似的朝周碧欢看去。 亲女被人,还是一直被她视为眼中钉的贱人连讽带刺,周碧欢怎么会放过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徐清婉的手背,她就朝徐清丽走去,“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听了谁的指使来诋毁我们尚书府的千金,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想要污蔑我们尚书府的千金,门都没有!” 朝也不知道是吓到,还是昏头的徐从才看去,“老爷,您说妾身说得对吗?” 慕容枫这次甩开了徐从才的手,他看似并没有用力,徐从才的手腕却是很痛,听到周碧欢的声音,忙点头,“夫人说得很对。” 像是从周碧欢的眼睛里看到了鼓励,嗓音猛然拔高了很多,“我堂堂户部尚书,绝对不容许别人诋毁我尚书府的千金。” 慕容枫始终没有开口,他像是一个看戏的人,就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徐清丽一听徐从才这话,就知道他和周碧欢一早就商量好了,好啊,什么尚书大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是打算睁着眼说瞎话了。 徐从才啊,徐长财,你的名字起的和你的人还真是配,从才,从财,你的眼睛里当真除财什么都没有了吗? “好啊,既然你们夫妻两个一口咬定她就是徐清丽……”徐清丽举手遥指徐清婉,她也豁出去了,“那么为什么要让她戴着面皮?” 这个问题,周碧欢早想好了对策,“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在大婚前,清丽过敏脸上长了些粉刺,为了不污了王爷的眼,我这才出主意让她戴着面皮出嫁的。” 话说到这里,她摸了摸徐清婉光洁的脸,故作欣喜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早知道这粉刺好得这么快,又这么干净,还不早点把面皮取了,求王爷原谅。” 周碧欢敢走这步棋,也是有她的原因,丑女变成美女,不管理由是什么,对男人来说都比较容易接受。 慕容枫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在看着徐清婉的脸,似乎在分辨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徐清婉着急了,“王爷,你不要被这个老刁妇给骗了,你应该是看到过真正的徐清婉,她是不是和眼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她们即便是同父异母,也不可能像双生子那么像!” 言下之意,这个人就是宫中诈死的徐清婉。 周碧欢知道同一件事,都只由她一个人来说,缺少说服力,把球抛给了徐从才,“老爷,每年江南那边都会把清丽的画像送到府上,清婉和清丽到底像不像,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周碧欢的声音传到耳边,徐从才像才被惊醒似的,连连点头,“像,像,清婉和清丽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却像是两个双生子般。” 徐清丽侧过脸,刚好看到周碧欢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王爷,说这些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根本没用,我到底是不是徐清丽,你让人喊来徐府的管家就知道了,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江南把抚养我长大的……” 她说出一个老嬷嬷的名字,“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听徐清丽要把管家找来对质,徐从才暴怒,刚想开口,周碧欢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既然她想找咱们府上的管家来对质,那就听她的,省得到时她说我们心虚,放着自己女儿不认还去陷害她。” 徐从才一听,就知道周碧欢早做好了安排,忘了她给自己戴过绿帽子,到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野种,感激之下,动情地拉住她的手,“听夫人的。” 慕容枫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自己的侍卫去请了尚书府的管家,侍卫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徐府管家给带了来,只是这姿势有点怪异。 为了快一点,那个侍卫是把管家给背来的。 那管家在徐从才府上当差好多年,也算是老人了,跟着徐从才也到过不少高官的府上,像王爷府还真是头一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侍卫背在背上,然后一阵狂跑——弄晕了;还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了,反正啊,自从两只脚站到地上,哆哆嗦嗦,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徐毅,你来看看哪一个才是咱们尚书府的八小姐?”周碧欢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开了口。 徐毅打了个冷颤,看了看已经露出本来面目的徐清婉,又看了看徐清丽,眼睛一闭,正要朝徐清婉指去,徐清丽忽然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徐毅的眼睛倏地下就睁开了,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徐清丽。 徐清丽却是点点头,手心摊开着放到徐毅面前,一枚小小的发簪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徐伯,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徐毅只犹豫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本来指向徐清婉的手,移到了徐清丽身上。 周碧欢大吼,“徐毅,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毕竟是当家主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手段,徐毅清楚地很,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哆嗦,刚想开口,徐清丽的声音已经先他一步响起,“徐伯,不要怕,你的妻儿我都给你救出来了。” 刚次给他看的,正是他妻子一直在用的发簪。 徐毅还再犹豫,徐清丽却没了耐心,给他下起猛药,“徐伯,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在徐府做管家吗?与其在那样的人家为奴,倒不如令寻合适的主家。” 徐毅犹豫了一会儿,刻意不去看周碧欢和徐从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周碧欢没想到徐清丽那小丫头居然会拆了她的台,脸色很难看。 至于徐从才本就是个什么大主意的人,事情败北,脸上除了惊怖欲绝,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慕容枫的一声令下,已经有侍卫冲进来压住了徐从才和周碧欢,至于徐清婉早被吓傻眼了,只是呆若木鸡似的矗在一边。 徐从才很快被压了下去,轮到周碧欢时,她却忽然提出要和慕容枫单独聊聊。 慕容枫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自己先朝侧厢走去,周碧欢松了松肩膀也跟着走了过去。 正厅里,徐清婉拉住在自己眼前走过的周碧欢,“娘亲,我怕。” 周碧欢何尝不知道这一次要想翻身,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但是,凡事都有意外,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呢。 轻轻拍了拍徐清婉的肩膀,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就朝侧厢走去。 …… 饶是慕容枫是个处乱不惊的人,乍一听周碧欢羞答答地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仍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心头一阵凌乱,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而且还是不带任何章法。 慕容枫轻轻嗓子,很想来一句,“大婶,你没发烧吧?” 周碧欢已经拽上他的衣袖,不仅如此,她还去拉他的手朝她的肚子摸去,“王爷,你来摸摸看,它都会动了。” 两个月的胎儿就会动了,你当自己怀的兔子啊,一个月就能生一窝。 慕容枫岂是是任人摆布的主,抬手就去扯衣袖,大概觉得这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周碧欢的力气大得惊人。 慕容枫了一下没能把衣袖拉出来,拉了两次也没能拉出来,脸一沉,索性这只衣袖他都不要了,等一出这厅,他连身上的衣服都不要了。 “王爷,你难道忘了那天在后花园里你是怎么抱着妾身的吗?”周碧欢手捧着那一截断袖痛哭流涕,她是真伤心啊,都说男人穿上裤子后就翻脸不认人,前辈的经验教训果然都是真的。 慕容枫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假的訾容枫也真是有本事,居然让母女两个同时怀孕了。 这样的肮脏的破事虽然他根本不想,也懒得去管,但是,挂在他名头上的东西,他不得不管,他怕那个小女人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毛都会被她扒光,还是早点解决了好。 对着外面一声很随意的咳嗽,很快就有人走进了偏厢,周碧欢瘫坐正煽情地痛哭,根本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徐清婉看周碧欢倒在地上哭得那么伤心,以为她是在替自己求慕容枫,想到母亲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疼爱,想到刚才慕容枫走出时连正眼看都不看她的绝情,眼眶瞬间就红了。 哽咽着走到她身后,伸出手刚想抱住她,周碧欢又开口了,她以为自己身后那个人是慕容枫,“王爷,就算你不承认那天的事,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吗?如果徐从才不被治罪,他好歹还有个爹,有个家!” 迟迟听不到身后人的回声,周碧欢以为慕容枫还在考虑,她抹了把眼泪,开始改变方针策略,“王爷,我向你保证,关于孩子的身世,我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 “这个人也包括我吗?”徐清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周碧欢后背僵了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慢慢地朝后看去。 看到身后的人真的是自己的亲女徐清婉,周碧欢瞳孔猛然放大又收缩,如此几次后,她愣愣的跌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竟然再也起不来了。 “清婉。”一回过神,她就伸手去拉女儿,语速急切,“你听娘亲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清婉苍白的脸上折射出一种异样的冷光,“娘亲是不是想说,你腹中孩子的身世,是为了救父亲出狱,故意编撰的?” 周碧欢连连点头,生怕晚了半拍,自己这在生产时受尽了折磨的亲女就不相信自己,“娘亲的确是骗他的。” 慕容枫早离开这间偏厢,她这才敢这么说,眼前把女儿哄好才是头等大事。 徐清婉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慢慢的渗出笑意,这笑看着是笑,却透露着嗜血的冷意,忽然之间,笑意全无,她对着周碧欢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事到如今你还骗我,你要是没和王爷发生关系,你敢这么骗他吗?” 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和自己的丈夫发生了不论的关系,虽然这“丈夫”早已经不是她所认为的“丈夫”,可是她不知道啊。 从她嫁入王府,从洞房到现在,她所看到的慕容枫都是巨爱美色。 “这个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能去勾引他,都能上他的床榻,唯独你不可以啊,你是谁?你是我的亲娘啊!”徐清婉彻底失控了,目眦欲裂地瞪着周碧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自己却和他勾搭到了一起,你这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亲生女儿口口声声,凌厉地如同刀刃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周碧欢,她颤抖着嘴唇开口,“娘亲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你,有些事,娘亲也没想到啊!” “你怎么不去死的,好啊,你不死,那就我去死!”徐清婉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转身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跑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周碧欢怕徐清婉真的去做了傻事,手肘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就追了出去。 王府花园里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据说是慕容南诏为了迎接慕容枫从漠北回来,特地开凿出来的,里面种满了訾清汐喜欢的荷花。 虽还没到荷花开放的季节,空气里已经隐隐约约闻到馨香,唯一大煞风景的就是连续响起的两声噗通声。 宸王府现在所有的人都是慕容枫的心腹,没他的命令,谁也不会到湖里去救人。 一片幽静的黑暗中,那不协调的挣扎呼救渐渐低了下去,再过了不久,湖面一片平静。 这宸王府一如往日般安静。 …… 徐从才被关进了天牢,他是经过一番挣扎的,样子自然很狼狈,被那些狱卒也向来是看人脸色行事,知道这徐从才是慕容枫——未来皇帝,亲自下令送来的,自然格外重视。 于是,他很荣幸的被关到了重刑犯区,徐从才踏入仕途已有三十多年,当慕容南诏还在世时,哪怕意见再怎么向左,也没遭遇过牢狱之灾。 怎么会心甘被关在这样的方寸之地,当对面牢房里的人时不时对他冷笑两声,他终于忍不住了,“笑什么笑!再笑当心老子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个人不但没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更起劲了,“我说徐老头子,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你怎么也开始变得这么暴躁了!你们这些文官不是一向都以斯文自居的吗?” 徐从才只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肯定是在哪里听过,而且他叫他“徐老头子”,可见他肯定是认识他的。 走到牢边,抓着牢柱,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个对面那人,无奈,墙壁上的火炬光实在是太昏暗,他实在是看不清。 “别看了,徐老头子,是我——周飞度!”那个人的样子,一看就是关了很久,传到徐从才耳边的声音却依然洪亮有力。 这就是武将和文官的最大区别。 “你真的是周飞度?”徐从才有点不相信,“你怎么还被关在这里?” 关于周飞度行刺还是訾容枫时的慕容枫,那是轰动整个三国的消息,作为大历朝臣,而且是老臣,徐从才自然是知道的。 哎,说起来,对周飞度入狱一事,他还上了折子,因为慕容枫是他的女婿,为表示自己的愤慨,当时的用词还很激烈。 现在自己也沾上了牢狱之灾,真是后悔死了。 周飞度没好气,“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说完后,幸灾乐祸得地问徐从才,“喂,慕容枫可是你女婿,你怎么也被关到这鬼地方来了。” 徐从才是文官出身,一向都看不惯那些武将,总认为他们就是一群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平时在朝堂上,根本不屑和他们说话。 此时此刻,兴趣是感觉到都是天眼沦落人了,很难得的很周飞度聊起了天,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有些事压在心里也难受,就把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周飞度。 ☆、第八十四章:一起反了 徐从才知道周飞度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却没想到,他还没全部说完,他已经在那头笑得乐不可抑。 “周飞度!”徐从才怒目瞪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帮文官啊,还整天以智慧谋略自称,连自己着了别人的当都不知道。”周飞度讲话依然连讽带刺。 徐从才眼睛一眯,手再一次抓住到牢栏上,“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周飞度席地而坐,被关在天牢也有段时间了,气度依然卓越,“就告诉你一件事,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冤枉后,才到这鬼地方的。” 徐从才本能地就不赞同周飞度的说话,什么叫你和我一样,他的女儿马上当是新帝妃子了,他就是国丈了,他的身份怎么能和一个死囚相提并论,故而只是很不屑地白了周飞度一眼,“周将军,不要把我和你扯在一起,我们虽同朝为官,却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飞度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拎起酒坛喝了一大口,手在大腿上拍着节奏,嘴里还哼起着不成调的小曲,没理会他说什么。 徐从才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冷哼一声,这才坐回到铺着稻草,勉强称之为床的地方。 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简陋的地方,不远处那个恭桶也不知道多久没刷过了,发出阵阵恶臭,徐从才是翻来又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正想起来如厕,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听得出来,不是狱卒,而且来得不是一个人,这是天牢啊,守卫相当的森严,那么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的人,肯定不简单。 不会是杀人灭口的吧? 徐从才这段时间得意忘形后,可是收了不少官员的贿赂。 这么一想后,徐长才吓得干净闭上眼睛躺好,可千万不是来寻他报仇的。 脚步越来越清晰,刚好就在他牢房门口停住。 徐从才惊怖地浑身都绷得铁紧,整个人弓着身,像一只已经被煮熟的虾子。 有什么声音传来,却不是对着他的方向。 “将军,您受苦了,我们得到消息连夜从边关赶回来。”膝盖跪地的声音于请罪的声音一起响起。 “将军,您放心,兄弟们都听到消息了,哪怕是背负上反贼的罪名,我们也定当不会让将军您蒙受不白之冤。” 听到这里,徐从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偷偷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去,只见五六个传黑衣的彪壮大汉正跪在周飞度的牢前,如果不是周飞度阻止,他们刚才已经把牢房门给砸开了。 想到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带过那么多的学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那样忠心的为他,徐从才心里一阵唏嘘,隐隐,竟然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 周飞度安慰了那些将士一番,就让他们离开了,等他们一走,他起身走到牢边,徐从才只听到一声嘎达的开锁声,他的牢房门前已经多出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俨然就是,凭借他的身手,轻轻松松就能走出天牢的周飞度。 “你,你要干什么?”徐从才猛地坐了起来,这下,也不装睡了,他很清楚,以周飞度的身手,在这样的坏境下,要把他杀了,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徐大人刚才听到了那么多。”周飞度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你说本将军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啊,我是朝廷二品大员,你要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徐从才连连朝后退去,后背抵上坑洼不平的石头,知道自己无路可退,腿都软了。 周飞度不屑道:“瞧你那胆量,还二品大员呢,我还没拿你怎么样呢,你就吓成这样。”话说罢,他挥挥手,转身要回自己的牢房,“算了,本来还打算救你一起出这个鬼地方的,既然你不想,那就继续在这里待着吧,我估算着,多则三月少则半月,你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配上了音,“徐大人,大历皇朝堂堂的二品大员,您就在这天牢里自求多福吧!” 这鬼地方,徐从才是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待下去,再加上又被周飞度这么一刺激,看他转身,忙开口喊住他,“周将军,请留步。” 周飞度侧过脸,“徐大人叫本将军还有事吗?” 徐从才也真是个不择不扣的伪君子,刚才还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这会儿,满脸堆笑,献媚道:“周将军,你真有办法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周飞度直视他的眼睛,盯到他浑身都不自在了,方才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我一起反了。” “反……反了!”徐从才舌头打结了,“这样一来,我们可都是……反……反贼了啊!” 周飞度冷笑,“徐大人,这个时候不再不反,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徐从才一番,“徐大人,实不相瞒,我已经知道你入狱的原因,还有啊,我不知道你送到慕容枫府上的女儿到底是徐清丽,还是徐清婉,我刚得到的消息,就在你入狱后没多久,你的夫人和她双双坠湖都已经去了。” “啊!”徐从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周碧欢虽然背叛了他,这么多年,为他付出了多少,他还是有数的,他虽恨她不知廉耻,可是真的没想过要她死,还有他的嫡女…… 眼眶瞬间就红了,抬头望向周飞度,“周将军,我听你的。” 想起一直都很听话,哪怕是让她嫁给比自己年纪还大的慕容南诏都无二话的嫡女徐清婉,周飞度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好女儿,是爹对不起你。 对徐清婉越是愧疚,就越恨徐清丽,周碧欢说得对,这个女儿就是老讨债的,她害他失去了一切,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周飞度不知道徐从才在想什么,表情忽然变得那么狰狞,反正已经撺掇他反了,其他的事,他还真不想去关心。 …… 徐清婉眼皮跳得很厉害,听下人说周碧欢和徐清婉的尸体被捞了上来,她忍不住还是去看了。 真正的死不瞑目,两个女人都瞪大着眼睛,徐清婉的娇媚的脸上挂着狰狞,相反的,周碧欢要和蔼很多,她像是真正的解脱了。 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诚如周碧欢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她的一只手,仍然保持着把徐清婉托出水面的姿势。 徐清丽一直都很痛恨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可是,当真正的看到她死亡,那种感觉却是那么的森然恐怖。 朝徐清婉看去,这个女人,看似顶着嫡女的名头,高贵出身的让万人羡慕,她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悲剧。 她子所以会被徐清丽撕下面皮,带着很大成分的故意,因为徐清丽把她脸上那张真得和人皮一模一样面皮的来历告诉了她。 之所以透气,也不怕水,那是因为这张面皮本来就是从人脸上撕下来的。 选择豆蔻年华的少女,为防止她挣扎,绑住她的双手和双脚,更残酷的是,为了不把面皮弄破,用钢钉生生的刺穿人的头骨,然后再把整个脸部的皮肤用尖尖的细刀,慢慢的把皮肤分割开来。 整个过程,消耗的时间很长,那个被取皮的人异常的痛苦,直到整张脸皮被取下,那人才会断最后一口气。 这样残酷血腥的一幕,哪里是徐清婉那种深闺大小姐所能承受得住的,听徐清丽这样一说后,差一点当时就把面皮给撕了。 现在,她死了,不戴着从别人脸上撕下的人皮而死,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徐清丽看着忙碌的下人,忽然觉得很孤独,徐从才入狱了,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她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也知道懂的变通,既然她的家没有了,那就去找一个呗。 打量了下夜色中飞檐斗拱的宸王府,徐清丽忽然有了种很强大的归属感,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的,这个府上的男主人,原本也是她的。 既然是她的,那么她就要去拿回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去拿回来。 …… 暮雪瞳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根本不被人感觉出来。 有訾明月的命令在,哪怕紫菊不在身边,公主府里其他的下人也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不,晚上吃的膳食,又很和她心意,唯一让她感觉到意外的是,她正准备睡觉,掠影那货居然飞了就进来。 暮雪瞳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掠影看似不着调,一看到那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母鸟,连最基本的节操也碎了一地,还是很有原则,那原则就是没有她的命令,绝对不会离开她。 也好,一个人还要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天,真的挺无聊,就让它陪陪自己吧。 很难得宠爱似的摸了摸掠影的小脑袋,暮雪瞳就脱鞋上榻了,她没有立刻睡觉,老样子,打算看会儿话本再睡觉。 宋越带紫菊走的时候,怕紫菊路上无聊,特地塞了基本书在宋越的包袱里,也不知道他给紫菊看了没有。 她随手抽出一本,正要翻开,眸光一滞,忽然发现了什么,把枕头边的一沓话本胡乱就找了一通,确定那本最黄,最暴力的书,误被自己当成小说塞到宋越包袱里后,暮雪瞳捂着胸口,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天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转眼一想,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人,出了点什么事,那才最好。 紫菊如果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想到那一夜自己的哀嚎,肯定要抱怨暮雪瞳,有你这么无良又坑人的主子吗? ☆、第八十五章:一方秘密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 白日里喧哗热闹的公主也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下人都已经睡了,暮雪瞳看了会话本也睡着了。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柔和的玄珠灯光照清站在床前的人。 暮雪瞳支肘坐了起来,看着眼前人,眼底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意外,“你来了啊,地方比较小,也比不得皇宫的装修,你随便坐吧?” 訾夜鸢盯着暮雪瞳的眼睛看了很久,狐疑道:“你知道我会来?” 私下里,其实她很不喜欢“朕”那个自称。 暮雪瞳勾唇笑了笑,“我猜的。”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很多。”訾夜鸢眸光里闪过赞赏。 “哪里。”暮雪瞳依然浅笑,脚从床榻上落到地上,很随意的把鞋子穿了上去,“我只是觉得宝藏对任何一个人的诱惑力,都非常的大,你我都是俗人,终究是免不了那个俗套。” 訾夜鸢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由皱眉,“这当中也包括你吗?” “当然,不然皇上你以为我一直在东陵干什么,真是为了参见訾明月的婚礼啊?”暮雪瞳点头,“皇上,你虽然也为女儿身,从小却是高高在上,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懂我们这样的女子,内心有多苦。” “你内心还苦啊?”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訾夜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大历左相暮尉迟的唯一掌上明珠,大历宸郡王最爱的王妃,你要是还喊苦,这世界上当真就没有不命苦的人了!” 暮雪瞳望着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皇上,那都是别人说的,人云亦云,不足当真,你大概已经听说訾容枫,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慕容枫,他在我来东陵后没多久就纳娶侧妃的事,你们国于国之间的事,我呢,一点都不懂,也不想去懂,却知道一件事,你们肯定有自己渠道去获得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皇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慕容枫侧妃怀孕的事啊。” 訾夜鸢顿了下,“知道又怎么样?平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事,不要说慕容枫现在是个王爷,不久后就会成为皇帝,等他成了皇帝,后宫中就不会只有几个女人,如果你连这点胸襟都没有,我想……” “这个就不饶皇上替我操心了,我反正很早以前就和慕容枫说过的,既然娶了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娶我一个。”暮雪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得不说,她穿越所占的这副皮相还真是不错,指尖带着点粉红,形容秀美,“既然他违背了当初对我的誓言,于我而言,他已经没有任何的诚信可言,一个连承诺都不能做到的男人,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能让我依靠?” 訾夜鸢总觉得暮雪瞳说的看似很有理,也像极了一个吃醋女人的所作所为,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后来,她才知道是时间不对,按照她掌握的慕容枫在东陵的时间,那个侧妃根本就不要可能是真正的慕容枫娶的,至于那个侧妃的所谓怀孕,那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就因为这个,你打算把那笔宝藏在哪里告诉我,等我找到后,分你一笔?”訾夜鸢也是个聪明人,懂得举一反三。 暮雪瞳点头,“皇上果然很聪明。” 她刚才故意义愤填膺宣泄一个女子对负心汉的谴责,也算是转移了訾夜鸢的注意力。 訾夜鸢没理会她的夸奖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着手边的凳子坐下,思索了好一会儿,又道:“你就不怕我拿到宝藏后,非但什么都不分给你,还把你杀了灭口了?” “我当然怕,只是……”暮雪瞳脸色很平静,“我想皇上不会以为我真没准备吧?” “你什么意思?”訾夜鸢眸光一冷,她心里的确有把暮雪瞳灭口的打算,什么放弃皇位,那只是暂时敷衍太后,那张龙椅虽然很冷,却是她倾尽了那么多换来的,让她就这么放弃,怎么会心甘。 太后已经定好人选,她表面上听她的,暗地里也有了自己的动作,两天后,訾明月大婚时,如果没出意外,那个被太后看上的皇室宗亲里的那个年轻人,会被刺客刺中然后身亡。 她压下大臣们乘机起兵大历的折子,不是她不想去打这个仗,而是国库里根本不像大臣们想的那样财力旺盛。 她要起兵,就急需钱财,这也是她忍着不动暮雪瞳,今晚来找她的原因。 姜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有什么样的打算,她已经彻底看不清,宣治她不是没有派人潜进去,可是,就真如传说的那样,她派过去的人,还没潜进宣治皇宫,就被人揪了出来。 这么多年,关于宣治到底是什么样子,东陵是一概不知,她相信大历的慕容南诏也同样没得到任何消息。 怕东陵一旦对大历开战,让宣治来个渔人之利,訾夜鸢轻易是绝对不敢挑起战事。 暮雪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转过脸问訾夜鸢,“你要吗?” “我不渴。”訾夜鸢摇头,依然还在纠结自己刚才问的问题,“你真不怕我拿到宝藏后杀你灭口?” “我为什么要怕。”暮雪瞳勾唇浅笑,“说起来,我身上还留着八分之一宣治皇室的血,既然传说宣治皇室的人是什么神之精魂,我更没什么好怕的。” 訾夜鸢当然知道暮雪瞳没有把真正不怕的原因告诉她,也正是因为她不肯说,让她下了决定,从这里走出去,就再去把暮雪瞳的底细调查一遍。 暮雪瞳看出她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喝完杯中茶,又朝床榻走去,“睡眠对女人来说很重要的,我要睡觉了,皇上也早点回宫歇息吧。” 訾夜鸢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像是大历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说她身上沾染着世俗风气吧,也不像,就是感觉这性格,大大咧咧的像是不被任何人管教,顺其自然长成的。 暮雪瞳说完后,也不去管訾夜鸢,拉过被子就在榻在躺了下去,訾夜鸢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屋子外走去。 本来侧身背对着她的暮雪瞳忽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叫住她,“皇上,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差点给忘了。” 訾夜鸢顿住脚步,“什么东西?” 暮雪瞳朝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个什么东西朝訾夜鸢抛去。 訾夜鸢被先帝教导得格外谨慎,一切没有把握的东西,都不会用手直接去触碰,她只是一个犹豫,想到那个东西暮雪瞳自己拿手碰过,也伸手接住了。 暮雪瞳抿抿唇,也没说什么。 “这是什么?”訾夜鸢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油纸包,不算重,有一阵中药味飘出。 “我配的中药。”暮雪瞳道,“如果皇上不怕我在里面下毒的话,这些喝完皇上希望的那样的东西就会来了。” 玄珠柔和灯光下,訾夜鸢的脸上出现了尴尬,声音也压低了很多,“你怎么知道的?” “笨。”暮雪瞳又侧过身,以背对着訾夜鸢,“我也是个女人呗。” 訾夜鸢捏紧手里的油纸包,对着暮雪瞳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别虚伪了。”暮雪瞳不耐烦,“皇上您啊,只要不天天想着杀我灭口,我就谢天谢地了。” 訾夜鸢被她话里的不客气噎到了,默默看了暮雪瞳一眼,就离开了。 等訾夜鸢一走,暮雪瞳就对着窗外说了一句话,“你看清她的弱点在哪里了吧?” 窗外看似无人,暮雪瞳却像是不在意似的,说完这句就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掠影这货没多久又飞进来了,这货,自从和那只母鸟谈恋爱后,也够为难它的,白天要陪母鸟,晚上等那只母鸟睡着后,又要来陪暮雪瞳。 它一只鸟,在以它独特的方式,阐释着什么叫做忠义两全。 还算好,暮雪瞳是一个作息非常有规律的人,也让它晚上也能在床边打个盹。 今天也不例外,看暮雪瞳睡得沉了,它就停在她枕头边,耷拉着它的那颗鸟头打盹。 訾明月正是这个时候来看暮雪瞳的,推开门看到这样的一幕,心里只觉得暖暖的,也就没打扰,退出房门,把门轻轻带上了。 暮雪瞳到底有没有真的睡着,除了她,或许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夜,她放在被子里的手一直在摩挲着一块长得似钥匙的羊脂玉。 这块玉石,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暮尉迟时,他送给她的,当时他只说这块玉是他送给她的新婚贺礼,虽没有说它的来历,当时却刻意强调了这块玉石对他的重要性。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暮雪瞳也理好了所有思绪,所谓宝藏,不管是不是真的存在,这块玉绝对是个关键。 玉石雕刻成钥匙模样,是偶然还是故意,大概只有雕刻这个玉石的人知道了。 …… 两天的日子过得飞快,这两天,暮雪瞳这里除了送饭的下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外人,訾明月大婚,她这里真的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也因为过着避世般的日子,她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当刺客闯入大婚现场,把前来给訾明月道贺的皇上,刺伤的消息传到她这里时,她表现得也很平常。 在她的提醒下,顾飞终究是要如愿了,只是不知道訾夜鸢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驾崩”了,心里会不会甘心。 不管心甘不心甘,等她醒来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天后的事,新皇也早在太后的安排下登机了。 唯一的弟弟就这样死了,訾明月心里很难过,她来看暮雪瞳时,两只眼睛都哭肿了,暮雪瞳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最后还是姜歌过来把她带走了。 暮雪瞳对姜歌,就如訾夜鸢对姜歌一样,换句话说,她也从来都没看透过他,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更不是本该深处高位,却被人迫害着送到他国来做人质的皇子,她永远没法悟透他在想什么。 在姜歌抱着訾明月即将离开时,暮雪瞳忽然对他说了声,“姜歌,好好安慰一下公主。” 姜歌在即将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暮雪瞳一眼,“宸王妃放心,我会的。” …… 一国易主就是这么的快,东陵素来不问国事的太后,这一次,以雷霆般的手段,把一个皇室宗亲里的贤徳之辈推到了龙椅上。 等一切安定好,她也以自己年老了,为东陵祈福,移居去了先帝修建过的行宫。 太后为什么要去行宫,暮雪瞳心里很清楚,受伤昏迷的訾夜鸢就被安置在那里,顾飞已经从暗处走到明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照顾訾夜鸢。 太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破相了,可是对鸢儿好,那肯定是真的,与其把受了这么多年苦的女儿嫁给一个陌生人,还不如许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得放心些。 太后主动对顾飞提起了把訾夜鸢嫁给他一事,这在以前是顾飞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猛一听,心头一跳的同时,人就跪到了地上,“臣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好孩子,快起来吧。”太后看着床上依然昏迷的人,忍不住眼眶又红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对鸢儿,就是对哀家最好的回报。” 顾飞再次磕头,“请太后娘娘放心,臣自然竭尽全力的保护和爱护皇上!” “皇上已经驾崩了,还说什么皇上。”太后笑着纠正他,“你现在可以叫她夫人,或者是鸢儿。” “臣可以吗?”顾飞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眼睛里闪过激动,声音跟着也在颤抖。 太后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意,“当然可以,地上凉,还不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见面不要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 顾飞不好意思了,站起来后,就走到床榻边帮訾夜鸢整理被子,手一个不当心,把她的腿露到了外面。 正想重新去理被子,在看到床单上的那抹红,脸一下就红了。 他自小就跟在訾夜鸢身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来葵水,这第一次看到,尤其是太后还在,他能不脸红难为情吗? 太后看顾飞的脸色红成那样,以为出了什么事,就顺着他的眼睛看去,不由笑道:“你这孩子,是个女人就会来葵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太后当然不知道顾飞脸红成那样,除了不好意思,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先帝为了让訾夜鸢自己认为自己是个男子,从小就让她吃一种谁也不知道会起什么作用的药。 大概是配药给先帝的太医觉得配置让女子停止发育的药,实在是有损阴德,他在药里面偷偷较少了某样成分,这就造成了訾夜鸢胸部如女人一样发育了,却一直都没来葵水。 先帝也够狠心的,有一次訾夜鸢睡到半夜忽然喊肚子痛,他以为是来葵水了,就让一个太监去检查。 訾夜鸢没挣扎得过,屈辱着让那个太监检查了,事后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那几个太监把訾夜鸢按在床上,其中一个强行去脱掉她裤子检查时,顾飞就在暗处看着。 极度隐忍,在訾夜鸢的痛哭咒骂声中,他终究闭上眼睛没有走出去。 他心里很清楚,他走出去是可以阻止那帮太监对訾夜鸢的伤害,但是,从今以后他也没了继续留在訾夜鸢身边的资格。 他不想离开訾夜鸢,那个时候还没想到过一辈子那么长,他只是不想离开她。 那几个太监,最后都是死在訾夜鸢剑下的,他站在边上,看着她用手里的剑把那几个太监身上戳得像个马蜂窝。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杀人。 也是在那一次,他听訾夜鸢亲口说出她从来都没来过葵水的事。 如花般的少女啊,就这样生生地被人折断了她所有的幸福,顾飞心里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痛。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难过,又有什么资格去痛。 看着床榻上的那抹红,顾飞终于明白那一天那个叫暮雪瞳的女人话里的意思,这就是她送给他的另外一份大礼。 暮雪瞳有自己的打算,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飞,就是在等着他自己发现,然后才会真的全心全意的送她离开东陵。 …… 暮雪瞳依然过得与世无争,再也没有人深夜来找过她,也没人来关心过宝藏,她似乎成为了公主府,不,也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可有可无的人。 暮雪瞳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深知道一点,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预示着底下越是暗涛汹涌。 她不知道还会有谁来找她,但是她知道肯定还会有人来找她,所以她才让顾飞十日之后送她离开东陵。 既然占据了这具身躯,有些事情早晚都要直面解决。 也许是上辈子刑警的基本素养还在,她有个原则,与其东躲西藏,不如直接面对。 她想过下一个来找她的人,有可能是姜歌,也有可能是宣治皇室其他任何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唯独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大历二皇子——慕容兴平。 慕容兴平比起上一次看到似乎消瘦了很多,他的母妃在遭受到那样的痛苦后,却没死,唯独死在了听闻自己亲哥哥入狱的消息上。 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让他难过了很久,一个本来只是与世无争的文学爱好青年,那颗纯洁的心灵,深深被伤害到了。 “雪儿!”犹豫了一下,慕容兴平这样叫暮雪瞳。 还真是文人,叫的名字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暮雪瞳只是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慕容兴平接下话,目光若有若无的朝暮雪瞳小腹扫过。 暮雪瞳看到他的目光,低头朝自己小腹看去,笑得无邪绝美,“干嘛看着我的肚子?” “你真的……”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怀孕两个字,慕容兴平真的很难说出口。 ☆、第八十六章:言而无信 “假的。”暮雪瞳飞快接上话,“你真以为我真会让自己怀孕啊?” “可是……”慕容兴平脸红了。 “你想说可是你得到的消息,我怀孕了?”暮雪瞳嘴角含笑着,截上他的话。 慕容兴平点点头,“是的。” “哎。”暮雪瞳叹了口气,“希望来的那个人没来,你倒是来了,你真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慕容兴平听出她话里的唏嘘,愣了愣,再次点头,“真的。” “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听了别人的?”暮雪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早就猜到了一些。 慕容兴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暮雪瞳这样看着,莫名其妙地就心慌,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是……” 后面的话,他忽然犹豫着说不下去了,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个相对来说单纯的人。 暮雪瞳再一次笑着接上话,“让我猜猜,是你舅舅让你来找我的?” 慕容兴平抬头望向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很简单。”暮雪瞳耸了耸肩膀,“周飞度虽然掌握着大历三分之一的兵权,这些年,却一直驻守在边疆,有兵无财,是他最大的弱点,当然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慕容南诏,我也不会让一个大将在拥有兵权的同时,又掌握着钱财,这纯粹就是找死。” 慕容南诏现在已经死了,说这些话虽有些大不敬,暮雪瞳想到他自以为的为了慕容枫好,这样去自以为是的给他扫清障碍,殊不知,给他惹来的是无穷无尽,还极有生命之忧的麻烦,对他就尊敬不起来。 慕容兴平再次看了暮雪瞳一眼,就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第二眼,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来找你,不光是舅舅的意思,还有我自己的意思,雪儿……” 慕容兴平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暮雪瞳,“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你……” 暮雪瞳手一挥,直接打断他,“别,二皇子,您别说这样的话,我承受不起。” 慕容兴平脸色白了白,“雪儿,这段时间你都在东陵,你不知道慕容枫他……” 恶人先告状是吧,暮雪瞳最不喜欢的还就是这个。 对慕容兴平仅存的那么一点好感,咚的一声,都随水飘了,目光清冽的落在他身上,“二皇子,您跑这么远的路,除了为了到目前为止连个影都看不到的宝藏,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慕容枫他已经变心了,不但娶了其他的女人当侧妃,那个女人还怀孕了?” 慕容兴平当然不会把慕容枫府上发生的真假侧妃一事告诉暮雪瞳,口气急促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暮雪瞳给自己倒了杯茶,任慕容兴平怎么看,她的脸色都是平淡无波,“就四个子‘我相信他’!” 慕容兴平走了,走得时候,那表情绝对的很黯淡,如果不是洞察了他即将有的所作所为,暮雪瞳把他当成朋友一场看的话,还真有些不忍视睹。 哎,都过去了,看样子啊,有句话说得还真对,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友谊。 等慕容兴平真正走远后,暮雪瞳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她绝对不能让慕容兴平知道,他现在已经起了反心,背后又有一个周飞度在。 他们极有可能拿这个孩子去威胁慕容枫。 至于早知道消息的宋越和紫菊,有她的吩咐在,相信不到迫不得以是不会告诉慕容枫。 也许很多大历的百姓当知道她留在东陵,其实是为了利用自己是东陵訾清汐女儿的身份,利用所谓的宝藏让大历能免遭战火,也是为了慕容枫能够顺利的坐上那张龙椅。 事实上呢?她并没有外人想得那么伟大,她很自私的只是希望慕容枫能够平安,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出生。 至于那张龙椅,她从来都没想给慕容枫争取过,他要坐就坐,不要坐就让别人坐。 不得不说,在现代看多了小说和电影,她真的没觉得那张龙椅有什么好的,差不多每天都五点钟就要起床了,有好觉不睡,纯粹是自己找虐, …… 慕容兴平之所以敢在两国关系,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这时,潜入东陵,还是因发生了訾夜鸢被刺一事,加强了守卫的公主府,也真是有他的原因。 原因其实很简单,掌握着大历三分之一兵权的周飞度在成功说动户部尚书徐从才造反后,已经越狱了。 周飞度能老老实实的在天牢里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是偶然的,一方面,他真是老臣了,想让他背叛慕容南诏,就心里面来说还真是道坎。 另外一方面,他的的确确是在等机会,说句难听的,能被关在这带个“天”字牢房里的人,那一个个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绝大部分都是得罪了皇家,或者是藐视了皇恩。 让暮雪瞳说对了,他空有兵权,却没有钱财。 有句老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要多大的财力在背后支撑着他,他才敢真的反了。 在他的犹豫中,迎来了慕容南诏驾崩的消息,说实话,猛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还是很难过,这大历的江山,看似是慕容南诏在座,却是他一手打下来的。 是他骨子里的奴性,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折服在慕容南诏膝下,早知道会有亲妹妹被害,他被污蔑的一天,说不定,他乘着手里有粮草时早就反了。 天牢里的狱卒早被他的手下收买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把每个牢里关押着的犯人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虽都是些朝廷要员,却没有一个是掌管钱财的。 直到户部尚书徐从才入狱,而且就关在他对面,他一眼认出他时,就知道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让人去打听他入狱的原因,也找到了成功说服他反的理由。 死亡之前无勇夫,更不要说一个整天就只知道动嘴皮子的文官。 户部掌管着一个国家的国库,说难听一点,除了皇帝,就属他最有钱,周飞度在徐从才点头答应他反了的当晚,就带着他一起逃狱了。 现在,他们两个正躲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暮尉迟的左丞相府。 随着暮尉迟的死,整个相府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府,有人说,一栋房子,如果长时间不住,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去寄居。 周飞度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手上早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鬼魂,或者是厉鬼索命,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翻墙进去,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尘味倒是真的。 他拂袖在眼前挥了挥,正要继续朝前,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看到趴在墙上不敢下来的徐从才,顿时怒目横瞪,什么人啊,连这点墙都不敢朝下跳。 鄙视归鄙视,看不起归看不起,还指望他能拿钱出来,周飞度忍着不耐烦,转身去把他扯了下来。 “喂,喂,你慢点呢,我怕高!”在徐从才连声的哀嚎中,周飞度眼都没眨一下,一个挥手,已经拉住徐从才的一条腿,硬是把他给扯了下来。 徐从才摔了个狗吃屎,半响,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受伤的老腰,正要对周飞度抱怨,在瞥到他森冷的侧脸,浑身冒出的杀气腾腾的气质给唬住了,嘴角动了动,愣是没敢发出声音。 周飞度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不代表徐从才不相信,他们这些文官和武官不一样,有的是很忌讳这些东西的。 他也闻到了霉尘味,扯了扯周飞度的衣袖,紧张地咽了好几下口水,“周将军啊,我说,我们非要躲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有一个好地方,绝对是既安全又舒服。” 周飞度扯回衣袖,回头睨了他一眼,“哦,都什么时候了,徐大人还能找到那么好的地方,你倒是说出来给本将军听听呢。” 被周飞度这么认真的一问,徐从才的脸上还出现了不好意思,“周将军,你是常年不在盛京,不知道三个月前我新纳娶的那十八姨太,正是出自‘百花苑’,我和那里的老鸨都比较熟,兴许……” 周飞度听后,一声冷笑,“真没想到啊,连向来都以忠君爱国出名的徐尚书,也已经娶了第十八房娇妾了!” 徐从才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刚想开口解释两句,周飞度又是一声冷哼,“老子带着兄弟们在边疆吃树叶啃树干时,你们这帮蛀虫却在逍遥快活,这都什么世道!” 徐从才吓得脸都白了,“周将军,你消消气呢,我这不也是为了和他们套近乎才这样的吗?这是风气,风气!” 周飞度又一声冷哼,似乎不屑再和徐从才这样的伪君子说话,大步朝前走去。 徐从才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阴森恐怖,打了个哆嗦,忙追了上去。 这暮尉迟的左相府,周飞度还真是第一次来,说大虽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周飞度随便走着走着,还迷路了。 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身后徐从才嘴里还一直在念念有词的小声嘀咕,无非是什么让鬼神不要找他,他也无心冒犯。 “妈的!”周飞度一跳眉,索性把徐从才抓到身边,对着眼前的两条路,对他说,“我走这一条,你走那一条,看看能不能找到厨房,先弄点吃的再说。” 按照道理,都是朝廷大员的房子,就布局上应该大差不差。 可是,这暮尉迟的左相府还真是奇怪,徐从才愣是没看出个原委,本想说不敢一个人在这样很久都没人住过的院子里走动,却迫于周飞度的淫威,腿肚子打着颤抖,硬着头皮,只能朝前走去。 周飞度转过身看了徐从才一眼,似乎嫌他走的慢,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就朝他背上扔去,“还不走快点,你不饿,老子可是饿了。” 周飞度扔出去的石子,哪怕再小,那力度都在,真的很痛,徐从才吃痛惊呼一声,反手揉着背,只感在心里嘀咕两声。 周飞度让徐从才走另外一条路,的确是看出他在害怕,想吓唬他一下,谁让他说已经娶十八房小妾了,太过分了,他带着兄弟们在阵前拼死杀敌时,他们却窝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也该给他们这样的人一点教训了。 周飞度时不时故意朝徐从才走的地方弄出点小动静,听着徐从才时不时发出的哀叫声,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帮自以为清高的文官,就是一帮浪费粮食的垃圾! 正坐在凉亭里休息,忽然听到徐从从发出的一声无比凄厉的叫声,就像是真遇到鬼了。 周飞度根本不想理会,索性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背靠在凉亭柱子上,闭着眼睛小憩。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空有廉洁之名的徐从才,眼睛依然闭着,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真看到鬼了啊?” “周将军!”徐从才当真是被吓得不轻,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真的……真的有鬼!” “鬼你个头!”周飞度睁开眼,狠狠瞪着他,“我看不是这府里有鬼,是你心里有鬼。” “周将军啊,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看到鬼了。”徐从才脸色刷白,哪里还有半分朝廷二品大员的模样,这样的他,连市井无赖都称不上,看周飞度真不相信他,急了,上前就要拉他,“周将军,你和我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周飞度当然不会被徐从才拉到,不过,看他那惊恐的样子,估计还真是看到什么东西了,从凉亭上站了起来,“我倒不信这个邪了,你带我去看呢。” 徐从才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鬼,就是几株随着人靠近,不断在变化方正的桃花。 徐从才不懂这是会根据任何一点动静就会变化出不同阵势的八卦阵,周飞度却懂,回头骂了徐从才一句,“蠢货!连这都不知道!”就双脚点地直朝桃花阵重心飞去。 徐从才正要借机逢迎拍马说他武功多厉害,没想到,嘴刚张开,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飞度就被弹了回来。 而且是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嘴角就有血渗了出来。 徐从才大惊失色,走过去要搀他,“徐将军,你没事吧?” 周飞度甩开徐从才的手,用手中软剑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我没事。”不在像前面那样去讽刺徐从才,而是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就眯起眼打量着不远处那看似寻常,其实却厉害得很的桃花八卦阵。 徐从才从周飞度眯起的眼睛里看到了锋锐两个字,刚好一阵冷风吹来,他更是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冷颤,“周将军,这……” 周飞度对他就一个字,“滚!” 徐从才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滚就滚,自己连几株桃花都进不了,还好意思朝我发火。” 一阵阴森冰冷的风从身后吹来,他本能地一偏头,一把刀尖雪亮的匕首从他耳边擦过,割下了一缕头发。 看着地上的头发,他吓得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如果刚才不偏头的话,那么被削掉的就是他的耳朵。 这周飞度还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徐从此想了想,捡起落在脚边的匕首藏在衣袖里做防身武器后,一溜烟的就跑了。 周飞度一直在盯着那几株在不断变化阵势的桃花,即便他精通八卦武学,依然找不到任何的破阵之法。 他朝桃花八卦阵后面看去,不过是一个并不起眼的院子,这院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让暮尉迟要费尽心事布置这个很难攻破的桃花八卦阵。 难道……传了很久的宝藏就藏在这个地方? 这个念头萌生出来后,周飞度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只要有钱,他马上就能起兵,不能慕容枫坐上那把龙椅,就能把他给杀了! …… 訾夜鸢醒来的时间,比顾飞预料的要早了好几天,大概人心里压着心事,哪怕昏迷也不会安安心心的昏迷。 她睁开眼时就看到趴在她床边睡觉的顾飞,感觉嗓子很干,伸手去推睡在床边的人,“顾……顾飞,我口渴。” 听到訾夜鸢的声音,顾飞一下就睁开眼睛,看到訾夜鸢真的醒了,不可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你真的醒了啊?” 在訾夜鸢还没答应他前,他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叫她“鸢儿”,更不要说那声他在心里默默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夫人”。 訾夜鸢身体很虚弱,胸口受创,虽没有危及性命,为了骗过其他人,顾飞下手的地方就是在訾夜鸢离心脏不远处。 再加上她又是第一次来葵水,双创之下,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着顾飞殷切的眼睛,只能很勉强的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顾飞这才想起给她倒水喝,转身拿一直都在准备着的温水,小心翼翼地把訾夜鸢搀扶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上枕头,这才把水送到她嘴边。 訾夜鸢是皇帝,从吃到穿,哪一样事不是有奴才伺候着,可是,像顾飞这样亲手喂她喝水,还真是头一遭。 訾夜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我自己来吧。”她说着就要抬起手去拿水杯,顾飞不放心她,并没有脱手,两只手碰到了一起。 算起来,两个一明一暗的人已经相处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可是像这样的亲密接触,还真是头一回。 訾夜鸢心头一跳,顾飞则手一抖,那杯子水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以直线的速度朝床榻上掉去。 不要说顾飞,就算是訾夜鸢的身手,也绝对不会让这杯水落到身上,偏偏,这水还真就落到被子上,水浸透了薄被弄了訾夜鸢一身。 顾飞生怕碰到訾夜鸢还没愈合的伤口,身手去擦,这一擦,两个人都脸红了。 哎,姚啊遥啊,你能不能不要这里幼稚的,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可是,老姚一拍胸脯说了,伦家就是那么纯洁那怎么办呢。 “哎呦!哀家走错了,你们继续啊。”太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眼前的一幕,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笑得嘴都合不拢,收回跨进来的那只脚,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母后!”訾夜鸢出声叫她,与此同时,顾飞已经红着脸转身去给她挤热毛巾。 听到女儿叫,太后也不能走了,乐呵呵笑着就走了进来,“鸢儿好点了没有?” 这样青丝垂肩,不再打扮成男子,也不刻意老气横秋的訾夜鸢才是她的女儿,她嫡亲的亲生女儿。 看着差点失去的女儿,太后心头那是另有一番滋味啊,看着她,忍不住就哭了。 “母后,我没事,别哭了。”訾夜鸢出声安慰她,母亲终究不同于父亲啊,自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块肉,做父亲的能够狠心那样对她,做母亲的却舍不得。 太后破涕而笑,把訾夜鸢的手抓在掌心里,轻轻拍着,“好孩子,你没事就好,以后啊,母后会照顾你的,你就放心在这里养病。” 在太后的絮絮叨叨中,訾夜鸢察觉出了不对,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这不是她印象中的东陵皇宫,“母后,我们这是在哪里?” 太后一想到先帝曾经这样对待过自己的,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对他就恨之入骨,心里很不原因提到他,訾夜鸢问了,也只能告诉她,“这是你父皇还活着时修建在惠山脚下的行宫。” 訾夜鸢想到了什么,心头忽然砰砰直跳,“母后,我怎么会在这里?皇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被她摇的头昏眼花。 她一把放开她,用力拍打起床板,“顾飞!顾飞,你给朕过来!” 不过须臾间,她就改了自称,眉目间多了层疏离冷漠,她又成了东陵高高在上的那个皇帝。 顾飞走了过来,把手里用温水挤干的毛巾递给訾夜鸢,眼睛正视着床上人,却没开口说话。 “顾飞,你来告诉朕,朕怎么会在这里?皇宫里怎么样了?”訾夜鸢一把甩开顾飞递来的毛巾,喘着气,厉声质问顾飞。 顾飞一直没有说话,他那张狰狞的脸在看着訾夜鸢时从来都是带着柔光,唯独这一次,他眸光犀利地盯着她,半响,才一字一句,“訾夜鸢,你听好了,这里没有一个自称‘朕’的人,而皇宫里也早有了一个可以自称‘朕’的人。” 訾夜鸢像是被这个消息震住了,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双手抓住头发,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啊!为什么会这样?” 太后很担心这样的訾夜鸢会出什么事,正要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顾飞对她拱手,“属下有些话想和公主单独说,请太后娘娘先回避一下。” 这是太后荣升为太后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可是,她没有生气,还很听话的退了出去,并且还反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除了訾夜鸢的呜呜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气氛有些诡异。 就在这一片诡异中,顾飞忽然掀开了訾夜鸢的被子。 躲在窗户外,捅破窗户纸正在偷看的太后看到这样一出,老脸顿时就红了,这也太激情了,她这一辈子啊,男女之事就经过两次,也承蒙上天眷顾,让她两次都怀上了孩子。 于激情,她还真没体会过,不过,她也算是个开明的老太太,最主要的是,她非常希望看到訾夜鸢走出先帝给她设下的死圈。 眼前蒙上一片水雾,太后很欣慰的,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屋子里,訾夜鸢在一声本能地尖叫后,就僵住了,她能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低头朝两条腿看了过去。 顾飞满脸通红,“你来葵水了。” 很简单的五个字,对绝大绝大部分女子都是在平常不过的五个字,却让訾夜鸢浑身一颤的同时,眼底迅速泛起一阵泪光。 她曲起双腿,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间,嘤嘤哭了起来,身上很痛,她却早分不清是肚子痛还是胸口痛。 顾飞伸出手想把她搂进怀里,手在即将要碰到她时忽然犹豫了,终究还是没把她搂在怀里的勇气。 訾夜鸢忽然一伸手,自己扑进了顾飞的怀里,顾飞后背绷地铁紧,手也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的落到訾夜鸢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把訾夜鸢拥在怀里,听着她的哭,感受她的委屈和伤心,顾飞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等訾夜鸢哭够了,顾飞胸前的衣襟也沾了一大片,她挺不好意思,“顾飞,谢谢你。” 顾飞笑得腼腆而羞涩,却没开口说话,他看朝门外看去,虽然隔着一道门,他并不能看到门外的风景,他却知道属于他的幸福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顾飞,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吗?” “什么事?”顾飞低头看着訾夜鸢,声音轻柔,满目宠溺。 訾夜鸢仰头看着他,眸光里有让顾飞似曾相似的冷光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打了个瑟缩。 “去帮我……” …… “我靠!”饶是暮雪瞳打算给孩子一个好的胎教,在孩子没出生前,绝对不再说脏话,看到忘恩负义出现的顾飞,还是忍不住大爆了粗口。 肯定是訾夜鸢那婆娘让他来杀自己的! 暮雪瞳那点身手,只能在近身时才起作用,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她肚子里又有着小蛋蛋,她真是想跳也不敢跳。 于是,她和许多一点身手的女人那样,不管抓到什么,对着顾飞就砸过去。 不要说,当年扔飞镖那课还真是没白休,她一通乱砸,顾飞左避右闪,当真半天都没能朝前一步。 眼看手在边上摸了很久,就只摸到一个茶杯,暮雪瞳就知道她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这么大的动静,计算她这里再怎么偏,这会儿,訾明月也该听到了吧。 顾飞蒙着面,似乎对自己违背了对暮雪瞳的承诺,有点过意不去,始终都没开口。 暮雪瞳朝门外看去,听到脚步声,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顾飞!”她手边已经已经东西可扔,只能东拉西扯的开始拖延时间。 顾飞没想到自己以黑纱蒙面,暮雪瞳还能认出他,不由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大侠。”暮雪瞳扶额叹了口气,“麻烦你下次要再乔装打扮,稍微用点心成不,告诉你一个基本的常识,真想打扮的不让人认出来,光蒙着个面纱根本就没用,换件衣服效果也不大,你应该把你的裤子和鞋子一起换了。” 顾飞虽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暮雪瞳还是能感觉得出他的尴尬。 暮雪瞳再一次勾唇浅笑,“是訾夜鸢让你来杀我的吧?” 顾飞再次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暮雪瞳口气平静,“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会被称为妒妇吗?” 不等顾飞作答,她兀自接下去说道:“因为啊,女人本来就很善于妒忌,訾夜鸢觉得那笔宝藏,她拿不到了,也不想让别人拿到。” 顾飞真的无话可说了,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向暮雪瞳,“宸王妃,今天是我顾飞对不起你,是我言而不信,不过……” “不过,今天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杀了我,是吧?”暮雪瞳再一次截上话。 顾飞真的惊讶于她的聪明,拉下脸上的黑纱,双手抱拳,对着暮雪瞳微微躬了躬身,“宸王妃对不住了。” “顾……顾飞!”一声尖锐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在顾飞背后响起。 顾飞侧过脸,看到了瞪大双眼,像是吓了一大跳的訾明月。 当訾明月,訾夜鸢,顾飞都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三个其实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只是后来,先帝的干预,他们才渐渐疏远了。 訾明月显然没想到顾飞还没死,时隔那么多年,她一眼还能认出顾飞,无非是他脸上那跳疤。 那条疤,当先帝亲自用匕首给他划上时,她当时就躲在假山的后面。 那条疤看似落在顾飞的脸上,却也是烙在了她年幼的心灵上。 ☆、第八十七章:巧锐心思 顾飞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訾明月还能认出他,脸上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当看到訾明月身后的侍卫,拔出腰间软剑对着暮雪瞳就刺去。 “你妹啊!”看着那雪亮的剑头,暮雪瞳差点绝倒,男人这东西还真都是精虫上脑的动物,瞧原来答应的她多好,就因为訾夜鸢一句话,他就要杀了她。 真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眼看那剑头已经在她瞳孔里放大,暮雪瞳伸手就去抓。 看她把手伸了过来,这头,顾飞这倒是犹豫了起来,手腕一歪,暮雪瞳伸过来抓锐剑的手已经变成一阳指,不等顾飞反应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要说暮雪瞳的骂人,还真有她的水平,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把顾飞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这都源于她上辈子当刑警时,闲着无聊,经常去处理社区纠纷学来的。 看样子啊,多学点东西,不管那东西是好是坏,有一天终究是能派上用场。 暮雪瞳根本不指望这些不带脏字的骂人话能救自己,她纯粹就是心里不服气的在逞口舌之快。 顾飞被骂地一愣一愣的,半响都没反应过来,訾明月朝后一个挥手,侍卫已经把顾飞团团围了起来。 訾明月走到暮雪瞳身边,看着顾飞的眼神,瞬间变得很犀利,“是你行刺的皇上?” 就他刚才拔剑那姿势,她就认出他就是那个闯进她婚礼现场的蒙面人。 唯一的弟弟死了,虽说皇家姐弟间的感情比不上一般人家,她还是很伤心,尤其是她的母后因为訾夜鸢的死,隐居到别处,这更让心里很难过。 新帝登基,依然尊她为长公主,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啊。 对顾飞小时候有的那点感情,随着亲弟弟的去世,早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顾飞看着訾明月,不置可否,看在訾明月眼里却成了默认,她拉着暮雪瞳朝后退去,与此同时,手执金刀的侍卫已经朝顾飞收拢包围圈。 “杀无赦!”从訾明月唇间,逸出带着浓浓杀意的三个字。 又是一阵厮杀的声音,顾飞的身手自然非一般的了得,不要说訾明月带来的只是宫中很普通的侍卫,哪怕真是大内高手,他也足可以对付,不然如何能在暗中保护訾夜鸢。 訾明月着急了,眼看嘴做出吹口哨的动作,又要召来一批侍卫,一直都站在她身边的暮雪瞳,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被顾飞给挟持了。 訾明月急得脸都变白了,对着顾飞连声说:“顾飞,你别激动啊,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伤了雪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飞愣了愣,正想开口,暮雪瞳却在这时,忽然接上话,像是也吓坏了,语速非常急促,“对,长公主说得对,你要是胆敢对我怎么样,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 顿了顿,似乎看顾飞依然不为所动,又在他耳边下起了猛药,“我告诉你啊,公主不知道来的人是你,所以带来的只是公主府普通的侍卫,等一会儿,要是公主真把大内侍卫召来了,我估计你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会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顾飞这才回过神,禁锢在暮雪瞳脖子上的手忽然一紧,威胁起訾明月,“长公主,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伤害到宸王妃,现在就让我离开。” “你居然敢和本公主谈条件?”訾明月看似是个浪荡公主,她一旦真正动起怒来,久居上位者,或者是皇室中人的那种气质就出来了。 “和长公主谈条件,属下我自然不敢,只是,眼前关系到属下的性命,属下不得不和长公主谈条件。”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飞一直在宫中,自然听得出这是大内侍卫穿的牛皮靴才会发出的声音,他还能闻到空气里弥漫开的,弓弩的味道,看样子,訾明月今天真是不会放过他了。 眉心微微一蹙,口气也强硬了起来,“长公主,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咳,咳……”暮雪瞳被咔地快窒息的声音也响起起来。 “你!”訾明月狠狠瞪了顾飞一眼,又朝暮雪瞳看去,看她脸涨得通红,像是真的快喘不过气,虽不服气,手也只能朝后一挥,“都退下,让他走!” 带头的将士走上前一步,“公主,这个人可就是……” 訾明月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居然会是顾飞杀的! 死人已经死了,再去追究什么责任,其实都晚了,最重要的是眼前活着的人,再说了,顾飞痛恨皇家的人也是应该的,想当年,他长着一张多好看的脸,就是被新帝亲手毁容的。 訾明月脸色一沉,打断了他,“难道还要本公主说第二遍吗?” 那将士低头,“属下不敢!” …… 大历和东陵的交界处,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了,暮雪瞳这才推开身后人,“差不多可以了,你还真挟持上瘾了!” 顾飞还算好是个练家子的,不然被她这么毫无任何预兆的一推,不摔得个狗吃那东西才怪。 他看着拿出丝帛,到小溪边挤干擦脖子和手的暮雪瞳,看到她眉色间的淡然从容,不解道:“宸王妃,你刚才为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暮雪瞳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等把十个手指都擦干净了,这才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你傻啊,我要不乘訾明月不注意把你的手架到我脖子上,你怎么脱身,我又怎么离开公主府呢?再说了,你一心想成为刺猬,我其实也无所谓,可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看到血腥的场面,就顺便帮了你一下。” 顾飞已经有点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也没多理会,侧着头打量她,“你真想离开公主府?”这段时间,看她这么安于现状,还以为她真是个安于现状的女人,没想到啊,她的不动,就是为了更大动静,或者叫,为了在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飞也不算笨,通过暮雪瞳说话的表情就猜到了一些事,只怕,她早就猜到訾夜鸢醒过来后,会让他来杀她。 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过是为了把訾明月引来,然后再利用他,让她顺利的出了公主府。 这么一想后,他看着暮雪瞳的眼神就有点奇怪,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心思比訾夜鸢还巧锐的女人。 訾夜鸢什么事都会考虑再三,因为她是上位者,那么眼前的女人呢?没出嫁前,她只是一品大员家的千金,婚后,她只是得到丈夫宠爱的王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当然不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身体里住着的,并不是属于这个年代的灵魂。 暮雪瞳已经把手和脸都洗干净了,把丝帛递给顾飞,“你要不嫌弃,也洗把脸吧。” 顾飞当然不会伸手去接,他虽然想通了一些事,可,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长公主对你很好,你既然想离开,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 暮雪瞳撇撇嘴,“我也想说啊,可是我怕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让我离开,只能委屈你在弑君的罪名上,再多加一条其他罪名了。” 那个别有用心的人,或许是指她到现在都没看清的姜歌,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人,顾飞对那笔宝藏不感兴趣,对权利更提不起意思,当然也没追问的必要。 “名声对我来说,一直都无所谓。”顾飞语声淡淡,“我最好奇的是,宸王妃,你不怕我会在这个地方杀了你吗?你要知道如果是在长公主府里,我或许还顾忌着点东西,在这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怕。” 打量了下四周,人烟罕至,不由笑道:“在这个地方杀人,然后毁尸灭迹,那可是绝对不会有人会知道。” 暮雪瞳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偏偏,任顾飞再怎么盯着她的眼睛看,也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惊慌。 她回看着顾飞,清润的眸子里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顾飞,你应该知道慕容枫在离开东陵时,因为不放心我,特地把他身边最得力的人留在我身边了。” “你是说宋越?”高手和高手之间,虽有的时候,因为立场不同,经常是敌对的,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之间的吸引,如顾飞一样,他很容易就叫出宋越的名字。 “不错。”暮雪瞳点头,“就是宋越,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正视上顾飞的眼睛,“另外还有一个人你是不是也很长时间没看到了?” “你从大历带来的贴身丫鬟。”紫菊的名字,虽然他叫不上,却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和长相,算起来,真的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了。 “嗯。”暮雪瞳再次点点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他们两个都让我送回大历去了,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到慕容枫身边了。” 走到顾飞身边,看着横贯他脸上的那条狰狞旧疤,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了,如果你不相信宋越的身手,认为他们并没有能够顺利回到大历,那就另当别论了。” 宋越的身手,顾飞虽没有正面交锋过,还是知道的,论轻功可能不如他,但是其他的拳脚,那绝对在他之上,要说他带着个不懂武功的丫鬟,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不仅是对他,也是对整群学武之人的耻辱。 ☆、第八十八章:杀意不见 顾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等再一次抬头望向暮雪瞳,眼底最后一丝杀意,已经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他刚才想了什么,对着暮雪瞳拱手,语气诚恳,“宸王妃,是我言而无信在先,还忘你能大人大量。” 暮雪瞳勾起垂到肩头的一缕碎发,在指尖把玩着,语气淡淡,“顾大人,你自己都说了是你言而无信在先,既然如此……” 她的口气忽然就变得凌厉,落在顾飞身上的眸光也殊无了半分笑意,“你又有何资格要求我对你大人有大量。” 顾飞到底是不及暮雪瞳伶牙俐齿,脸皮也没她厚,被她这么连讽带刺,脸当即就红了,“宸王妃,我……” “你什么你呀?”暮雪瞳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告诉你啊,不要以为我好说话,就把我当成软柿子捏,我的耐心可是非常有限的。” 顾飞本来还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消下去心里那股子气,听她这么自我一贴金,嘴角一阵抽搐,差一点点就笑了出来。 “怎么了?”暮雪瞳白了他一眼,“我刚才说得不对吗?” “哪里能啊。”顾飞第一次在除了訾夜鸢以外的女人面前,陪着笑脸,生怕一个不当心,又激怒了她,“宸王妃,您是顾某活了这二十多年,迄今为止碰到的最大度,最有耐心的女子了!” 这违心话还真是说不得,顾飞觉得自己身上激起了满满一层的鸡皮疙瘩。 暮雪瞳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都是违心话,话说,这本来就是她要的效果,也没点破他,而是装作被人说中了似的,脸上还做出很认真的表情,“顾飞,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对你能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说实话,我真的很欣慰。” 这么进一步讨她欢心的时刻,顾飞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不能错过啊,忙点头附和,“宸王妃,你说的很有在理。” “哎。”暮雪瞳又故意长叹一声,“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啊……” 顾飞觉得女人,尤其是啰嗦的女人,真的很麻烦,正端着所有耐心,硬逼自己听着,暮雪瞳忽然话锋一转,她又把话题绕到刚才刚才那件事上了,“顾飞,你真的觉得我其实是一个非常知书达理的人吗?” 顾飞在心里,暗暗的把暮雪瞳又鄙视了一番,这个世界上能有这么脸皮厚实,自己夸自己知书达理,而且还夸得那么夸张,没有尺度的女人吗? 他的目的还没达到,现在就算暮雪瞳把自己夸得像一朵花,顾飞只怕也会连连点头,违背着良心,称赞并且附和着。 “哎,我这个人呐,其实也没其他的优点,就是心肠很软。”暮雪瞳边叹息边继续自己朝自己脸上贴金,根本不顾顾飞的脸抽搐成了什么样。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暮雪瞳终于把自己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在自己身上用了一遍后,这才口干舌燥的再次看向顾飞。 顾飞早就面瘫了,别问他是为什么,任谁连着保持微笑,而且是很不心甘情愿,勉强欢笑的那种,不面瘫才怪。 顾飞确定她暂时不会再自夸,而且肚子里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宸王妃,您看,关于我食言那件事,您能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翻过?” 暮雪瞳一努嘴,看样子想再开口,无奈,嘴巴一张开,发现口干舌燥,这才作罢,对他挥挥手,声音有些干暗,“算了,谁让我一向都是好女不和男斗呢。” 顾飞在心里暗叹,这宸王妃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我贴金,倒是对她真的恭敬一拜后,就转身要离开。 暮雪瞳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什么,又喊住他,“顾飞。” 顾飞转身,脸上闪过惊恐,“宸王妃,你不会还没说完吧?” 如果她真的点头,然后说还早着呢,估计他直接就会栽倒到地上。 还算好,暮雪瞳只是一挑眉,没有理会他的惊恐,手在衣袖里摸了摸,没过一会儿就掏出样什么东西扔给了他。 顾飞也算是了解她的为人了,虽说鬼主意多,还小心眼,却真是个没什么大坏心的人,伸手就接住了,放到眼前一看,问道:“这是什么?” 暮雪瞳没看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定走哪条路才对后,这才抽空看了他一眼,“治你脸上那条疤痕的。” “这个东西……”顾飞显然不相信,“能去掉我脸上的疤痕?” 暮雪瞳瞪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没好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还给我,我告诉你,一般人就算是出半座金山我……” 就当顾飞以为她会说,“一般人就算是出半座金山我也不卖时”,她停顿了半拍,说:“我马上就卖。” 这是个多么务实又爱财的女人啊! 顾飞一边在心里唏嘘,一边把药放到贴身的口带里,他是亲眼看到訾夜鸢在吃了暮雪瞳的药来葵水一事,再加上暮雪瞳真的没有害她的必要,与其没有一点希望,不如司马当成活马一回。 在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訾夜鸢,倒不是因为身份的区别,而是长相上的自卑。 那头,暮雪瞳确定要走的方向,已经大步朝前,她不算响,却很清脆的声音随风吹到耳边,顾飞听得很清楚,是关于药的用法。 顾飞看着暮雪瞳远走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他扬起手指,对着半空打了个响指,身边很快出现一个黑衣人,“顾大人。”那人恭敬地称呼着顾飞。 顾飞竖起手指朝暮雪瞳远走的方向指去,“去保护好那个女人,直到她安全的回了大历你才能回来复命。” 黑衣人恭敬的应了声,就消息不见。 …… 暮雪瞳的脚程不算快,肚子还没显露出来,也才过三个月,真的不能太过于剧烈,这个蛋蛋可是她和慕容枫的,当它还在完全依附着她才能活下去时,她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它。 真当以为她那么喜欢自夸啊,夸得自己没长一两肉,却弄得个口干舌燥,真以为她愿意啊。 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顾飞彻底放下心里,她的意思很明确,她不会把顾飞今天想杀她的念头告诉慕容枫,更不会让慕容枫知道是訾夜鸢在幕后指使的。 以慕容枫护短的性子来看的话,哪怕訾夜鸢还是东陵的皇帝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要说是连个名头都没有的现在。 让顾飞放心,也是为了让他真的彻彻底底的能消除了对她的杀意。 至于那包药,的确是她在公主府里闲着无聊时配置的,说起来,这古代和现代比,可能没有那么多高科技,真的有很多的不方便。 其他的她不说,就光人和人的联络,没了电话,就只能靠人的带来的口信或者是马车送来的书信。 大概前段时间,闲得真是太无聊了,暮雪瞳琢磨着话本上那么多凄美绝伦,有情人最后却不能厮守在一起的爱情,会不会有一大半是因为两个人越好了见面的时间,却因为种种外在因素,导致了一方迟到,就这样错过了。 有读者暴怒,姚啊遥,你这混蛋,东拉西扯,又跑题了。 老姚笑得猥琐,不好意思,现在言归正传。 这个时代,虽说什么高科技都没有,连上个厕所,还要有人帮着倒什么恭桶(当然了,让人帮着倒排泄物虽说是很难为情的事,暮雪瞳也入乡随俗的接受了。)许多东西却都是纯天然绿色的。 暮雪瞳在訾明月的公主府里看到了真正的,长成人形似的长白山人参,还有什么灵芝,鹿茸。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当然了,这些东西要不是好的,现在能被暮雪瞳揣在怀里吗? 她利用自己所了解的祛斑淡痕原理,给顾飞配上了这么一包药,也是为了如果顾飞真的下决心要杀了她,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生机。 顾飞比她想得要单纯,纯粹只是为了要保护他心爱之人,就可以强迫听自己说这么多话,要知道,听一个女人啰嗦,对很多男人来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顾飞看似只是一介武夫,他却做到了,就因为这样,暮雪瞳把药的真正用法都告诉了他。 但愿,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他真的变成了帅锅。 訾夜鸢本就是美人,配上顾飞那个帅哥,实在是再好不过。 在中国的二十一世纪,不是曾有个很出名的男人抱怨说,二十一世纪之所以美女缺失,是因为美人为了钱财都被猪给拱了。 他一开始提出那个理论时,不知道多少人附和着赞同他的观点。 直到他是七个葫芦娃爹一事曝光,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他能那么感同身受地说出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是他在拿自己的亲生经历说话啊。 为此,无数男屌丝,用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和心态,狠狠地鄙视以及羡慕了他的某个地方。 而那个老男人的某个地方,也曾被民间某个权威机构认定为“本年度年度最幸福的兄弟”! 此消息一出,百姓又是一片哗然,甚至有绿茶婊,做着红唇轻启,轻咬右手食指,娇羞羞地问:“那个东西上有糖吃吗?” 众人冷笑,“这个不知,只有吃的人才知道。” 从此以后,某绿茶婊一辈子都在为弄清某个地方有糖吃吗?而终身奋斗着。 直到她白发苍苍,还在迷茫着寻求了一辈子,却始终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既然没有糖吃,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想吃;既然有糖吃,为什么,她却始终都没吃出甜味。 所以说啊,美人配帅哥,才是真正的为国家做贡献。 …… 暮雪瞳看似整天窝在公主府里,不要说大门了,就连房门都懒得出一步,却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在做。 掠影那货,在关键时刻,绝对不是当摆设的。 只是有的时候,看着那货带着点幽怨,又有点委屈的小眼神,暮雪瞳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人家虽说是只鸟,为了子孙后代,把鸟族发扬光大,也总是要谈恋爱的吧。 她却很无耻的利用掠影和它心爱的母鸟女朋友谈恋爱一事,让它帮她做了很多事。 看到不远处真的有一辆马车,暮雪瞳心里把掠影夸奖了一万遍,真不愧是神鸟后裔,只是给了它一些银票,再告诉它要做那些事,就真的给她弄了辆马车。 好样的! 暮雪瞳朝马车走去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这一次事情过去后,她一定要给掠影和那只母鸟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可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在鸟的禽类界,居然也流行着人类所谓的劈腿,那只母鸟,也不知道是真看上了其他的鸟,还是觉得掠影最近对它没有以前好了,白天约会时心不在焉也就算了,半夜醒来还看不到它的鸟影,就改变策略,希望引起它的主意。 正是因为得到母鸟劈腿的消息,掠影才没有出现在暮雪瞳身边,它和暮雪瞳请示过,在得到她的批准下,它去“捉奸”去了。 一只鸟去捉奸,还是捉另外一只鸟的奸,前面有没有故人在,暮雪瞳不敢肯定,却敢肯定那绝对是后无来者。 暮雪瞳也是个非常开明的人,在叮嘱它自己当心一点,不要又像上次那样被人差点扒光了尾羽也就随了它。 等她靠近马车才看到有个人坐在驾车的地方,闭着眼睛在打盹,这个人,暮雪瞳岂止是眼熟,简直是太认识了。 还记得小夏子吗? 当初那个痛心疾首说自己伤心经历的小太监,自从上次过后,他就像失踪了,再一次看到,暮雪瞳真的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了,她辨别的好坏,也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小夏子感觉到身边有人,这才倏地下睁开眼,看到暮雪瞳,立马就笑逐颜开,“公子,小的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像是养成了习惯,不管暮雪瞳是男子打扮还是女子穿着,他都称她为公子。 “你确定真的在等我?”暮雪瞳伸出手点点自己的鼻子,看着小夏子的眼睛里,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的信任,隐隐约约透射着一种叫警惕的情绪。 小夏子挠挠头,脸上有些尴尬,“公子,小的真的是在等你。”不等暮雪瞳开口问下去,他已经把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失踪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暮雪瞳。 让暮雪瞳没想到的是,小夏子这段时间的失踪是訾明月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今天能在这里等着暮雪瞳,顺利把她送到大历。 暮雪瞳拧了拧眉,不是她把自己想得太聪明,而是她把别人看得太笨了。 如訾明月那般在后宫长大的皇家公主,见识到的手段,阴谋,或许真的可以写本书。 暮雪瞳拍了拍小夏子的肩,就朝马车的脚垫迈去,这边,小夏子还有话说,“公子,公主让我对你说声谢谢,希望你能一路平安,还有,可不要忘了,等孩子出生后,她是一定要做孩子的干娘。” 暮雪瞳长长吁了口气,“我知道了。” 原来,訾明月早洞察出她想离开的心思,早早的安排好小夏子,既是为了报答她,也是把她当成了真的知己。 暮雪瞳在放下车帘时,再一次回头看了眼东陵,她虽然不是那里的人,还是希望那里的人一切都安好。 …… 大历宸王府,许多下人都开始怨声载道,你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女人吗? 他们家王爷明明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次的冷脸,她还在拿冷脸贴王爷的热屁股,当然了,换句话说,像王爷那样挺拔英俊的模样,多的是想贴他屁股的人。 厨房里传来一声类似爆炸声,下人们都捂着耳朵,只当什么也没听到,继续各忙各的。 少顷,有个头发烧焦,脸上一片乌黑的人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下人们都不理她,徐清丽哇的一声就哭了。 虽说从小都没娘照顾,徐从才也不怎么去看她,却完全是当娇小姐养大的,这样被人忽视着,心里实在是难过啊。 哭了半天都没人理她,徐清丽抹了把眼泪也不哭了,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脚,又转身朝厨房走去。 宸王府的下人们乘机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没等他们议论完,徐清丽手里端着个托盘从厨房里又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所到之处,都弥漫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鉴于,慕容枫一直没有在她的身份上表态,下人们也不好为难她。 说好听一点叫不为难,说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忽视,当她是隐形人,根本不存在。 徐清丽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是能忍了,对着只当没看到她的下人冷哼一声,稳住手中托盘朝书房方向走去。 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她终究是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谁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女主人。 这么一想后,徐清丽就像是打了鸡血,在瞬间就恢复了斗志,抬头挺胸,大步朝书房走去。 ☆、第八十九章:自毁其招 书房里的人看到徐清丽端着托盘进来,早习以为常似的,像是根本没看到她,几个人继续商议着自己的事。 这段时间都这样,徐清丽也同样习惯了别人对她的态度,丝毫不理会,手里端着托盘,扭捏着腰肢,自认为婀娜多姿的就朝书案后的那个男子走去。 今天,在书房里和慕容枫议事的都是大历的重臣,看到这副场景,空气在片刻的沉寂后,当即有人站起来对慕容枫拱手,道:“看样子王爷还有其他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话的这个人叫礼部尚书张田军,也是大历为数不多,真正可以称得上清官的人。 他这么晚了,还在慕容枫书房里,除了正的有正事,还是为了亲眼看看关于官员私下流传的,宸王府上暗藏在美人的事,到底属不属实。 看到徐清丽,虽然那副模样和美人搭不上什么太大的边,心里还是很失望,不仅是对慕容枫的失望,也是对大历未来的失望。 他不是反对说一国的储君,不应该多娶几房妻妾,关键是,他觉得纳妾不比娶妻,绝对要分时机,你说,现在大历真的可谓是前有虎,后有狼。 这个时候,怎么样都不该是贪图美色,享受高位者带给自己至高无上权利的时候。 慕容枫并没有生气,反而起身从桌案后走到张田军身边,语调带着尊敬,却没有任何的顿悟错意,“张尚书,您慢走。” 张田军狠狠瞪了慕容枫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后,当真是拂袖而走。 其他几个官员,看张田军走后,也一一告辞了,就态度来说,虽比不上张田军那么刚烈,脸色却都不大好,尤其在经过衣衫不整,满脸黑灰的徐清丽身边时,那目光,绝对带着鄙视。 大历民风一向不如其他两国开放,妓院是有,那些自诩文人雅士的人是去,权贵高官也去,却都是遮遮掩掩的,并不像其他两国那样,以风流为炫耀的资本。 试问,一个正经人家出身的女子,怎么随随随便便就会住到其他男子家里。 在那些人“你就是个不正经女子”的目光中,徐清丽终于忍不住了,刚想大吼,我是户部尚书千金,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宸王侧妃,慕容枫已经走到她身边。 慕容枫才是她最在乎的人,对旁人的那一点点不满,随着慕容枫走到她身边,都消失殆尽了,脸上浮现的是最真诚,也是在她看来自己最好看的微笑,“王爷,你尝尝看,这是妾身给你熬的莲子粥。” 声音软糯的就像是她手里刚熬制出来的莲子粥。 最后一个退出书房的是兵部侍郎杨金福,他听到徐清丽嗲得让他直起鸡皮疙瘩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乖乖哩个咚,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非良家女子,看那样子,不过是说一句话,整个人就像是要挂到慕容枫身上似的。 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人不如张田军那般正直不说,胆子也没他大,抱着非礼勿视的念头,扭过头,匆匆就出门了。 慕容枫说了句话,不过距离有点远,外加他神经绷地有点紧,没听清,不过,就刚才慕容枫丝毫没有责备徐清丽的态度来看,他很自然地认为,肯定是在说什么表示感激之类的话。 杨金福匆匆走出宸王府,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他之所以这么紧张,一半因为他的上司因为跟随的是罪将周飞度,被其他大臣弹劾,也已经下狱了,他怕自己就会是下一个入狱的。 还有一半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多虑了,总觉得他刚才离开书房时,慕容枫看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周飞度暗地里派人来联络他的事。 这大历皇朝,毕竟姓的还是慕容,让他联合着其他人去反这慕容氏的江山,从此以后担上反贼的罪名,他还是犹豫的。 可是,他又想,如果不反的话,兵部尚书谭晔的现在,会不会就是他的未来。 正要撩起轿帘坐进去,有人走过来喊他,“杨侍郎。” 杨金福回头朝来人看去,他认得这个人就是礼部尚书张田军府上的管家,“管家,找我有事?” 那管家笑着朝杨金福身后不远的地方看去,“杨侍郎说笑了,是小人的主子找你有事。” 杨金福犹豫再三,还是朝管家看的地方走去。 他好不容易爬上兵部侍郎,是不想成为反贼,可是,相比名誉来说,他更不想锒铛入狱,更不想连累一家老小。 站在一棵大树下的张田军,脸色非常难看,比起刚才他离家宸王府时,似乎又黑上了几分。 杨金福看着他,忐忑道:“不知道张尚书喊属下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虽不属于同一个部门,毕竟官衔比他大了不少,杨金福对他很恭敬,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那样。 张田军睨了他一眼,始终负在背后的手,拿到了前面,杨金福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杆旱烟枪,吧嗒,吧嗒,他猛抽了两口,在把杨金福呛地眼泪鼻涕一把抓,这才慢慢开口,“杨侍郎,老夫就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杨金福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真的没看黄历,显示被人莫名其妙的拉到宸王府,现在又被人拦住追问什么,心里虽不大待见张田军对他的说话态度,脸上依然浮现着笑意,“尚书大人,你请说,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田军又抽了两口旱烟,在一阵缭绕的白色烟雾中打量着眼前人,“周飞度可有找过你?” “这……”杨金福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口气也不如刚才那样爽快,吱吱唔唔半响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意思却已经在明显不过。 张田军手拿着烟枪,怒道:“杨金福,这就是你刚才说给老夫听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金福打了个哆嗦,“张尚书啊……”看似喊了他一声,却没有说其他的话。 “怎么?”张田军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他不告诉杨金福问周飞度的原因,他是肯定不会开口,哪怕开口了,也不会说实话,抖了抖烟灰,索性把自己心里想的都告诉了杨金福。 连张田军这样的忠臣都起了反心,杨金福心里也没什么怕的了,就把周飞度找他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不需要张田军问他,主动把周飞度的藏身之所告诉了他。 反正都说了,就一次性的把话说完,他把徐从才跟周飞度在一起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虽说张田军起了反心,却不是反慕容氏的皇朝,他只是反慕容枫,反正慕容氏还有一个慕容兴平在。 想起自己以前总觉得慕容兴平书生气太过于浓,哪怕有个善于征战的舅舅在,也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他就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书生气再浓,也有可以改变的时候,好色,却是好多亡国之君,不约而同的导火索。 遣走杨金福后,杨田军也没了抽烟的兴致,他仰头看着夜幕苍穹,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浑浊的老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先帝啊,老臣对不起你,为了大历的千秋万代,只能违背你的遗旨了。 杨田军不再拥护慕容枫登基,除了看到他在王府里私藏着女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暮雪瞳的身世,不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就连她的人现在还在东陵的消息也被人捅了出来。 让一个身上留着四分之一东陵皇室血液,八分之一宣治皇室血液的人来当一国之母,绝对很天大的欠妥。 慕容枫对暮雪瞳的态度,虽然没有人明说,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最贴身的侍卫忽然不见了不说,还有那么多的折子让他乘东陵不备,一招治敌,他却置若罔闻,还不是怕伤到那个女人。 自古女人如祸水,既然他舍不得割舍,那就割舍他自己。 …… 事实上,慕容枫在书房里对徐清丽说的是这样一句话,“该散布出去的消息,你都散布出去了,你现在可以离开本王这里了。” 口气不算冷硬,大概还是看在她是女子,又曾帮到过他的份上。 徐清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枫,“王爷,你……这是要敢我走吗?” “徐从才花费那么心思教你,你应该知道本王这样的人,最讨厌的是什么?”慕容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徐清丽嘴唇颤抖,唇角惨白,说出她早知道的答案,“像你们这样久居高位的人,最讨厌的是被人算计。” 这是江南的那个私塾先生曾经教过她的话,可惜,情急之下,她给抛掷到了脑后,为了逼慕容枫给她给名分,她让人放出了慕容枫府上“私藏”着一个女子的消息。 她真的没想到,她做得那么隐蔽的事,慕容枫都知道了,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在他倾世绝美的外表下,同样有着一颗全天下最睿智聪颖的心。 “我不走!”徐清丽含泪看着訾容枫,“我本来就是你的侧妃,这王府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 “咳……”一阵很轻的咳嗽声忽然由门外传来,有人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九十章:名不虚传 这个人虽然风尘仆仆,眉目间带着疲惫,那眉目间的神采,却是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记,更不要说徐清丽通过下人对暮雪瞳的描述,已经知道了她大概的长相。 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她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是要和她抢慕容枫吗?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很自以为是的就在心里这样定位了暮雪瞳。 暮雪瞳怎么看不到徐清丽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姑凉哎,她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徐清丽,连主次都没弄清,你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秒杀我,胆子似乎大了点。 又想到慕容枫为人一向的腹黑,她看徐清丽的眼睛里,又多了几丝悲悯。 慕容枫长时间的看着暮雪瞳,并没有说话,这在很大程度上,又让徐清丽曲解了他的意思,把手里的托盘端高了一寸,凑到慕容枫手边,只当这个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声音嗲得出奇,“王爷……” 然而,话没说话,就听到咣当一声,是什么东西翻倒到地上的声音。 这段时间以来,慕容枫是一直不和她说话,也不对她有任何的特别,可是,像这样粗鲁的行为,还真是第一次。 徐清丽随着暮雪瞳的出现,而憋起来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瞬间就哗哗地朝下流,“王爷……” 真不愧是徐从才的女儿,演起悲情戏来,真是有模有样。 暮雪瞳走到慕容枫身边,扬起还沾着灰尘的小脸,对他笑道:“王爷,一段时间没见,你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我告诉你啊,这可不好,一个好的男人……” “喂!”没等她把现代社会评价出来的好男人标准,说完给他听,人已经双脚离地,被人打横着抱了起来。 就这样,在徐清丽和地上碎成片的瓷碗一样,碎了一地芳心中,慕容枫抱着暮雪瞳大步朝书房外走去。 定定看着那对贱人远离的背影,徐清丽被烟熏黑的脸上出现了狰狞、妒忌、毒辣以及种种难以用词语形容,却都是贬义词的表情。 她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这帮女人在坏她的好事! ……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暮雪瞳回王府的消息,一经传出,原本伺候过的,或者是她还在王府时就在王府当差的那些佣人们,都是满心喜悦,毕竟这段时间,王府的气氛和慕容枫的脸色一样,整天都雾霾阴沉着。 随着正牌王妃的回来,他们相信他们王爷的脸色和整个王府的气氛,肯定明艳如风和日丽的晴天。 事实上呢,回到房间后的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下人们想象的那般和谐,先是慕容枫吹口哨找宋越,结果,那混蛋根本就没出现。 再接着,他又开始心疼起暮雪瞳这一路的颠簸,他不多派人去,就是为了让暮雪瞳淡出世人的视线,外界对她的关注越少,她也就越安全。 结果暮雪瞳对慕容枫的关心,根本不以为然似的,还随口说让宋越先回来了,真的没看到他之类的话。 这一下,慕容枫算是彻底炸毛了,这个混蛋,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擅自不听他的话也就算了,现在更是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当即也不顾着和暮雪瞳久别重逢要好好亲热一番,气呼呼地就出门招来侍卫,亲自去寻找宋越。 宋越还没回来,这还真是出乎了暮雪瞳的意料之外,哪怕是带着只会一点三脚猫拳脚的紫菊也不应该她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 难道是自己看多了电视和小说,高估了宋越的能力? 一想到宋越和紫菊可能真的有危险,暮雪瞳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合十在眼前,一会儿求如来,一会儿就观音,最后也不管什么国界了,反正是连上帝、圣母玛利亚都求上了。 还真的神了,暮雪瞳自问在她穿越以前,真的不相信任何鬼神之说,哪怕真的魂穿后,也只是相信人真的三魂七魄的存在,对鬼神,她还是当真自己的无神论者。 但是,就当她病急乱投医,想着还有什么神明没有求到时,房门被人推开了,“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暮雪瞳睁开眼,转过身,看到的真是紫菊,喉咙口忽然就涌起一阵涩涩的味道,身体的机能在告诉她,她现在有多兴奋。 紫菊看到她,明显也很激动,跑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她身边,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不已,“小姐,你现在怎么能累成这样呢?你应该让掠影来送给信,让王爷去……” 后面“接你”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暮雪瞳拍着脑袋的一声“哎呀”给打算了。 “小姐,你怎么了?”看暮雪瞳忽然就有心事,紫菊忍不住追问。 “没什么事。”暮雪瞳不想让紫菊担心,揉着肚子,随便就找了个借口,“我是想起来肚子饿了。” 在紫菊看,现在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自己家小姐的肚子饿,不要说里面还住着小少爷或者是小小姐呢,这更马虎不得。 把暮雪瞳按到凳子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后,就朝厨房跑去。 暮雪瞳端在手里的茶,随着紫菊的出门,立刻放到了桌子上,手伸到了腰间,果然,她别在那里的钥匙形状的玉佩真的没了。 是慕容枫乘刚才抱她时拿走了,又故意转移她注意力的说宋越没回来,却又在忽然间,紫菊就出现了,这一切都说明他是故意的,至于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和她一样猜到秘密就在暮府暮尉迟的书房。 只是那几株会变化阵势的桃花后面当真藏的是宝藏吗? 说心里话,暮雪瞳以自己对暮尉迟那么短的接触来看,还真的未必是。 联想到她刚才进府时,下人们私下议论的这段时间慕容枫不断约着见面的官员,她就隐隐觉得他拿走自己的玉佩是为了…… 暮雪瞳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很多人口中异常难接受的异地恋,到底让人难过到什么程度。 等真正发生在她身上,还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异地恋,她已经很难过,所以,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和慕容枫分离。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低头抚摸着肚子,孩子,对不起了,你还这么小,就让你陪着妈妈一起折腾。 也许是心理作用,暮雪瞳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被人踢了下,像是肚子里的孩子在鼓励她。 …… 正朝暮尉迟的左相府赶去的慕容枫,心里其实也挺舍不得暮雪瞳的,才抱了一下,连个小嘴都没亲上,就暂时又要分离了,他真是越来越不喜欢那帮看着都一把年纪了,精力却一点都不输年轻人的老家伙了。 他身边的宋越,在经历过情时后,再去看慕容枫的反常,就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 慕容枫一直没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但是,从慕容枫拧紧的眉,就看得出他心情非常的不好,宋越连忙抿紧刚刚张开的嘴,非常识时务的选择了闭嘴。 慕容枫的确心情不好,也在想自己的心事,暮雪瞳没有猜错,她腰上的玉佩是慕容枫拿的,宋越也在前两天就到了,还有那个官员们私底下流传的,关于他如何如何好色,其实都是他让宋越传播出去的。 之所以留着徐清丽,不过是看透了她虚伪的本质,让她当了个特地为了存在而存在的人证而已。 事实上,他这个局布得有点早。 早从徐从才被关到周飞度对面,就是他故意在安排一切。 他很清楚的知道随着慕容南诏的驾崩,周飞度那颗蠢蠢欲动了很久的心,终于开始铿锵有力的朝胸膛以外的地方跳动了。 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这才会把世人都以为掌握着整个大历国库的徐从才,给关到了他的对面。 周飞度果然没让他失望,当天夜里就带着徐从才逃了。 周飞度要起兵,唯一缺的就是粮草,虽说有了徐从才,他心里还是没底,这就是谋反之人有的通病,他们总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从来不会全心全意地去对一个人。 既然不相信,又要钱财,那么暮尉迟空出来很久的左相府,就成了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据他一早就安排在附件监视的人来报,周飞度带着徐从才果然进了暮尉迟的府邸。 暮尉迟书房门口的桃花阵,他也看到过一次,除非是那个书房里真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否者一个书房而已,哪怕是皇帝的御书房都没他的那么难进。 另外还有一件事,张田军下定决心要反他,也是他故意的,包括兵部侍郎扬金富在出书房前,感觉到的那意味幽深的目光,也是他故意的。 他要的效果就是,当他出现在暮府时,目前大历的重臣们都在,至于他要的目的,一会儿就能见分晓。 冷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暮府,今夜灯火通明啊,要用一个词语形容,那简直是“太热闹非常了”,不算大的花园里站着那么多的人,远远看去,就只见一颗颗的黑脑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赶集呢。 各位看官,不要惊讶,也不要吃惊,你没走错,更没看错,这里的确是曾经大历皇朝的左相府,簇拥在花园里的也是大历皇朝品衔大到可以入金銮殿面圣的大官。 宋越跟在慕容枫身边这么多年,大概也能猜到他一部分心思,可是,当看到这么多的大官齐聚在眼前,仍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聚众商量着怎么造反吗?这胆子也太肥了吧! 偷偷地看了慕容枫一眼,发现他脸色依然老样子,也就暗暗松了口气,“主子……” 宋越刚想开口,被慕容枫一个抬手制止了,他从容不迫地朝人群走去,人群里那个正慷慨陈词的人,正是耍得一手好剑的周飞度。 慕容枫小的时候,其实经常看到周飞度,那时,他留给他的印象也就四个字“不善言辞”,真没想到啊,时隔数十年,真的当刮目相看。 站在最外围的大臣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那么回头一看,看清来人是谁,顿时惊魂了,“王……王爷!”颤抖着唇瓣,从喉咙里颤颤巍巍地喊出这么一声。 周飞度正说道重点,看都没看,直接不满地接上话,“像这样一个好色,行事无度的人,要不是看在他身上留着慕容氏的血,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称他为王爷了!” “哦!”微微带着点笑意,笑意中还有几分慵懒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他接的很好,听着刚好是接上了周飞度,又像是打断了他,“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本王真不知道原来本王在周将军心目中,已经是如此的不堪了,就连这声王爷,都是将军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才给本王的,这么说来,本王当真是要对周将军感恩戴德才是。” 慕容枫的声音不算响,却已经四周一片安静,显得格外清晰。 在场的大臣们,一看带慕容枫来了,第一个反应都是低头看地,有脸长得稍微大一点,还有长得胖一点,低不下头来的大臣们,都举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他们生怕今日如果不能成事,慕容枫会来个秋后算账。 慕容枫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并没有多做停留,就移到了周飞度身上,声音依然含着淡笑,“周将军真是好身手,连天牢那样的地方,你都能出入自由。” 周飞度完全顾不上他这是真心夸奖他,还是在讽刺他,愣了愣,继而接着刚才的话,高声道:“诸位臣工啊,先帝的遗诏固然重要,但是,我们身为人臣,食君之禄,就要为君担忧啊,为了我大历能千秋万代,我们真的要选出徳量皆备的人出来继承大统!” 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多冠冕堂皇,什么选出徳量皆备的人出来继承大统,放眼慕容氏,除了慕容枫,能继承大统的不就只有慕容兴平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的亲外甥。 自古以来,外戚夺权,并不算少见,不要说周飞度手里确确实实地掌握着大历三分之一的兵权。 这也是张田军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推翻慕容南诏遗旨,拥立慕容兴平上位的原因。 对一个国家来说,一个不贪恋美色的君主固然重要,可是一个能有自己立场,不软弱,能守得住江山的君主同样也很重要。 张田军站出来说话了,“宸郡王,不是我们罔顾先帝遗诏非不让你继承大统,实在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们失望了。” “哦。”慕容枫朝张田军看去,脸色平静,不带任何喜或者是怒,“张尚书倒是说说看,本王什么样的所作所为让你们失望成这样?” 张田军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被慕容枫这样看似无害,却绝对凌厉的眸光给唬住了,“你……” 他把自己能看到的,听到的一并说了出来,这还真是个不负好官之名的好官,话语间,慕容枫尽然没听到他任何一丝的加油添醋。 “就这些啊。”慕容枫静静听完,就当众人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或者出言反驳时,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罪证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竟然没一个敢站出来说来,很不幸,这一次,当出头鸟的又是张田军,他毫无任何顾忌,也不怕任何报复的把暮雪瞳的身世给说了一遍,末了,尤其强调她身上极有可能带着宝藏那事。 他说暮雪瞳有宝藏,倒不是说去惦记着,而是他一向比较清廉,似乎也知道大历国库比较空虚,要真算起来,他是慕容南诏打算起兵东陵时,位数不多上折子表示反对的。 他提宝藏,不是让慕容枫去要那笔宝藏,而是觉得,现在这个消息,其他两个国家的人估计也知道了。 金钱当前,人性的善良和一切都美好,都显得那么的微薄,张田军很明确的说出他当心的事,也许等着暮雪瞳的是无数次的追杀,换句话说,如果暮雪瞳真的成为皇后,慕容枫会连带着危险不说。 为了防止皇帝有危险,宫中就不得不加多禁卫军的人数,这个人数一旦增加,国库又要多一笔开支,这对本来就贫穷的大历国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慕容枫听完后,摩挲着下颌,状似思索了一会儿,居然还表示赞同的点点头,站在他身后的宋越,看到他点头,脚一软,差点摔倒了。 套用紫菊有一次骂他的话,王爷这聪明的脑子是进水了吧,才会在这个时候点头。 慕容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周飞度的声音,这一次,不是针对慕容枫,而是在质问徐从才,无非是国库里到底有没有银子了? 徐从才从走出天牢那瞬间,也想明白周飞度拉着他一起反的原因,还不是看中了他户部尚书的身份。 本来周飞度不问,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前,他这么一开口,又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他要再不回答更容易让人怀疑,清清嗓子,如实回道:“目前国库的银子和张尚书说的差不多。” ☆、第九十一章:还反个毛 “什么?”周飞度听后,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就国库里这点银子,就算是全部给了他,也不够他三军吃和穿啊。8 连吃和穿都成问题,这还反个毛啊! 他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得了“常胜将军”这么个称号。 几乎是眼珠一转间,他就镇定了下来,也想到自己把那么多大臣引到这暮尉迟左相府来的原因。 大历的国库是空虚,可是却不代表,大历真的就没钱了。 先帝为了这笔宝藏,都可牺牲美色,他一个只懂舞枪弄剑的武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转过身,扬手朝身后的小院子指去,口气煞是笃定,“刚才张尚书不也提到宸王妃的真正身世了,既然她就是东陵訾清汐的女儿,既然她还是我大历的王妃,现在国库空虚成这样,她更应该义不容辞的把她的宝藏拿出来。” 慕容枫闻声,只是淡淡一笑,“周将军,你刚才不还义正言辞的说,暮雪瞳根本不配为我大历朝的王妃,怎么转眼就改变了主意,当着这么多朝廷重臣的面,你这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耳光吗?” 周飞度被慕容枫的讥诮噎到了,脸涨的通红,半响都没说出话。 有句话说得真是好啊,金钱面前,爹娘都可以靠边站,更不要说只是撺掇他们的人只是一介武夫。 刚才还明哲保身,选择低头不语的大臣们,当即发出窃窃私语,意思再明确不过,无非是一直还把暮雪瞳当成大历的宸王妃。 换句话说,也是为了让慕容枫明白,他们都承认了暮雪瞳枫身份,也是时候让她把那笔宝藏拿出来了。 慕容枫看着变脸如同变天的大臣们,不由失声笑了起来,“我说诸位大臣,你们还都是我大历能进的了金銮殿面圣的重臣,怎么会这么没主心骨?” 有脸皮薄的大臣脸上已经露出尴尬,低头不敢去看慕容枫,也有的大臣,依然昂首挺胸,不畏任何权势的直视着慕容枫的眼睛,毫无疑问这个人,又是当出头鸟还当上瘾的张田军。 他思虑的终究是比其他大臣要缜密,在他看来,国库空虚成这样,是继续要纳入新的金银,但是,这要靠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从而刺激消费,提高商户的纳税利率,而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笔谣传了不知道多少年,却始终连个影子都看到的不到的宝藏上。 自古以来,被宝藏所坑的人不少,被宝藏坑到国破家亡的例子也有。 他是三代老臣,亲眼见证了先先帝继承大统时,百废待兴时的不易,只要他活着,就绝对不想看到大历朝灭亡的方向走去。 所以,当慕容枫话音落下,他又站出来,接上话,“宸王府,你这话就欠妥了,大臣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大历的江山社稷着想,试问,如果,国库空虚成这样的消息,一旦被其他两国发现,他们肯定会乘虚而入。8” 字字珠玑,也句句在理。 慕容枫看张田军的眼神,和看其他大臣的眼神,始终不一样,“张尚书说得是,本王受教了。” 眼看自己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宝藏上,又被慕容枫和张田军岔开了,周飞度心里不乐意了,插上话,洪亮有力的嗓音拉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宸王爷,今天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也一定要把身后这破阵的方法告诉我们。” 张田军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眼前的慕容枫哪里有外界传闻的半分轻佻浮躁样,听到周飞度用这样的口气对尚且还是一国储君的人这样说话,当即不满了,“周将军,请注意你一个臣子说话的态度!” 周飞度看着张田军,冷笑,“张尚书,瞧你这话说得多义愤填膺,你可别忘了,今天晚上是谁主动来找我商量要事的!” 张田军脸上闪过尴尬,嘴角翕动,却没再说话,这一次,是他行事欠妥了。 慕容枫笑了笑,始终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到了前面,他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吸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这当中也包括宋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这是要干什么?按照他的意思,这个周飞度猖狂成这样,先打一顿再说。 慕容枫脸色平淡,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张开收拢的五根手指,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指甲的末尾处带着一点嫣红,更映衬地他掌心里那块钥匙形状大羊脂玉光滑而细腻。 周飞度看了一眼,率先开口,口气很不屑,“宸王爷,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拿这样的东西来诓骗我们!” 慕容枫并没有生气,斜睨了他一眼,口气依然淡如毫无任何波澜的湖面,“周将军,本王有没有诓骗你和其他大臣,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人群里有人发出附和声,“是啊,不试一下,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周飞度狠狠朝那个多话者瞪去,可惜,财富面前,他的威信似乎也大打了折扣。 慕容枫朝院子前面的那几株桃花走去,本来围成一团的大臣们,主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慕容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来的,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嘴角那抹笑,带着十足的讥诮。 周飞度也看慕容枫当着拿着那把玉雕刻成的钥匙朝桃花阵走去,倒也没有阻止,也没再说话,他看似站在一边,两只眼却是目不转睛地落在慕容枫身上。 慕容枫很坦荡,走到那一株株不断变化着阵势的桃花树前,并没着急着做什么,而是凝神看着。 周飞度是个急性子,看慕容枫一直都没反应,忍不住就开口了,“宸王爷,你不会是在故意在拖延时间吧?” 慕容枫侧过脸,睨了他一眼的同时,也奚落起他,“要不周将军你来?” 周飞度见识过这个阵势的厉害,上次被弹回来胸口还疼着呢,他才不想去找死,没说话,脚却朝后退了一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慕容枫这才把羊脂玉雕刻成的钥匙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看样子,下一步他就要破阵了。 群臣,包括周飞度,宋越都屏息静气地看着。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在乎的是桃花阵后面的院子里到底有没有宝藏,而宋越则是在担心慕容枫会不会危险,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准备。 “慕容枫!”一道女人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回头,看到的居然是刚才备受他们争议的暮雪瞳。 这个女人不是被先帝慕容南诏骗到东陵去了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看了她一眼,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又放到了慕容枫身上。 当看到慕容枫看她的眼神,“红颜祸水”四个字,很快就被张贴到暮雪瞳身上。 暮雪瞳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径直走到慕容枫身边,“慕容枫,谁让你拿我的东西了!” 话说着,她乘慕容枫一个不注意,近乎蛮横般的把他手里的玉质钥匙一把抢了过去。 周飞度率先回过神,“宸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暮雪瞳毫不惧怕地直视上他的眼睛,目光森冷,口气也不善,“周将军,你这么急着要找出那笔所谓的宝藏,真正的目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却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飞度粗了脖子,刚想开口反驳,暮雪瞳却根本没给他机会,她眸光清冽的环顾在场的每个大臣,最后定在了最外围,自她出现,就始终低着头的人身上,“二皇子,我都看到你了,还躲什么呢?” 被暮雪瞳这么一点破,慕容兴平讪讪地抬起头,他假装成其他大臣的模样混在人群里,听的就是周飞度的话。 慕容枫却在这时,忽然怒道:“你来干什么?真是胡闹,还不快回去!” 暮雪瞳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慕容枫在故意气她,她舔了舔嘴角,对着慕容枫露出了自站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傻瓜,我们是夫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她抓上慕容枫的手,轻轻覆到自己小腹上,“更不要说,还有咱们的蛋蛋在。” 慕容枫尽管猜想过暮雪瞳会怀孕,听她这么轻口一说,那种感觉,真是没法用词语来形容,他像每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那样,激动地抱着暮雪瞳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周飞度朝慕容兴平看去,眼神带着责备,你不是说她没怀孕吗?现在好了,她有了身孕,那帮老东西,又说不定有宝藏在手,看这次怎么还能把慕容枫给扳倒。 周飞度在那里气得七孔冒烟,这边,张田军激动地几乎是颤抖的声音已经响起了,“宸王妃,你真的有身孕了吗?” 谢天谢地,大历皇室血脉一直都不旺盛,他何其幸运,居然能看到第四代人,盯着暮雪瞳小腹看了半天,比看自己家小孙子都激动。 暮雪瞳对张田军还是很尊敬的,并没有像给周飞度脸色看那样丢脸色给他看,更没有故意噎他,拍拍慕容枫的胸口示意他冷静下来后,这才对张田军如实回道:“张尚书,我真的有身孕了。” 张田军喜极而泣啊,在场的其他大臣看张田军都改变了立场,生怕被暮雪瞳那个小心眼的女人记恨上,来个秋后算账,都拂起衣袖开始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周飞度不甘心道:“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东陵,至于她腹中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光就直朝他脖子上刺去,如果不是他躲地快,只怕,这一剑直接会要了他的命。 周飞度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 他甚至都没看带慕容枫拔剑,把宝剑已经朝他挥来。 慕容枫额头上青筋暴起,齿关节在咯咯作响,暮雪瞳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时候,扯了扯他的衣袖,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慕容枫才暂消了怒气。 朝廷重臣之所以能被称为重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够圆滑,知道站对队伍,看眼前这局势,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站到了慕容枫这边。 几株桃花后的小院子,今天肯定是要进去看的,不然还会有无止尽的麻烦。 暮雪瞳提了个建议,阵被破后,由张田军和另外一个大臣和他们一起进那个院子。 鉴于张田军为人一向正直,大臣们没有一个提出异议,也为了公平起见,另外一个进到院子里的人,就选了最懂金银之才,现在看似已经站到周飞度那边的,户部尚书徐从才。 …… 有了那把钥匙,慕容枫一行四个人,很容易就进到了院子里,周飞度拉着慕容兴平刚想一起进去,那几株短暂停止变化阵势的桃花又开始看似混乱,却是最有章法的变幻。 周飞度无可奈何,心里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慕容枫他们也出来了,四个人的脸上是各有表情,唯一相同的就是错愕。 暮雪瞳的表情很怪异,像是想哭,眼眶红红的,却没有半点眼泪;慕容枫搀扶着她一只胳膊,薄唇紧抿,若有所思;徐从才则彻底像是被吓瘫掉了;至于张田军,三朝老臣的脸上出现的是震惊。 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四个人变成了这样。 “张尚书。”大臣们齐刷刷地涌到了张田军身边,“你没事吧?” 这帮人官做久了,也圆滑了,说话遮遮掩掩,无非是想问里面到底有没有宝藏? .. ☆、第九十二章:所谓宝藏 张田军脸色煞白,嘴角颤抖了好久,才发出声音,让其他大臣失望的是,他就说了四个字,而且是毫无任何价值和意义的四个字,“太可怕了!” 院子里到底有什么,会把一个三朝老臣吓成这样,众人对桃花阵后面的小院子更好奇了。 好奇心驱使下,终归就有勇猛之人,这不,一个暮雪瞳叫不上名字的大臣,嘴里咕哝着,伸出手就要去揪住他眼前的那颗桃花数,“我就不信这个邪!” “别……”暮雪瞳刚想开口让他不要去摸,尖锐如杀猪似的声音已经萦绕在四周,发出声音的正是那个鲁莽的大臣。 只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去触碰桃花树的手,已经出现了黑色,而且那股黑气正顺着手臂朝上蔓延。 不过是须臾间,他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有胆子大一点的大臣本来想去搀他起来,看他脸色渐渐变黑,也都不敢再去靠近。 人就是这么的脆弱,这么快,刚才还活生生的一条命,已经了无生气。 大臣们,包括周飞度都怔愣住了,如果不是地上躺着那具冰凉的尸体,只怕还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周飞度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大臣只是用手去拔桃花数,就沾染上了剧毒,他想到自己也动了那样的念头,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慕容枫蹲下去看了一下,对围观的大臣,沉声道:“这是一种会传染的毒药,都不要靠近他!” 大臣们哗一声,齐刷刷地朝后退了很多步。 周飞度冷笑,“宸王爷,你是不是还欠我们一个交代?” 死个把个大臣,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暮雪瞳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欠他们一个交代,人的野心一旦被激发出来,不管他以前怎么忠君爱国,都会被抛掷脑后。 “周将军,看样子,不管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要不……”暮雪瞳顿了顿,嘴角虚浮起了一丝淡笑,“你自己亲自进去看一下。” 周飞度负手,看着暮雪瞳,一声冷哼,“宸王妃,你是故意想让本将军进去吧,再说了,你都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本将军不会相信?” 在他心里,暮雪瞳现在不仅是红颜祸水,还异常狡猾。 慕容枫起身,看着周飞度的眼神变得很凝重,“周飞度,那你可要听仔细了。” 随着慕容枫的一句话,竖起耳朵的,又岂止是周飞度一个人,在场的人,除了惊魂未定的张田军和徐从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容枫。 慕容枫一声冷笑,这就是所谓大历皇朝,最忠君爱国的重臣们。 今天这个借着修建河堤,贪污了几十万两,明天那个打着赈灾救民的幌子,多报上百万两,难怪,国库会亏空成这样。 这就是一帮蛀虫,想让大历真的能千秋万代下去,就必须彻底更换了这帮蛀虫。 慕容枫再一次打量了下在场的各位大臣,除了张田军,还真没有一个是他所知道的忠臣。 也对,周飞度召他们到这里,就是为了反他,试问一些在他看来迂腐十足的大臣又怎么会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大臣们,被慕容枫凌厉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明哲保身最为重要,齐刷刷地把头低了下去。 慕容枫也懒得很他们计较,拿出玉佩制成的钥匙,再一次打开了八卦阵。 起先,他们都不敢走进去,后来,看周飞度带着慕容兴平走了进去,也就跟了进去。 所有走进院子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住了,装修精致地堪比皇宫,看似很小的院子,该有的景致却是一样都不少,亭台楼阁,长廊花池。 虽然还没到荷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隐隐约约已经能闻出荷花的馨香。 暮雪瞳的手一直都被慕容枫拉着,看样子,似乎这个地方,不管它再怎么美,她也不想来第二次。 慕容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暮雪瞳只是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周飞度很谨慎,走到屋子门口,示意慕容枫去开门。 慕容枫叹了口气,伸出手推开了门,众人只觉得一股很好闻,却分辨不出是花香,还是香料的气息拂面吹来。 “周将军。”慕容枫眼睛里带着点挑衅的看着周飞度,“不要告诉本王,你一个征战沙场那么多年的将军,连走进一间屋子的勇气都没有?” 周飞度果然是勇猛有余,聪明不足,被慕容枫这么一用激将法,还真上当了,冷哼一声,高昂着头就朝屋子里走去。 暮雪瞳似乎不乐意周飞度走进去,刚想阻止,被慕容枫一个眼神阻止了。 事实上,周飞度真的没能够顺利的走到屋子里,他不过是刚迈过门槛,就听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罩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听到周飞度的咆哮声,“慕容枫,你这个小人,你居然暗算我!” 慕容枫并没有生气,甚至可以说面对周飞度的破口大骂,连眉都没皱一下。 暮雪瞳算是很了解訾容枫了,所以对他没生气,并没有任何的奇怪,这个男人的脸皮本就是世界上最厚的,他算计了别人,被别人这么不痛不痒的骂两声,他会生气才怪。 慕容兴平听到亲舅舅的呼叫声,正打算跑进去看什么情况,被慕容枫伸手拦住了,“二哥,如果你不想像周将军那样,我劝你还是别进去。” “你!”慕容兴平被气得不轻,狠狠瞪了慕容枫一眼,却只能作罢。 有周飞度这个前车之鉴在,其他的大臣自然不敢朝门靠近一步,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没了注意。 这时,慕容枫开口说话了,“各位,这里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宝藏,至于传说中的宝藏更是子虚乌有的事,你们都散了吧。” 性命和金钱,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这院子里除了慕容枫,暮雪瞳,被困在房间里的周飞度,还有不甘心的慕容兴平,再也没有其他人。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些碰撞的声音,听得出来,那是周飞度在想办法自我脱困,却都没什么效果,慕容兴平着急了,也不管慕容枫说的什么危险,抬脚就朝门槛的方向走去。 慕容枫再次拦住他,“二哥,你听我讲完几句话再决定进不进去也不迟。” 慕容兴平脸色很难看,“有话快说!” …… 出了暮尉迟的左相府,张田军和徐从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其他的大臣团团围住了,七嘴八舌,无非是好奇他们有没有走进房间,如果进去了,又看到了什么?宝藏真的不在里面吗? 张田军看着这帮眼睛里只有宝藏的同僚们,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徐从才看去,“徐尚书,还是由你来说吧。” 徐从才拍着胸口连声说了三遍“太可怕了”,这才开始言归正传。 原来,这个院子,之所以被暮尉迟弄那么神秘,里面布置的那么精致,和很多人一开始猜的一样,就是因为他在里面金屋藏娇了。 只是这娇,藏得那么的与众不同,不然也不会把徐从才吓得面无血色。 人家是藏美人,口味再独特一点的会藏个小倌,他却在屋子里藏了一个死人。 躺在屋子冰棺里的女人,虽然已经死了,徐从才还是认出她是谁,她就是那个真正的宸妃,也就是东陵公主訾清汐。 他跟着慕容枫和暮雪瞳一起进去时,并没有看到什么机关,只是在冰棺的边上放在一封信,和暮尉迟共事多年,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出自暮尉迟的手笔。 暮尉迟像是早就猜到暮雪瞳有朝一日会走进这里,信封上写着“暮雪瞳亲启”五个字。 既然是暮尉迟写给暮雪瞳的,自然只能暮雪瞳自己看,她看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枫。 慕容枫这才拿过去自己看,等他看完,就把信给了他和张田军。 看完这封信,连他们两个也都惊呆了。 原来,在三国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宝藏,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女子为了嫁给心爱之人,而编出来的谎言。 訾清汐的母亲是宣治的郡主,为了能嫁给她一眼就倾心的东陵皇帝,掐准了东陵皇帝国库空虚的弱点,硬是自己编造出了自己有宝藏的谎言。 没人知道东陵那个皇帝娶她,是不是为了宝藏,却知道一件事,应了那句红颜多薄命,在生下訾清汐的母亲后,那个宣治的郡主就香消玉殒了。 东陵并没有因为訾清汐母亲的嫁入而变得富裕,自然而然,刚出生的訾清汐就背负上了有宝藏的谎言。 谎言一旦说了千遍,就会被当成真的。 就这样,三个国家,就连宣治也以为訾清汐身上真的有宝藏。 大概真是遗传,一次偶然的机会,訾清汐喜欢上了大历皇帝慕容南诏。 和她的母亲一样,她也以自己身上有宝藏,让慕容南诏不惜与东陵为敌的娶了她。 大婚当天,她就被封为宸妃,宸同辰,代表着日月星辰的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跌落了谷底,因为她发现,慕容南诏娶她,不单单是为了宝藏,更是为了给他那个最心爱的女人,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费尽心思嫁的丈夫,他最心爱的女人,居然是她的婆婆。 这……大历朝的皇室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龌龊。 本来慕容南诏是不打算把她处死的,谁知被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他让人动手时,暮尉迟出现了。 原来,暮尉迟一直都爱着訾清汐,他在人生最得意时,心甘情愿的成为叛将,原因并没有外人猜的那么复杂,他也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世间,最难懂的其实就是一个情字,暮尉迟按照他的计划,把訾清汐救到自己府上的同时,也在宫里安排了一句面部惨遭毁容,身形却和訾清汐一模一样的女尸。 ☆、第九十三章:事与愿违 就这样,算是蒙骗过了所有的人,而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听从了慕容南诏的安排娶了孙庆梅。 他对孙庆梅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和她成亲半年以来,两个人还没洞房。 孙庆梅虽出身在武将之家,自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性格算是大大咧咧,不如一般女儿家那么娇媚,可是,再怎么出身武将之家,她一个特小女儿家家的,有些事,尤其是男女方面的事,还真不好意思主动说出口。 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她以为暮尉迟迟迟不和她圆房是心里另外藏着女人。 出嫁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还在耳边,无非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出嫁为人妇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记住了,一定要学会忍耐。 她深深的爱着暮尉迟,当然就把母亲的经验之谈放到了心上,那一天晚上,等暮尉迟回到府上后,她就亲自端着刚煮好的宵夜给他送去书房。 也正是那一次,暮尉迟怕她发现了被他藏在书房里,至今仍然昏迷的訾清汐,不待她看清书房里的一起,就拂袖灭了灯,打横抱起她朝他们两个的新房走去。 就这样,暮尉迟和孙庆梅有了新婚半年后的第一次圆房,也正是那一次,就让孙庆梅怀上了孩子。 可惜,那个孩子,才出生不久,就因为娘胎里带出的病夭折了。 说来也巧,孙庆梅被诊断出怀孕的同时,昏迷中的訾清汐也被诊断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足足让暮尉迟愣在原地半天,两个月前訾清汐还在宫中,难道她腹中的孩子……目光忍不住落到她小腹上,难道这个孩子是慕容南诏的? 訾清汐像是受到了重创,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如果不是暮尉迟花大价钱取来各种珍稀药材给她吊着命,估计早就死了。 八个月后,她终于要临盆了,在剧烈的阵痛中,她终于睁开了那双闭上了将近八个月的眼睛。 她看着暮尉迟的眼睛里,慢慢的聚拢起一层雾气,嘴巴张了张,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躺的时间太长,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女子产房,一向是被视为污秽不吉利的地方,即便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得入内,偏偏,暮尉迟这个和孩子连一毛线关系的人却待在床边,一直都在陪着訾清汐。 大概是感觉到暮尉迟流露出来的戾气,那个稳婆心里越慌,手里就更没个数。 过了很久,久到訾清汐身上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眼珠一翻,又要昏过去了,她才惊喜地叫道:“夫人,你再用力啊,都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稳婆的话给了訾清汐最后的力量,拼劲全身力气,猛然地一个用力,小腹忽然一松,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滑了出去。 从估算好訾清汐的产期,暮尉迟就找了个借口,把孙庆梅送到娘家去小住,至于府上的佣人,不管是干什么活的,一概都带薪放假。 那则消息一出,在当时,不知引来其他富贵府邸上佣人的多少羡慕和妒忌。 稳婆把孩子清理干净放到暮尉迟手上,刚要喜滋滋地报喜,也好讨个大红包,忽然就觉得头顶有什么不对,好像很痛,她刚要抬起去看,瞳孔忽然猛地收缩了几下,嘴巴张了张,没等发出任何声音,人已经倒在地上。 双目瞪大,直直地看着目无表情的暮尉迟,仿佛在问她做错了什么,还帮他的夫人顺利接生了,为什么却要了她的命。 这个好不容易来到世上,一出生却背负上一条命债的孩子,就是后来被暮尉迟起名叫暮雪瞳的女子。 产后的訾清汐,眸光呆滞,并不像一般初升为人母的女人那样,不顾身体再怎么虚弱都嚷嚷着要见孩子,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眸光所能触碰到的上方。 暮尉迟拿过早准备好的床单,朝稳婆尸体上随意一盖,就急匆匆地走到訾清汐身边。 他是爱屋及乌的,不管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的,只要是訾清汐生下来的,他都喜欢,也会把她当成亲生骨肉抚养长大。 至于訾清汐,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带着她去过想过的生活,什么左相,什么位高权重,什么权倾朝野,什么孙庆梅腹中也即将临盆的他的亲生孩子,在他看来,都抵不上訾清汐唇边的一抹明妍而淡雅的微笑。 可是,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希望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什么。 不得他开口,訾清汐脸色就开始发白,嘴唇发紫,他没经验,还以为是她产后虚弱,把孩子放到她枕头边,刚想给她盖好被子,伸过去拉被子的手却被訾清汐一把拉住。 兴许是太长的时间没有说话,訾清汐的声音显得暗哑而干涩,吐字也不是很清晰,听起来虽费力,暮尉迟还是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这个孩子,她之所以不爱,不是因为她是伤她最深的慕容南诏的,而是慕容南诏派来杀她的那个侍卫的。 原来,那个侍卫看到美艳不可方物的訾清汐,想着她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把她怎么样,也不会有人知道,色能令人智昏,同样也会让人恶向胆边生。 他打昏了不断反抗的訾清汐,然后强行要了她。 也许,他也没想到做了皇帝大半年的妃子的女人,怎么还会是个处女,脑子里嗡一声响,然后就(此处和谐掉两个字。) 訾清汐是一国公主,哪怕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一出生就死了,哪怕她在东陵皇宫里其实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可是,她的身份终究是养尊处优,让无数人抬头仰望的公主啊,她怎么会容忍一个小小的,地位卑微的侍卫占了她的清白。 拔下头上的发簪,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根簪子就深深埋进那个侍卫的胸口。 那个簪子很长,此刻,却只露出顶端的一朵珠花在外面,可想,她到底有多恨他。 暮尉迟听到这里,大概也解开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自己因为中途出了点意外,晚到了半柱香的时间,当他翻窗进去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訾清汐依然安然无恙。 他当时就很纳闷,为什么武功不算低的大内侍卫,会被一根发簪刺中心脏,看訾清汐魂不守舍,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终究是没忍心问出口。 原来……答案是这么的残忍,他心目中的女神,居然被一个侍卫玷污了。 訾清汐怎么可能会爱这个来得不是时候,又是一个侍卫的孩子,哪怕她是无辜的,哪怕她身上也留着她的血。 她在闭上眼睛前,吊着最后一口气,发狠似的叮嘱暮尉迟,“把她扔到妓院里去,我要让这个贱种,千人骑万人爬!” 这不是一个亲生母亲会说出的话,偏偏,訾清汐看着躺在她枕头边的,尚且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甜,还没来得及看一个这个世界,看一眼身边亲生母亲的婴儿,依然美丽的眸子里迸出浓浓的厌恶。 暮尉迟虽然也恨那个侍卫,可是却不讨厌还没有起名字的暮雪瞳。 也许这个孩子是他看着訾清汐的小腹慢慢的隆起,然后亲眼看着她出生的,他反而很喜欢她,她就像是他亲生的女儿一样。 带着点薄茧的手掌轻轻抚过訾清汐沁满汗珠的额头,刚想开口,感受到掌心里的异常,脸色倏地下就变了,“清汐,清汐!” 他一声声的呼叫着訾清汐的名字,可是床榻上的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声声带着惊恐的叫声反而把枕头边的婴儿给吵醒了。 小小的孩子,发出的声音也像刚出生的小猫那样,委屈而让人心生怜爱。 安抚好暮雪瞳,暮尉迟把她再次放到訾清汐的枕边后,这才走到床榻的另外一头。 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再也控住不住地疯狂大笑了起来,这就是报应,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訾清汐,却因为他把经验丰富的稳婆杀了,产后大出血没有来得及及时救治,就这样带着对这个世界,对她刚生下来孩子的厌恶离开了这个人世。 等孙庆梅回到府上时,一切早就恢复了正常,家奴们本分而轻快的干着自己的活,她亲手为腹中还有几天就即将要临盆孩子,亲手缝制的小衣服也都完工了。 把质地柔软的小衣服贴着脸摩挲,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暮尉迟这段时间似乎特别的忙,一下朝就躲在书房里,整日整夜的不出来。 她也试图着去找他,却发现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书房,她再也进不去了。 心里虽然很委屈,她还是强忍了,想着或许都孩子出生,暮尉迟看到孩子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孩子很快出生了,在孩子清脆响亮的哭泣声中,累到极点的她,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她果真看到了最希望看的一幕,暮尉迟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女儿,心满意足地坐在床边。 看她醒过来,还微笑着,把孩子主动放到她身边,“夫人,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有暮尉迟这句话,孙庆梅觉得自己不管多累,多痛都值得了,她甚至拖着才生产,依然虚弱的身子,对暮尉迟说要再给他生一个儿子,不,不仅是一个儿子,她要给他生好多的孩子。 好多属于她孙庆梅和暮尉迟的孩子。 暮尉迟脸上的表情都点奇怪,借着低头逗孩子,遮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愧疚。 孙庆梅看抱着女儿,就像抱着全世界似的丈夫,终于放心踏实地睡了过去。 后面发生的事,暮雪瞳也听孙庆梅说过了,就因为一个胎记,让她认出了这个女儿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为了寻回亲女,她也算是能忍,这么一忍就忍了十八年,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估计还会装下去。 暮尉迟也算是真的把訾清汐爱到了极致,花了别人根本想不到的代价,给訾清汐弄来了一副能永远都保不住尸身的冰棺,为了防止意外,他还在左相府底下挖了条地道,地道里常年都储存在用不掉的冰块。 秘密到此为止都揭露地清清楚楚,徐从才在大臣们瞪大眼睛,张大嘴的不可置信中,面色平静地率先朝前走去。 事实上他并没有走得多远,因为,他走到大历最大的运河边,站在桥头像是即将要展翅飞翔的老鸟,张开手臂,挺直后背,身形笔直地就朝川流不息的运河倒去。 对他的跳河,居然没有一个大臣伸手去救,徐从才是懂水性的,知道自己一入水肯定会本能地浮出水面,所以,他故意在桥墩上撞了一下,让自己昏迷后,再跌到冰冷的河水里。 灵魂即将要抽离这具身躯时,他忽然睁开眼睛,眼前升腾起的水泡,让他想起随着他和张田军走进书房没多久,就变化成一滩腐水的訾清汐。 活着的时候不管是怎么样的美人,死后不过都是森森可怕的一堆白骨。 徐从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寻死,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 只是死了一个本就是罪臣的人,其他的大臣们表现的都很平淡,这就是社会的残忍,谁也不是谁的谁,这个社会,谁离开了谁,也照样能活下去。 …… 与此同时,被罩在铁笼子里的周飞度也看完了暮尉迟写给暮雪瞳的亲笔信,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冰棺,“既然暮尉迟把訾清汐放在冰棺里,那么她人呢?” 暮雪瞳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空空如也的冰棺看去,她的声音和她的脸色一样的平淡,“化成一滩水了。” “暮雪瞳!”周飞度猛然拔高嗓音,“你当我是三岁的黄口小儿吗?这么断的时间,你变滩水给我看看!” 有慕容枫在,暮雪瞳知道自己有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开口,果然,随着周飞度的话音落下,一道声音已经接上话,口气很不善,“既然周将军不相信,不放把你的手放到冰棺里去试一下。” ☆、第九十四章:高风亮节 周飞度虽然胆子大,这又不是在需要冲锋陷阵的战场上,倒也少了一分勇气,梗着脖子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神不屑,手却没从网眼里伸出来。 慕容枫本就是故意气气他的,当然也不会当真,他拥着暮雪瞳朝慕容兴平走过去。 慕容兴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可怕,他的城府,他的心计,不是一般人所能敌,看他靠近,下意识地就朝后退了一步。 慕容枫看他眼睛里露出的戒备,也没再朝他靠近,在离开他三步之遥的地方顿住脚步,不算凌厉的眸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二哥,今年的科举,你可以考虑开三场。” 话音落下,不等慕容兴平反应过来,慕容枫已将把暮雪瞳抱起,大步朝门外走去。 慕容兴平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脑海里始终在想慕容枫跟他说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年只举行一次的科举考试,可以考虑开三场? 他什么意思? 慕容兴平一直都没想明白,直到第二天接到许多大臣告老还乡的请辞,这些请辞的大臣无一不是昨天在暮尉迟府上,也都是大历隐藏在骨子里,却不能动他们的贪官污吏。 大概是有了徐长才这个前车之鉴在,在钱财和性命两者间,毫无任何悬念的都选了性命,请辞的折子里都夹了他们大部分,也是本不应该是他们所得的家财。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暗示吧。 慕容兴平正对着桌子厚厚一沓折子发呆,有周飞度的属下跑进来,“二皇子,不行啊,那个铁笼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异常坚固,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根本打不开来。” 慕容兴平像是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目光始终都落在手上打开的折子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难道……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像一阵风似的就朝门外跑去,那个来找他商量对策的副将,挠挠头,一头雾水地在房间里站了会儿,刚也要走出去,怕没法和周飞度交代,临走前,随手把慕容兴平刚看的那本折子给拿走了。 …… 慕容兴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慕容枫府上,依旧还是晚了不止是一步两步。 宸王府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人在,看到他,眯着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半天,反复确认他就是慕容兴平,这才颤抖着手从衣袖里拿出封信递给了慕容兴平,“二皇子,这是王爷让老奴给你的。” 慕容兴平接过,拆开一看,如霍遭雷击似的怔愣在原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张大眼睛朝大门敞开的王府里看去,冷冷清清,真的不像是有一个人在居住。 他忽然很想放声大笑,先是他本一直都不在乎也不想去争取的皇位,成为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再接着,他百般筹划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到了他手上。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失落了,还有前所未有的惆怅,慕容枫把皇位拱手相让,他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 为什么心里抑制不住地那么难过,那么想哭呢? 他的启蒙恩师徐晋带着人匆匆赶来,就看到慕容兴平站在慕容枫的宸王府门口,抱头痛哭的样子。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心里骤然一惊,等走过去才看到慕容兴平捏在手上的信纸。 抽过来一看,饶是他一向算于谋略,仍然被慕容枫信上所写的惊到了。 好吧,俯身下去搀扶慕容兴平的同时,他在心里也暗暗对慕容枫起了钦佩。 他徐晋活了这么多年,慕容枫是除了他的师傅以外,第一个让他心生敬佩,而且是比他小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 他敬佩他,不是因为他高风亮节,把皇位让给了慕容兴平,而是他在全身而退前,帮慕容兴平扫清了朝堂里很多蛀虫,也洞察到了周飞度隐藏的比较深的野心,把他也围困了起来。 现在的大历皇朝,随着那些贪官主动上交的家产,国库已经不再是那么的空虚,也随着那帮贪官的请辞,朝臣中才会有全新的血液注射进来。 徐晋朝远处的天边看去,也许大历在不久后的将来,或许真正的才能屹立于三国之首而不倒。 他感觉自己肩上,一下子就有了担子。 …… 昨天晚上,暮雪瞳其实睡得一直不是很踏实,她肚子里有孩子,又不能随意吃药,最后慕容枫心疼她这样,亲自给她端了碗汤,她喝下去后,就感觉到困了,没多久就睡踏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容枫在身边的缘故,暮雪瞳这一晚上都没有做梦。 等她再睁开,人已经在马车上。 慕容枫心思很细腻,看似是马车,里面布置的却很舒适,外面的路明明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平坦,她却没感觉到有什么颠簸。 “我们这是要去哪?”暮雪瞳坐起来,撩起帘子,朝马车外看去,一望无际,入眼的都是碧绿的清早。 “去你喜欢的地方。”慕容枫嘴角含笑地看着她,生怕她着凉似的,下一秒钟就不允许她再撩着帘子,长臂一伸,把她揽进了怀里。 “我喜欢的地方?”暮雪瞳依偎在他胸口,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我怎么不记得有告诉过你我喜欢哪里。” “没良心的小东西,你真不记得自己和我说过?”慕容枫宠溺地,很轻很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暮雪瞳一头雾水,看着慕容枫的眼睛,半响,依然摇摇头,“我真不记得了。” 她当然不会记得,慕容枫之所以知道她喜欢什么地方,只是听她在梦话里说过。 有一次,她睡着了,嘴里喊出“上海”两个字,慕容枫让人去查过,不要说大历,就是其他两国也没有一个叫“上海”的地方。 他很聪明,想着上海,上海,反过来不就是海上吗? 原来她喜欢过海上的日子。 “尼玛!”看到眼前这艘大船,暮雪瞳差点绝倒的同时,忍不住侧过脸看身边的男人,“这就是我告诉你的,我所喜欢的地方?” 慕容枫从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明明猜错了,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很淡定地回道:“不是,是我打算带你去海上兜兜风。” “呵呵。”暮雪瞳看着他明显已经出卖他的眼睛,干笑两声,然后说:“你还真是浪漫啊。” “哪里,哪里。”慕容枫在暮雪瞳面前本就脸皮厚,谦虚道,“也就一般浪漫而已。” 暮雪瞳知道一句话,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同样的,她也认为,浪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 还没等他们两个登船,有个“陈咬金”就从半路杀了出来。 “陈咬金”用一种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狠狠瞪了她好几眼后,又朝她身边的男人看去,那个“陈咬金”看慕容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世界上最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事实上,慕容枫也感觉出徐清丽,看着他的眼睛里所流露出来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他的确无辜啊,根本没和她扯上任何的关系,怎能就被定位成了“负心汉”了。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暮雪瞳清清嗓子,对着徐清丽干笑道:“徐小姐,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你。” “不巧!”暮雪瞳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没想到清丽还当真了,“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们的。” 她在“你们”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 暮雪瞳轻轻吁了口气,觉得她其实根本没必要刻意强调“你们”两个字,现在的她,任谁来,她都不可能会离开慕容枫。 “徐小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暮雪瞳觉得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根本就没给慕容枫开口的机会,如果是怕刺激了徐清丽,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暮雪瞳都会让慕容枫先上船了。 徐清丽低头朝暮雪瞳的手看去,果然,当她看到慕容枫和暮雪瞳十指相扣,美艳的脸立刻变得狰狞,“暮雪瞳,慕容枫是我的,我要你退出!” 什么口气? 命令的口气! 暮雪瞳边摇头,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撕碎了的徐清么丽,“小姑娘,你还年轻,我送一句话给你,有句话叫做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说给男人们听的,同样的,还有一句话,何必在一棵小树放弃了整片森林,这是说给我们,尤其是在感情路上,像你这么偏执的人听的,听我一句话,去找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言尽于此,不管徐清丽有没有听进去,又听明白了多少,暮雪瞳都不想和她再浪费时间下去,拉着慕容枫的手就朝甲板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暮雪瞳,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 那个咬牙切齿的“你”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听到一声噗通,是人落水的声音顶替着响起。 这个把徐清丽一脚踹进海里的人,正是晚一步赶来和慕容枫和暮雪瞳会合的宋越,他的身边站在同样风尘仆仆的紫菊。 紫菊手里拎着一只鸟笼,仔细一看,关在里面的,居然是在东陵把掠影那货迷的神魂颠倒,后来又劈腿的那只母鸟。 ☆、第九十五章:可曾后悔 暮雪瞳不是一个不开明的人,不仅崇尚人类恋爱自由,对鸟也持着同样的观念,关键是这只母鸟一而再的劈腿,真的让她太失望了。 一只鸟花心劈腿成这样,也当真是鸟中的战斗机了。 被关在鸟笼里的“战斗机”抬起它的鸟头,很无辜地看着暮雪瞳,像是在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请听它解释。 暮雪瞳只和它对视了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收回目光,朝紫菊看去,“掠影呢?” 被捉奸的鸟都在这里了,怎么捉奸的鸟反而不见了。 紫菊刚想开口,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暮雪瞳只听到扑哧一声,翅膀煽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肩膀一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肩膀上,侧过脸一看,果然是掠影那货。 只是,不过几天没见,它似乎不一样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一时她倒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用“货”字,再去形容掠影,似乎不合适了。 “掠影。”暮雪瞳伸出手,示意它到自己手上去,“看样子,这回你可扬眉吐气了。” 母鸟被成功关在鸟笼里,不是大获全胜还是什么。 掠影虽不会像鹦鹉那样说话,却是听懂人话的,微微扬起它那颗高傲的头,第一次在暮雪瞳面前露出它身为神鸟该有的傲然表情,虽然新长出来的尾羽,给它傲然的气质,大大打了折扣,这小眼神,还真有了一定的气场。 暮雪瞳点点它的头,失笑道:“小样,看你得瑟成什么样了。” 掠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暮雪瞳嘲笑了,得瑟的更来劲了。 很快,暮雪瞳就知道它能这么得瑟的原因了,它用它尖尖的喙,轻轻的啄了啄暮雪瞳的手背,暮雪瞳这才发现它的爪子里夹着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张类似地图的纸。 虽说上辈子是刑警,暮雪瞳还真有件很难启齿的事,她的地理水平,仅在及格的水平。 看着纸上画出来的山脉河流,暮雪瞳只有一个感觉,画这张地图的人的绘画水平实在是太差了。 说是张地图,却连个东南西北都不标。 她是看不懂,不代表别人看不懂,比如说慕容枫,她把手里的地图递给了他,“喏,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慕容枫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他一直都在看着宋越是怎么处理徐清丽的。 宋越看似在某件事上,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蜕变,其实,情商还差得很,什么怜香惜玉,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意思。 自从把徐清丽一脚踹到河里后,他就双手绕在胸前的看着她,徐清丽虽说是在江南长大的,却因为一直是被徐从才派人悉心教导的,自然不懂所谓小门小户人家才需要去学的水性。 徐清丽一开始还在破口大骂,在连喝了好几口海水,明显支撑不住后,终于开始求饶。 可惜,她求错了对象,宋越那厮,哪里懂得心疼美人,只是在岸边看着,看她又被一阵浪头淹没下去,而且时间很长才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 被宋越当成一条鱼一样拖到岸上时,徐清丽进去的气,绝对没有出的气多,宋越既然把她救到了岸上,就没有再好心下去的可能,看都不看她,身上湿漉漉地就朝慕容枫走去。 慕容枫揽着暮雪瞳,根本没看他,径直朝甲板走去,宋越当即就郁闷了,虽说他刚才不出脚,他的主子也不会让王妃怎么样。 可是……好歹他还是伸出了脚啊,现在浑身又湿成这样,怎么能这样漠视了他。 紫菊瞪了依然躺在地上,喘着气的徐清丽,又朝宋越狠狠瞪去,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难道看不出她想想伤害小姐吗? 如果是她,她肯定还要让徐清丽再在海里待一会儿,不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绝对不拉她上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在某件事上有了质的飞跃后,宋越算是很了解紫菊了,单单只是紫菊的一个眼神,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似乎察觉到自己犯的错误不轻,至少今天晚上是没有小手拉,没有小嘴亲了,宋越迎着冷风吹在湿漉漉衣服上的不适,朝紫菊走了过去。 在外人面前那般刚毅的男子,在心爱人的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声音软而低,还带着三分小心翼翼地讨好,“小菊。” 紫菊冷哼一声,当然没有给他好脸看。 慕容枫和暮雪瞳还没走到船上,宋越觉得很没面子,摸了摸鼻子,决定继续不要面子,腆着脸,伸手去拉紫菊的衣袖,“小菊……” 紫菊甩开他的手,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想气死我吗?” 宋越忙摆手,满脸的惶恐,“小菊,我怎么会想气死你了?” 在冤枉死他的同时,也让他深深的察觉女人这种生物的难对付,当你对她百依百顺时,她会说你耳根子软,没有男人的骨气;当你稍微不从她的意见,她又刻意曲解你的意思说想气死她。 可是,偏偏这样对付的物种,却也是他最喜欢的。 紫菊小嘴一撅,举起手指向缓过气,正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的徐清丽,“既然不想气死我,你刚才为什么要把她救起来?” 紫菊知道自己这样有点不讲道理,可是一想到宋越刚才把她拉上岸,两个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心里就是受不了。 宋越一听这话,心里的忐忑当即不见了,甚至都喜上了眉梢,“小菊!” 因为激动,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大声吼出来的,引得慕容枫和暮雪听都顿足旁观了。 暮雪瞳知道紫菊在耍小心眼,觉得也差不多了,不然就过了,轻咳一声,对紫菊说道:“紫菊,把鸟笼给我呢。” 紫菊狠狠瞪了宋越一眼,这才提着鸟笼朝暮雪瞳走去。 鸟笼里的母鸟看自己正被拎着朝暮雪瞳靠近,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幸福的,反正嘎地一声尖叫后,就在鸟笼里上窜下跳。 宋越看出紫菊是真的生气了,闷着头,也开始想挽救的办法。 紫菊刚走到暮雪瞳身边,还没来得及把鸟笼给暮雪瞳,就听到噗通一声,又有人落水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本来在岸上已经缓过气的徐清丽又出现在了海里。 这一次,把她扔进海里的人也真够缺德的,明显的是既想让她喝海水,又不想让她淹死,还特地在她手腕上捆了根绳索。 毫无疑问,这个聪明人就是宋越,他看紫菊的目光带着巨大的希望,终于,紫菊在看徐清丽被浪头又打翻了一次,连着喝了好多海水后,看宋越的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 …… 随着船的开走,徐清丽也被人救上了岸,这个人,就是附近小渔村的渔夫,他躲在暗处看了很久,早就垂涎徐清丽的美色,这不,船刚刚开走,他就跳下去把徐清丽朝岸上拉去。 终于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徐清丽张开被冻得直哆嗦的嘴唇,刚要对他道谢,没想到,她的那声“谢谢”还在喉咙口,胸前就出现了异样。 这是个常年打光棍的老渔夫,活了半辈子都没有碰到过女人,哪里能经受得住和女人,还是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的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馨香软绵的身体在怀,当即就把持不住了,本来揽在她腰上的手一下就移到她胸前,充满鱼腥味,而且粗粝如石头的大掌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 她是徐从才最看重的女儿,不仅因为他是他最心爱的姬妾所生,更是因为他相信,他最美艳姬妾所生下的女儿,必定也会是个大美人,将来是一定要嫁入皇室。 寄托了那样的希望,虽不在身边,还是吩咐那些佣人,把她照顾,尤其是发育期间的饮食照顾的很好。 所以,徐清丽看着年纪不大,身材却是玲珑有致,凹凸明显。 徐清丽感觉到不对劲,刚想反抗,那个渔夫把另外一只同样很腥气的手,已经捂住了她才将要张开的嘴, 鱼腥气从鼻子里呛到肺里,徐清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太恶心了! 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的清白会毁在一个渔夫,而且是老渔夫的手里,这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 短暂安静之后,她又开始了反抗。 那个常年劳作的老渔夫的力气,岂是她一个娇小姐所能比的,不过是一个用力,她不断乱舞的两只手就被人禁锢住了。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翻滚而下,到底是悔恨,还是绝望,或又是两者都有,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老渔夫本是乡间野民,岂是懂的怜香惜玉的人,外加上大半辈子没有碰过女人,刚把徐清丽拖到岸上,看着她因为被海水湿透了而粘到身上的衣服,喉咙连着动了好几下,当即就彻底的把持不住了。 他原本还想着把徐清丽带回家培养培养感情,在她心甘情愿后再做那种事,也好天长地久。 眼前,手所碰到地方,无不让他失控,浑身血液逆流,彻底失控了。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他强占了徐清丽的清白。 他虽没什么经验,还是能感觉出徐清丽的某一次有障碍的存在,一个激动,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就溃不成军。 自从反抗失败后,徐清丽就彻底放弃了反抗,她像一条死鱼一样仰面躺在沙滩上,面前身上人的满口黄牙,浑身腥气味,没有露出任何厌恶。 那个老渔夫只不过是给她去找能穿的衣服,等再次回来,哪里还有什么人,不远处,有道白浪翻过,淹没了最后一缕黑发。 ☆、第九十六章:心爱之人 徐清丽最后一点意识从身体里剥离时,忽然想到了同样是淹死的徐清婉和周碧欢,原来,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死亡的最后一霎那,她反而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暮雪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看去,也许真看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个如花一般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说她心里没有一点的涟漪,那绝对是骗人的。 慕容枫揽上她的腰,下颌轻轻的抵在她头顶,温声问道:“瞳儿,怎么了?” 暮雪瞳顺势依偎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曾经,她一直以为这场穿越,纯粹就是老天打了个盹,算是和她开了场玩笑,玩笑的背后,是在异世的艰难求生存。 没想到,她会在异常,寻找到真正的心爱之人。 命运待她不薄,老天也没有坑她。 “没什么。”暮雪瞳嘴角噙上一抹淡笑,“我只是在想有你真好。” 这是两个人认识这么久,暮雪瞳第一次对慕容枫说这样感性的话。 慕容枫低头轻轻吻过她的黑发,“有你,我同样觉得很幸福。” 这边的两个人很和谐,船舱上的那一对,就显得有点别扭。 宋越自知理亏的跟在紫菊身后,偏偏,紫菊那丫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撅着小嘴就是不搭理宋越。 宋越腆着脸去拉她的衣袖,也被她甩开了,真没办法了,宋越想到了唯一一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暮雪瞳。 …… 暮雪瞳惊呆了,不是假的,而是彻彻底底的惊呆了。 她是给宋越小说了不假,可是,她敢拍着胸脯说,当时真的是怕紫菊路上无聊。 没想到啊,这个年代的小说,已经无良到这地步,亏她还选了本就封面看起来,最唯美,也最好看的爱情小说给了宋越。 没想到,彻彻底底就是本黄书。 看宋越的表情,她就知道一路上,孤男寡女,哪怕一开始再怎么恪守着本分,被这样无良又无下限的黄书一挑逗,想不干柴烈火也难。 “宋越,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跟我秋后算账?”暮雪瞳把书扔还给了宋越。 “王妃,您误会了,属下是想……”后面的话,宋越低着头,红了脸,明显的就说不下去了。 暮雪瞳是什么样的人?好歹上辈子也专门修过心理学,立刻就明白了宋越的意思。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有些事情,可以照书来做,有的事情,却是不可以的。” 宋越抬头朝她看去,“王妃,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暮雪瞳收回手,“对付像紫菊那种单纯的小丫头,其实办法很简单。” 宋越竖起耳朵,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等着暮雪瞳的办法,没想到,暮雪瞳的所谓很简单的办法,差点让他两腿一软,绝倒在地。 她弹了弹指甲,轻飘飘地开口,“先去对她将道理,她要是还不听的话,直接把她拉到床上去。” 宋越将信将疑地出去了,刚好出去有点事的慕容枫又走进来,看到自己属下涨红到快滴出血的脸,不由问暮雪瞳,“宋越怎么了?” 暮雪瞳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都说古代的人有多保守,结果倒好,又一个没买票就上船的。” 慕容枫没在意她的前半句话,却是把后半句话听到了耳朵里,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揽上她的腰,属于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背和颈窝里,“没买票就上船,瞳儿,你这是在说你吗?” 暮雪瞳这才想起,她和慕容枫的第一次是她强要了他,脸上一阵滚烫,白皙的脸颊爬上了两片红云,真是羞死人了。 既然说不过他,暮雪瞳很聪明的选择了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问慕容枫,“掠影呢?” 她有一种感觉,掠影在她离开东陵后,依然留在那里,不是真的为了什么捉奸,而是和它爪子里拽着的宝藏图有关。 宝藏!两个字再次跳到脑海里,暮雪瞳一个灵光,难道说,真的有所谓的宝藏存在! 像是看穿暮雪瞳在想什么,慕容枫点点头,嗓音清润,道:“你的祖母当年真的带着宝藏嫁到了东陵,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拿出来,我想,估计是察觉到东陵皇帝娶她,只是为了宝藏。” 这就是女人,感性和理性并存的生物。 訾清汐身上应该是真的有宝藏,她的选择和她的母亲一样,甚至可以说比起她的母亲还要更为惨烈一点,因为慕容南诏娶她,不光只是为了宝藏,还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所要生下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说起来,暮雪瞳和慕容枫之间还有着深仇大恨,暮雪瞳理清上一代的爱恨情仇后,很庆幸,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暮雪瞳。 不过,以她的心态,哪怕她就是真的暮雪瞳,她也不会在乎上一辈的事,更不会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却葬送自己的幸福。 幸福来之不易,好好珍惜才是王道,要再去矫情,说不定就会被人拍死。 暮尉迟给她的那把钥匙,不仅是开启他的书房的钥匙,也是开启那笔宝藏的钥匙。 至于那封信,也是他故意放在那里的,也许,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编纂出那样一个谎言,只是为了暮雪瞳能够全身而退。 这份父爱啊,暮雪瞳想不动容也难。 慕容枫把宝藏图和那把钥匙一起放到了暮雪瞳手里,“瞳儿,这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暮雪瞳低头看着掌心里两样东西,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背后的身外之物,让两个女子都过得不幸福。 宝藏,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暮雪瞳仰起头看着慕容枫,他依然是初见时的那般模样,丰神俊朗,明媚清拂,不由得看呆了。 慕容枫卷起食指轻轻的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勾过,眸光宠溺,“怎么这样看着我?” “看你长得帅呗。”暮雪瞳咽了下口水,不给慕容枫开口的机会,想起了什么,又说:“慕容枫,关于宝藏我想这样安排,你有意见吗?” 慕容枫笑道:“那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 三天之后,大历,东陵,包括鲜少为其他两国洞悉到任何举动的宣治,都得到了三张地图,地图上标明了准确的位置,还有金银的数量。 把宝藏分成三分,每个国家一份,这正是暮雪瞳对宝藏的安排。 暮雪瞳知道一件事,只要是战争一起,不管那方实力强劲,受苦的终归是百姓,她只是个普通人,并不能真的去阻止什么,却还是想通过她的办法,让三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都暂时远离战争。 有了这三笔宝藏,三国在经济方面的实力,就真正的旗鼓相当,任哪一国都不敢轻易挑起战端,否则,极有可能让另外一国渔翁得利。 她不知道三国安定的局势能够维持多少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开战这就足够了。 …… 慕容枫带着暮雪瞳刚刚出游十多天,就听到了慕容兴平登基为帝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暮雪瞳特地很认真,很严肃的去问慕容枫,“慕容枫,你以后会后悔吗?” 她喜欢连名带姓的叫慕容枫,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霸道,慕容枫也很喜欢听她这样叫自己。 慕容枫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曾经,当他不过五岁就被送到荒芜的漠北,他心心念念的是想着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宫里去;曾经,当他已经成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也弄清了自己的身世,他对那座奢华的宫殿忽然就胆怯了;曾经,当他娶了那个无意中闯入他生命里的女子,他的心就只为她而跳动。 慕容枫放下手里的书,起身,面对面的揽上她的腰,四个多月了,小腹已经微微的隆起,慕容枫不敢用力的朝自己拉,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朝她贴近几分。 “我最怕自己后悔当初如果没走那条巷子。” 暮雪瞳的脸又红了,这混蛋,就不能少提提那次的事吗?再说了,如果不是轻醒了失足妇女,她也不至于喝下被下了药的酒。 脸红归脸红,心里满满的,只充盈着幸福两个字。 宋越自从采取了暮雪瞳给的办法后,惊讶的发现紫菊果然不再生气,以后每每便用此招,可是,他很快又不知道怎么惹紫菊不高兴了,而且还不能再用那个方法,心里很郁闷。 紫菊怀孕了。 得到这个消息,暮雪瞳着实高兴了很久,紫菊反而很难为情,毕竟连堂都没拜过,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名不正言不顺。 暮雪瞳洞悉到她的心思后,当天就给他们布置了一场不算盛大,却绝对温馨又幸福的婚礼。 这边算是又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大历的朝臣们却愁翻了天,慕容兴平已经登基一个月,却没有一点纳妃的意思。 一个皇帝的后宫里除了宫女,没有一个女人,这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的事。 于是,源源不断关于让慕容兴平纳妃的折子一封又一封的送到他御书房里,慕容兴平像是没看到似的,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除了他自己,只有徐晋知道他在执着什么,在御书房外犹豫了半天,终于骨气勇气去敲了门,“皇上。” ☆、第九十七章:大结局 御书房里过了很久才传出声音,“进来。” 徐晋推门走了进去,书案后,慕容兴平正在看折子,听到他进来,头都没抬一下,“太傅有事吗?” 他登基之后,尊了徐晋为太傅,也算是对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的回报。 徐晋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手边的茶盏已经空了,转过身去给他又倒了一杯,这才开口,“皇上,科举考试已经落幕,你是不是……” 慕容兴平手里的朱笔一顿,仰头朝徐晋望去,黝黑的瞳仁里不悲不喜,“师傅是不是连你也是来劝朕纳妃的吧?” 徐晋脸上闪过尴尬,“皇上,后宫不可一日无妃,后位更不可以一直这样空悬着啊。” 如果不是怕触到慕容兴平掐在喉咙口,让他寝食难安的那根刺,“暮雪瞳”三个字,他就脱口而出了。 慕容兴平蹙眉,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刚想喝一口,嘴唇碰到杯沿,嫌烫似的又放了回去,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难看,“师傅,你怎么和他们一样的啰嗦,是不是觉得朕太空了,天天在朕的耳边唠叨这些!” 徐晋听出慕容兴平口气里的不悦,仗着自己和他这么多年师徒的感情,硬着头皮接上话,“皇上,现在虽说其他两国看似风平浪静,指不定哪一天,他们就……” 慕容兴平斜睨他,口气更差了,“听师傅的话里的意思,和其他两国的关系,和我娶不娶妃,立不立后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当然有。”说到自己的强项,徐晋的嗓音猛然提高了很多,“皇上,你刚登基,以前对朝堂的事又都不感兴趣当然不知道,前朝和后宫自古以来都是息息相关的,皇上的皇后和妃子,从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来看,是为了巩固皇上的皇权,也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 徐晋很耐性地给慕容兴平分析着利弊,他以为自己肯定能够说动他,没想到啊,他听完后,除了让他下去,再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徐晋看了他的脸色,确定真的很难看,这才闭上嘴退出了御书房。 他刚反手带上御书房的门,就有不少大臣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无非就关系一件事,慕容兴平什么时候开始下旨选秀。 自从不久前一大批高官请辞后,慕容兴平听从徐晋的建议,把许多廉洁却一直官位低微的人提拔了上来。 也正是因为这帮人的忠君爱国,导致慕容兴平桌子上的折子里有一半是谏言,让他下旨选秀的。 按照大历的祖训,为绵延皇家子嗣,新皇登基时,原本三年举行一次的选秀,第一年,可以选两次,以充盈后宫,最大的程度的让嫔妃们为皇室开枝散叶。 徐晋面对那么多的询问在,只是边叹息,边摇头,有大臣着急了,“徐太傅,连你也没有办法,我们怎么能说服皇上。” 就这样,若干年后,慕容兴平的后宫,直到他从宗亲里找来德才皆备的人继承皇位,依然空无一人。 暮雪瞳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岁月似乎格外的眷恋她,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一如以前那般美丽动人。 她虽知道自己占据的身体,曾经是大历第一美人,可是,她还没有自要好到认为慕容兴平不娶,是因为她。 这太狗血,也太不现实了。 事实上,她的穿越的确是狗血又不现实,慕容枫虽没说什么,听到慕容兴平退位的消息后,那几天在某些事上勤勉的很。 说的好听叫勤勉,说难听带着点惩罚的味道。 暮雪瞳拿他没办法,看他一晚上不知道折腾了几次,忍不住奚落道:“慕容枫,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有完没完?” 慕容枫闷哼一声,把暮雪瞳刚披到身上的衣服一把就扯了。 暮雪瞳象征性地去推了他两下,丝毫没作用,也就随了他。 …… 宋越觉得自己超级苦逼,见过堂堂暗侍沦落成超级奶爸的吗? 这一带还带了三个,其中一个是他的,还有两个是他的小主子们,小主子们他不敢去教育,想教育自己儿子吧,还没开口,紫菊已经揪着他的耳朵,开始絮叨他种种的不好。 宋越心虚啊,谁让紫菊生孩子,也是最需要他时,他没在她身边呢。 这都是命,苦归苦,心里可甜着呢。 …… 第二天,阳光很好,向来都没有懒床习惯的暮雪瞳却迟迟没有起床。 慕容枫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脸色是这些天来最好的。 宋越看着他,是以一种近乎是钦佩的目光看着他,能在床上把王妃驯服这一招,他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请教一下。 有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客人求见暮雪瞳。 慕容枫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他有说自己是谁吗?” 下人挠挠头,“没有。” “不见。”又冷又硬的两个字,连站在一边的宋越都听出慕容枫在生气。 下人看了下慕容枫的脸色,也不敢多说,应了声,就朝门外走去,宋越想到了什么,喊住了他。 等下人站在一边后,他才对慕容枫说:“主子,来找王妃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宋越哪怕跟在慕容枫身边这么多年,两个人与其说是主仆,感情其实和亲兄弟没有任何区别,依然不敢说出口。 开玩笑,就因为那个人,向来沉稳的主子把王妃关在房间里三天没出门了,害他做了三天的超级保姆。 慕容枫也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醋吃得是有点乱,挥手让下人把那个人带了进来。 很快,那个人就走了进来,当看清来人,不仅是慕容枫,就连宋越也暗暗舒了口气,这个人不仅不是那个讨厌鬼,还是个女人。 那个头上带着帽子,帽檐四周以白纱遮面的女子,轻笑一声后,伸手拿下了帽子。 她居然是东陵长公主訾明月。 算起她和暮雪瞳的关系,慕容枫似乎也应该跟着暮雪瞳称她一声表姐。 慕容枫从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带着暮雪瞳隐居到江南小镇就不想再和三国的任何一个皇室有任何瓜葛。 面色冷冷地看着訾明月,“不知道长公主到我们这里,所谓何事?” 訾明月当然听得出慕容枫口气里的不欢迎,并没生气,笑道:“宸王爷放心,我只是来看看雪瞳和孩子们。” 这些年,暮雪瞳和訾明月一直有书信来往,訾明月早就想来看暮雪瞳的一对宝贝了,苦于一直没时间。 姜歌真的做到了对她的承诺,他并没有回宣治谋夺皇位,他就留在在东陵,每天都和她恩恩爱爱的。 当然了,他也不是个吃软饭的,把他的聪明全部放到了经商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东陵第一皇商。 訾明月也争气,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远在宣治皇宫的梅妃,现在早已是梅太妃了,听说自己有了孙子孙女,也不再生儿子的气,前段时间已经到东陵和他们团聚了。 慕容枫闻言,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你说的啊,只是看孩子。” 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慕容枫已经很了解暮雪瞳,她其实根本就是个坐不住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强迫”着,外加两个孩子也都还小,指不定,她又去实现什么周游世界的梦想去了。 他怕訾明月一来,把暮雪瞳给拐跑了。 宋越很快就把两个孩子带来了,一儿一女,儿子大,女儿小,非常的可爱,像是好久都没看到娘了,一看到身形和暮雪瞳有几分相似的訾明月,就趴着她不放。 慕容枫感到很没面子,走上前,就要把一双儿女抱到自己怀里。 两个小家伙明显对自己这个亲爹抱怨颇深,小手趴地紧紧的,就是不肯松开。 慕容枫脸一板,刚要开口威胁,两个小家伙小嘴一瘪,齐刷刷地哭了起来。 “慕容枫!”一道响亮中带着点怒火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你又欺负宝宝了!” 慕容枫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最后,当他转身朝门口人看去时,脸上唯一的表情就是微笑,“老婆,他们都是我生的,我怎么会欺负他们呢?” 老婆一词,是他无意听暮雪瞳说起时,放在心上的,他很喜欢,老婆老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陪着她一起变成老婆婆。 暮雪瞳还不知道他吗? 孩子是他生的没错,可是他一直在欺负他们也不假。 从孩子刚出生就和他们抢奶吃开始,到现在霸占着不让她陪孩子们睡,他这个做爹的,无时无刻不在“欺负”他们。 訾明月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看到过暮雪瞳了,很激动,“瞳儿!”眼眶热热的,她激动地都要哭了。 暮雪瞳也看到了訾明月,把慕容枫当即就忽略了,直接跑到訾明月身边,拉上她的手,激动地同样声音也在颤抖,“明月!” …… 这天晚上,暮雪瞳回房已经很晚了,床榻上的人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当暮雪瞳洗漱好爬上床,他就用背对着她。 这样孩子气的慕容枫,真让暮雪瞳哭笑不得,她伸出手,从身后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声音难得的轻柔温和,“生气了?” 背对她的人,明明身体紧绷地像一张弓,偏偏还在装睡。 暮雪瞳一个翻身,就趴到了他身上,慕容枫再也忍不住了,就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人,都一整天了,口气还是酸溜溜的,“你终于想起你的老公了。” “哈哈……”暮雪瞳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傻瓜,你是我这一辈子最爱,也最重要的人!” “真的?”慕容枫眼睛晶亮,一股巨大的惊喜满满的充盈在心间。 暮雪瞳很认真地点头,“真的。” 窗外两声备受委屈的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屋内人则拉下帷帐,好一番缠绵悱恻的恩爱。 ------题外话------ 谢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亲爱的们,许多感谢的话,我都放在心里,有时不说,不代表,心里不知,鞠个躬吧。 【本书下载于书 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